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工人子弟的人生经历(兼谈机关生涯)

  我回去后,做好前期准备,列好计划,就开始了。
  我这个课题还好,可以住校,每天按照计划进行。大家都忙忙碌碌,同学也少了一些,可能奔赴外地。晨操,早就没有人去了。白天寝室里很少有人,只有吃饭时热闹些,到了晚上,大家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一天,工作量比较大,已经干了一大半,出了点小意外。按要求,当天工作全部做废,重新来过。当时偷了懒,继续进行。后来发现,之后的数据明显有偏差。整理资料时,就对这一小段数据,进行整体修改。这段数据虽然对整个论文没有多少影响,但从专业角度,则不够严谨。
  第一阶段结束,就整理资料,编写论文。学校也开放以前师兄们的论文,可以当场翻阅,供我们参考借鉴。写好论文,就交给林老师检查,林老师没有什么修改意见,于是正式誊抄。
  由于本人字写得不好,抄论文比较辛苦,一笔一划地抄着,厚厚的一迭,一个字也不能涂改。花了几天终于抄完,装订后,看着这本论文颇有成就感。
  然后准备答辩,还找了间无人的教室,独自进行模拟答辩,努力做到答辩时不翻看论文。答辩时,先由学生在上面讲述,然后下面的老师提出问题,学生回答。整个过程,可以 翻看论文,不过翻看论文要扣分。
  由于答辩要放幻灯片,就要制作投影使用的胶片,那胶片是张透明的塑料片,便跑到学校办公楼。胶片做好后,好像上面有些灰尘,于是那老师就用手掸了掸。发现那手真漂亮,像玉一样,老师也很漂亮。
  回寝室后,就跟室友说起这位老师。室友就说:“她呀,你不知道,这可是我们XX师兄的老婆。”这位师兄鼎鼎大名,是本校本专业的,毕业多年,农家子弟,很有才华,破格提拔,是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百度一下,现在已是教授,并担任学校副校长。不过他的相貌比较丑。两人在一起那可是美女与野兽,不不不,应该是郎才女貌。
  终于答辩了,轮到我上台,整个过程很顺利,虽然讲台上也放了自己的论文,但从头到尾也没有翻看。因为这个课题全部是自己一个人做的,论文是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同学也说我表现不错。
  毕业第二年的一天,忽然接到戴老师的电话。戴老师说准备把我的论文发表,问我有什么意见。由于有几个数据进行过修改(见前文),于是,没同意。戴老师还以为我有什么想法,极力劝说我。我只好老实交待,并且说,我已彻底改行,不会再干本专业了,这论文发不发表,写不写我名字都无所谓。
  若干年后,有了互联网,一天兴起,百度了自己的名字,发现自己名下有篇论文,正是我的毕业论文。今天写到这段,再次上网搜索,仍然可以看到这篇论文,林老师是第一作者,戴老师是第二作者,我是第三作者。
  在这里真心感谢林老师、戴老师,让我的几年大学专业学习,留下略有一丝价值的东西。戴老师人挺好的,现已退休,正安享晚年。目前,与亲家轮流在上海带小孩,一人带半年。戴老师是本文中唯一使用真姓的人物。本来林老师也准备用真姓,一方面和她不熟,好像只给我们上过一门专业课;另一方面担心使用真姓,被有心人搜索出我所处的学校。
  我目前仍在机关上班,离退休还有十几年。虽然本文中人名和地址都进行了处理,但是所述本人经历均为真实,在转述所听事情也尽量避免发生以讹传讹。
  在准备毕业论文时,也在关注找工作。当年我们专业就业形势不大好,本系统需求不多,全国整个行业也不行。
  我们专业有个留校指标,本来校方着意我们寝室的兄弟。不过,一个兄弟考上中国XX大学研究生,要到北京读研;另一个兄弟在家乡省会城市找到单位,也不愿留校。于是,另外一个寝室的同学留校(就是在风景区外冒充老师的那位),如今这位同学已经当上教授、博士生导师,并且是我们专业所在学院的院长了,还曾上过央视新闻频道。
