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微笑》第四十七~五十章


第四十七章 南五台山
易士奇听到白松道长说神鳖可解五毒蛭之毒,忙请教如何解法。
白松说道:“道家符咒向来都是采用刚烈之法,强行驱除体内之魔,像五毒蛭这样躲藏在脑袋里,硬碰硬必会损坏脑部组织。秦岭神鳖就不同了,它可以逐步温和的分解毒素并吸出五毒蛭到体外。”
“是分解聚合吗?”易士奇想起兰教授的话。
白松道长未可置否,继续说道:“作法是将神鳖吸盘吸附在后脑勺的风府、风池、天柱、哑门四大要穴之上,头部为诸阳之会,请掌门师兄请出我全真教镇山‘真武印’封住师弟头部正面头维、印堂两穴,侧面分别封住太阳、耳门穴和头顶门的百会大穴,连续十二个时辰即可驱除师弟脑中的五毒蛭了。”
易士奇沉吟片刻,说道:“白松师兄,请禀明掌门,请为易某驱除毒蛭,易某感激不尽,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这就下山一趟,天黑前赶回。”
易士奇与小华回到了院子里。
“易大哥,我还是对这些老道不放心,你真的要他们为你驱除五毒蛭吗?要出事的预感我还是异常的强烈。”
“我这就赶往南五台山与格桑活佛商量一下,但愿他还在那里,我感觉此人值得信赖,你在家里等着,我会快去快回。”易士奇交代完便匆匆下山。
南五台山为终南山支脉,在西安市以南30公里处,山上有大台、文殊、清凉、灵应和舍身五个小台,也就是五座小山峰,因其位于陕西耀县药王山以南,故名南五台。此处山形峻峭,峰峦重叠,森林茂密,景色极为秀丽,为终南山之最。
中午时分,已至南五台山下。易士奇望着五台秋色,蓝天白云下的满山红叶,如此美景却是无心观赏,向途人问明道路,便急忙赶上山来。
通往主峰的山口处露出黄墙黛瓦,近前看是一座弥陀寺。院内长有两株高大的玉兰树,颜色深绿枝叶茂盛。继续前行不远就来到了塔寺沟,一座保持完好的隋代建筑五佛殿和圣寿寺塔呈现在眼前。
易士奇望着这座有名的隋代阁楼式砖塔,据说西安唐代的大雁塔即是仿照此塔修建的。
塔下就是五佛殿,殿前两株古槐树,粗有五米多,二十余米高,相传植于唐代,至今1300余年了。
易士奇上前询问坐在老槐树下的一个和尚:“请问师傅,可知道格桑活佛在哪儿?”
和尚摇摇头说不知道。
“施主可是要找前几日来挂单的那个红衣喇嘛?”身后说话的是一个手持扫帚的小和尚。
“正是,请问小师傅,现在他人在哪里?”易士奇赶忙问。
小和尚手指远处的那座最高峰,说道:“看见那座最高的山峰了吗?那就是大台,也叫观音台,那儿有隋朝的圆光寺旧址。那个怪喇嘛非要在那儿住,那上面连吃的和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易士奇道谢后,向那座山峰而去。那红衣喇嘛一定是格桑活佛,没有房子与食物是难不倒密宗苦行僧的。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易士奇没想到通向观音台竟有20里路之遥。一路上,山重水复,峰回路转,险峰秀岩,目不暇接。他在绢流如帛的流水石瀑布旁坐下休息,用手掬了些山泉饮下,泉水清冽甘甜沁腑,爽极了。眼睛望去,那边孤峰独秀的是送灯台,脚下是屈腿静卧的犀牛石,最高处的峻拔凌霄的才是观音台。黄昏时分,易士奇终于到达了峰顶。
夕阳西下,群山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下,文殊、清凉、灵应和舍身四峰之间仿佛升腾起团团紫色烟霭,“好风水啊。”易士奇禁不住脱口叫道。
“易老弟再不来,贫僧就要东去普陀了。”夕阳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生硬的普通话。
易士奇定睛望去,悬崖边一块探在半空之中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人,火红的僧衣与天际的彩霞浑为一体,恍若天人,正是格桑活佛。
易士奇没有吱声,仍旧是呆呆的望着满身金光的活佛,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感悟什么是‘道’了……
“道,即是与自然融于一体,‘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易士奇喃喃自语道。
“哈哈,易老弟果然慧根奇佳,天永恒而地无垠,天地之所以永恒无垠,正因为它们并非存在于自身,因此才能得到永恒。易老弟还是不肯做我门下弟子么?”
