十五
“山子,你动什么动,左肩被砍伤了还不涂药。”李达一巴掌拍在高杉的肩上。
“嘶。”即使李达刻意减小了力度,可被刀划伤的皮肤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还是疼得她眉头一皱。
“药给我,我自己去涂。”
“你小子每次都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刘瀚凑过来,他脸上和身上多处都被划伤了。高杉学着李达,一巴掌拍在他的伤处,力道不小,引得刘瀚哀嚎了一声。
“叫你嘴抽。”周围的人都笑着刘瀚。
殷希到营帐外时就见安置伤员的营帐内有些闹腾,朝身旁的护卫示意了一眼,就进了帐内。
营帐内的士兵和军医见长公主来了营帐,抱拳示意以作为行礼,就继续忙做自己的事情。
高杉才将上衣的肩膀处露出来擦完药,就见殷希已经进了营帐,迅速的将衣服提了起来,弯腰以做行礼。
“无需行礼,可都有大碍?”
殷希问着周围一群人,眼眉却低垂着看着高杉。
“谢公主关心,我们都没事儿。”刘瀚笑嘻嘻的,李达站在他旁边不禁笑他的无礼和随意。
“卑职等多谢长公主垂爱,我等并无大碍。”
“不用如此谨慎,此次战事你等都立功卓著,等回了朝廷,比当封赏。”
“多谢公主。”
殷希见李达说话时还是对她有些敬畏,不由暗道还是得多加磨练。
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高杉,见她盯着自己。等自己与她对视时,她才移开目光。
“旧伤未愈,又填新伤,虽说不脆弱,可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殷希眼眉弯弯,看着高杉摸着肩头红色的血迹。叫来随行的护卫拿了些利于伤口愈合的膏药,想着刚才纤细的肩头,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养伤。
“山子,长公主倒是挺重视你的。”刘瀚见殷希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后,拍了拍高杉。
“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口,前不久的伤口还没长好。”
刘瀚见高杉的指腹一直摸着长公主给她的药瓶,本想逗弄他一番。手刚伸出去,高杉一巴掌又拍在他的伤口处,刘瀚嚎了一声,乖乖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阚文从偏帐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着后面抬出来的林泰,脸色虚白,身上缠着绷带。一群人围上前,阚文只是摇摇头,让他们不要不要担心,可眼底却透露着一丝不安。高杉握紧了瓶子,看着虚弱的林泰,眼底幽深。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因着北狄自身的内乱,加之各地的反动闹得愈发的大,幽州剩下的几座城也很快就被夺了下来。
殷希走在巷子里,身后本是跟着几个护卫,却被她打发了,有暗卫在暗中保护她也就足够。
主府离城里的兵营近,殷希就闲晃着去了兵营。这几天军队被樊豫派走几支,准备驻扎在西北一带,在兵营中的士兵就少了很多。
绕着绕着,就走进了偏院,不同于其他地方,偏院的位置大多是各军将军的住所,有些清幽。
“把身子抬正,你背直,把下盘压稳就好了,别晃。”
殷希听这声音带着中气,是胡振北的语气,便靠上前去打量一番。
高杉压着马步,手上提着两个空的木桶,咬着牙冠,小腿的位置打着颤。她听着胡振北的话,把身子挺得更直,汗从眼角处滴落在地上,深呼吸着调着气息。
胡振北看见门后的殷希,见长公主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就继续看着高杉。
半个时辰过去,高杉似乎已经麻木了,虽然腿还是有轻微的抖动,却神色偏于正常。
“长公主。”殷希走上前,看着一直盯着前方门框的高杉有了些反应,朝着胡振北点头,就走向不远处的石桌旁停下。
“放下吧,休息一会儿再练。”胡振北吩咐着高杉。
见他僵硬的放下木桶,缓慢的将腿抬起来活动,虽然军营的日子苦闷,可从他到军营生活的三个月以来,却也是有了些变化。
“本宫头一次见胡将军亲自培训一名士兵。”
“高山底子虽不好,可身子骨却适合练武,虽说人有些纤瘦,爆发力却是不错。
”
殷希笑着,看着站在一旁的高杉,到是黑了点。
“本宫特许你修养一段时间,左军将军也免了你最近的执守,没想着你却也是耐不住的脾性,不担心伤口复发?”