  本系统在某省省会的一家单位来我校招人,我们专业两个指标,一个班一个。这单位比较好,指标比较俏。结果我们班的指标被隔壁寝室的同学拿到了,那个同学挺牛的,若干年后成为这个单位的一把手。
  然后是本系统在新疆乌鲁木齐的单位来我校招人,4个指标,一个班2个,解决住房,有乌鲁木齐户口。这单位在新疆,感觉太远了,大家兴趣不高。
  我专门向父母提了这个单位,听听父母意见。父母不同意,并向我说起我大姑姑的事:大姑姑当年学校毕业,热血沸腾,积极响应祖国的号召,到了祖国大西北工作。结果不适应当地生活,经常生病。许多年以后,才想尽办法调回家乡。回到家乡后,病也就好了。
  我也反复考虑,在一张纸上写上:去的优点、缺点,不去的优点、缺点。这时候,亲戚帮忙的情况还没有消息。我考虑几天后,决定还是去。当时是双向选择,如果双方一致,就要签订合同,签订后就不能反悔了。
  于是,那天晚上,就到学校招待所去找招聘人员,准备签订合同。可惜人没在房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来。回到寝室,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决定不去了。后来,由于该单位没有招满人员,还到寝室做大家工作,但是我心意已定。
  后来,我们班去了两位同学,至今还扎根在新疆的土地上辛勤地工作。其中一位,还成为2008年奥运火炬手。
  如今回想,如果那天晚上,招聘人员在招待所房间的话,那我的人生就是另外一条道路。
  一支部队也来我校招人,我们专业两个指标,一个班一个,这个指标还不错。我班去了一个,干到团级,后来转业到家乡某市直单位当副调研员。
  最后,本系统新疆有家企业来招人,我们专业两个指标,一个班一个。这家企业效益还好,就是地点偏了些,没有在首府乌鲁木齐,没什么人愿意去。首府乌鲁木齐我都没去,这家就更不会去了。一位南方同学没有别的去处,无可奈何,只好去了,后来在当地找了位老师结婚,扎根在祖国的边疆,为祖国XX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
  学校提供的就这几家单位,狼多肉少。不过,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陆陆续续都找到工作。到快毕业时,仅剩几个人没到找到工作,其中包括我。
  我们系统在本地区所辖县有一家企业,效益不怎么样。不知是企业自己想招人,还是学校邀请。邻近毕业时,该企业突然到我校招人。班上有位同学有点心动,特意跑到企业所在地去查看,回来后,说企业不行,没有去。我也没有去。兄弟班有位同学去了,待了一段时间,后来考研究生考走了。毕业后过了若干年,一天在网上看到这家企业早已破产关闭了,图片里厂区满目沧桑,一片荒凉。
  由于,我校是部属院校,先在系统内分配,系统内没有分配,还可以回生源所在地区进行二次分配。
  学校有个规定,凡是所签单位不是本系统的,一律要交4000元培养费,二次分配的要交3600元。这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不交钱就别想拿毕业证、派遣证、户口、粮油关系之类东西。这些东西,在当时样样都非常重要。毕业证、户口就不用说了。没有派遣证,行政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就没法接收,就是单位一把手同意都没用。粮油关系,那时商品粮还是很俏的,大家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怎么可能放弃。
  呜呼,大家只好乖乖交钱就范。
  临毕业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香港回归了。晚上在大教室和大家一起看了直播,由于心里有事,没有太多激动,只是有些遗憾:小平同志若是再多活几个月,看到这一幕该多好啊!不知道毛毛家祭时,是否记得将香港回归告诉她的父亲?至今还记得,那天香港下着瓢泼大雨,播音员说道,大雨将香港几百年的耻辱洗涮干净!

