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工人子弟的人生经历(兼谈机关生涯)

  吃完饭,与阿明分开后,回到家里,我心里就有些想法:县局不是每年都调整干部,错过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时,局里已经换了新局长,新局长来了一段时间后,准备调整干部。
  先想去哪个股室的可能性会大些。我没有背景,又不是学财会专业,县局基本上没有股室有调我的理由。想到会计股搞会计电算化培训,有那么大的机房,二十多台电脑。县局却没有人懂,还需要外聘人员。而我计算机水平还可以,虽然和我同学阿全比要差些,但是在全县财政系统应该是第一。于是确定目标为会计股。
  再想怎么样才能调进去。没有背景,又不认识什么领导,而那位亲戚能量有限,若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亲戚身上,应该可能性很小。
  然后就想到写自荐信,成功则好,失败也罢,反正又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便静下心写自荐信,经过几天反复修改,认真誊抄,终于写好自荐信,并预想好递交自荐信的场景。
  星期一早上,我就来到财政局。走到局领导的楼层,没有看到局长,走了两三个来回,还是没有看到局长。一方面我不好长期逗留在该楼层,另一方面,我还要去财政所上班。这时,看到和我一起吃饭的副局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我便敲门进了办公室。先向副局长自我介绍并介绍来意,她对我有些印象,看到我自荐信后,答应收下我的自荐信,我便离开财政局,坐车去乡政府上班。
  山区的冬天比较冷,有段时间,可能是受了凉,咳嗽了好久,先后买了两种咳嗽药都没有吃好。一天被派到一个比较偏远的村,咳嗽的十分难受,又没有药,只好到村里找到赤脚医生。医生看了一下,就给我开了几个药片,才几角钱。奇怪,吃下后,第二天咳嗽就被彻底治好了。
  日子照常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过年了,拜年的时候,遇见亲戚,也向亲戚说了这件事,亲戚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元宵,照常上班。到了三月初的一天,本来按计划,所长要带我们下村收税。到了办公室,所长说,今天有局领导到财政所,便不去收税了。大家在所里等了一天,局领导也没有来。
  第二天,所长说局领导今天要来,大家又在所里等。这时,地税局专管员来到办公室,说要下去收税。所长就对我说:“XX局长来所里没有什么事,就是宣布人事调整,跟你没有关系,你就陪他进去收税。”我想自己又没有搞什么活动,这次人事调整,我应该没有希望,便与地税专管员去收税了。
  下午,与地税专管员回到乡里,走到院子里,发现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后来,才知道,我被调到县局工作。地税专管员听到就说:“可以呀,调到局里去,一声都不吭啊。”开始我还不敢相信,怀疑大家逗我玩,后来向多方确认,才相信我是真的调入县局,太高兴了!
  再了解,所长也要调动,她要调到县城附近的城郊乡,还是担任副所长,不过不再主持工作,那里有正所长,县局再调一个人来Y乡担任所长。
  她说:“在这里,又辛苦劳累,离家里又远,到城郊乡更舒服。”大家也说:调到城郊乡更舒服,更有时间玩,打麻将赚到的钱比当所长赚到的工资更多。
  城郊乡财政所人多,更没有什么事。她好赌,喜欢打麻将。过了几年,我县曾经有人开了大型赌场。据说她与妹妹两人,一个晚上就输了几十万。
  当时全县财政所,除了县城所在的城关镇和县城附近的乡镇财政所人员会多些,其他乡镇财政所一般都在3—5人。3个人的财政所就是:所长,会计,出纳是兼拨款员的。
  后来得知,那位副局长帮我说了话,以至于有人还以为她是我亲戚(到县局上班后,过了一段时间,她就退休了,后来她办喜事,我去喝酒还专门送了个大红包)。另外,我亲戚虽然与新局长不熟,但相互认识,亲戚也写了封信给我的局长。加上财政局确实需要一名懂计算机的干部。局里原本挑了一名在局里计算机水平高的干部,试用了一下,不行,只好外聘人员。
  就这样,我调到了县局,在财政所共待了十五个月。
  拿到调令后,我就马上办理交接手续。期间,再次问所长420元培训费报销的事,还是没有。等新所长到位后,问新所长。新所长说刚来不了解,会尽快给我答复。
  拿到调令,我还顺利地将户口和粮油关系调回县城。我的户口和粮油关系挂在乡下仅几个月。
