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达出去守着,高杉才示意何骏继续说。
“将军继续。”
“好。四月的时候,北部突然加大了行动,连续调动多次兵马,似有大举动。当我了解情况后,也立即暗中下了命令,设置了多处埋伏,以防不测。却没想到,我所有的防线全被他们绕开,而且靠近山里的侍卫甚至全部被反奸。于是我立即派人快马加鞭传信京城,却到后来一次消息都没有。我多次传密信给长公主,却没有任何消息。因此,我知道,我可能被监视了。”
高杉眼眸一转,这么说来,北部突然大幅度调动兵马,应该是从自己刺杀殷冉之后。难不成,北部的战争本就是殷槃挑起来的,他的目的是要联合外国来对付郝国,然后夺得皇位?
“将军可有怀疑的人?”
“并无,营内之人,几乎都是我一手提拔的,并无二心。”
突然想起当年武凉造反的事情,高杉回答道。
“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若军营里并无细作,那么,这监视之人必然是以其他身份进入的。而能够获得消息的,除了将士,还有一些不出众却也不可缺的人了。”
何骏听懂了她的意思,明白她说的可能是那些人物,表示了解后,又问道。
“驸马,长公主可安好?”
知他担忧希的处境,也明白京城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传到并州,高杉说道。
“将军放心,公主一切安好。但京中如今有人控制,我来并州也希望了解一些事情,也望将军能够尽快结束与北部的战事,率军回京救驾。”
终于知道京城里的消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何骏面色一正,但却也有些惭愧。想着如今自己的窘迫,有些无言。
“将军若信我,我会帮将军。”
何骏一喜,向来当年大驸马的事迹,也知他并非常人,如今若愿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多谢。”
夜里幽深,营帐的灯光一直闪耀到第二天破晓时才熄灭。塞北的高原外,隔着中原与少数部落的天然屏障,看着依旧如以往般模样,巍峨无垠,却稍稍显得肃杀。
京城里,在经历了大驸马刺杀事件的十几日后,这件事也慢慢消了声响。
殷希自从拿走了殷槃对御前侍卫的控制权后,也就没有了进一步的大动作,而是每日住在宫里,审批奏折,忙着殷冉入葬皇陵的事情。而让她心忧的是,高杉虽然按照她所料,安全出了城,可这人尽然发现了自己派去保护她的暗卫,并让她们全部返回自己身边后便不见踪影,也不知现在她身在何处。另一边,殷槃也像是没了举动,连续多日呆在自己的府里闭门不出。殷希猜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不知道他是会明着对付自己,或者暗中下手。
看着桌上殷洛传来的书信,一切安排在城外的准备已经做好,一旦藏在暗中的豺狼忍不住露出獠牙,便是他们落入圈套的时刻。
看着窗外完全落下的晚霞,蓝色混着黑的天空,周围响起打灯的锣声,悠长又有些空灵。
缓缓走出大殿,威严的皇城显现出它的霸道和不可一世,看着眼前通往大殿的道路,那样长,那么多阻挡。
守着门的小太监上前想要询问公主有何吩咐,却见殷希阻止了他的动作。
天上飞过几只雁,发出几声急促的呼声。殷希眼眸一眯,看着无风吹过却摇晃的枝叶,湖面的水泛起涟漪,泛着微弱的光,一片冷清。
‘嗖’,尖锐物器划过空气的破空声惊起了将要休眠的动物。殷希侧过身子,险险的躲过飞来的箭矢。
“有刺客,护驾。”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周围所有的静谧,随着声音一落,无数箭羽朝着殷希的位置扑面而来。事发的突然,让殷希来不及思考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当这些护在门口的太监和侍卫将自己推进殿门里时,外面已经倒了一地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无比刺眼。
“杀,给我杀了殷希。”
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一支身穿铠甲的军队手持刀剑便冲了进来,殷希一眼便认出那带头的首领,是当年虞猊的手下,也是殷冉当年从虞诩处夺走的,如今的城门校尉。
没想到这人既然在这个时候造了反,看着蜂拥而至的士卒皆训练有素,那浩荡的闯入宫内的几千人马,让护着殷希的暗卫和将卫都有些手心捏汗。
殷希虚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宫里的防守已经不堪到这个模样了吗,尽然让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逼宫。
“长公主,你先躲起来。”
看着空旷的大殿,几乎一览无遗,躲?往哪里躲?