“卑职没有什么大碍,樊将军也嘱咐有时间就多来请教请教胡将军。想着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马将军让卑职再修养一段时间再回去,卑职耐不住性子,就来找胡将军练连武。”
“不用如此恭谨,军队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高杉看着殷希今日的着装,不同于平常在营帐里穿的简约,今日她穿了一件襦裙,平添了丝柔和。
“父皇今日传来诏书,说是幽州收复,边国军队立了大功,这是一百多年来皇朝的夙愿,如今倒是实现了。本宫本想着再等些时日班师回朝,可诏书下达让本宫带三军回朝以行封赏。樊豫和将军是父皇亲自提名要回京受赏,本宫便来这军营寻你,胡将军近日还得准备准备。”
胡振北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幽州毕竟还未全部收复,“那幽州北部的地区?”
“本宫已令左中郎将安排军事,收复北边还未收回的领土,这些事情就交由他办,将军不用担心。”
“卑职不敢。”
殷希见一旁插不上话的高杉,想着此次他的功劳,说道:“回京之日,你就随左军一起进城封赏。”
“是。”高杉应着。
殷希起身,胡振北想着长公主说的近日内可能要回京,便让高杉护着长公主在军营内巡察,请了身安,便向院子另一个的位置走去。殷希见他走的位置是书房,淡淡的笑着,朝高杉示意,便在军营里四处走动。
军营里士兵本也不多,这几日三军修整,并没有训练,各军的将士都在各自的营帐内休息,偶尔有少数人在营地自己训练。
军营里的兵器摆放的极为整齐,各处也是十分干净,所有的军用物资都整齐的排放在一个地点,巡逻的士兵见长公主和左军护卫巡察,挺直身子行礼,殷希都点头以作回应。
“本宫常想,自从三个月前进了军营开始,也算和各军将士同吃同战。本想着做先帝一般与军同苦,与军同庆的亲身士卒的典范,看来还是任重而道远。”殷希的睫毛很长,笑着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看,高杉见殷希语气中自嘲的笑意,反驳道。
“公主已经很好,军中将士都称赞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公主身份特殊,军中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常常说话粗鄙。公主含蓄,有时军中士卒见公主后都恭敬,也算是给公主留个好印象。”
殷希看着身侧离她半米远的高山,算是接受了他的话,却也话风一转,“这么说算是本宫的不对了?”
高杉一愣,神色有着微急着解释,“不敢,公主身份尊贵,自是有皇家的模范。”
殷希见他这般模样,继续打笑道:“你方才说军中人豪爽,不拘小节。本宫常听人说你为人大方,怎么在本宫面前却这般小心,本宫真有吃人的本领?”
高杉瞥见殷希眼底的打趣,她比自己矮半个头,清风吹起襦裙的裙摆时,带着她的发微微浮动。在这充满着旷远的原野上,殷希就像那特殊,带着一股清新在这边国,高杉笑着。
“公主总是这行打趣卑职。”
“不必这样卑谦,军中儿郎,当是有骨气。况且本宫的命你也救过两次,就当这是‘特权’吧。”
殷希没等高杉回复,就继续和她说着,“再带本宫去城北的树上吧,本宫想看看这幽州的土地。”
高杉看着殷希,没想到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她并没有醉。想着自己手拂过长公主的脸颊时带来的心悸,不由面色一红,也就没听见殷希低低的喃语。
“高山?”殷希疑问的语气唤着她回过神。她去了马厩牵了马车来,待殷希进了马车,她才驾车去了城北。
城北的老树上,粗壮的枝干显示出这颗古树的久远。据说这是先帝征战时,亲手种下的树,如今生在也有一百七十多年了。
殷希站在树上,看着清幽的原野,这片曾经是母后最眷念的地方,如今也算走过一遍。
高杉护着她,却见殷希身上透着摸不清的忧伤,却也稍纵即逝。高杉一向敏感,却也不愿轻易问她为何,她知道这可能是殷希的秘密,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后就好。
“你喜欢这草原吗?”