“大师,我至今仍未决定何去何从,一切随其自然吧。上次蒙大师传我密咒,受益非浅,今天特意前来请教大师,今晨偶得一条能解百毒的秦岭神鳖,欲请全真教白云掌门施法以神鳖吸出我脑中之五毒蛭,此法可行否?”易士奇恭敬的问道。
“贫僧曾闻秦岭神鳖,听说在秦岭山中已有数十年不见其踪迹,若真的是神鳖,老弟之毒可解。”格桑活佛道。
“我是说,上次全真教掌门的两个师弟为我驱毒,心存歹意,我差点被搞成残废,这次难免心有余悸。”易士奇叹道。
“贫僧不好妄言老弟道中之事,但我看你神气虽略有晦涩,但印堂光滑红润,应无大碍,放心去吧。”活佛说道。
“大师可有护身之术,教我以防万一。”易士奇尴尬道。
“须入我门下,密宗门规甚严,恕贫僧无能为力。”活佛淡淡道。
“打扰大师了,请恕我鲁莽。”易士奇懊丧之极。
“好说。”活佛摆摆手。
“在下告辞。”易士奇心灰意冷道。
“嗯。”活佛哼道。
易士奇一路跌跌撞撞下山,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活佛今天怎么这样小气呢,难道我现在不愿加入他的门下,他就对我如此的漠不关心?似乎太世俗点了吧?
月色如水,山路清晰,易士奇独自走着走着竟生寂寞之感,他拍拍脑门,叫道:“出来陪我说说话!”
“我心情不好。”岩黑吞吞吐吐说道。
“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易士奇问道。
“你想想,我还剩有多少天啦?这里气候又凉又干燥,老道们个个心术不正。我想念我的哀牢山。”岩黑幽幽道。
易士奇语塞了,是啊,岩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若是这次驱除毒蛭成功,我应该返回去哀牢山一趟了。
重阳宫大殿上,掌门白云道长面无表情的对身旁的白松、白石两位师弟说道:“驱除五毒蛭时,只要中断半个时辰即可。”
“师兄放心,那小子这次无论如何必死无疑。”白松咬牙切齿的说道。
月光下的南五台山观音峰上,格桑活佛望着圆圆的月亮,满天的星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有危险了,贫僧要会会那些老道了。”
第四十八章 驱魔
易士奇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重阳宫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他悄悄绕到后山小院,见自己的西屋亮着灯,推门进去,是小华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着他。
易士奇心中一热,不知说什么才好。
“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华顿时眼眶红了。
她告诉易士奇,傍晚时,白松道长来过几次,问他回来没有,让他做好准备驱魔。
易士奇沉思了片刻,取出怀中一直不离身的瓷瓶,郑重地交给小华,说道:“万一我有什么事,你须速速溜下山去,前往大苗山找苗疆女巫春花婆婆,将金蚕和《金蚕蛊术方》及青铜镜交给她。其后你若愿意就前往哀牢山一趟,将我的情况告诉岩坎老爹。你已经无依无靠,孑身一人,我请老爹收留你,山阴村就再也不要回去了,那里鬼祟异常,十分危险,你哥哥的遗言也要你永远离开山阴村。”
“易大哥,我要同你在一起,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决不会离开你。”小华坚定的说。
无论易士奇怎样劝说,小华就是不肯。
“别吵啦,你们也应该听听我的意见。”岩黑不满意的嘟囔道。
“好吧,那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易士奇拍拍脑门道。
