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西藏】《云中岛》(架空/藏地支教/现实风/双日更)

张起灵像个尽责的绅士一样拉开了我的车门,我推开了他的手,然后在下车时故意踉跄了一下,马上直起身来,但我真脚软了,步子没收住,一头撞在车门上。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
“...我没事。”
“跟着我。”
张起灵径自托住了我的肘弯,拉住我半靠在他身上。
不知怎么的我有点愧疚。

人来人往,举着旅馆名牌和兜售地图的当地人挨挨挤挤,四处游荡,身份不明的中年男人或女人目光躲闪,手里揣着用布包起来的什么东西,试图隐蔽地展示给每一个路人。张起灵带着我轻而易举地穿过人流,不动声色。斜屋顶的售票大厅投下浓重阴影,老远地,我看到小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所有的阳光就哗啦啦地从他头顶上方倾泻下来。
我笑了,张开手臂试图给他一个拥抱,还没伸出手去就被小花的一个眼神按下了。
我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迈着夸张的商务步走了出来,老远就冲着我们伸出右手,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哪位是吴先生?”
我和张起灵对看了一眼,然后勉强点了点头。这一刻我严重怀疑小花刚被车门夹过了脑袋,他头顶翘起了一撮呆毛,套着件白色T恤,胸前醒目地印着一只大嘴绿豆蛙。看起来酷似我一个叫王盟的同学。
“幸会——”他足够客气地握了握我的手,“另外这位是?”
“......张老师。”
“您好。”
“我先回去了。”张起灵淡淡地说,看了我还拉着他胳膊的右手一眼。“司机在等。”
“哎张老师,”小花困惑地挠了挠头,“您是学校的人吧,吴先生下面怎么办?我们老板回内地了,交代我接站,说学校有人送,听他安排。”
看着小花天真无邪的傻样子,我嗓子里像是有只狗尾巴草在挠,赶紧咳了出来,尽量狼狈一些好不用去看闷油瓶的表情。
“哎哟,看我!”小花一拍脑门,“忘了吴先生身体不舒服,走,上车吧先。张老师您可不能走,您走了,我万一出了岔子,老板回来能把我给拆了。”

张起灵沉默不语地跟着我们上了计程车,习惯性坐上了副驾驶,小花一路上扒着座椅试图跟张老师搭讪,只换来两个惜字如金的“嗯”。最后他放弃地倒回座椅里,习惯性地要去松领带,松到一半才发现穿的是绿豆蛙。
我晕乎乎地看着他,无声地竖了个大拇指。
牛逼。

“他一直这样?”
小花低头在手机上敲了两下,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我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失忆?”
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就算在计程车松软的靠椅上他仍然坐得很直,椅背挡住了他半个脑袋。闷油瓶的背面和正面一样冰冷、沉默、一丝不苟,唯一温热的只有他不断被刷新的记忆,转瞬即逝。
我想了想,敲下一行字递回去。
“之前,好很多。”


小花安排的青旅很符合他的品味,干净,简单,隐私感。这是二楼的一个标间,阳台间,落地玻璃门,越过玻璃门可以清楚看见青旅门前的小巷子,以及西藏第二人民医院。小花拎着一包医生刚开的药,搭讪着往桌子上搁。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尝试做跟班,显然心有余,力不足。
半个小时前医生劈头盖脸把我们骂了一顿,连上了素未谋面的阿贵。病人消极治疗,家属看护不力,而之前看病的医生“不是跟你有仇,就是个骗钱的废物!”
“家属知不知道高原感冒多危险?”他冲着闷油瓶吼,“患者感冒初期家属为什么不督促治疗!现在都一周了,一周了,哼,我的天!”
闷油瓶一声不响地站着,好像被骂的是他身后的盆栽。医生哼了一声,伸出大手把乱蓬蓬的头发挠了个遍,然后低下头去快速地写处方。
“哪——”五分钟之后他把一张处方潦草地推过来,“之前医生开的药停掉,我看那小子根本不懂怎么治病。晚上需要家属照料,万一观察到情况加重,马上就诊,必要的话转回内地医院治疗。”
在闷油瓶被勒令去拿药的三分钟里,医生开始骂骂咧咧地处理下一个病人。小花之前一声不响地贴门边站着,现在终于走到我旁边,把手放在我肩上。我知道他一定无法决定是拍肩安慰我一下,还是一拳把我打翻在地。鉴于医生还七窍冒火地坐在对面,我想小花不会贸然采用后一种,于是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天真无邪地笑了。
“好久不见。”
小花审视着我,没有笑。

