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观:奠基》——陈景元生平

  149、
  “疯婆子,终于舍得现身了。”杜秋泽一声冷笑。
  苏冉也不多说,手握长剑,冲上前去,一连刺出一十八剑,剑剑奔着杜秋泽的要害处。杜秋泽左躲右闪,避其锋芒,前几招还能从容应对,越到后来,越有些招架不住。第十八剑被剑尖扫到了前胸,道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苏冉大喜,想要乘胜追击,舞动长剑,直奔杜秋泽的咽喉。
  杜秋泽见势不妙,伸手入怀,摸出一颗黑色的弹丸,随手丢了出去,正好落在苏冉的脚下,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擂台上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苏冉被震得眼前金星四射,脑袋“嗡嗡”直响,手中兵器险些落地。她赶忙向后退了几步,剑尖戳在擂台地面之上,平稳一下心绪,努力不让自己摔倒在地。
  杜秋泽借此机会,站稳身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开口说道:“你这个疯婆子,没有了躯体,也不去阴曹地府报道,却在人间到处游荡,惹是生非,拿着一把破刀,在阴阳两界穿行。你以为,没有人能收拾的了你?对付你这样的鬼魂,我们最少有几十种手段。一个普通的鞭炮,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听我一句劝,离开擂台,该干嘛干嘛去吧。”
  苏冉不语,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望着杜秋泽。
  杜秋泽伸手入怀,一股脑地摸出了九颗黑色弹丸,嘴里说道:“这一把,够送你去十八层地狱了。”
  苏冉见状,又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念个咒语,擂台的地面上忽然间隆起一小撮土,土堆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一座硕大的坟丘,一只白森森的手从坟丘中伸了出来,一个纸糊的童男,从坟丘里爬了出来,紧接着,一队脸上画着红脸巴的童男童女从坟丘中爬了出来。
  这些童男童女挡在苏冉的前面,对着杜秋泽吐口水,拍屁股,各种各样的嘲讽。
  杜秋泽大怒,手中黑色的弹丸接连扔出,擂台之上,电光火石不断,硝烟弥漫,那群童男童女身上燃起了大火,变成一个个火人,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张牙舞爪地,带着火往前冲,好似要与杜秋泽同归于尽。
  杜秋泽不敢与这些火人硬碰硬,选择了躲避,围着擂台不住地旋转,那些火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只是可惜,坚持了没多久,便化作一具具灰烬。
  杜秋泽再一次与苏冉面对面,只见她面色惨白,有些惊魂未定,知道这个黑色的弹丸虽然没有扔到她的身上,但还是产生了一定的杀伤力,伸手入怀,一摸,黑色的弹丸都用光了。登时有些后悔,心说,为何不多带几颗呢?
  苏冉察言观色,看出他的窘迫,开口问道:“用完了?”
  “是啊!只带了十颗。”杜秋泽说道:“不过,我还带了别的。”
  “你的宝贝真多。”苏冉讽刺道。
  “我是城隍庙的三当家,望舒县方圆百里的鬼狐精灵都要听从我们的差遣,我们掌握着这片土地上最多的资源。”杜秋泽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屈屈一个鬼魂,如何与我们斗呢?”
  “大汉,大唐那么强大的王朝都灰飞烟灭的,你们屈屈一座县城小庙,又有什么嚣张的资本?”苏冉不屑地说道。
  “好好好,让你见识一下县城小庙的厉害。”杜秋泽说着,一伸手从怀中摸出六颗金灿灿的豆子,往地上一丢,口中念个咒语,一团团烟雾升起,待烟雾散去,六个身高八尺的金甲武士出现在擂台之上。
  杜秋泽挥挥手,吩咐道:“把这个疯婆子打发了。”
  六名金甲武士从腰间抽出长刀,一字排开,向苏冉逼近。
  苏冉退了两步,眼见着就要退到了擂台的边缘,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用手中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伸手进去,摸索了半天,从里面摆出一尊六尺有余的雕像,往擂台上一摆,那个雕像是谁?却是大明朝开国将领——常遇春。望舒县城隍庙供奉的正神。
  苏冉指着雕像对六个金甲武士说道:“你们认识他是谁吗?你们杜掌柜的掌柜。”
  六个金甲武士面面相觑,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六个呆子,还不快点给你们大大掌柜磕头行礼。”苏冉提高了嗓门,大声呵斥道。
  六个金甲武士听闻此言,登时收起兵器,跪倒行礼。
  “饭桶,废物,饭桶,废物。”杜秋泽挨个踢金甲武士的屁股,嘴里骂道:“快点给我起来,起来。”
  “杜秋泽,你为何不跪?”苏冉怒道:“你要明白,你现在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源于这尊神像。”
  擂台之下,看热闹的鬼狐精灵见此情景,高声疾呼:“跪下,跪下,跪下。”
  杜秋泽咬牙切齿,却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撩起袍子,单腿跪地,对着神像行礼。
  苏冉立在神像旁边,从袖中摸出一只卷轴,展开,自言自语道:“师哥,你看眼前跪着的那个人,像不像一条狗?”
  杜秋泽听闻此言,抬头一看,只见那只卷轴之上,画着一位年轻俊秀的少年,正是那个早已尸骨无存的耿百刃。
  150、
  “你耍我!”杜秋泽站起身,怒不可遏地说道。
  “当年,我师哥有没有跪你,我不知道。但是,今日当着这么多的见证者,你却是实实在在地给我师哥下跪了。”苏冉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杀了你。”杜秋泽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你别轻举妄动。”苏冉说着将手中的兵器搭在常遇春神像的脖颈儿上,开口说道:“你若敢上前,我砍掉这个雕像的脑袋。”
  “你这个疯婆子,怕是得了失心疯。”杜秋泽一声冷笑,开口说道:“竟然沦落到劫持一个神像,用来保全自己。”说罢,扬手一个掌心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把个神像的头颅,炸得粉末四溅。
  苏冉微微一愣,没想到杜秋泽出手如此的果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杜秋泽却大声喊道:“好个用心歹毒的疯婆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具徐达的雕像,却在此处冒充我们城隍庙庙主。我被你骗得好苦。”
  “这明明就是常遇春的雕像。”苏冉争辩道。
  “你住口。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杜秋泽怒道:“我是研究常遇春的专家,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懂他。你拿个假雕像,过来骗我。是行不通的。”
  “那……”苏冉寻思片刻,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是假的,为何方才要下跪?”
  “…… ”杜秋泽一时语塞。
  “我且问你,当年,你为何要害死我的师哥?”苏冉问道。
  “我没有害死你的师哥。”杜秋泽说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这些苏各空手下走出来的徒弟,是没办法见识大场面的。”
  “我爹爹哪里得罪了你?”苏冉的眉毛立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满脑子都是手艺人的僵化思维。是没办法在我们城隍庙立足的。”杜秋泽说道:“当初,你师哥耿百刃,你的师弟曲阳都曾来我们城隍庙谋职。可是,这两个人,只知做事,不会做人。我们掌管望舒县全境内的鬼狐精灵,手中有数不清的各种资源。若不是眼红这个,那两个人也不会来这里。可是,既然来了,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做人做事。你师兄做事横冲直撞,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知伤了多少金主的面子。即便是他有盖世才华,我们也是不能用的。”
  “不是一路人,便各走各路,没必要赶尽杀绝。”苏冉怒道:“你为何要杀了他?”
  “多说无益,招式上说话吧。”杜秋泽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缓缓说道。
  苏冉沉着脸,缓缓说道:“我爹爹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分为前半生和后半生。前半山吃过所有的苦,都是为了偿还上辈子欠下的孽债,后半生如何应对苦难,决定你下辈子的处境与遭遇。我师哥惨死在你们城隍庙道士的手中,也许是你,也许不是你,反正,能伤到我师哥的人,不过是周之秋,叶文青,你,宫长安四个人。其他人,他们不配近我师哥的身。今日,你我遇到了,算你倒霉,我要拿你祭奠我师哥的亡灵。”说罢,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摸出一根三寸多长的银钉。握在手心,开口说道:“我听说,城隍庙有一种密术,九根银钉入身,这个人会被打得魂飞魄散,这个法术,我虽没有学过,但是,人身的致命穴位也就那么几个,今日,拿你开刀吧。”
  苏冉身形一闪,快似疾风,贴近杜秋泽的身子,对准他的大椎穴,一下子戳了下去。
  杜秋泽一声惨叫,痛不欲生。
  苏冉并不迟疑,第二支银钉出手,戳在了他的命门穴上。
  杜秋泽并无还手之力。
  苏冉又见三根银钉戳在了他的中脘穴,神阙穴,气海穴。
  杜秋泽瘫倒在擂台之上,身体不住的抽搐。
  苏冉再一次抽出三根银钉,攥在手心,冷冷说道:“今日,让你尝尝手艺人的厉害。”刚要动手,擂台上,黑影一闪,一个身材高大的道士,出现在擂台之上。
  “够了,到此为止吧。”这个道士非是旁人,正是城隍庙的二当家——叶文青。
  又一个身影上了擂台,正是苏冉的师弟——赵半衣,赵半衣挡在苏冉的身前,对叶文青冷冷说道:“你懂不懂规矩,你的对手是我,为何要提前上擂台,破坏别人的比赛?”
  叶攸安见父亲上台,抽出兵器,也上了擂台。
  陈景元原本也要上擂台,替师父助威,一见叶攸安上台,登时怂了。
  五百狐兵手持长矛从密林深处冲了出来,将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剑拔弩张。
  曲氏大长老望了一眼台下的曲游苫,得到他的授意之后,走到叶文青的面前,开口说道:“二当家的,既然来到胭脂林,选择玩这场游戏,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贸然冲到擂台之上,破坏别人的比试,算怎么一回事?”
  151、
  叶文青不理赵半衣,手指着苏冉说道:“你这个女人,也忒狠毒。”
  苏冉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赵半衣凑到叶文青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二当家的,戏演完了,就下台去吧。”
  “你说我在演戏?”叶文青怒道。
  赵半衣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以你的身手,若是真心想救杜秋泽,不会等到我师姐将五根银钉扎在他的身上,才跳上擂台的。你们两个,乃是因为利益走在一起的同僚,他在擂台上受了伤,你上的擂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回到城隍庙,即便是你们大当家的问起,你可以搪塞过去了。”
  叶文青不语,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赵半衣,良久才说:“苏老先生的众多爱徒中,也许你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一个。”
  “我给你找个台阶,您还是回到台下,把这场好戏看完吧。”赵半衣说罢,向后退了一步,高声喊道:“姓叶的,你要明白,这里是胭脂林,不是你们的城隍庙,若想撒野,只怕找错了地方。你扰乱了擂台赛的秩序,曲族长一声令下,毁掉了宫长安的三根断指,咱们谁也别想得到。你想明白了吗?”