“我的意见是两个,分为上下两策,你想先听上策呢还是下策?”岩黑卖弄道。
“别罗嗦了,一起说出来吧。”
“上策是,按照我原来的设想,我教你巫咒,将五毒蛭缩小后寄居在你的胃里,这样在你的口腔里,除了舌头之外又多了个吸盘,既方便又实用,岂不快哉。”岩黑嘿嘿笑道。
“这一策太恶心,否决。”易士奇不由分说道。
“好,下策是趁着现在夜深人静,我们一起偷偷溜下山去,星夜赶往哀牢山。”岩黑叹了口气。
“你们现在都是朝坏的方向去想了,我的想法是,既然青虚道长也给掌门留了书信,小华恰巧捉了绝迹数十年的解毒良药——秦岭神鳖,这些都是机缘啊。白松和白石两位师兄已经知错,我们也应给于其改过的机会。你们都不要再说了,让我来用乾隆雕母卜上一卦。”
易士奇从怀中取出那三枚乾隆通宝,合于掌中,贯通心意,掌心一热,抛出铜钱。
铜钱在空中碰撞,叮咚悦耳……
卦象已成,却是乾上离下,得一《同人》卦,周易第十三卦。
易士奇哈哈大笑,道:“你们看,《同人》卦,同人与野,亨,利涉大川,
利君子贞。天下有火之表象,天在高处,火势熊熊而上,天与火亲和相处。再看九五爻动,同人,先号啕,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小华急切的问道。
“是啊,麻烦你给解释一下。”岩黑附和道。
“此卦象征着与人和睦相处,有
利于君子明辨事务,求同存异。《象辞》中这样分析说,开始大声痛哭,说明内心因不知战事的胜败而焦急,后来大军遇到了志同道合者,终于获得了胜利,于是就破涕为笑了。”易士奇解释道。
“铛……”重阳宫内悠扬的钟声响了。
清晨,阴沉的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冰凉沁骨,使人感到了深秋的寒意。
驱魔仪式在重阳宫正殿上进行。
大殿正中央,易士奇盘腿打坐在一块蒲团上,掌门白云道长、白松道长端坐在另两块蒲团之上,四周按天罡步排列着数十名道士,白石因犯戒已经被逐出全真教,故只是躲在大殿角落做看客。
掌门白云道长手捧全真教镇山之宝——真武印,这是一方只有二寸五分的雷震枣木方型法印,阳精封篆,盛以绛囊。
“白泉师弟,此乃我终南山重阳宫真武印,是祖师王重阳当年亲手所制,其封泥锁住四方各百步,则虎狼不敢近前,以印印泥,断其道路,则神鬼灵魅不得逃逸,端的是灵验。我需要先将你头部两侧、正面和头顶几大要穴以印封住,只留脑后供秦岭神鳖吸毒,如何?”白云说道。
“请师兄动手。”易士奇平静说道。
白云点点头,自绛囊之中取出真武印,早有道士捧过朱砂印泥,白云使印沾泥后,连印易士奇头维、印堂、太阳、耳门及百会诸要穴。
与此同时白云和白松口中诵行印咒:“干象天灵,坤以运载,不得违时,周而复始。天丁受吾神印,六甲卫吾身形,何神不从,何鬼敢当。吾印指天天倾,指地地裂,指人人长生,指鬼鬼绝灭,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风风停,指雨雨歇,帝君授吾神印化摄,汝等有违吾令,四肢伏折,急急如天帝律令敕。”
易士奇感到头上印封诸穴开始发烫,如同火炙一般。
有道士奉上玻璃瓶,打开瓶盖,将瓶口对准易士奇的后脑勺。只听“啪”的一声,秦岭神鳖自瓶中滑出,那冰凉凉、粘糊糊的大吸盘吸住了易士奇的脑后风府、风池、天柱、哑门四大要穴,四股凉气直透颅内。
白云再下印咒:“三五堂堂,日月为光,阴阳交会,四时中央,神印一下,万鬼灭亡,急急如律令。”
易士奇此时脑中突发阵阵眩晕,他知道这是秦岭神鳖在向外吸拉五毒蛭。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打坐着,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小华焦急的站在柱子后面,她感觉到了全真派真武印的强大排斥力,只能远远的望着闭目打坐的易大哥。