看着屋外烧的火红的天,嘶吼声在耳边放的无限大,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的殷希并没有理会一再催促她翻窗逃跑的将领。站在大殿的正中,慢慢的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将领不明白长公主的举动,但见她神色严肃,只得唤来一众侍卫,将门口围住,拔刀护卫。
随着门被无情的撞开,带头走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虞夔穿着一身铠甲,从未持过刀戟的他手里拿着一把轻剑,笑得有些得意。
看着堵在门口的几十名将士,像是看待蝼蚁一般,虞夔没有立即下令冲上前杀了他们,他现在反而有了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时的狂放和傲慢。
但当他与殷希对视时,他才发觉自己离皇室的差距与遥远。紫金修着暗黄龙纹的直裾没有了拖长的修饰,显得简单却威严。紫金宝冠下垂着白玉,纹着二龙戏珠。她双手附于座榻之上,腰背坚挺,双眼如炬的看着门外,似乎自己不存在。火光照在她的眉宇间,淡若清风的她保持一贯高雅的动作,但眼里的威亚,是皇室独有的狠厉与果断。那种天下人性命置于手中的权势,是他们作为臣子所不能窥视的,让他不禁有些胆怯。
校尉见虞夔怔忡的看着殷希,身子向前倾斜以作提醒。虞夔回过神来,见校尉蹙眉看着自己,眼里有一丝轻蔑。虞夔脸色涨红,看着殷希的表情更加狠毒。
“长公主,好久不见。”
“虞爱卿这是要逼宫吗?”
“逼宫?不算,毕竟长公主也只是公主,算不得一国之尊,也就算不得逼宫。”
“那虞爱卿率军队到本宫殿上,又是为了何事?”
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停了下来,满目的血迹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一场血战。空气中扩散开来的腥味让人有些反胃,却也让她的神经更加清晰。
“臣以为郝国尊位空悬已久,如今朝里朝外并不安生,应当另立新君,以持国政。”
见殷希眼里闪烁,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虞夔继续说道。
“臣知先帝曾言,任人以闲,我虞家世代为国效忠,殿下却将家父囚禁在家中,臣觉得殿下不足以胜任尊位。”
殷希不答,倒是守着的将卫算是知道他的狼子野心,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几千人马,握着刀剑的手更加收紧。
“所以,臣请殿下交出传国玉玺。”
静谧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无限放大,像是豁然开朗一般,殷希大笑出声,没有以往的端正,她笑得很是嘲讽,眼底是对虞夔的同情与不屑。她起身朝着虞夔的位置走来,无视着将卫的守护,将他拉向一边。
虞夔看着她向自己靠近,像是下山的饿虎,紧盯着每一个可以捕捉的猎物。他本能的往后一退,却撞上了后面的士卒。
“呵,虞夔,你就是个傻子,一个给别人做了嫁衣还浑然不知的傻子,本宫真是替你感到可惜又可怜。虞诩一辈子的经营都花在你身上,连同是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可以放弃,就为了你能够有所成就,但现在看来,虞家可能真的走到头了。”
“你,你什么意思?”虞夔睁大着眼睛看着她,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淡定自若,也不明白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让本宫猜猜,虞诩造反,背叛了他一直忠心的殷冉,绝对是你指使的吧。你非龙凤,却望着龙凤的位置,你以为你让你父亲给殷冉下毒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你以为你今天能够这样泰然自若的闯入宫里,带着这几千人马造反逼宫,是如此容易吗?还有,你真的以为本宫手里有传国玉玺,你拿到就能坐上皇位,高枕无忧了吗?虞夔,你比谁都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虞夔心神一凝,看着殷希眼里的深幽,那么不可探测,他有些惶然,反复嚼着她的话,他才背脊一凉。