回旅馆不久小花就回去了,走之前我在洗手间里堵住了他,提醒他帮我约那个叫霍秀秀的心理治疗师,小花在洗手,洗着洗着停住了,水继续流,我看见他喉头肌肉抽动。
“吴邪...”他过了很久才压着声音说,“我他妈现在想给你一巴掌。现在把你在琼结吃的药方拿给我,然后回去休息,马上,立刻。退烧之前,一只苍蝇都别想进你房间。我保证。”

我很快昏昏沉沉睡着了,醒来之后看见闷油瓶趴在阳台上,手撑着栏杆往下看,傍晚时分旅客开始进出大门,城市旅行者,硕大登山包的驴友,背单反,满头大汗满脸尘埃的摄影爱好者。
我想他现在才看到外来游客眼中的西藏,神秘,纯净,自行其是,同时永远充斥着喧嚣与入侵感。他是西藏的过客,却像天生为这片雪域而生。夕阳里他的背影,像是那天在青瓦达孜宫的废墟中,眼前是苍茫的黄昏的山野,三千年不变的亘古大地。闷油瓶的背影如同他的表情一成不变,他的前史如同他的眼睛格外难猜。

“小张老师...”
我喊了他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今天辛苦你还是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倒不如开口让他帮我煮碗面。张起灵不需要礼貌,不需要客套,用沉默拒绝一切虚头巴脑,他只说有意义的话,做有意义的事,却忘记有意义的人。张起灵是一个悖论。
闷油瓶转过身看着我,阳光的阴影抹去了他脸上的一切细节。模糊一片。两秒钟之后他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沉默地递给我。
我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接过水,用另一只手把被子挪开。

“张老师,你不爱说话。”
我示意他坐下,张起灵仍然笔直地站着,直到我用手臂支撑着打算从躺卧变成半坐。
张起灵伸出手按住了我,顺势坐在了被子挪开的位置。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因为张起灵强势,天生地,强势者无法无动于衷地面对一个弱势者,更无法放任他。群居动物的天性,可悲的怜悯,目前为止,这是我发现的张起灵唯一的弱点。他坐在床铺上的样子心不在焉,垂着腿,双手撑在白床单上,肩窄窄地削下来,落在墙上的影子像简笔画。我背后有点出汗,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因为我在酝酿要说的话。

“你不爱说话,也许,这让你感到安全。”趁着闷油瓶的眼睛还没有离开我,我抓紧时间说道,“但也许,事情并没你想像的那么好。很多事显而易见,你不需要说。”
我成功地把他的目光留在了我脸上,张起灵淡淡地看着我,没有表情,但我猜这辈子他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比如你没有忌口,习惯早起,经常爬山,有意识地锻炼,锻炼时避开人群。比如你涂一种紫色的半透明药膏。你右手臂有两道刚痊愈的伤痕。”

我索性闭上眼睛,高烧后的疲倦让我的声音有种不真实感。

“你很奇怪日瓦德庆寺的全部佛像怎么忽然就完工了,你很奇怪,你是怎么丢了一本书,《京剧脸谱绘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它的,只是在你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不仅是绘集,有的时候你会怀疑,你丢掉了更多的东西,也许更重要,但你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你怀疑它们是梦,一觉睡醒之后自动清零,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你意识不到,你仍然带着它们遗留给你的习惯。告诉我——”我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会坐在这里,此时此刻?接连两天,牺牲睡眠,陪一个没说过三句话的陌生家伙?”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我如同困兽一样瞪回他,彼此对峙。
“先告诉我,你是谁。”
“吴邪,杭州人,支教教师。一周前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我咬着牙,声线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张起灵,我忍够了。”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习惯236楼催文的方式。作为作者没能按时更新,我非常抱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尊重读者。事实上,尊重读者最好的方式就是对小说本身负责。而作为读者,如果天经地义地认为作者是在向你交作业,那不如别再看这篇小说,没有什么好东西是交作业交出来的。扯远点说,这种心态无非由于近年写文的人太多,为了要更多读者,作者一边写文还得一边贡献噱头。部分读者则相应产生顾客心态。这绝对是畸形的关系。如果小说够打动你,我们之间的交流就算建立完成了。所以更多时候,我宁可把更新时间、读者互动放在第二位,写不完或者不满意就不会更新。如果为赶时间,流水账当然也可以写,但有一就有二,如此下来云中岛恐将大大失信于读者。
我很幸运的是,几乎没有碰到过没道理的读者,而且作为一个不会卖萌回复也不及时的家伙还有这么多朋友一路看到现在,而且一直在贡献宝贵意见。这对于我来说绝对是财富跟幸运。拖文无论如何不对,在这里要跟这些朋友讲抱歉。云中岛的写作正逢我的一个特殊变动时期,而我永远三次元优先,更新不及时多半也是由于时间腾挪不开。我会尽量努力,但无论如何,这篇小说会完成它的。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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