太阳就要落山了,六个时辰过去了,易士奇仍旧迷迷糊糊的,可身后面的人看得很清楚,在他的后脑部,渗出一摊黑乎乎的软软的物质。
白松眼睛望着掌门白云道长,白云不宜察觉的点了下头。
白松站起身来,左手掐枷鬼诀,食指中指相叉,无名指与小指也相叉,中心开穴,大指掐寅上,来到易士奇身后,右手掌心是早已准备的一捏辣椒面,装作检查神鳖情况,右手抚过神鳖后吸盘,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辣椒面全部抹在了粘糊糊的吸盘鞭毛上。
秦岭神鳖本是解毒的神物,对任何毒药均可解,但对于自然的辛辣调料却十分敏感,全真教久居秦岭,白松道长深知神鳖的习性,故此用的是西南出产的极辣的朝天椒粉。
秦岭神鳖此时已经将五毒蛭吸出了一半,突然尾部的饮水吸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猛烈热烫感,如此强烈的辛辣刺激,神鳖忍受不住了,连连的打着喷嚏,主吸盘由易士奇的后脑勺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还不停的打着喷嚏。
本来秦岭神鳖一面分解着五毒蛭的毒素,麻痹着它的神经系统,一面缓慢平和的将其身体逐渐分解拉出。但此刻的五毒蛭在脑颅内的另一半身体因麻痹的中断而猛然警觉了,最强烈的一种毒素——喜毒发作了。
一种喜悦之情涌上了易士奇的脸上,他的嘴角慢慢的现出了微笑……
第四十九章 重阳宫之变
掌门白云道长面无表情的站立起来,对一个道士头说道:“此乃天意,非我等能做到的,罢了,撤去金罡阵,退出大殿。”
那道士应诺着带众道士退出大殿。
这时,一个道士慌慌张张的由后殿跑出来道:“禀掌门,后面打起来了。”
白云道长脸色一沉,说道:“什么打起来了?”
“圣物和癞蛤蟆打起来了!”那道士补充道。
白云一甩袖子,匆匆向后殿而去,白松看了看易士奇一眼,鼻子哼了一下,也跟着去了,整个大殿之上转眼之间竟走的空空荡荡。
小华急忙从柱子后转出,朝易士奇奔来,那些道士们的金罡镇一撤,围绕着易士奇的罡气也就没有了。
小华双手抓起躺在地上仍旧喷嚏不断的秦岭神鳖,将其吸盘对准易士奇的后脑勺,使劲儿的按着,无奈那神鳖只顾身体不停的收缩,打着连串的喷嚏,根本无法再吸。
小华叫喊着易大哥,几乎哭出声来。
“萨坦阿祗伽都伽婆夜……”一声密咒传入小华的耳朵,格桑活佛火红的僧衣从殿门飘然而至。
格桑活佛口中诵着密咒,来到易士奇面前,出指如风,连点其头部十二梵穴,易士奇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动了。
“我们一起离开终南山吧。”格桑活佛对小华说道,轻轻将易士奇背在了身上。
他俩出了大殿,转向后山小院,小华进屋取点东西后,与格桑活佛一路向后山坳而去。
掌门白云和白松道长来到了青石池旁,见到那黑蟾蜍不知怎的竟跑到隔壁圣物朱蜮一边去了,此刻,毛毛虫和黑蟾蜍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黑蟾蜍围着池子边绕圈,不时地喷出黑烟,毛毛虫原地打着转,也不甘示弱的射出毒汁,两方旗鼓相当。
“赶快分开它们。”白云吩咐道。
一个小道士取来根竹竿,伸进池中去拨黑蟾蜍。黑蟾蜍大怒,两只有力的前爪抱住竹竿一拽,就把竹竿拖入了池中,那小道士差点失手掉进池里。
“快去拿罩网。”白松叫道。
又有道士取来长柄罩网,众道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黑蟾蜍擒住,放回了原先的池子里。
“以后要多多留意,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掌门白云道长严厉的说道,然后朝白松摆摆手。
两人回到大殿,易士奇已经不见了……
格桑活佛背着身材魁梧的易士奇依然奔走如飞,遇到小沟坎飞身而过,这大概就是小说里的轻功吧,小华想。