殷希的声音低沉,高杉仿佛觉得是幻听。
“喜欢,这里格外粗犷,也有着它自己的洒脱和安适。”
“是啊,曾经她也喜欢洒脱,却也为了一个人永远安定了下来,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生活。”
高杉疑惑殷希嘴里提起的‘她’是谁,而看着原野的殷希在说完后眼底带着痛,也很快隐忍的下去。
殷希没有再和高杉说着,而是安静的看着远方。高杉也没有主动说话,站在后面看着殷希的背影发呆。
“走吧,回主府。”殷希转过身,见高杉盯着自己出神,见自己打量着他,才回过神来护着她下去,不由暗叹他倒想书中常常描绘的一个词――‘呆子’。
一路上,高杉护送着殷希回了主城府,才自己架着马车回去。她想着殷希今天的不同,那种很短暂流露而出的脆弱和伤感,不由让她萌生了更强烈的欲望,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高杉一挥鞭子,架着车子跑得更快,不论这个世界为什么让她来到这个地方,既然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那就为了她而爱这个国家,接受这个不存在的时空。
而在主城府,殷希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茶碗。她已经很久没有流露自己的感情了,这个叫高山的人,应该就是‘他’嘴里的那个‘命定者’。而他身上带给自己的安定感,随着接触也愈发的明显,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既然是上天派你来的,那么,就接受吧。
十六
郝国,都城,上京。
城门士卒排了一队,延生了几里,为首的是当今倍受尊重的辅国公,正在等着长公主班师回朝。而城门口的百姓早已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格外的激动,因为京都最受爱戴的长公主此次出征大获全胜,即将回朝,他们都想目睹这样的盛况。
“你们看,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开的头,随着这一声音的响起,原本就嘈杂的城门口就更叫吵闹。辅国公易正南见百姓轰做一团,根本制止不了,索性也难得劝阻。看着不远处整齐的队伍,迎上前去。
“臣,易正南见过长公主,恭迎长公主凯旋。”
殷希骑在白马上,朝辅国公点头示意。见城门除了易正南以外,还有些皇室贵族也在其中,想来这次皇帝也是给足了边国士兵仗势。
“长公主,请。”
随着队伍进入城内,街道上喧做一团,百姓的谈话和祝贺声音格外响亮,殷希笑着,算是和城中百姓同庆。
高杉骑着马跟在殷希的队伍后面,因为她的战绩卓越,随军进京的位置就靠在镇北将军和长公主不远处。
李达看着京城的繁华,不由和高杉聊着。他是边陲镇上的孩子,虽说不算太过贫穷,却也未见过这般繁华,不由多唠叨了几句。
高杉笑着看着李达难得有的孩子气,看着离开了三个月的城市,也不知这里的乞儿可都还在?