  叶文青向后退了一步,一脸的举棋不定。
  曲氏大长老趁机说道:“二当家的,你可想好了,这位赵先生说得也是我想说的,你若执意捣乱,那我们只好毁了宫长安的三根断指,到头来,你只怕会无功而返。”
  台下的一众鬼狐精灵跟着起哄道:“城隍庙总共来了四个,已经废了一半,不是无功而返,又是什么呢?”
  “这个静安堂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打得城隍庙的老道,屁滚尿流。”
  “哈哈哈!”
  叶文青鼻子“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纵身跳下了擂台,叶攸安见状,也跟着跳下了擂台。
  赵半衣与五百狐兵也各自退回到从前的位置。
  擂台之中,只剩下苏冉与瘫倒在地的杜秋泽。苏冉走到三当家的近前,摆弄着手中的三根银钉,冷笑着说道:“我只有三根银钉,你却还剩下五个重要的穴位,关元穴,合谷穴,足三里,三阴穴,涌泉穴,要如何取舍呢?”
  杜秋泽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真的想杀死我吗?”
  “岂止是想杀了你,我要让你魂飞魄散。”苏冉咬牙切齿地说道。
  杜秋泽笑道:“那样的话,你永远别想见到你师哥的魂魄。”
  “你说什么?”苏冉听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杜秋泽的衣领,有些竭斯底里地说道:“你说,你快说,我师哥的魂魄被你囚禁在哪里?你不说,我立刻就杀了你。”
  “疯婆子。”杜秋泽闭上眼睛,缓了好半天,这才开口说道:“我不说,你才会留下我的性命。”
  “……”苏冉一时无语。
  “你还想杀我吗?”杜秋泽用一种挑衅的眼神,望着苏冉。
  苏冉立在原地,举棋不定。
  杜秋泽见状,冲着擂台边缘的曲氏大长老说道:“我认输了,这一局,她赢了。”
  曲氏大长老望了一眼苏冉,眼神中写满了“你为何不弄死他”的疑问。
  苏冉的眼神呆滞,没有给大长老任何的回应。
  曲氏大长老一声叹息,对着台下大声宣布:“这一局,静安堂苏冉胜。”说罢,将一个精致的白虎手把件,送到她的手中。
  杜秋泽倒在地上,艰难地挪动手臂,从腰间摸出一只细竹筒,竹筒的下摆有一根细绳,他用牙齿叼住细绳,用力一扯,竹筒冒出一股青烟,紧接着,射出了三颗火球,火球飞到半空中,发出了三声闷响。
  不多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小道士从胭脂林的外面冲了进来,足足有五六十人。
  这群小道士来到擂台边,亮出一副担架,将杜秋泽抬着,离开了擂台,消失在密林深处。
  苏冉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握着手中的白虎,一脸的怅然若失。
  赵半衣说道:“师姐,这个杜秋泽真的是杀害师哥的凶手吗?”
  “我也不知道。”苏冉心乱如麻。
  赵半衣说道:“寻觅了这么久,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那个杜秋泽,伤了经脉,即便死不了,也会瘫痪在床,若想医治,除了那个精通医术的曲狐狸,别人怕是没有这个手艺。”
  “你的意思。”苏冉眼前一亮,惊喜道:“可以用治伤作为交换,问出师哥魂魄的下落。”
  “就是这样。”赵半衣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苏冉显得十分地紧张,兴奋,好似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奋斗的目标。
  曲氏大长老立在擂台之上,大声宣布道:“接下来,进行第三场比试,黑衣蒙面人对阵城隍庙叶攸安。”
  对阵双方面对面地站好,蒙面的黄如英将叶攸安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你是叶文青的女儿?”
  “是。”叶攸安答道。
  “你今年多大?”黄如英问道:“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叶攸安答道:“我今年十六岁——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如英听罢,微微一愣,继而眼神中写满了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狗贼。”
  “你骂谁?”叶攸安怒道。
  黄如英回过神,对叶攸安说道:“听我一句劝,不要比了,不然的话,你会落到杜秋泽那样的下场。”
  “没有交手,结局就定下来了?”叶攸安略带讥讽地说道:“你还真是神机妙算!”
  黄如英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品品其中的滋味。”
  “讲吧。”叶攸安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说道。
  黄如英说道:“有个师父,培养了两个徒弟,待武艺学成,师父放他们下山,闯荡江湖,临行之前,师父做了一个测试,将两个徒弟放进一只铁笼之中,又放进去一只饥饿难耐的斑斓猛虎。老虎走到师兄的面前,师兄用一双冷漠的眼睛望着老虎,老虎观望了一阵,选择了离开。老虎又走到师弟的面前,师弟闭着双眼,不看老虎。老虎咆哮着,用虎爪去拍师弟的脸。这个时候,师弟睁开了眼睛,左手挡住了老虎的爪子,右手一下子扯断了老虎的喉咙。老虎被师弟杀了。
  小姑娘,我且问你,师兄与师弟,谁的本事更大一些?”
  “不能确定。”叶攸安答道。
  黄如英的脸上显出一丝鄙夷,开口说道:“你没听清吗?老虎先是与师哥对视,自觉打不过师哥,这才选择袭击师弟,师弟虽然一招毙命,打死了老虎,但是,明显师哥更强一些,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老虎恐惧师哥。”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叶攸安答道:“你怎么知道,师弟是不是为了体会那杀戮的快感而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黄如英忽然间愣住了,良久,这才说道:“果然,只有亲生女儿,才能体会当爹的真实想法。”
  “废话少说。动手吧。”叶攸安冷冷地说道。
  152、
  黄如英微微一笑,嘴里说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如何,我就陪你这个小姑娘玩玩吧。”说罢,她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木头娃娃,那个娃娃的脸是空白的,没有五官。
  黄如英从袖中摸出一只毛笔,笔头在舌头上沾了沾,参照叶攸安的模样,寥寥几笔,勾勒出木头娃娃的五官。
  之后,黄如英将娃娃往地上一丢,咬破左手食指,将一滴血滴在娃娃的身上,口中念个咒语,那个娃娃动了一下,之后,十分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叶攸安的模样。
  叶攸安大吃一惊,怒道:“你使得是什么妖术?”
  黄如英笑而不语。
  倒是那个木头叶攸安,一步三摇地走到叶攸安的近前,打量一番,又十分生硬地语调问道:“你使得是什么妖术?”
  叶攸安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本小姐?”
  木头人也是一脸的怒容:“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本小姐?”
  叶攸安话不多说,手中兵器,迎面就刺。
  木头人变戏法一般,变成一只跟本尊一模一样的兵器,照葫芦画瓢,也是迎面就刺。
  叶攸安心中惊讶,心中,难道自己要与一个木头人同归于尽吗?想到此处,硬生生收回了手中的兵器,那个木头人模仿叶攸安的动作,也把兵器收了回去。
  那个木头人好似一面镜子,百分百模仿了叶攸安的动作。
  叶攸安一脸的戒备,围着擂台不停地转圈。
  那个木头人也是一脸的戒备,围着擂台不停地转圈。
  叶攸安眼珠转了两圈,将兵器调转,利刃对准了自己。
  木头人也将兵器调转,利刃对准了自己。
  叶攸安的动作极其夸张,做了一个自尽的动作。待兵器距离自己的心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抬头望向木头人,木头人手握兵器,一脸鄙夷地正在望着她。
  叶攸安不悦地问道:“这一次,你为何不模仿我的动作?”
  木头人翻了翻白眼,吐出一个字:“呸。”
  叶攸安大为恼火,冲上来与木头人斗在一处。她使用得乃是爹爹亲传的十八式“两仪剑法”。那个木头人竟然用同样的剑术应对。举手投足间,竟然比叶攸安的剑术更为娴熟与老道。
  叶攸安越斗越是心慌,心说,据爹爹说,这套两仪剑法乃是他的独门秘学,城隍庙除了他们父女之外,并无第三个人会使,可是,此时此刻,对面的这个木头人使用这套两仪剑法,好似比自己还要纯熟。
  她一边与木头人比剑,一边偷眼看擂台边的黄如英。只见她垂手立在一旁,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只是,她的右手不停的摆动,好似在撩拨琴弦,又好似在操纵木偶。
  叶攸安身形飞转,冷不防,绕到了木头人与黄如英的中间,高举长剑,收起剑落,她感觉好似砍到了什么,却又用肉眼看不到到底砍到了什么。
  只是,这一剑下去,那个木头人好似失去了主心骨,四肢变得软塌塌的,瘫软在地。
  黄如英吃了一惊,右手抖了抖,好似又将一根细丝甩了出去,粘在木头人的后背。
  木头人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叶攸安并不迟疑,手起剑落,一剑砍掉了木头人的脑袋。
  没有脑袋的木头人在擂台上无助地摸索着,叶攸安乘胜追击,一剑砍到了木头人的一条腿,木头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叶攸安冲过去,一通猛踩,嘴里骂道:“让你冒充姑奶奶,我踩死你。”
  眨眼之间,那个可怜的木头人,被叶大小姐踩了个稀巴烂。
  “你……果然是个狠人。”黄如英感慨道。
  叶攸安用手指着黄如英的鼻子,怒道:“你说,你为何会我们叶家的两仪剑法?”
  黄如英微微一愣,苦笑一声,缓缓说道:“什么时候,两仪剑法变成你们叶家的了?”
  就在此时,叶文青出现在擂台的脚下,他抬起头,对着台上的叶攸安说道:“安儿,你下来吧,这场比试到此为止吧,你不是对手的。”
  “爹爹…… ”叶攸安的脸涨的通红。
  叶文青不理女儿,却把头转向黄如英,躬身施礼道:“师姐,好久不见。”
  黄如英冷笑一声:“贵人攀了高枝,眼中还会有故人吗?”