他俩沿着秦岭东西走向的山沟一路向上攀去,小华紧紧的跟在活佛的身后,气息均匀,脚步轻盈。
格桑看在眼里,颇为惊讶。他停下脚步,轻轻地放下易士奇,让他靠在一棵大树下。
“谢谢活佛叔叔相救。”小华感激道。
“不必言谢,贫僧这是在救贫僧未来的徒弟呢,这回他再也无话可说了吧。”格桑道。
小华看着易士奇后脑上还有着一些粘乎乎的黑色物质,就准备用手去揪。
活佛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扯断了毒蛭会再生,医治起来就更麻烦了。”
小华赶紧住手,她问格桑活佛:“刚才老道们都跑到殿后,那毛毛虫怎么了?”
“贫僧把癞蛤蟆丢进毛毛虫的池子里去了。”格桑哈哈笑道。
“哎呀,我忘了,”小华沮丧万分,“方才应该将秦岭神鳖带来的。”
“贫僧现在用密咒暂时镇住五毒蛭,医治之法我还要琢磨琢磨。”活佛挠了挠头。
“快看!”小华指着易士奇叫了起来。
易士奇的脸上又重新开始了微笑……
“唵哗叽叭咩哞……”格桑活佛念起了金刚持心咒。
易士奇头上真武印抵消了大部分的密咒磁场,以至于格桑活佛的功力真正到达五毒蛭身上的很少,如此一来,不但难以克制住毒蛭,反而使其更加暴怒,这毕竟是一条经过五次蜕皮的五毒蛭,其凶悍程度可想而知。
易士奇头部蒸腾着白气,脸上的肌肉在不断的抽搐着,似笑非笑,令人感到诡异至极。
“先给他弄点水来喝。”活佛说道,额头上已经冒汗,它只能加大诵经频率。
小华赶紧寻找盛水器皿,急切之下自易士奇身上取了骨碗便攀下谷壁,去到谷底的小溪中取水,好在她是自幼长在乌蒙山区,身手十分敏捷,不一会儿就端回来一碗溪水,基本上没有溢出多少。
她拉扯着易士奇紧闭的嘴唇,将冰凉的溪水往嘴里倒,无奈易士奇牙关紧闭,已无法吞咽,溪水沿着他的微笑的嘴角流下。
小华轻启朱唇,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唇接唇的慢慢的将溪水洇进易士奇嘴里。一口下去,他紧闭着的牙关竟然松动了少许,又是一口下去,他的双齿则张开了一条缝。小华大喜,忙将溪水一口口灌下,少顷,一碗水已经全部灌入易士奇口中。
须臾,易士奇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诡异的微笑不见了,他只是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小华……
此刻,小华发现易士奇的头上朱红色的真武印正在化作一缕缕烟尘,发出“吱吱”的烧灼声,他的脑后又渗出来大量粘乎乎的黑色物质,那是五毒蛭分解的身体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出。
泪水模糊了小华的双眼,她的易大哥得救了。
格桑活佛停止了念咒,诧异的望着这一切,刚才还是岌岌可危的局面竟然迎刃而解了,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密咒的功效,一定是另有原因。
格桑看看小华,又看看易士奇,慢慢的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只盛水的碗上,那只黑褐色毫不起眼的骨碗上……
“多谢大师相救。”易士奇终于说话了,小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喜悦的眼泪喷涌而出。
“小兄弟,是这只碗救了你。”活佛坦然说道。
“碗?小华,这是怎么回事?”易士奇感到后脖颈上粘乎乎的,便用手往下拉扯。
小华满面泪痕,已经说不出话,只是帮着往下拽着五毒蛭分解的那些黑色物质。