没错,他这次如此大胆的逼宫,是因为他无意间拿到了潘禅给自己父亲写的来信。信里面说了他现在已经被长公主夺了权势,不敢再做施展,所以他让自己的父亲能够以借养伤之名,多多留意长公主的动向。还有,长公主前不久找到了传国玉玺,一旦她向世人宣告,皇位必然与他人无缘。而最让他不能忍受,也是逼着他动作的,便是潘禅写的,一旦他与自己父亲能够东山再起,那么,待潘禅拿到玉玺后便恢复他皇子的声明继位,而他的父亲回信也同意了。他当时很是惊讶和气愤,惊讶于潘禅的身份尽然是流落世间的皇子,那么,一旦他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世,他登基也是顺理成章的。还有,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这样向着潘禅,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儿子,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要得到的他都知道,最后虞诩还是支持潘禅。这让虞夔决定了要先下手为强,趁着殷希和潘禅都还没有行动之前,夺得玉玺,夺得皇位。
“看你的表情,你也懂了吧,你和本宫不过是瓮中之鳖,那渔人最想看见的,便是你现在的举动。”
虞夔一骇,看着宛如魔鬼的殷希,这人太可怕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两人玩弄鼓掌之间。
拔出腰间的轻剑,朝着殷希刺去,他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他要杀了殷希,让她住嘴,她说的都是假的,都是猜的,他要玉玺,他要皇位。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虞夔一惊,殷希趁机躲过他的攻击,却还是被刺中,肩上瞬时冒出鲜血。
将卫见外面骚动起来,以为救兵到了,指挥着手下的侍卫动手,将殷希护在身后,便于虞夔带来的士卒打了起来。
风声再起,却更是锋利,箭矢泛着让人发怵的银白,射向拥堵在门里门外的士兵。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士兵,火把飞舞着,伴随着阵阵惨叫。虞夔大脑放空的看着离自己远去的殷希。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这是一个局,是潘禅诱导的局。
像是有些神情恍惚,看着自己父亲辛辛苦苦培养的势力不断倒在自己身旁,夜空已经看不清天色,只有覆盖的云烟。他死死的盯着殷希,却见她邪笑的看着门外,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个刺杀者。她的表情在火光下显得让人胆寒,他从未见过长公主这般笑容,那样的可怖,那样的陌生。看着这一场闹剧,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约过纠缠在一起的士卒,朝着殷希刺去,却在要靠近她时,腿上中了一箭,直直跪在她的面前。
“将这些反贼拿下!”
熟系的声音从身后传出,虞夔失神的看着来人,见潘禅面带微笑的走来,从他身旁经过时,眼底还有着嘲讽。
“潘禅,你这个骗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虞郎在说些什么,潘某怎么听不懂?”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你和我父亲联合起来刺杀……”脖颈被重物所击打,让他瞬时说不出话来,看着潘禅阴狠的眼光,虞夔张着嘴大吼着,却连一丝声音都说不出。
“来人,虞家大公子虞夔造反,公然带兵闯入长公主大殿,刺伤长公主,此乃死罪。将虞夔带入天牢,交由刑部处理。虞家有篡位谋逆之心,立刻封剿虞府,所有虞府人员,全部打入天牢。”
看着潘禅虚伪的笑着,那眼底仿佛是对自己的感谢,身体被人拖走,虞夔不甘心的嘶叫着,却是被人打晕过去,拖着离开了。
潘禅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殷希,见她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出现,想着也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一切。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长公主见谅。”
“殷槃,没想到你也会一个计谋用两次。”
听她语气中的讥讽,潘禅笑道。
“这不,就是有这样的鱼这样蠢,愿意上钩。”
看着门外跑来想自己报告的将士,虞夔带来的士卒都被剿灭,保护殷希的将士也都被杀死了。看着空旷的大殿,身前是孤身一人的殷希,身后事自己带来的将士,如此孤立无援的她,当真让潘禅有些兴奋。
“来人,长公主不幸被叛军所伤,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不易参政。命人守护大殿,不得让人随意进入。”
“诺!”