  153、
  “爹爹,原来您与这位……这位前辈从前认识?”叶攸安察言观色,看出了一些端倪。
  “安儿,你快快行礼,这是你的姑姑。”叶文青说道。
  “遵命。”叶攸安虽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爹爹交待的礼数,是不能违背的。于是,上前一步,便要躬身施礼。
  “打住。”黄如英一伸手,拦下了叶攸安的行礼。
  “……”叶攸安愣在原地,脸涨的通红。三分尴尬,三分恼怒。
  “我与你爹爹那一辈,已经断了情分,你我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你不必对我行晚辈的礼数,我也不必在你面前摆长辈的谱。”黄如英一脸平和地说道。
  叶攸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望了一眼叶文青,眼中写满了幽怨。
  叶文青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一切听师姐的安排了。安儿,这场比试到此为止吧,下台吧。”
  “爹爹!”叶攸安气得直跺脚。
  叶文青用尽量舒缓的声音安抚道:“安儿,你的两仪剑法是跟爹爹学的,只学到了七成。爹爹的两仪剑法是跟你眼前的这位姑姑学的,也只学到了七成。这场比试,若不是你姑姑手下留情,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叶攸安听闻此言,再一次将黄如英上下打量一番,最终,一声长叹,纵身跃下擂台,黯然离场。
  黄如英从曲氏大长老的手中接过一个朱雀的手把件,离开了擂台。
  叶文青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黄如英不理他,却把目光投向叶攸安的背影,良久,她开口说道:“这就是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垫脚石吗?”
  “师姐,她是我的宝贝女儿,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叶文青十分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她是你的宝贝女儿,是你的掌上明珠,她也是老庙主周真人的外孙女,现任庙主周之秋的外甥女。”黄如英冷冷地说道。
  “师姐,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叶文青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
  “十六年前,你对阿兰说,你要去追逐心中的梦想,与她解除了婚姻。没过多久,就传来你与周真人女儿成亲的消息。”黄如英一脸厌恶地说道:“我方才问过你的宝贝女儿,她今年正好十六岁。真好,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看《三国演义》,对里面的曹操大为崇拜,总是说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来,近身名门,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搞大掌门人女儿的肚子。如此看来,所谓的名门贵族,光鲜表面下,却满是丑陋。”
  “师姐,口下留德。”叶文青紧张得四下望了望,害怕被旁人听到黄如英的话,他压低声音,说道:“师姐,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您,已经是保一方平安的庙主,而我也是城隍庙的二当家,咱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您说话,留三分口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您给我留三分薄面,如何?”
  “往日的情分?”黄如英重复叶文青的话,不住的冷笑。
  “师姐,师父的栽培之恩,我是没齿难忘的,逢年过节,我都会派人去送去丰厚的礼物,可是,师父哪一次都不肯收,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叶文青一脸委屈地说道。
  “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是如何做到城隍庙二当家那个位置的,难不成,把老婆伺候舒坦了,就万事大吉了吗?”黄如英怒道:“师父他老人家会把你的那些礼品看到眼里吗?我且问你,你一走十六年,可曾回去过一趟?见过师父一面,给他老人家端过一碗茶,送过一碗饭?”
  叶文青有些羞愧,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我不敢回去见他老人家。”
  “你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黄如英怒道:“为什么不敢回去见他老人家?”
  “…… ”叶文青欲言又止。
  “你可知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说得什么?”黄如英问道。
  “他老人家说了什么?”叶文青的眼圈红了。
  “他老人家一直喊‘不肖子’,‘不肖子’。”黄如英说道此时,声音有些哽咽:“我问师父,要不要把那个不肖子喊回来,让你们师徒见最后一面。你猜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叶文青问道。
  “师父说:终究还是没有看透那个不肖子的本性,误了阿兰一生。”黄如英说道。
  “阿兰一直没有找别的人家吗?”叶文青底气不足地问道。
  “你走之后,阿兰一直守着师父的身边,给师父他老人家养老送终。”黄如英答道。
  “…… ”叶文青低下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我十六年没有见面了。”黄如英说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可是,事情逼到了这般天地,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寻你。”
  “师姐,您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叶文青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几日,阿兰也离世了。”黄如英忽然间变得有些伤感。
  “什么?”叶文青一脸的惊愕。
  黄如英继续说道:“她临终前,对我说了一个心愿。她说,虽然你们两个没有完婚,但是,她的手中,有一份当初你送去的聘书,她一生没有嫁人,为你守节,离世之后,希望能进你们叶家的祖坟。”
  “这个…… ”叶文青一脸的为难。
  “怎么,这个要求,你不能满足吗?”黄如英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师姐,别的事情,都好办,唯独这一件。”叶文青吞吞吐吐地说道:“若是让我的夫人知晓此事,只怕会生出许多的事端。”
  黄如英一声叹息,仰天说道:“阿兰啊阿兰,你自己瞧瞧,你把一生托付给这样的男人,多么不值!”
  “师姐,您看这样行不行。”叶文青字斟句酌地说道:“我找望舒县最好的风水先生,找一块最好的风水宝地,买最好的棺椁墓碑,安葬阿兰,如何?”
  “与你这样的薄情寡义之人,多说无益。”黄如英说道:“一会儿,你与那个赵半衣比试,趁早认输吧,因为,一旦你我在擂台上相遇,我会把你直接送进叶家祖坟的。”
  154、
  曲氏大长老立在擂台之上,对着台下大声宣布:“接下来,进行八强赛的最后一场比试,城隍庙的叶文青对阵静安堂的赵半衣。”
  与以往的比试不同,台下的一众鬼怪停止了喧嚣,变得鸦雀无声,瞪大双眼等待这场对决的开始。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大佬,一个是能够一招毙命的高手,谁赢谁输,没有人能够预测。
  叶文青立在赵半衣的对面,拱拱手说道:“方才见识了阁下的手段,十分了得,你我比试过程中,还请手下留情。”
  赵半衣微微一笑,还礼道:“您客气了,久闻城隍庙二当家的大名,今日有幸在擂台上相遇,是赵某的造化,请二当家不吝赐教。”
  “哪里,哪里。”叶文青客气地摆了摆手。
  “不过,相比较二当家的法术,赵某还是愿意学习二当家的升迁之术。”赵半衣不动声色地说道:“我那个狐狸师哥不止一次提起,整个城隍庙,若论隐忍,谁也比不过二当家的。”
  “此话怎讲?”叶文青问道。
  赵半衣笑眯眯地说道:“据说,老庙主周真人的千金小姐是出了名的泼辣、霸道,因此,高不成低不就,许多年无人问津,后来,叶兄去了,一举拿下,奉子成婚,这等高明的手段,赵某只怕毕生也不能领悟。”
  “你……”叶文青额头的青筋涨了三涨,眼中现出了杀机,可是转瞬即逝,马上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和颜悦色地说道:“我选择什么样的伴侣,追逐什么样的婚姻,这件事情,与阁下有什么利害冲突吗?”
  赵半衣不答叶文青的问题,自言自语道:“飞禽走兽中,我最不喜欢的乃是孔雀,世人都爱看孔雀开屏,觉得那是人间美景,开始时,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有一次,我绕到了孔雀的身后,发现孔雀的屁股丑陋无比。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表面光鲜亮丽的背后,一定掩盖了某种不堪入目的丑态。”
  叶文青听了赵半衣的羞辱之词,不气也不恼,开口说道:“你知道唐太宗李世民吗?他是唐高宗李渊的二儿子,大唐江山,他亲手打下了大半个。但是,这样雄才大略的皇子,是没办法继承王位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是嫡长子。但是,他不甘心命运的摆布,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当了皇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李世民在几千年帝王史中,是可以排进前五的好皇帝。有时候,手段不重要,成就与结果才重要。”
  “你还是没有说到事情的本质上。”赵半衣不以为然地说道:“李世民是这几千年来最会泼脏水的皇帝,隋炀帝杨广,开大运河,创科举制,修建东都洛阳,若不是他后来偏执地一定要征高丽,这个人妥妥的千古一帝。可是,在李世民的嘴里,这个人变成杀父弑兄,奸娘淫妹的畜生。你要知道,李世民自己也是杀了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逼死了父亲李渊,后来还霸占自己的儿媳武媚娘。这两个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只是四个字,成王败寇。话语权掌握在胜利者的口中。仅此而已。”
  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意思,今日之战,若是你赢了,静安堂便是名门,若是我赢了,城隍庙就是正派?”
  “你们城隍庙一共来了四个人,已经淘汰了一对半。只剩下你老哥一人了。”赵半衣略带讥讽地说道。
  “你与我对阵,有必胜的把握吗?”叶文青一声冷笑。
  “大不了同归于尽。”赵半衣的脸忽然间变得狰狞起来。
  叶文青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愤恨与决然,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开口问道:“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试而已,真的需要以命相博吗?”
  “你杀死我的百刃师兄,害的我师姐年纪轻轻便寻了短见。”赵半衣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日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擂台的。”
  叶文青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的百刃师兄?是你亲眼所见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师兄。”赵半衣忿恨地说道:“我师兄到底得罪了谁,以至于到头来落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们城隍庙,有能力杀我师兄的,只有周之秋,你,杜秋泽,宫长安四个人,宫长安行事光明磊落,与我师兄私交甚好,他是不会杀我师兄的,从前,我们总以为,杜秋泽的嫌疑最大,可是,后来我发现,杜秋泽本质上是个生意人,他关心的是如何更多更快的捞钱,我师兄去城隍庙的那段时间,其实帮他赚了不少钱。即便是言语上得罪了他,杜秋泽看得是利益,不会争口舌上的胜负。只剩下你和周之秋。我师兄,对周之秋是基本上认可的。剩下你的嫌疑最大。我师兄拒绝了杜秋泽妹妹的婚事,而你,据说抛弃了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师兄回来,与我们这些人说起城隍庙的人与事,言语间对你充满了鄙视。他那个人,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别人不敢说的事情,他却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他在背后,说你是陈世美,说你是上门女婿,你的耳目众多,这样的话,一定传到了你的耳朵里。到头来,引出了杀身之祸。”
  叶文青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冷冷说道:“我先前就说过,苏老先生的众多爱徒中,也许你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一个。”
  155、
  “如此说来,你承认自己就是杀害我师哥的凶手了?”赵半衣说着,从腰间抽出了明晃晃的匕首。
  “且慢!”叶文青摆摆手,示意赵半衣再等一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赵半衣怒道。
  “有些话,我说给二十岁的耿百刃讲,他未必听得进去。但是,我将这些话,说给四十岁的赵半衣听,你可以细品其中的滋味。”叶文青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说吧。”赵半衣收起了兵器。
  叶文青说道:“苏老先生的高徒个个武艺精湛,都是一些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在为人处事方面,略有欠缺。我这样说,你认可吗?”