“小兄弟,自你昨晚离开南五台山观音台,贫僧就一路上跟着你来到终南山重阳宫。那些妖道利用秦岭神鳖为你吸毒至一半之际,竟然使奸令神鳖中断治疗,要你的小命。贫僧到殿后一把捞起癞蛤蟆丢到了毛毛虫池子里,引开大殿里的老道,将你背了出来。贫僧没想到的是,全真派的真武印竟然如此厉害,消解了贫僧的金刚持密咒,若不是小姑娘冒险下谷底取来溪水,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活佛叙述了事情经过。
“小华,我……”易士奇紧紧地拉住小华纤细的小手感激万分,不知说什么好。
小华羞怯的低下了头,摇了摇肩膀。
“小兄弟,你这碗恐是来历不凡,盛水后竟然破了全真教的镇山之印,一举驱除毒蛭,而且贫僧丝毫感觉不到骨碗中蕴含的真气,真是闻所未闻,远胜于密宗的嘎巴拉。”格桑心悦诚服说道。
“不满大师说,此碗来自乾隆地宫,是乾隆爷的随葬之物,1928年被军阀盗出,前不久在云南哀牢山,一位老人家送给我的。”易士奇不敢隐瞒,便如实道出。
活佛细细的观察着骨碗,突然轻声惊呼,颤抖着双手捧着骨碗发愣。
易士奇颇感惊奇,又不好问其缘由,只是疑问的望着格桑活佛。
“你看看碗底。”活佛说道。
易士奇伸手拿过碗,看着碗底,骨碗经水浸之后,碗底隐约显露出来两个古朴的字迹——郑隐。
“拜尸教!”易士奇惊呼道。
第五十章 笨教最后的仁波切
格桑活佛惊愕的盯着易士奇,慢慢的说道:“你知道拜尸教?”
青虚的信中讲到了东晋葛洪及其徒弟郑隐一事,但叮嘱易士奇不能对外人讲,就连重阳宫全真教也不例外。
“我只是听过一位世外高人讲过一点点,具体的不甚了了。”易士奇说道。
“那人是谁?现在何处?”活佛追问道。
“大师见谅,我有承诺在先,不能透露他的名字。”易士奇歉意道。
“哦,原来如此。小兄弟,希望你以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要再提起这三个字和骨碗上的那个人名,恐惹来杀身之祸。”活佛嘱咐道。
格桑活佛站起身来到易士奇身后,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满意道:“嗯,五毒蛭已经全部清除掉了,把骨碗收好,轻易不要给人见到。”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易士奇说道。
“重阳宫你是回不去了,索性直接拜师入我门中吧。”格桑再次劝说。
易士奇苦笑着说道:“大师,我本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学老师,风水专业倒也符合我的兴趣与爱好,经济收入算是不错了,实在是不想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争斗中去,什么全真教也好,什么毒蛊尸虫也罢。更何况我的假期早已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解聘了。我想带小华回到岭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唉,可惜了这一块良材美质啊,也罢,一切随缘。”活佛叹道。
“大师既非密宗黄白红三教,那你这一门究竟该如何称呼?”易士奇问。
“笨教。”活佛答道。
易士奇吃惊不小,原先研究藏密文献书籍时,自己曾对湮灭了数百年的西藏笨教感到好奇,但始终找不到他们近代活动的迹象。
笨教是古代吐蕃原始巫教,发源于林芝,年代已无从考证,盛行时分本地、外来和窜易三派,黑笨、白笨两支,早期但以祷神伏魔为人禳病,并多有通灵人,喜占卜、幻术,崇敬鬼神、精灵、魂魄、命运、道数等。当年莲花生大师曾于林芝县的笨日神山上与笨教教徒有过一番恶战,战败方的笨教从此一蹶不振,逐渐淡出历史,雪域高原终被外来宗教——印度传来的佛教所统治。
“大师原来是笨教,西藏的本土原始自然宗教,近代以来,江湖上已绝少听到了。”易士奇景仰道。