看着包围着整个大殿的士卒,潘禅缓缓走到殷希身边,低声说道。
“我的好皇妹,你就在大殿好好‘养伤’吧,等我除掉了李治,我再让你与父皇见面。”
看着一言不发的殷希,潘禅之当她已经无计可施,吩咐着将士仔细看好每一个角落,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便离开了。
看着潘禅离开的身影,殷希笑出声来,这人真是心狠手辣,当年利用虞诩时尚是低声下气,如今虞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便除去这个知道他秘密的人。他让虞夔造反,一定是找到那失踪的传国玉玺。他借以平复虞家造反的事来公布自己身世,一来保护了皇室,二来平复了叛乱,三来除掉了眼中钉,这样让自己的身份出现,即使突兀,也没人去在意,因为虞家的事情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当真是使得一手好计谋。
直到大门被紧紧关上,殷希依旧站在大殿中心,闻着周围浓厚的血腥味,她又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处坐下,闭上眼睛,任思绪沉降。
果不其然,虞家造反的事情瞬间传遍了京城,一夜之间,虞家倾覆。而御史中丞潘禅原本为先皇皇子的事情也炸的朝野震惊不已,潘禅拯救长公主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重伤,将国事交由皇兄代管的事也让人质疑。但当潘禅拿出了传国玉玺后,便立刻有大臣附和要皇子掌管国事。于是,两件事情交叉着传播开来,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现在热议之中。
等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近半个月后,高杉才得到消息,至于消息是怎么传过来的,自然是坐在自己对面的,易容后的殷洛告诉她的。
殷洛的衣物染了色,一看便是急忙赶路而没有来得及打理。
“希可还好?”高杉问道,却有些中气不足。
殷洛细细打量着高杉,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有些担心。
“高山,你怎么了?怎么这般模样?”
高杉咳了两声,却更是担心殷希。
“皇姐和你一样,并不好。”
“怎么了?”见殷洛温温吞吞,高杉有些急,如果殷槃真的对下手,谁去救她?况且这奸细之事方方有了点眉目,如今听闻希处于不利地位,她又如何能够静下心来只指手这一件事?
“我已经多日未曾见过皇姐了,殷槃说皇姐被刺客所伤,需要静养,将我们拦在门外。我夜里悄悄潜入,却被那潜伏的侍卫逮个正着,才发现皇姐的宫殿里里外外几乎似铁桶一般,无法进入。殷槃如今借由虞家造反之事,将虞家的势力全部收为己有。他现在盯着大将军李治不放,又以皇姐的名义拿走了高扶风手里的军权,准备对李将军动手。”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对殷槃动手?”高杉有些激动,她几乎用着全力吼了出来。殷槃的举动摆明就是要架空殷希,他这挟持的手段如此熟系,他就是要一步一步夺走希手里所有权势。那他们为什么不对殷槃动手,那些军权就眼睁睁的看着被夺吗?
站起身来,她有些想要回去京城,她不想自己的希这样憋屈,这样被人利用。
“你现在回去有用吗?高山,我来不是要你回去救援皇姐,而是皇姐放心不下你,让我借此离开京城找寻你的下落。而我告诉你实情,也是希望你能知道皇姐的消息。”
看着高杉停顿的脚步,抬头看着不远处,肩膀松了些。想着刚认识她时,冷的像块石头,也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时候。如今她愤然而起的动作却让自己有些意外,这人原来也是会急躁和发脾气的。
见她转过身来,安静的坐回原位,一改刚才的失态,询问道。
“你们已经有对策了?”
“嗯,但皇姐在等。”
暗叹口气,高杉反复敲着扶手,突然,她灵机一动,问道。
“洛儿,可有国师的消息?”
“没有,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怎么了?”