  赵半衣不语,低着头,寻思了一阵,默许了这个说法。
  “你自己说,耿百刃是不是你见过脾气最坏的人?”叶文青问道。
  “不是。”赵半衣摇摇头,开口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师弟,名叫张君奉,脾气秉性更加地古怪。”
  “…… ”叶文青一时无语,缓了一阵,他这才开口说道:“那个耿百刃,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十分地看好他,别人抓不来的鬼怪,只要他一出马,手到擒来。我们几个人商议,要他做城隍庙的五当家。那一日,大当家设了一桌宴席,请他过去赴宴,酒桌之上,你的师哥,端起酒杯,把大当家,三当家,四当家挨个敬了三杯酒。之后,就坐下了,单独绕过了我,酒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我寻思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的师哥,于是乎,我端起酒杯,对你师哥说:来来来,兄弟,哥哥我敬你一杯。
  你猜你的耿师哥是如何应对我的?”
  “如何应对?”赵半衣问道。
  叶文青一声叹息,开口说道:“你师哥,一伸手,把自己眼前的酒杯倒扣在桌面之上。没应我的茬。
  当时,宫师弟问道:耿师兄,你对我二哥,有什么不满吗?
  那个时候,你的耿师哥明显喝多了,大着舌头说道:我不跟上门女婿喝酒,丢人。
  那场酒席最终不欢而散。”
  “因为这个事情,你杀了我的师兄?”赵半衣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此时,我若说,我没有杀你的师哥,你相信吗?”叶文青不动声色地问道。
  赵半衣摇摇头,十分干脆地说道:“不相信。”
  “我觉得,你也不会相信。”叶文青继续说道:“反正那场酒席之后,没过多久,你师兄就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了。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赵半衣,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赵半衣问道。
  “这一场,你认输,我回到城隍庙,把你师哥的魂魄放出来,如何?”叶文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说什么?”赵半衣没想到,叶文青会说出这样的话。
  叶文青说道:“你师哥的肉身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情,你们应该往宽处想。而且,你师姐杀了我们城隍庙的十几个小道士,方才,把我的三师弟打成了重伤,生死未卜。某种意义上,已经扯平了。”
  赵半衣眼珠转了两圈,开口说道:“你是觉得,这场擂台比试,城隍庙一点赢得把握都没有吗?”
  叶文青一脸平和地说道:“人的一生,要经历许许多多的考验,有些考验是有意义的,有些考验没有意义。我只是觉得,为了三根断指,我三师弟走着来的,抬着离开的,参加这场比试,我们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接下来,我要面对你,侥幸打赢了你,还要面对你的师姐。这场比试,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赢了,不体面,输了,从今以后,没办法在望舒县的地界上混了,怎么算都是赔本生意。”
  “堂堂城隍庙二当家的,竟然说出如此没有骨气的话。”赵半衣一脸不屑地说道:“真不知道,你这半辈子,是靠着什么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
  叶文青答道:“我这半生,靠着无数次的妥协与交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是向你师哥那样,随时准备玉石俱焚,我早就不在人间了。”
  “你想与我如何交易,筹码是什么?”赵半衣问道。
  “这场擂台赛,我带走宫师弟的三根断指,赛后,你们会再一次见到耿百刃的魂魄。百两黄金在曲阳替我三师弟治好伤之后,如数奉还,如何?”叶文青说道。
  “…… ”赵半衣陷入了沉思。
  叶文青不慌不忙地说道:“实不相瞒,你师哥的魂魄就在城隍庙,有本事,你们就自己进去寻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方案。”
  “我如何判断你的话,是什么真的?”赵半衣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提出与你谈判,是因为我觉得,你我实力相当。”叶文青说道:“若是,你不够自信,认为我会诓骗你。我也没有办法。咱们就兵器上招呼,或者你赢,或者我赢,但是,有两点可以肯定。”
  “哪两点?”赵半衣问道。
  “第一,不管谁赢,代价都是惨重的,第二,你永远再也见不到你百刃师哥的魂魄。”叶文青答道。
  赵半衣寻思一阵,开口说道:“就按你说得办吧。”
  两人在擂台之上,开始动手比试,五十个回合之后,赵半衣突然向后摔了出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脸痛苦地指着叶文青的鼻子,大声说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暗中下毒害我。”
  叶文青立在原地,一脸无奈地望着赵半衣,小声说道:“你就不能捡一个好听的借口,让我赢得体面一些吗?”

  156、
  “嘿嘿。”赵半衣倒在地上,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想要一份体面,可以啊,咱们另谈筹码如何?”
  叶文青寻思了片刻,摇摇头,说道:“算了。不值得。”
  于是乎,赵半衣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他扯开自己的上衣,从腋下扯下一只一寸多长的蜈蚣,丢在地上,一脚下去,踩烂了蜈蚣的躯体。
  赵半衣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叶文青的鼻子,破口大骂:“枉你还自称名门正派,上流人士,擂台比试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我呸……哎呦,哎呦,胳膊麻了,我中毒了,没办法比试了。”
  台下的鬼狐精灵见此情景,嘘声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堂堂城隍庙二当家,竟然用蜈蚣这等阴毒的手段伤人。”
  “好不要脸。”
  “胜之不武。”
  叶文青立在擂台之上,脸色一会青,一会紫,无比的尴尬。
  曲氏大长老走到赵半衣的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小心翼翼地问道:“赵先生,您真的要认输吗?”
  赵半衣搂住大长老的脖子,开口说道:“没办法,半边身子都麻了。给我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小狐狸精,用嘴帮我把毒吸出来如何?”
  大长老望了一眼赵半衣,一脸坏笑地说道:“我替先生找两个小狐狸精,一个帮你吸腋下的毒,另一个帮你吸裤裆的毒,如何?”
  赵半衣心领神会,笑道:“大长老深通待客之道。”
  叶文青手中拿着大长老给的“玄武”手把件,黯然离场。
  赵半衣从擂台上跳下来,手捂着腋下,摆出受伤的样子。回来自己的座位。
  苏冉沉着脸,有些生气地问道:“你为何不拼尽全力?你为何要假意输给那个叶文青?”
  “师姐看出来了?”赵半衣陪着笑脸。
  “我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苏冉十分地气恼。
  赵半衣凑到苏冉的身边,小声说道:“那个叶文青说了,若是在这场擂台赛中,给他留三分体面,赛后,他会释放耿师哥的魂魄。”
  “你说什么?”苏冉吃了一惊,声音颤抖地问道。
  “若是咱们假意输掉比赛,赛后,我们就能再一次见到耿师哥的魂魄。”赵半衣又说了一遍。
  “真的吗?”苏冉的眼圈红了,声音哽咽地问道。
  “真的。”赵半衣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不会诳咱们吧。”苏冉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他欺骗咱们怎么办?”
  “我早就想好了。”赵半衣手指着不远处的叶攸安说道:“老杂毛若是敢欺骗我,绑了他的女儿,卖到山沟沟里当童养媳。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扣留师哥的魂魄。”
  “…… ”陈景元立在一旁,一脸幽怨地望着赵半衣。
  “太好了。”苏冉有些慌乱,手足无措,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从怀中摸出一面小镜子,对准自己的脸颊照了又照,她是鬼魂,镜中根本显不出她的面容。苏冉又是捋头发,又是整理衣衫,好似马上就要与意中人相见。
  她回过头,有些伤感地望着赵半衣,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没有见,我都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师哥他见到我,会不会嫌弃?这个……我不敢见他。我……”说到此处,忽然间卡了壳,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好半天,蹲下身,掩面而泣,嘴里说道:“我终于要见到他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见到他了。”
  “哎!”赵半衣一声长叹,背过身,偷偷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曲氏大长老立在擂台之上,对着台下大声宣布:“八进四的比试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进行四进二的第一场比试,由静安堂的陈景元对阵静安堂的苏冉。”
  苏冉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恍惚间,抬起了头,茫然地望着四周。
  陈景元小声地说道:“师父,该咱们师徒上台比试了。徒儿想了,到了台上,我当众给您老人家磕三个头,亮明咱们的师徒关系,然后,我就认输,您老人家好好休息,准备对付那个黄如英与叶文青对决的胜者。”
  “哦!”苏冉的眼神迷离,全然没将徒弟的话,听进耳中。
  陈景元在头前带路,苏冉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擂台。
  师徒面对面地站好,陈景元跪在地上,嘴里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说罢,给苏冉磕了三个头。台下的一众鬼狐精灵静静地瞧着,议论纷纷。
  “原来他们两个是师徒。”
  “我觉得,这个胭脂林排对阵的时候,有些欠考虑。既然是师徒,就应该想办法将他们分开,这下好了,自相残杀,若是两个人都晋级,对付那个叶文青,是不是多了几分把握?”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擂台之上,苏冉痴痴地望着陈景元,良久,开口说道:“元儿,我问你,将来有一日,师父不在你的身边了,你会不会去我的坟前祭拜?”
  “当然会了,师父,您老人家为何忽然提起这个?”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苏冉有些伤感地说道:“终有一日,我会被人遗忘的,我的命运尽头,恐怕是在枉死城孤独地度过千年。”
  “师父,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陈景元不解地问道。


  157、
  “没什么,只是有些莫名的伤感。”苏冉抹去眼角的泪水,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口说道:“元儿,你是个好徒弟。”
  “师父……”陈景元小心翼翼地说道:“马上就能见到师娘……不对,马上就要见到师爹了。你一定是很开心吧。”
  “等师兄放出来之后,我就与他远走高飞。”苏冉有些激动地说道:“找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方,长厢厮守。”
  “为何不留下来?”陈景元问道。
  “厌倦了眼前的一切。”苏冉说道。
  “您舍得两位师叔与徒儿我吗?”陈景元问道。
  “缘聚缘撒,各有因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冉说道。
  听了师父的话,一股莫名的落寞之情涌上心头,陈景元垂泪道:“师父,徒儿还没有报答您老人家的栽培授业之恩。”
  苏冉一声叹息,缓缓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好老师,我身上的本事,只教会你一两成。将来有一日,我真的离开了,我可以叫曲阳与赵半衣教你法术。另外,我还有一个师弟,名叫张君奉,此人的法术在我们师兄弟中,水平最高,只是,这个人性情古怪,一般的人根本没办法与他正常相处。不过,你是个小机灵鬼,可以把他哄得团团转。”
  “瞧您说的,徒弟不想跟别人学本领,我只想跟着师父学。”陈景元说道。
  “咱们师徒相处得这段时间,我看明白一件事。”苏冉说道:“本质上,咱们是两路人。”
  陈景元脸色一变,嘴里说道:“师父,您是不是对徒儿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苏冉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爹爹带出来的徒弟,修智不修德,一个个身怀绝技,行走江湖,却没有几个能混出个模样。清高傲慢,自觉高人一等。到头来,碰得头破血流。你不一样,你的法术水平不值一提,但是,你的思维,你的心术,你的待人接物之道,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望尘莫及。也许有一日,你会把我们这个门派发扬光大。”
  “师父……”陈景元欲言又止。
  “现在这个时候,师父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苏冉说道:“徒儿,要不要替师父分担一下。”
  “师父尽管吩咐,徒儿一定拼尽全力,替师父分忧。”陈景元拍着胸拍,信誓旦旦地说道。
  苏冉说道:“这场比试,师父若是赢了你,下一场比试,我有极大的可能,会遇到叶文青,十有八九,他才是当初杀害我师兄的真凶,我与他交手,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是失手杀了他,那样的话,我永远也见不到我师兄的魂魄了。我不愿在擂台上,与他会面。为师思来想去,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吧。你替师父去会会那个叶文青,如何?”