清风吹起时,带着她的白色衣角飘起,偶有几个百姓注意着高杉,也不由夸赞一番。
街上喧闹无比,从宫中迎来的礼乐队一路吹奏着进了皇城,一个上午,浩荡的军队从城门直接进了皇都。
宫门大开,高杉还是头一次见这金碧辉煌的皇门,朱红的漆,鎏金打造的门垛,以及威武的攀龙悬挂在主楼上。皇家的护卫队排在城楼下,城门有七层楼高,宛如赤血般红的城墙,显现着它的巍峨和不可一世。
封功台上站满了人,红、紫、蓝、绿的官袍整齐的候着。正中的位置摆着銮驾,明黄的皇袍格外显眼,而他的旁边站着一浅黄女子,是当今的小公主。
军队停了下来,殷希骑着马匹向前驶去。没有人拦住这不合理的行为,她即是皇朝的长子,也是皇朝的建功者。
“恭迎长公主班师回朝。”雄浑的声音在封功台里萦绕着。高杉望着那一抹浅白的身影笔直的骑马上了封功台,然后下马朝着中心的位置走去。
“殷希奉旨征战,收复幽州失地,剿灭北狄气焰,此乃皇朝夙愿,如今得以告慰先帝,朕甚是欣慰。”皇帝的声音扩散开,所有的大臣都挺直着背附和。
“朕继位以来,常念国事,朝中大臣也是尽心尽力。如今长公主稳重,且征战有功,特封为安国荣懿长公主,以持国政。”殷冉的声音一落,四周一片哗然,他们虽然知道皇上会对长公主大行封赏,以及赐予荣称,却没想到皇帝尽然直接宣布让长公主摄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安国荣懿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右相率先附和,四周的大臣才开始一一反应过来,跪拜行礼祝贺道。
殷希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父皇。殷冉眼神慈爱,两鬓的白发显出他的病态,他挥挥手,将诏书交给殷希,殷希接过后,台下的祝贺声也越来越大。
殷希封赏完后,就是军中的单独封赏。殷洛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姐姐,可能是草原紫外线的强烈,让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有些偏黄。
“洛儿到是瘦了些。”殷希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不同于自己偏向娃娃脸的模样,殷洛像及了母后,一双桃花眼,显得她有些媚态,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一样的白净的皮肤,让殷洛更有着公主的气质。
“这句话应该说给皇姐。”殷洛笑得很开心,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着自己的姐姐了,加之自己从小与殷希长大,自是习惯了两人呆在一起时的轻松。
“国师没有来?”殷希见殷冉身旁并没有国师的身影,这个一向敬重国师的父皇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不让国师出面?
“他说西边有星异动,最近都将自己关在天阁府,这次也就没来。”
殷希点头,示意殷洛待封赏完后回宫再说,殷洛表示明白,两人站在一起,听着台下太监读着封赏的诏书。
樊豫被封为宁国公,赐国公府。胡振北被封为北逍侯,赐侯府。马正义没有随军回京,却也受命封为龙骧将军,领军印。其后的依次行赏,光是封赏将军就花了近一个时辰。
“兹闻原前军高山功绩匪浅,任左军护卫,建功卓著。朕常思先帝警训,犒劳将士,当封有功者,以振军中正风。特赐高杉正红战袍一件,爵一级,加关内侯,白银一千,黄金三百,以功封羽林监,钦此。”
殷希见下面跪着的高杉,背脊笔直,接过诏书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旁的殷希,才退下。
“没想到他长的不算高大,身形瘦弱,却是建功卓著,果然,人不可貌相。”殷洛打探的看着这一白袍小将,虽然距离有些远,却能见他面容清秀。转过头看着殷希,见她眼底有笑意,不由一惊,继续打量那个离开归队的人。
殷希偏过头看着殷冉,见他眸中有赞赏之意,思索着羽林监隶属于光禄勋,管理一部分禁军,负责皇都治安,虽说职位不大,却也有一些权利。
高杉封赏后,前后左右各军有大功的依次加赏,剩下的赐物资,各行封赏。
等到一切封赏完毕后,已经是申时三刻,皇帝最后出来说了一番话,宣布今夜宫中举办庆功宴,便让各臣子下去准备了。
殷希带着殷洛去安排带回来的军队安置,虽说北狄愿意与郝国签订合约,可边境的防守兵力并不敢轻易减弱,如今回京的军队只有三分之一,殷希都将他们安置在离城门不远的军营。
“皇姐这三个多月中可有遇见有趣的事儿?边城风光极好,本想也随皇姐出师,也可看看边城的风景,可皇姐却非让我留在朝中。”殷洛比殷希小三岁,虽说在朝中也有权利,且操办过很多皇室的活动,可终究在殷希的保护下,在她面前也就任性、直率了些。
“战场上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操练,战争,每日都是如此。”殷希见殷洛眼里的莫名打探,不由有些疑惑,这小妮子的表情是个何意?