  毕业了,回到家,没有工作。亲戚陪我到地区,把关系转回X县。如果亲戚能量大,我是可以直接分在地区的,但这只能幻想而已。地区有关部门巴不得我转回X县,手续办得挺快的。
  回到县里,只能耐心等待。曾有人介绍一份临时工作:某县直机关打字员。自己还专门练了一会儿打字,后来准备按约定时间去,却告知已经有人了。只好继续在家等待。
  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得到消息,结果出来了。我到县计划委员会(现在已改为发改委)看到我被分配到Y乡财政所。
  按照规定时间,星期五,我早早就赶到了计划委员会,一拿到介绍信,就立刻到财政局报到,财政局很快就给我开好了介绍信。从财政局出来,立马到汽车站找到去Y乡的班车。
  到了乡政府,找到财政所,所长没有在,报不了到。只能在乡政府一边等,一边听乡干部聊天。等了一会儿,尿急了,于是到厕所方便。等我出来,刚才一伙人,一个也看不见了(他们去食堂吃中饭了)。
  没看到人,只好走出乡政府。走到乡政府大门口,看到墙上贴着一排红纸,仔细一看是选民名单。然后,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胖子,我高一同桌;一个是阿文,我高中好友。从名单上得知,他们一个在乡医院,一个在乡中学。这下高兴了。
  于是,打听医院和中学地点。医院在乡政府东边,才几百米。于是,先到医院,没有找到胖子,然后就去中学。碰巧在路上遇到胖子,胖子很惊奇,听到我分到乡里,很高兴。于是带我找到阿文,阿文也非常高兴。胖子和阿文都是读大专,一个医专一个师专,读三年,所以比我早一年到Y乡。中午,他们好好得招待了我一顿。吃好饭,聊好天,于是我就打道回府了。
  由于正式回X县工作了,介绍一下背景。
  X县南北长,东西窄,南北高,中间低。一条大河从中间穿过,把全县分为南乡和北乡,县城在大河北岸。全县二十多个乡镇场。县城到下面乡镇大的道路,简单的说主要有六条。东西各一条短,南边北边各两条长。本来想用*来表示这六条道路,一方面要转90度,另一方面就是转90度,也不大像,毕竟道路是弯弯曲曲的。
  Y乡位于本县东南这条路的最南端,由于去年刚好新修了柏油马路,坐车不到一个小时。
  据说我这批毕业生是近几年分配最好的一批,都是分配到公检法、财政之类的好单位。我小叔叔听到我分到财政所,都有些不相信。
  分到财政局共有8人,主要是中专生,就我一个本科生,大部分分配到财政所。虽说Y乡在县城最南端,但是前几年乡政府搬了出来,所以不是很远。当然有不少人分配的财政所比我要近的多,特别是有人名义上分到财政所,实际借用到局里上班,根本不用下乡。
  从县城出来一段路后,先经过邻县的一个乡政府,才能到达Y乡政府。再沿着柏油马路几百米,过了河又到邻县,一路进去还有邻县的三个乡镇。特别是邻镇经济发达,号称小县城,曾经去过一次,比起县城还是差了许多,不过比Y乡要好许多。由于邻县有两个乡镇有班车通往我们县城,所以Y乡回县城的交通还是比较方便。当然这要感谢邻县。
  Y乡有7个行政村,乡政府到村里的道路都是土路,呈Y型。乡政府在最外,往里一个村是Z村。Z村是老乡政府所在地,位于三岔口,一条路通往两个村,一条路通往三个村。第三个村是全乡最远的村,一天只有一趟班车进出,一般只能下午坐车进去,第二天早上才可以坐车出来,错过了这趟车,就要多等一天了。其他六个村我都去过,唯独这个村至今没有到过。
  乡政府就在马路边,柏油马路从东往西在乡政府前面经过。乡政府沿着马路建了围墙。乡政府大楼像左右拉长的“凹”字,坐南朝北正对大门,与大门之间是块长方形空地。
  大楼共三层,中间是楼梯,还有一个小门通往后院。一楼主要是党政办、企业办等各部门办公室,突出来的一个是经管站,一个是土管所。财政所在一楼东边的一间办公室。二楼楼梯口一左一右分别是书记、乡长办公室,另外两头分别是书记、乡长的寝室。其他副科级领导基本上也在二楼,办公和寝室共用一个房间,一般中间用布帘或文件柜隔开,前面办公后面休息。二楼还有一间会议室。三楼是普通干部寝室,一人一间,不过有的房间会漏水,到了夏天也比较热。
  空地的东边有座三层小楼,一楼是食堂,二楼有一、两个副科领导办公室,另外的是民政所,三楼是会议室,用来开全乡干部大会。
  乡政府大楼后面又是一块长方形空地,空地后面是一排平房,也是坐南朝北,大约三分之一是计生办,其他就是乡干部宿舍。空地西边角落是公共厕所。平房后面是老百姓的菜地,再过去就是一条河,河的另一边就是邻县了。

  到了星期一,我带上被子和一些基本用品,独自坐上班车前往Y乡。到了财政所,见到所长,才发现所长是和我坐同一辆班车下来的。很快,手续就办好了,我终于有工作了。
  所里原来有4个人,所长、会计、出纳、拨款员。所长和会计都是中年妇女,聘用干部。出纳、拨款员都是小伙子,专管员,其中拨款员长驻Z村,他还负责征收农业特产税,很少来所里。当天没有见到拨款员,过了好一段时间才见到。
  简单的说下当时行政事业单位人员身份,主要分为:干部身份和工人身份,其中干部身份又分为行政编、事业编,这些都是由人事局管理。行政编也就是后来的公务员。另外国有企业的工人,劳动人事关系由劳动局管理。