  “您老人家不怕徒儿被他一巴掌拍死吗?”陈景元吓得吐了吐舌头。
  “不用担心,若是他敢伤害你。”苏冉开口说道:“等我救回师哥的魂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血恨的。”
  “那我提前谢过师父了!”陈景元一脸无奈地说道。
  “没事。”苏冉轻轻拍了拍徒弟的额头。
  陈景元低下头,仔细地想了想,这些城隍庙的道士,之所以会参加这个胭脂林举办的“断指大会”,就是为了寻回宫长安的三根断指,当着望舒县大多数鬼狐精灵的面,挽回丢失的颜面。既然师叔与师父接受了叶文青提出的条件,答应与他做交易,相继放弃了比试,自己只不过是替师父去与他见个面,输掉这场比试。自己是年轻人,输掉比试,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更何况,那个人又是自己心上人的父亲,也许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岳父泰山。
  想到此处,陈景元拍着胸脯说道:“师父,您老人家交待的事情,徒儿一定办好。”
  “看剑。”苏冉忽然间变了一副嘴脸,从背后抽出长剑,迎面便刺。
  陈景元吃了一惊,赶忙向旁边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剑。
  “拔剑,为师要考察你的剑术。”苏冉手掐剑诀,冷冷说道。
  “遵命。”陈景元也从背后抽出长剑,师徒两个斗在一处。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苏冉手把手地教陈景元连续剑法,师徒两个对使剑的路数烂熟于心。
  外人看来无比凶险的招数,师徒两个都能轻松化解。看得外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三十个回合之后,苏冉卖了个破绽,陈景元手中长剑趁机跟进。他心知肚明,师父最少有三种方式,可以化险为夷。可是,苏冉不躲也不闪,假意心慌意乱,手中长剑与陈景元的兵器相碰,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陈景元吃了一惊,连忙丢了手中长剑,飞奔过去,关切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吧。”
  苏冉见陈景元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恐与关切,甚是满意。开口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师父老了。这一局你赢了。”
  台下的鬼狐精灵沸腾了……
  “徒弟竟然打败了师父?”
  “这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若是师父赢了,斗那城隍庙的叶文青,还有八成胜算,换成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只怕悬喽。”
  “这个擂台赛没有意思,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心思,不肯尽力比拼。”
  “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诡计,他们自诩为万物之灵,耻于真刀真枪的比拼,正因为如何,老虎才斗不过人类,成不了世间的主宰。”
  158、
  黄如英与叶文青对立在擂台之上,四目相对,良久不语,最终,黄如英打破了这份寂静:“叶文青,今日,我问你一句话,在你的心中,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阿兰?”
  “我……”叶文青一时语塞,他自言自语道:“在我的心中,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阿兰?”
  无数的陈年往事在心头涌起,
  那一年,他十六岁,他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四五个弟弟妹妹,他被父母赶出家门,自谋生路,自己养活自己。
  他推着太平车,走街串巷,靠着贩卖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赚取微薄的利润,虽然很努力,但是,也仅仅解决了温饱。
  有一日,他推着车,在望舒县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发现城中的百姓一个个变得异常兴奋,都向城中的某处汇聚。他心中好奇,也跟着过去,看个究竟。
  到了地方,这才发现,原来是城隍庙的老庙主周真人坐着法台之上,为台下的百姓祈福,祛灾。
  台下的百姓跪倒一大片,一脸虔诚地跪拜。之后,许多人从怀中摸出大把大把的铜钱,往法台上丢,也有虔诚的妇人从头上摘下金钗,从手腕上撸下镯子,毫不犹豫地丢上法台。
  那一刻,叶文青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些普通的百姓,在与自己做生意时,讨价还价,吝啬到了极点,但是,同样的一批人,面对念几段祝词的周真人,恨不得倾其所有,大方到了极点。这是为什么?
  叶文青陷入了沉思,后来,他想明白了,自己卖得是针头线脑,胭脂水粉,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而且,卖这些东西的同行,多得数不胜数。
  周真人卖的是什么呢?卖得是信仰,每个人都恐惧死亡,恐惧疾病,恐惧灾祸,得到周真人的祈福,这些人就有可能远离死亡,疾病,与灾祸。
  那一刻,叶文青忽然间对自己说:“这一辈子,一定要做周真人那样的高人,受到世人的膜拜,最终名利双收。”
  从那一天开始,他每一日蹲在城隍庙的门口,等待周真人的出现,希望拜他为师,学习周真人的法术,出人头地。
  可是,这一等有大半个月的功夫,也不见周真人再一次出现。他向城隍庙的道士打听周真人的行踪。道士告诉他,周真人一年之中,只在春节,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这四天会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其他的时候,会一直待在庙中静修。
  道士又问叶文青,寻周真人做什么?叶文青答道:“我要拜他为师,学高明的道法。”
  道士听罢,一脸的讥笑,开口说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周真人这一生,从来不收徒弟,只收干儿子。”
  叶文青问道:“不当徒弟,当干儿子也行。我如何能当他的干儿子?”
  道士答道:“你要有通天的本事,周真人才会收你做他的干儿子。”
  叶文青不解:“我要有了通天的本事,为何还要寻他,上赶着当他的干儿子?”
  道士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不懂了吧。你没本事,入不了周真人的法眼,你有了真本事,周真人自然收你做他的干儿子。当他的干儿子有什么好处呢?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婚丧嫁娶、求神问卜,捉鬼除妖,遇到此类事情,第一想到的,乃是城隍庙。所以,当了周真人的干儿子,就意味着你每天有忙不完的差事,更意味着,你每天有赚不完的银钱。”
  叶文青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周真人虽然不教手艺,但是,他能提供得是一个平台。”
  道士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叶文青失望的离开了城隍庙,终日思考得只有一个问题,如何学过人的本领,加入城隍庙,当周真人的干儿子,赚数不完的银钱。
  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打听到望舒县外五十里有座村落,住着一位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乃是一位了不起的世外高人。
  叶文青倾其所有,备了一份重礼,去寻那黄老先生,想要拜师学艺。没想到,一见面,刚刚表露要拜师的想法,就被黄老先生一口回绝,对他明言道:“我的法术乃是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叶文青跪倒在地,垂泪道:“您当我的干爹,我当您的干儿子行不行?您就教我法术吧。”
  黄老先生摇摇头,说道:“不行。”
  叶文青又气又恼,怒道:“您看城隍庙的周真人,手下有说不清的干儿子,您为何不能收我当干儿子呢?”
  黄老先生不慌不忙地说道:“周真人与他的干儿子们是一种雇佣关系,干儿子出力,周真人给他发工钱。并且赚其中的差价。周真人的干儿子们不敢反抗,一旦周真人发怒,将某一个干儿子赶出城隍庙,那个人在望舒县的地界上,是没办法再混下去的。
  我跟周真人不一样,我没办法提供平台,我教得是真本事,有一日,你学成了手艺,翅膀硬了,看我不顺眼了,一脚把我踢开,走到天涯海角,凭着我教你的手艺,你也能混一口饭吃,而我,会被你的背叛行为活活气死,却无能为力,没办法惩戒你。
  这,就是我不会收你为徒的根本原因。我只会把法术传给我的儿子,女儿,他们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走吧。”
  叶文青离开黄老先生的宅子,茫然地坐在门口的大树下,就在此时,一场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叶文青在雪中瑟瑟发抖,饥寒交迫,不知不觉,竟然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床榻之前,立在一位十八九岁的蓝衣少女。
  叶文青茫然地望着四周,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少女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此处,仍然是黄老先生的宅子。你在雪中昏倒了,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会冻死在户外。”
  “你又是谁?”叶文青又问。
  少女答道:“我叫阿兰,乃是黄老先生家的童养媳。”
  159、
  “童养媳?”叶文青重复了一遍阿兰的话,愣了一阵,开口问道:“请问一下,这位黄老先生有几个孩子?”
  “三个。”阿兰答道:“长子黄如山,次子黄如海,小女儿黄如英。”
  “这两兄弟,哪一个是你的丈夫?”叶文青又问。
  “黄如山。”阿兰神色黯然地答道。
  叶文青察言观色,见她眼中写满了伤感,开口问道:“怎么了,你的丈夫对你不好吗?”
  阿兰摇摇头,说道:“不是,五年前,他过世了。”
  “哦…… ”叶文青一声叹息,嘴里说道:“这个,就有些尴尬了。”
  阿兰转身离开了。
  叶文青从黄家养了两天,病好之后,就离开了。从那之后,他隔三差五就把卖不完的针头线脑送给阿兰,美其名曰——报答救命之恩。
  开始时,阿兰百般推脱,后来,架不住叶文青的能言善辩,也就欣然接受了。
  慢慢的,两人熟络之后,叶文青了解到,黄如山过世之后,黄老先生找到她,问她下一步的打算,两个人没有圆房,若是阿兰愿意的话,可以找媒婆替她寻找新的婆家。
  阿兰说,不想离开黄家,想留在黄老先生身边替亡夫尽孝。
  黄老先生感慨她的仁义,收她做了义女,一晃就是五年。
  叶文青暗中观察,发现这个黄老先生对阿兰十分的看重,对她的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于是,思来想去,心生一计。
  这一日,他去了黄家,见到阿兰,倒头便拜,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这一举动把阿兰吓了一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文青垂泪道:“我的爹爹病了,只怕闯不过三两日。爹爹最担心我的婚事,说没有给我订下亲事,死不瞑目。”
  阿兰问道:“你别着急,你是让我给你寻一门亲事吗?这……这……怕是有些来不及。”
  叶文青跪在地上,哀求道:“阿兰姐姐,前几日,你在雪地里救了我,如今,你便再救我一次,你随我回趟家,安抚一下我爹爹的情绪,如何?”