高杉蹙眉,却是摇摇头,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感,具体为何,她又说不上来。
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高杉便安排殷洛休息,转念一想军中多是男儿,便让她与自己住一起。
天渐黑下去,边关的明月似乎总要孤寂一些,虽然清晰,却是清寒。
何俊见殷洛出来,先是行礼,然后带着二人去了后林。
后林里昏暗无光,只有稀疏的月影还能看清林子的环境。
高杉不解他为何带自己来这儿,却听他说。
“老先生,我请大驸马来了。”
“嗯。”低沉如古木的声音传来,只见树后出现几道影子。高杉还来不及问清何俊这是何意,以及自己的行踪为何被他人得知,便看见一熟悉之人站在那老人身旁。
“巫马?”殷洛惊异出声,这人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半年,尽然还有脸跑回来。
“族长,这便是大驸马,以及洛儿。”
没有回复殷洛的疑惑,巫马宗念先是将二人身份告诉了巫马嘉晏,方才喜悦的朝着殷洛走去,却被殷洛一脚踢开。
“洛儿?”巫马宗念一脸震惊,却见她一脸愠怒的盯着自己,眼眶有些泛红。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踪太久,也没有个消息就消失不见,巫马宗念有些羞愧的挠挠头。却又翻身起来,想要靠近殷洛,见她又要将自己一脚踢开,只敢缓慢的靠近,离着一个人的距离,不敢再动。
高杉没有理会二人的举动,而是看着那站在一旁盯着自己和殷洛的老人。他虽年过古稀,却格外精神,花白的发丝用梨花木簪别在头顶,双手背负而立,丝毫没有一丝颓废和苍老。他的眼神有些炙热,特别是看向洛儿的时候,眼底似乎是在追忆,又似乎在怀念。更让她有些震惊的是,这老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那眼底的探究和思索,让她有些不敢与他对视。而让高杉有些奇怪的是,便是这只见过一眼的巫马族族长显得有些熟悉,他的眉宇间和姿态,都与殷希极为相似。
他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那脚步稳健却沉重,想要伸出手去抚摸身旁殷洛的脸颊,却又收回举动,继续看着她。
再一次撇开巫马宗念靠近的身子,殷洛打量着这位老人,见他长得很是眼熟,准确来说,是自己与他有三分像。她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突然升起的感受,像是隔了很久未见的亲人,有些陌生,却又想靠近。
“真像,真像,君儿小时候也似这般活泼,也斯这般率真。”
巫马嘉晏眼角含泪,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伸出手摸着殷洛的发尖。
“洛儿,这位是君姨,也就是你母亲的生父,巫马族族长,巫马嘉晏。”
殷洛一怔,复又见这老人激动的看向自己,似乎等着自己的反应。眼神飘忽的看着四周,这突如其来的外祖父,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巫马嘉晏见她尴尬,稍稍有些失落,想着离开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儿,又更是心底一疼,颓然的放下肩。
“您是希的外祖父?”高杉说道,打断了这沉默。
巫马嘉晏抬起头,看着眼前脸色虚白的人,皱着眉头,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受了内伤!”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依照她现在的受伤程度,再不治疗,可能身子就废了。
“上次李将军伤的?”殷洛问道,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
高杉点头,却又继续问道。
“不知您是怎样找到我的?”想来自己的行踪也算得上无人知晓,何俊也多有隐瞒,,不知他如何寻到自己的。
巫马嘉晏颜色一正,确实巫马宗念沉着声音说道。
“族长调查族里有与外界人士勾结的事件时,发现并州有消息,怀疑有人混迹在定襄郡里,一路排查过来,便寻到这里。我当时无意间看见李达的身影,京城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便猜测你可能在这里,便带着族长过来了。”
“这人可找到了?”
巫马摇了摇头,却又点头,说道。
“我们已经查到了此人,今日便来将军府上与何大将军说了此事,结果此人尽然是军医处里的,在我们准备去寻到时候发现他已经逃了。”
“他逃了?殷槃怎么可能会让他这样直接逃走?”
“殷槃?这人不是殷槃的人,是殷开的。”
“什么!”高杉一惊,这是她第二次听见别人提及殷开这个名字。她很肯定这人是殷槃派来的人手,目的无非是检视着何俊,与北部诸部联合压制住何俊的行动,也负责截断京都与并州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会是殷开的人?如果他是殷开的人,他待在殷槃身边,又负责帮殷槃做这样重要的事情,且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控制整个并州?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并州并不是在殷槃的掌控之中,而是殷开手里。他这样做就是在降低殷槃的戒备之心,让他以为自己已经与北部联合,拖住了并州,甚至是掌控了并州。然后,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出以还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击垮殷希和殷槃。
高杉脑力迅速的闪现着所有画面,每一个可能性都被她无限放大,越想,她便越觉得一切都变得那样清晰可怕。甚至她猜到一个可能,殷开是怎样能够保证自己有实力与他人争夺,他又是谁,能够做到在京城里没有任何举动,却能做出这些事情?
“巫马族长,若您希望希能平安无事,请你和我一起回一趟京城。”
三人都是一愣的看着高杉,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急迫与紧张。但见她的神情似乎并不像临时起意,那眼底的深邃像极了殷希沉思时的模样,殷洛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问道。
“高山,你想到了什么?”
“洛儿,希身边最危险的并不仅是殷槃,还有一个,不,是两个人,他们比殷槃更能隐藏。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准备直接针对希,他们的网撒的很大,和殷槃不同,他们甚至可能计划着所有事情有更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