“小老弟,我教千百年来默默无闻,我们崇尚自然、原始,与天地和谐相处,我们自食其力,从不要信徒供养,苦行于世。如今,贫僧颠沛于中原,想物色一个衣钵传人而不可得,却实令人心酸啊。”格桑活佛黯然失神。
易士奇瞧着于心不忍,只得劝解道:“大师,中原人半个世纪以来受无神论影响较深,加之汉传佛教的日益商品化,人们已经对宗教的动机产生了怀疑,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看大师不如前往滇西北一带走走,那里民风淳朴,或许有收获呢。”
“我要回哀牢山。”岩黑醒了。易士奇抬头望去,原来天已经黑了。
“咦,你把五毒蛭怎么了?”岩黑诧异的说。
“已经清除了。”易士奇没好气地说。
“你,你杀了它!”岩黑叫道。
易士奇没有回答。
“你这个刽子手!你竟然杀了它,它和我风雨同舟了几十年,情同手足啊,你知道么,它曾是一条那样多愁善感的虫子,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呜呜……”岩黑竟然伤心的哭泣起来。
易士奇望着地上的那一摊粘糊糊的东西,不知说什么好。
“小兄弟,你在同那邪灵说话么?”格桑活佛奇怪道。
“就是它,一到晚上就醒了,我在同他对话。”易士奇解释道。
“我不是邪灵!”岩黑抗议道。
“让我来看看。”格桑说着伸手按住易士奇脑门,一股热力直透颅内,须臾,点了点头。
“可想把他清除掉?”活佛问。
“当然想了,大师有办法?”易士奇回答道。
“你不能这么做!”岩黑极力反对的声音。
“你听说过密宗的灌顶吗?”活佛问。
易士奇想了想,说:“书本上看过,所知不多。”
活佛说道:“灌顶最初来源于印度,印度国王的太子在继承王位之时都要举行一个仪式:取四大海的海水放于一个宝瓶内,浇洗于太子的头顶,于此仪式之后正式成为国王。这就是灌顶的原意。《大幻化网总说光明藏论》中云:‘依甚深之密咒灌顶仪轨,即能驱散或洗净弟子之三门及平等俱之诸障垢,于自相续中注入或种植能显现智慧之力,并令成熟四金刚也。’意思是,灌顶可以驱除罪业和邪灵。在密宗的实践上,必要时上师可以酌情强行灌顶。”
“这么说,灌顶可以驱除我脑子里的岩黑的生物磁场?”易士奇说道。
“何止驱除,实际上就是消灭,杀死邪灵。”活佛道。
“我不要!”岩黑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凡灌顶必先成为我门下弟子,密宗是不能给外人灌顶的。”活佛盯着易士奇的眼睛,他试图再次的劝诱。
易士奇想了想,淡淡一笑,说:“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易某这辈子只想做一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他转过脸去,情深意重的望着小华接着道,“至于乌蒙山那边的命案,有政府,有公安局管着,我又何必卷入太深?我要每天同小华坐在深圳湾看海,休息时与小华去品尝粤菜,平安就是福。”
小华含着眼泪,含情脉脉地望着易大哥。
唉,格桑.仁波切长叹一声,似有无尽的惆怅。
易士奇坚定的目光望着活佛。
“好吧,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你脑中的邪灵转移到其它的物体上。”活佛说道。
“大师是说有办法将岩黑的生物磁场转移,而不是杀死他?”易士奇数日来与岩黑昼夜相处,内心里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盟生怜悯之情。
“是的,但需要你脑中的那个岩黑配合才能成功。”活佛解释道。
“喂,岩黑,你听到了吧?你愿不愿意?”易士奇言语恳切之极。
“我不愿意。”岩黑一口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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