  阿兰听罢此言,脸颊登时羞得通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个寡妇,这样做,只怕不妥吧。”
  叶文青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得磕头,额头磕破了,鲜血淋漓。
  阿兰心软,便答应了他。跟黄老先生说,自己回一趟娘家,之后,匆匆忙忙,跟着叶文青回到了他乡下的家。
  叶文青的爹爹躺在床榻之上,一脸的“病容”,看到阿兰,眼中放出了光芒,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绿悠悠的手镯,送给阿兰,说这个叶家的传家宝。阿兰推辞一阵,看叶父态度坚决,也就欣然接受了。
  探病结束,阿兰起身要走,却被叶母拦住,让她吃了饭再走,叶文青的几个弟弟妹妹围在她的身边,“嫂子,嫂子”叫个不停。
  阿兰推辞不过,又一次答应了。吃过饭,叶母拉着她的手,说起了家常,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晚,阿兰起身告辞,叶家一家人拦住不让她走。叶父不住地挽留。
  阿兰抹不开面子,留宿叶家,叶文青的妹妹陪她睡在厢房。半夜,小姑娘起身去了茅厕,一去不回。
  阿兰躺在炕上,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动静,壮着胆子去门口观看,只见叶文青怀中抱着一根棍子,立在门前,因此穿得单薄,夜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你在这里做什么?”阿兰问道。
  叶文青嘴唇冻得发青,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把你请来帮忙,若是你在我家出了什么闪失,我会一辈子责备自己的。”
  阿兰忽然间大为感动,嘴里说道:“你这个人,真好。”
  叶文青不住地憨笑,忽然间打了一个喷嚏,眼泪鼻涕流了出来。
  “冻坏了吧,小心得了伤寒。”阿兰关切地说道。
  叶文青一屁股坐着门槛之上,瑟瑟发抖,嘴里却说:“没事,没事,我一点都不冷,你回屋去睡觉吧。”
  阿兰立在门口,好一阵纠结,最终,开口说道:“外面冷,你进屋暖和一下吧。”
  叶文青赶忙起身,随阿兰进了屋,他对阿兰说:“姐姐,你看看我的耳朵,还在不在?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阿兰听他这么说,这才发现,叶文青的一对耳朵冻得又红又肿,她的怜悯之心登起,伸出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嘴里说道:“我帮你捂一捂,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
  叶文青的眼泪流了出去,哽咽地说道:“姐姐,你对我真好,我该如何报答你呢?”说着说着,竟然放声哭了起来。
  阿兰有些慌乱,嘴里说道:“你别哭了。”
  叶文青的头,躺在阿兰温柔的怀抱中,嘴里不住地说:“姐姐,我冷,姐姐,我冷。”于是乎,阿兰将他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叶文青亲吻阿兰的嘴唇,她没有拒绝,叶文青抚摸阿兰的胸脯,她也没有拒绝。最终,叶文青解开了阿兰的衣衫,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阿兰用颤抖的手臂,紧紧搂着了叶文青的脖子……
  第二日清晨,叶文青对阿兰说道:“过几日,我就找媒婆,去黄家提亲。”
  阿兰羞涩地点了点头,紧紧搂着了叶文青的脖子。
  过了几日,阿兰收下了叶家送来的聘书。黄老先生好一阵伤心,却也无可奈何,他将叶文青唤到面前,一脸厌恶地说道:“阿兰好似我的亲生女儿一般,这姑娘心地善良,没有防人之心,她跟了你,你不能欺负她。”
  叶文青发誓道,一定对阿兰好。
  黄老先生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常言道,一个姑爷半个儿,既然阿兰执意要嫁给你,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看着她跟你受苦,过穷日子。这样吧,我教你一门手艺,学成之后,足可养家糊口。”
  叶文青大喜,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黄老先生教他符咒驱鬼之术。没想到,叶文青是学习法术的奇才,不但一点就透,而且举一反三。
  黄老先生吃惊非小,尝试着又教他一些别的法术,叶文青仍旧一学就会。
  黄老先生感慨道:“难道说,一切都是定数,我的大儿子也很聪明,可以命运不济,早早离世,我费尽心机,教二儿子成才,到头来,不如我的女儿学习神速,原本以为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学习黄家的祖传法术,应该得心应手,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这个黄毛小子,竟然与我黄家的法术如此的有缘。难道说,一切都是天意吗?”
  叶文青跪倒在地,一脸虔诚地说道:“求师父栽培。”
  叶文青低调,隐忍,谦虚,谨慎,用了三年时间,从黄老先生那里,黄如海和黄如英两兄妹的那里,学到了黄家法术的七八成。
  之后,他留下了一份书信,不辞而别。
  160、
  叶文青将离开黄家,投奔城隍庙的后果进行了仔细地推演,认为黄家人可能对自己的背叛行为进行报复,但是,阿兰的态度,这个时候就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在离开之前,他与阿兰见了最后一面。
  “我要走了。”叶文青开门见山。
  “你要去哪?”阿兰一脸的惊愕。
  “我要去城隍庙讨个差事。”叶文青答道。
  “为何要去那里?”阿兰眼中含泪。
  叶文青抬头望天,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父母的身体不好,我几个弟弟妹妹需要我来养活,我是家中的长子,这份责任,我是逃不掉的。”
  “你说得有理。”阿兰伤感地说道。
  “等着我,我混出个名堂,就回来娶你。”叶文青抓住阿兰的手臂。
  “若是混不出名堂呢?”阿兰泪眼婆娑地问道。
  “那,我也没脸回来了。”叶文青咬咬牙说道。
  阿兰低下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将叶文青拉到床边,伸手脱掉了他的裤子,对他说道:“千万别把我忘了。”说罢,将脸颊埋在了情郎的两腿之间。
  叶文青去了城隍庙,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老庙主周真人的认可,收他做了自己第十三个干儿子。叶文青终日努力,希望得到周真人的垂青,在众多的干儿子中脱颖而出。
  可是,事与愿违,周真人后来又收了两个特别厉害的干儿子,分别叫杜秋泽与宫长安。宫长安出身世家,祖上三代人都是捉鬼人,家传的手艺不是三年偷艺可以比拟的。
  叶文青拼尽全力也捉不到的鬼怪,宫长安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叶文青看到他,总是感到很痛苦。
  杜秋泽出身商人家庭,虽然捉鬼除妖的手艺不如叶文青,但是人情世故却是无比精通。他不但舍得送礼,而且擅长送礼。杜秋泽暗中观察周真人的爱好,发现这个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喜欢读书,收藏了许多的孤本,于是隔三差五,向干爹借书。
  开始时,周真人不愿借给他,架不住他软磨硬泡,便忍痛借给他一本,过了几日,杜秋泽还书。周真人一瞧,又惊又喜,借出的书不但完好无损,还被装进了一只精美绝伦的金丝楠木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书籍,翻了几页,从书中掉出来一片金叶子书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杜秋泽由此进入到周真人的视野之中,每当杜秋泽来借书,周真人便将自己最心爱的书籍借给他,不出几日,一准还回来一个精美的楠木盒子,一片昂贵的金叶子书签。
  于是,没过多久,杜秋泽便成了城隍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捉鬼师兄。手下管着二三十个小道士。
  叶文青感到很痛苦,不知道如何在众多的同龄人脱颖而出。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便是周真人的小女儿——周碧华。
  周真人年过不惑,才有的这个女儿,老来得女,自然宠爱有加,周碧华从小养成了泼辣,刁蛮的性格,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却因挑肥拣瘦,陷入到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周碧华依仗父兄的宠爱,恣意妄为,横行霸道,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费尽心机,却总是不得要领,最终郁郁而去。
  叶文青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位周大小姐独爱牡丹,于是投其所好,在她的宅子前,种下许多的牡丹花,每一日,悉心栽培,半年之后,周大小姐一打开屋门,眼前是一片牡丹花海,于是乎,这个每一日默默来宅子前伺候牡丹花的穷小子,开始进入她的视野。
  这一日,叶文青蹲在花坛前修剪花枝,有人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叶文青回头一看,却是一脸傲慢的周大小姐。
  “种花的,你养的牡丹花,又大又香,有什么秘诀吗?”周碧华问道。
  叶文青躬身施礼道:“回禀周小姐,这个牡丹花若想长势喜人,必须要让它吃荤。”
  “吃荤?”周碧华好奇地问道:“吃什么荤?”
  叶文青答道:“我没日从集市上买些小鱼小虾,埋在牡丹花的根部,久而久之,牡丹花的长势就好。”
  “原来如此。”周碧华点了点头,寻思了一阵,开口又问:“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屋子前,种牡丹花?你是想通过我,获得我爹爹的赏识吗?”
  叶文青听闻此言,微微一惊,心说,这个女人,一眼就把我的目的看透了。
  他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慌不忙,开口说道:“是的,我种这些牡丹花,就是要让你在百花之王的面前,产生自己很丑的错觉,这样的话,我这样的穷小子才有机会追你,追到你之后,我就有可能变成周真人的姑爷。”
  周碧华眯着眼睛,望着叶文青,良久才说:“好小子,够直接,你用了半年时间种这些牡丹花,只为引起我的注意,心机够深,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于是,两个人开始明里暗里的调情。周碧华的性格非常的暴躁,一言不合非打即骂,可是,无论她如何任性,叶文青从来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周碧华消气之后,感慨道:“我爹爹总是说,越是大人物,待人越温和,越是小喽啰,待人越苛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叶文青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不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当不了大人物,大人物心中明白,世人的魂魄里,都是半人半鬼,待人客气点,对方就会收敛鬼性,轻易不会对大人物起歹心,不会去挖掘大人物的恶行,大人物的路也就走得更远一些。”
  “你对我包容,也是这样理由吗?”周碧华问道。
  叶文青摇摇头,说道:“我对你包容,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脱光衣服,跟我做那样的事。”
  周碧华脸色一变,怒道:“你这个下流坯子。”
  叶文青答道:“食色性也。”
  周碧华不语,扭头走了。
  第二日,看到叶文青,仍旧与他说笑。叶文青知道,时机成熟了。
  又过了几日,叶文青找到周碧华,对她说:“你能跟我回趟家吗?”