  我属于事业编干部身份,又是其中一个小类,叫农税编,工资是套行政级别,不是拿职称工资。开始听到拿行政工资,挺高兴的,后来考到职称,就划不来了。
  聘用干部是享受事业干部待遇,可以任命为所长、副所长。严格来说聘用干部比正式的事业干部要差点,起码工资要低点。专管员是财政局里自行招聘,没有经过人事局的,按照俗话说就是临时工。
  这么一说,我是所里唯一真正的国家干部。
  我一个月工资包括基本工资、各类补贴共420元,是全所最高的。当时心里有些高兴,但脸上不敢显露出来。后来还知道,乡政府那边每个月还可领120元下乡补贴,这样我实际一个月工资总共540元。不过那时乡政府资金挺紧张的,工资发放时间不稳定,最多的时候拖了几个月,特别是下乡补贴120元这项工资有时会拖到年底一起发放,所以我那120元不是每个月都可以领到的。不过,我们财政所这边还好,每个月都按时发放工资。
  所长还带我去见了乡长,乡长笑着说了几句话,所长就带我离开了。中午,所长到饭店给我接风,参加的除了财政所同事,还有乡里的一些干部。由于那饭店是全乡最大的饭店,离乡政府也很近,才两三百米,相当于乡政府的定点饭店。吃饭时,其他两三桌也是乡干部在这里招待吃饭。于是,所长介绍这是什么乡长,那是什么主任,我就跟着打招呼,实际上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不过印象很深刻,我这桌坐主位的是一个何部长。何部长说话口气很大,好像官也挺大的。我家没有人当官,第一次接触部长这种官,不知道是什么官。在我印象中,部长只是在中央才有,什么教育部长、公安部长之类。但是感觉他没有那么大,那又是什么官呢?一头雾水,挺疑惑的。
  之后,还与何部长一起吃过几次饭。一次吃饭,何部长聊道,他有天在家打麻将,警察翻墙爬到他家来抓赌。他就把那几个警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那几个警察灰溜溜地走了。走时本想从大门出去,他就说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那几个警察只好又翻墙爬出去了。那说话的口气,讲话的内容,可真牛!
  参加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这个部长是乡武装部长,副科级别,排名连常务副乡长都不如。
  吃完午饭,回到乡里。所长说,乡里暂时没有空房子给我住,所里也不忙,让我先回去,等房子空出来,再通知我来上班。
  我听后,哪里敢回家。来之前,父母千叮万嘱,交待要好好工作,捧牢这个饭碗,千万不要让人把位子挤掉。便没有答应。
  所长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乡政府后面自己的宿舍。我就去找阿文和胖子。大家在一起聊天,就聊到没有房子住。阿文就讲可以住在他那里,他暂时可以到别的地方住。于是,就马上把自己那简单的行李搬到阿文房间。这样,终于安顿下来。
  阿文那里离乡政府大约两三里,原先是乡办企业,后来破产了,闲置下来,还留下几间房屋,由于Y乡中学教师宿舍不够,所以乡政府给了中学当宿舍。有一天,发现床底下有两个木箱装了几十把榔头,就跟阿文说。阿文就说:他当初进来住也发现了,就和另外一个同事,偷偷地带了一些到县里卖,基本上没卖掉,剩下的榔头也就扔在别人店里,没有拿回来。这个榔头质量不行,敲得时候,铁锤头会敲裂掉,怪不得企业要关门。
  下午到了财政所上班,给所长说了自己暂借了个地方居住。从此,就开始了我的工作生涯。
  所长没有分配我岗位,也没有具体工作。上班时间,天天不是待在乡政府,就是跟他们下村收税,心里有些发慌。也跟所长提过,所长说所里不忙,叫我安心。可我哪里安得了心,不过也不好再向所长提岗位的事,只能一天天待在乡里。和大家一样,周一上午坐车到乡里上班,周末坐车回家。
  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没有我,心里更慌了。所长说:“今年局里没有编制你的工资预算,所以没有下拨资金给你发工资。等明年预算把你工资编进去,会补发你的工资。”
  到了98年1月份发工资,终于有我的名字,拿到工资,有点高兴,并不激动。
  周五下午坐车回到县城,想到母亲不时会说痔疮又犯了,听电视广告说肛泰痔疮贴好,便到县城大药店去买肛泰痔疮贴。进店、选药、付钱、拿药都很正常,但是一走出药店大门,眼泪水就突然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感到自己终于长大成人了,终于可以回报父母了!还好,那天下着毛毛雨,连忙把伞撑起,挡住脸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到家后,很平静地给母亲说发了工资,把工资全部交给好了,在提到给她买了肛泰痔疮贴时,没有完全控制住,声音还是有点异样,还好母亲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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