“不过,倒是有个有趣的人。”殷洛见自己的皇姐说的不经意,语气却有些变化,也不说明,只是暗道要去打探这个‘有趣的人’。
而在另一边,高杉和李达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当时一起参军的人还剩下不到一半活着,而剩下的人回来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继续留守在边城。
“山子和阿达都有出息了,都当了官了。”林泰因为上次的伤被带回京城,身体却大不如前,回京后只领赏了一些银钱,给了安置的住所,已经算不错了。
“林叔要多保重身体才是。”高杉说道。她现在领职当了个五品武官,李达也因功封了秘书郎,比六品,做了个中央的文官,负责管理些宫中的书籍。
“我自个的身体还是知道了,你们还年轻,好好努力,我若还有机会,还想再拿着刀为国效力。”林泰笑得声音有些喘,阚文拍着他的背,让他消停会儿。
“自然,林叔必然还有那样的机会。”其实这一次庆功宴结束后,也将象征他们即将分开。她和李达的身份现在可能会留在京城任职,林泰留在京城养伤,阚文还有刘瀚以及其他人可能还会会到边城,也或许会被安排到其他的地方去任职。思及至此,一行人也有些黯然。
“那么无精打采的作何?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以后来京城再聚就好了,何必这样沉默,我当真不习惯。”刘瀚是和话唠子,见众人不说话,不想气氛冷了下去,也就先说话。
“对,以后还会再聚,咱们约定了,可不能忘了对方啊。”随着一个人的响应,一群人才开始互相许诺着诺言,想要将这份战场的情谊保持下来。
殷希站在不远处看着一众人闹着,也头一次见高杉笑得无比真诚和开怀。殷洛站在旁边,打量着中间位置格外明显的高杉,她肤色在一群人中最是白皙,不由好奇这人是怎样引起了皇姐的兴趣。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时候,殷希笑着时眼底都只是平淡,这是一种单纯应对朝廷各种事物和官员的官方表情。甚至有时候殷洛会觉得在殷希的世界里,除了对自己和父皇要特殊一点,其他的不论是什么,她似乎只带着一种应对的情感。在她的思想中只有郝国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事物,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皇姐对任何一个人感兴趣过,这个叫高山是第一个,甚至比国师还要特别,因为对殷希无比熟悉的殷洛眼中,殷希对高山的兴趣还夹杂着一丝自己看不清的情绪。见自己想不清楚,也就干脆不想了。
夜晚,宫中灯火通明,水榭楼台,歌舞升平,辉宏的建筑物下,金碧雕刻的苍龙,三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大理石柱立了整整十三根。侍女为大臣的宴席上倒着酒,宽大的屋檐下,密密麻麻的坐着近千人,有朝中重臣,也有新封的一班人。各皇亲贵族全部出席,坐在两旁的首位,除了这次封赏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最低的也是正三品的官职。高杉的官职刚刚及正五品,便被安排了个稍稍后方的位置。其他的不及五品的官员和封赏的将士,则是被安排到大殿的偏殿的宴席位置去了。
“皇上驾到,安国荣懿长公主驾到,二公主驾到。”随着尖细的嗓音响起,各大臣全部起身行跪礼,黑压压的一片人俯首着,皇帝道了声‘免礼’,各大臣才起身归位。
主位上,高杉第一次见殷希穿着宫装。一淡紫流仙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更加纤瘦,裙底的褶皱上绣着金边,衣领处的位置能够看出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殷希的妆容淡雅,不同于殷洛天生的柔媚,她偏向清秀,微淡的粉饰就显得她很是清雅。头上的金冠看不清镶嵌着什么,不过却为她填了一份高贵的气质。