  “什么事?”周碧华问道
  叶文青说道:“我的爹爹病了,只怕闯不过三两日。爹爹最担心我的婚事,说没有给我订下亲事,死不瞑目。”
  周碧华说道:“这个事,你跟我说得着吗?”
  叶文青指着牡丹花海说道:“做人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我送你这片花海,让你冒充一下我老婆,怎么了?”
  周碧华听罢此言,脸颊登时羞得通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一片花海换一个老婆,你疯了吧。”
  叶文青不说话,只用白眼睛翻她。
  “好吧,我看你能有什么花样。”周碧华跟着叶文青回到了他乡下的家。
  叶文青的爹爹躺在床榻之上,一脸的“病容”,看到周碧华,眼中放出了光芒,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绿悠悠的手镯,送给她,说这个叶家的传家宝。周碧华撇了一眼,有些嫌弃,但是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
  探病结束,周碧华起身要走,却被叶母拦住,让她吃了饭再走,叶文青的几个弟弟妹妹围在她的身边,“嫂子,嫂子”叫个不停。
  周碧华推辞不过,便答应了。吃过饭,叶母拉着她的手,说起了家常,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晚,周碧华起身告辞,叶家一家人拦住不让她走。叶父不住地挽留。
  周碧华寻思一阵,留宿叶家,叶文青的妹妹陪她睡在厢房。半夜,小姑娘起身去了茅厕,一去不回。
  周碧华躺在炕上,听见有人轻声敲门,起身去门口观看,只见叶文青手里捧着两本书,立在门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周碧华问道。
  叶文青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搞到两本书,你有没有兴趣。”
  周碧华好奇地问道:“什么书?”
  叶文青将书往前一送,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原来是绣像版的《西厢记》与《金瓶梅》。
  周碧华一见,登时笑了,嘴里说道:“怎么,今夜想把姑奶奶拿下吗?”
  “这么想的,不知道你的意思。”叶文青一本正经。
  周碧华寻思了一阵,招招手,说道:“进屋吧。”
  于是,这一对男女,在屋中挑灯读《金瓶》。看着看着,叶文青从身后搂住了周碧华。
  周大小姐没有拒绝。
  叶文青脱光了周大小姐的衣服,亲吻她的全身。
  “舒坦吗?”叶文青问道。
  “别说话,给老娘认真地舔。”周碧华说着,用双腿紧紧夹住了叶文青的脑袋。
  三个月之后,周碧华找到叶文青,对他说道:“你小子真有本事,一击必中,姑奶奶我好像怀上了你的孽种。”
  161、
  叶文青听罢,心中狂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脸平和地说道:“你说得可是真话?”
  周碧华不语,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怒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当老娘与你说笑呢?”
  叶文青揉了揉脸,开口说道:“打我的力道比以前小了许多,夹杂着些许的爱意,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说说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周碧华不语,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怒道:“你是不是男人。搞大了老娘的肚子,现在问我该怎么办?”
  叶文青揉着脸,开口说道:“你若愿意嫁给我,我自然愿意娶你为妻,可是,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迎娶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只怕拿不出像样的彩礼。”
  周碧华不语,扬手打出第三记耳光,怒道:“你这话,好似放屁,老娘若是贪图富贵之人,望舒县的富家公子,会挤破我们家的门槛。”
  叶文青以退为进,开口说道:“如此说来,我在你的眼中,并不是一文不值喽。”
  周碧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妩媚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叶文青的脸颊,痴痴地说道:“你这个人,别的方面十分平庸,只是这张嘴,白日里,甜言蜜语,黑夜里,巧舌如簧。我很中意你的。”
  叶文青拨开周碧华的手,开口说道:“如何说来,我可找媒婆上门提亲喽,你爹爹,你哥哥不会因为我穷,因为我给不起聘礼,把我扫地出门吧?”
  “不会的。”周碧华大大咧咧地说道:“婆家的聘礼,娘家的嫁妆,那是双方家族对新婚男女组建家庭的资助,我爹爹又不缺钱,要聘礼只是走过场,又不是为了卖女儿,怎会在意你给多少彩礼呢?他要的是你对我实打实的好。明白了吗?”
  之后,周碧华带着叶文青去见她的父亲。
  周真人听说自己的女儿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许久不语,命手下人摆了一桌酒席,宴请叶文青,酒席宴上,周真人端起酒杯,对叶文青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多年悬而未决的难题,来来来,我这个做泰山的,敬你一杯。”
  叶文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个月之后,两人择良辰,正式成亲。大婚当日,来周宅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叶文青恍惚间,看到一个女人立在远处的角落,一脸哀怨地看着他,那个女人像极了阿兰。
  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定睛仔细观瞧,那个女人却消失不见了。
  叶文青的心,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婚后,叶文青得到了周真人的重用,意气风发。而周碧华则躲到了乡下,十个月之后,对外宣称产下一女,取名攸安。
  叶文青将夫人,女儿接回望舒县城内的宅子,悉心照料。他怀中抱着女儿,笑着对周碧华说:“女儿随爹,安儿长相随我,过几年,咱们再生个儿子,把你的相貌也继承过来。”
  周碧华撇撇嘴说道:“想的美,打死我,也不生孩子了,差点从鬼门关回不来了。你要想要儿子,找别的女人去生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叶文青无语。
  那一刻,他顿悟了一个道理,人生就是一个取舍的过程,选择不同的伴侣,就有不同的人生。有得就有失,一切随缘吧。
  “叶文青,叶文青,你想什么呢?我问你一个问题,至于这么难回答吗?”擂台之上,黄如英的声音传入耳中,将叶文青从陈年往事拽回到现实之中。
  “哦。”叶文青缕了缕头发,放眼望去,擂台之下,黑压压的坐满了鬼狐精灵,黄如英立在自己的对面,一脸怒容地望着他。
  “这辈子,我最对不住的人,便是阿兰,如果有来世,叶某当牛做马,一定偿还欠她的恩情。”叶文青一脸真诚地说道。
  “呵呵。”黄如英一声冷笑,不屑地说道:“少说这等不着边际的话,用不着下辈子当牛做马,我就问你,阿兰的遗愿,进你们叶家的祖坟,这个事情你答不答应?”
  “这个……”叶文青一脸的为难,开口说道:“师姐,这个事情,不好办的,她没有名份……”
  “好好好。你不要再说了。”黄如英一声叹息,感慨道:“记得我们小时候,阿兰刚来我们家,那时,大哥还在世,爹爹出门,带回来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三个糖人。
  爹爹看到我们四个小孩子,一拍自己脑门,说道:哎呀,家里明明四个孩子,我怎么只买了三个糖人,该怎么办?
  我们兄妹三个面面相觑,谁都不想谦让。
  阿兰说:我不喜欢唐人,我不要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都得到了糖人,阿兰却一个人立在角落中,默默地看着我们,眼中写满了渴望。
  那一刻,我就明白,世界是不公平的,太懂事的孩子,没有糖人。
  我这辈子,最不愿听到的故事,就是孔融让梨。太虚伪了。我若是阿兰,知道你的陈世美那样的负心汉,早就去城隍庙,搅一个天翻地覆。让你日日不得安宁。这么多年,我们黄家一直没有出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全部看在阿兰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
  “其实,相比较阿兰,我的夫人有许多的优点,她读过书,认识字,在事业上,帮了我许多。阿兰没办法与她相提并论的。”叶文青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得也许是对的。”黄如英怒道:“有一点,阿兰是可以与你那个狗屁夫人相提并论的。那就是,那个姓周的女人给你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叶攸安,阿兰却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叶不念,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叶文青只觉天旋地转,两腿发软,险些栽到在地。
  162、
  “我说,在我的心里,你一文不值,我替阿兰叫屈。她这一生,太不值了。”黄如英说道。
  “不是,你说得不是这个。你说……你说……”叶文青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说,我有一个儿子,叫做叶不念?”
  黄如英并不答叶文青的话,继续说道:“念儿从小由我们黄家抚养长大,他跟着我二哥学本事,将来有一日,我们黄家替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他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情,你们黄家凭什么越俎代庖?”叶文青怒道。
  “你这个人,好不要脸。”黄如英啐了一口,说道:“若不是从我这里得知,这么多年,你可知自己还有一个接近成年的儿子?”
  “我从未知晓这件事情,阿兰从来没有找过我,对我说起,我们还有一个儿子。”叶文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黄如英感慨道。
  “不一样的,那个孩子的身上,流着我们叶家的血脉。”叶文青的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
  “那……阿兰进你们叶家祖坟的事情?”黄如英试探性地问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叶文青答道。
  “够了。”黄如英怒不可遏,她从腰间抽出了兵器,开口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还是兵器上比划吧。”
  “师姐,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你是黄大仙庙的庙主,我也是城隍庙的二当家,动起手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收场呢?”叶文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如英将手中兵器掂量了一下,开口说道:“说起这座黄大仙庙的建成,还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与我有什么关系?”叶文青好奇地问道。
  “你走之后,我爹爹气得大病一场。”黄如英忿忿地说道:“病愈之后,爹爹将我和二哥唤到床前,痛心疾首地问道:你们兄妹说一说,咱们黄家,对那个不肖子掏心掏肺,为何他在学成之后,会不辞而别呢?
  我二哥说,可能那个不肖子认为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吧。
  我爹爹认可了这种说法。他出了一趟远门,去深山之中,请出一位修行近六百年的黄大仙,为他老人家修建庙宇,搭建济世救人的平台。时至今日,方圆百里之内,能与城隍庙齐名的,恐怕只有我们的黄大仙庙了。”
  “师姐说得没错。”叶文青认可了黄如英的说法。
  “当初,你若是留下来,与阿兰成亲,不去城隍庙,仍然可以成为社会名流的。”黄如英奚落道:“创建一座庙堂比投奔一座庙堂更受人尊敬。”
  叶文青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其实,是一个样子,即使我留下来,娶了阿兰,你们黄家,会让我做黄大仙庙的庙主吗?你会答应吗?退而求其次,我会成为黄大仙庙的二当家吗?也不会的,因为,我当了二当家,你二哥黄如海往哪里摆呢?所以,我投奔城隍庙,迎娶周碧华,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我想出人头地,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向上走,我的出身决定了我没有选择婚姻的本钱。”
  “好好好。”黄如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死不悔过。”
  两个人开始在擂台上动起手来,高手对决,精彩纷呈,看得台下一众鬼魂啧啧称奇,惊叹不已。五十个回合之后,黄如英一招“排山倒海”,掌心正中叶文青左肩。叶文青向后退了两步,一脚蹬空,从擂台上栽了下来,眼见着脑袋就要摔在地面之上,只见二当家纵身一跃,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稳稳落地。
  身后传来一阵叫好之声,也不知是替黄如英的胜出喝彩,还是替叶文青的成功自救喝彩。
  “师姐,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叶文青对着台上的黄如英,拱手说道。说罢,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曲氏大长老对着台下宣布:“这一场比试,蒙面黑夜人胜出。”
  台下忽然间传来一个女人节斯底里地喊声:“你怎么可以打败叶文青呢?他输了,还如何肯放回我师哥的魂魄!”
  黄如英立在台上,微微一愣。
  只见台下静安堂的座位处,上一场输掉比试的那个苏冉,冲到叶文青的身后,大声喊道:“姓叶的,你不要走,把我师兄的魂魄还来。”
  163、
  叶文青不理苏冉,径直往前走。苏冉怒不可遏,穿身而过,闯到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我师哥的魂魄。”苏冉怒道。
  “又不是我杀了你的师哥,为何找我要?”叶文青说道。
  “你若不还,今日别想活着离开。”苏冉说道。
  “那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你师哥的魂魄。”叶文青答道。
  “你们城隍庙的人,言而无信。我师弟输掉了与你的比试,为何不放我师哥的魂魄?”苏冉质问道。
  叶文青渐渐失去了耐心,阴沉着脸,说道:“我敢放,你敢收吗?”
  “你几时放?”苏冉步步紧逼。
  “今夜三更,你来城隍庙,或许能见到你师哥的魂魄。”叶文青冷冷地说道:“只是,你敢来吗?”
  “鬼门关,我也要闯一闯。”苏冉答得干脆。
  “好。”叶文青挑了挑大拇指,称赞道:“够胆识,叶某先行一步,今夜三更,静候女侠的到来。告辞。”说罢,带着女儿叶攸安大步流星,离开了胭脂林。
  “师姐,下一步,你要怎么做?”赵半衣凑到苏冉的身旁,面色凝重地问道。
  “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大不了,就是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苏冉毅然决然地说道。
  “单枪匹马做不了这个事情。”赵半衣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弟,借我点钱吧。”苏冉望向赵半衣。
  “师姐,我是个叫花子,你向我借钱?”赵半衣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辈子还不了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还给你。”苏冉神色黯然地说道。
  “师姐,你借钱做什么?”赵半衣问道。
  “招兵买马。”苏冉答道。
  赵半衣寻思了一阵,一伸手,从腰间摸出那根金灿灿的打狗棒,送到苏冉的面前,开口说道:“我在江湖上漂泊了十年,有多少钱,花多少钱,没有存项,就剩下这个物件,乃是我那丐帮大哥临别前送我的礼物,师姐着急用钱,你拿去吧。”
  “多谢。”苏冉从赵半衣的手中,接过打狗棒,又将陈景元唤到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一阵,最后说道:“明白吗?”
  “明白了。”陈景元从师父的手中接过打狗棒,转身匆匆离开了。
  这个时候,一直呆在曲游苫身边的曲阳迈步来到苏冉的近前,开口说道:“师姐,我们族长让我问你,今夜你真的要去城隍庙吗?”
  “真的要去。”苏冉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们族长说,城隍庙的敌人,就是胭脂林的朋友,他愿意借你三千狐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冉大喜,开口说道:“代我谢过你们族长。”
  曲阳回去复命。曲游苫得到了明确的回复,甚是满意,将大长老唤到身边,耳语几句。大长老会意,登上擂台,对着台下大声说道:“诸位,今日的比试已经全部结束,明日上午,进行这场‘断指大会’的终极比试,由静安堂陈景元对阵蒙面黑夜人,究竟谁能最终获得百两黄金与宫长安的三根断指,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另外,跟大家透露一个消息,今夜三更,城隍庙的门前,会有一场好戏上演,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瞧个热闹,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众鬼怪窃窃私语,距离擂台远的,不知曲氏大长老这句话的含义,距离擂台近的,听到了苏冉与叶文青的对话,知道今晚三更会发生什么,于是口耳相传,片刻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今夜三更,静安堂与城隍庙会有一场恶战。
  苏冉寻了笔墨纸砚,提起笔,写了一份书信,口中念个咒语,一只秃头斑鸠落在她的面前。苏冉将书信绑在斑鸠的腿上,对它说道:“告诉张君奉那个王八蛋,今夜再不来助我,只怕今生再难相见。”
  斑鸠点点头,一抖翅膀,飞离了胭脂林。
  二更天的时候,苏冉带着曲阳、赵半衣、三千狐兵,五千看热闹的鬼怪,奔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距离城隍庙还有二里地的地方,有一片空地。
  陈景元早早等待在此,在他的身后,停放着上百辆平板车,车上堆满了各种纸人纸马。
  “师父。”陈景元跪倒在地,对她说道:“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徒儿将师叔的打狗棒当了二百两银子,买空了望舒县城境内所以的扎纸铺,这里有五百童男,五百童女,五百匹马,刀枪剑戟不计其数。”
  “做的好。”苏冉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放火,烧。”
  “遵命。”陈景元答应一声,点燃了车上的纸人纸马,一时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望舒县城。
  苏冉带着上万名手下,浩浩荡荡来到城隍庙的门前,挥挥手,很干脆地说道:“围了它。”
  于是,偌大的一座城隍庙,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曲氏的狐兵推来六辆攻城用的投石车,送到苏冉的面前,为首的狐兵躬身施礼道:“奶奶,这是我们大头目的一点心意。”
  “多谢。”苏冉道一声谢,对手下的一众童男说道:“时辰到了,动手吧。”
  “遵命。”童男与狐兵配合,将一块块巨石,搬上投石车,丢进了城隍庙的院内,砸塌了许多的房屋,胭脂林的狐兵搬来六个稻草球,浇上煤油,点燃之后,通过投石车丢进了城隍庙的院内,一时间,火光冲天,整座城隍庙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164、
  看热闹的众鬼怪见此情景,纷纷欢呼雀跃,一时间掌声四起,颇有墙倒众人推的味道。
  就在此时,城隍庙的庙门大开,从院中冲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小道士,一个个身形如电,鱼贯而出。足有上百人居多,这些小道士冲到庙外,占住三十六天罡位,七十二地煞位,抽出背后长剑,摆出一座剑阵,虎视眈眈地面向为首的苏冉。
  苏冉冷笑一声,嘴里说道:“终于不做缩头乌龟,肯出来了?”
  三个上了年纪的道士紧随其后,走出了城隍庙的大门,为首的正是城隍庙的大当家周之秋,他的左边乃是二当家叶文青,他的右边乃是四当家宫长安。
  周之秋沉着脸,质问苏冉道:“你是谁,半夜三更,为何聚集了这么多的鬼怪,围了我的城隍庙?放火烧了我的房子?何仇何怨,做这等事?”
  “放了我师哥的魂魄?”苏冉怒道。
  “你师哥是谁?”周之秋问道。
  “耿百刃。”苏冉答道。
  “哦……原来如此,那个人我是有印象的。”周之秋恍然大悟。
  “你们城隍庙的人,杀了我的师哥,又拘了他的魂魄。”苏冉说道:“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讨要我师哥的魂魄,你们若是不给,我便踏平这座城隍庙。”
  周之秋一摆手,拦住了苏冉的话,开口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的人杀了你的师哥,又拘了他的魂魄,这个事情,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而来。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能信口雌黄。”
  赵半衣冷笑一声,插嘴说道:“听说你爹爹乃是上一任庙主周真人,可是,我从没见过周真人,依照你方才的说法,这个消息是假的喽,是不是真的父子,一定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能信口雌黄。”
  众鬼怪听闻此言,纷纷大笑。
  周之秋面无表情,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苏冉上前一步,用手指着叶文青的鼻子,开口说道:“白天里,是不是你说,我师哥的魂魄就押在城隍庙,有本事,自己来找?”
  “是我说的。”叶文青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但是,我说得乃是气话,你如此相信我说得话,此时此刻,我再对你说一句,我们庙里没有你师哥的魂魄,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无耻。”苏冉气得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多说无益,动手吧。”赵半衣对苏冉说道。
  苏冉挥挥手,身后的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与那个一百多个持剑的小道士,斗在了一处,一阵厮杀之后,各有损伤,
  一队狐兵不理战场上的厮杀,将一块块大石头,运上投石车,弹射出去,城隍庙院内时不时传来“隆隆”的房屋倒塌声音。
  叶文青与宫长安见势不妙,若是不毁掉这几辆投石车,城隍庙早晚被它们砸塌。于是,两位老道纵身来到投石车的近前,想要捣毁车子。
  赵半衣挡在了叶文青的面前,笑吟吟说道:“白日里,在擂台之上,不幸败给了你,我心中不服,来来来,你我再战一百回合。”赵叶二人斗在一处。
  曲阳拦住了宫长安,拱手说道:“宫师兄,好久不见,曲某希望陪你走上三五回合。”曲宫两个扭打在一处。
  一辆投石车砸塌了城隍庙的一面院墙,红色的墙体倒塌,露出一个偌大的缺口,曲氏狐兵的头目见此情景,觉得有机可乘,于是,从腰间抽出兵器,对身后的三千狐兵说道:“孩儿们,毁掉城隍庙的机会到了,进攻。”
  三千狐兵听闻此言,纷纷抽出了兵器,随着头目,潮水一般涌进了城隍庙的院中,见人就砍,见物件就砸,眼见着就要冲进大殿之中。
  立在门口的周之秋见此情景,脸色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破右手拇指,在左手掌心画了一道符咒,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城隍庙的上空,一时间乌云密布,一阵阵电闪雷鸣,紧接着,一道天雷劈了下来,将冲在最前面的狐兵头目当天劈死了。
  墙上的壁画之中,涌出了无数手持兵器的金甲武士,一阵厮杀,将一众狐兵杀得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眨眼间,胭脂林的狐兵死伤六七百,余下的狐兵纷纷退出了城隍庙的院子。
  城隍庙的上空,全部被乌云笼罩,一道道天雷劈下,不断有鬼狐倒下,鬼怪们个个心惊胆战,被周之秋的法力所震撼,开始出现溃逃,周之秋并没有追杀逃走的,任由它们逃命,于是,余下的鬼狐为了逃命,开始了大溃逃。
  形势登时发生了变化,原本喧嚣的战场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城隍庙的几个当家人指挥着手下的小道士,将苏冉、赵半衣、曲阳师姐弟三个,团团围住。
  888楼被我自己占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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