或许是高杉的目光太过热切,殷希扫过偏后的位置上的她,微微勾着唇角。高杉身旁的人撞了一下她,她才偏过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国师到。”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高杉虽是现代人,却也不由疑惑这国师的身份,尽然能够比皇帝来的还晚。
“天敖晚致,还往各位海涵。”随着声音悠悠传来,门口就出现一白衣男子。
‘他很年轻’,这是高杉的第一映象。第二就是他很不凡,或许和他的身份一样,一袭白衣飘飘,还带着股仙气。头发挽着髻,用一根青丝带束着,走动的时候,迈出的步子不缓不急,却是连点声音都没带出。他笑得温婉,眼睛眯着,高杉甚至怀疑他能看见路吗?正当高杉打量着国师时,却见他偏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先是有些许怔忪,可也只是转瞬即逝,对着她笑意扩大,让高杉有些不舒服。他又将头转向皇帝身边的位置,笑得更加灿烂。
“国师近日操劳,能够前来赴宴已属我等荣幸。”站出来的是当今右相虞诩,他以年过半百,当今淑妃是他的女儿,在朝廷的名气不可违不大。
“既然天敖都来了,那就开宴吧。”随着殷冉的一句话,这场庆功宴就开始了。
天敖走上阶梯,经过皇帝右手的位置,朝着殷希低声说了两句话,没有人听的见,高杉只见殷希朝着他点了点头,他才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歌宴无非就是吹拉弹唱,最多的也就是一群人彼此之间劝酒。偶尔皇帝举杯,所有人也跟着举杯共饮,高杉开始还有些好奇,在最后也只是兴致缺缺。
殷洛一直观察着整个场面,见高杉只顾吃菜,偶尔眼睛飘过皇姐的位置,几乎就没怎么抬眼看过歌舞,不由笑他。
而殷希却是一直盯着左上手的位置,樊豫被封为国公,身份及二品,一群官员围在他周围,神色有些讨好之意。樊豫比起殷希刚见他时沉稳了太多,早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现在在朝廷上还有着应对的能力。而在他不远处的胡振北却是兴致阑珊,殷希知道他的心情,这个人一生征战沙场,没想过加官进爵,只愿与战场共度一生。如今皇帝封他为北逍侯,还赐了侯府,意味着他的后半生可能要与朝堂多来往了。
“希儿可有满意的人?”殷冉的声音换回了殷希的神思,见父皇盯着自己,眼睛带笑,环视了在座的一众人,询问着。
“不曾。”殷希答道,见殷冉轻轻的摇摇头,端着酒杯朝在座的人示意。
长公主敬酒,让在场的人都起身祝贺,殷希只说了一句让大家庆兴,就抬袖饮了下去。下首的各家公子看着殷希,眼神有些向往,虽说长公主的年龄已经不算正值芳华,可她的身份地位也是让各大臣心中也有些打算。
高杉看着对面的各家公子眼神赤裸裸的渴望,不由皱着眉头。转过头看着上座的殷希,却见她正与皇帝说着话,而二公主的目光似有似无的飘向自己,国师吃着酒,偶尔看向自己的位置,这一顿宫宴让她吃的有些怪异。
等到宫宴结束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殷希站在庭院里,后面站着国师焦天敖。殷希盯着平静的湖面,月光洒在下面透亮。
“是他吗?”殷希悠悠的问着。
“应该是她了。”焦天敖答道。
“如此甚好。”殷希的莞尔,却也只是一瞬,焦天敖并未做声,任由着时间就这样静谧着。
“待我有时间,单独见见她。”焦天敖说道,殷希点点头。
“那我便回去了。”殷希听着后面细微的声响,看着变化的天际,灯火通明的皇宫,当真是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