  办好手续,我就到县局报到,我是调到会计股。会计股在二楼,会计股除了一个办公室外,还有一间仓库、一间微机房、两间教室。原来我局,会计股与函授站合二为一,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而在许多县,两个部门是分开的。
  股里原有四个人,三女一男。股长姓洪,男,快六十岁;两名副股长都是女性,都五十多岁,一位姓吴,一位姓李,李股长要大些,过一两年就要退休了;会计也姓洪,三十来岁,父亲是副县长已经退下来了。
  我报到后,股长就让我担任会计股的出纳,同时协助吴阿姨工作。第一天报到就遇到阿全,他得知我调到会计股工作,有点惊奇,但没有笑容,更没有恭喜我。
  股长还让吴阿姨给我买了一个公文包,吴阿姨很快就买了小皮包,与乡里一位副乡长的包差不多,比一本书略微大些,50元钱。我当然口称感谢,不过不喜欢,又不适用,从没用过。
  会计股主要职责是:负责全县会计管理、会计证管理、会计专业技术资格报名考试、会计人员的继续教育培训和贯彻落实会计法规制度等工作。
  简单的说,就是:发放会计证、组织专业技术资格报名考试、会计人员每年的培训和宣传会计法规等工作。
  函授站全称是中华会计函授学校XX县函授站。原来全国会计人员学历低,很多人只有中小学学历。为提高会计人员学历,1986年,财政部成立中华会计函授学校,在各地区设立分校,各县设立函授站,覆盖全国大部分国土。采取“函授自学、录像教学、面授辅导”三位一体的办学模式,开展大规模、正规化的在职会计人员中专学历教育,累计培养会计专业中专学生110万人。
  到99年,函授站已经走下坡路,基本上招不到学生,我县98年已经停止招生,目前,只剩96、97两个班。
  不过我县财政局领导有眼光,有能力,成功和某所大学谈好合作,在我局设立XX大学XX地区函授站,负责我们整个地区大专函授工作,今年第一次招生。不像别的县局函授站,仅仅是协助地区财校招收大专生、本科生,喝点地区的剩汤。
  到了局里后,每天依照机关作息时间按时上下班。
  因为XX大学函授站的收入,是顺利通过成人高考后,在函授站学习的学生所交的学费,所以,学生数量很关键。股长带着我和会计到县直各机关,各大中型企业厂矿去宣传。虽然会计人员中专学历需求已经基本饱和,但是对大专学历需求还是比较旺盛。所以招生还比较顺利,招了几十个。
  我工作职责中有一项是协助吴阿姨管理会计电算化培训。每天都要到微机房去转转。微机房共有22台电脑,一台主机管理控制,20台单机用于教学,另外一台电脑可以办公打印。阿全负责理论教学和实践指导以及机房维护。机房打扫一般都是吴阿姨来做的。
  阿全是我高中同班同学,不过那时交往很少,关系一般。98年我来局里培训时,遇见,大家都比较高兴,相处虽然不密切,但也还好。不过这次调到局里,关系不如培训的时候,比较冷淡。
  4月26日上午,我和往常一样,到机房转了一圈。没有什么事,就打开办公电脑,启动电源,点亮显示器,突然黑屏了。再次启动电源,没有反应,检查插线板没有问题,还是启动不了电脑。电脑坏了!这时阿全过来说,今天怎么能开电脑,今天有CIH病毒发作。
  回到办公室,阿全就一脸无辜地向股长和吴阿姨说:“今天是4月26日,CIH病毒要发作。我看到他要开电脑,刚想叫他,还没来得及,他就打开电脑,电脑就坏了,叫也没有用了。”股长和吴阿姨听了,不高兴。我也没有辩解: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什么病毒发作,电脑也是因为我开机启动坏掉的,确实是我的责任。

  过了一段时间,联想售后服务才将电脑修好。后来才知道,CIH病毒是一位名叫陈盈豪的台湾大学生所编写的,CIH是其姓名的第一个字母。CIH病毒属文件型病毒,杀伤力极强。主要表现在于病毒发作后,硬盘数据全部丢失,甚至主板上BIOS中的原内容也会被彻底破坏,主机无法启动。只有将电脑让厂家修理,更换BIOS芯片。1999年4月26日CIH病毒大规模爆发,全球超过六千万台电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从那天之后,我就基本上不去微机房了(当时还不知此次事件对我名誉是个极大的打击,忘记过了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久?才知道不止一位局领导认为我计算机水平糟糕。乃至过了五六年,仍有一位局领导说:当年我是滥竽充数,大家被蒙蔽了,才让我蒙混进入县财政局)。
  过了一段时间,要举行会计专业技术初级资格考试,我县设有考点。名义上,会计专业技术初级资格考试是由县财政局负责,实际上主要是我们会计股在做。我们要做方案,印发文件,联系考点,安排监考老师、保卫、医生等等。特别是考试期间,那是忙里忙外,全股同事都高度重视,防止出现意外。
  股长带着我和同事依次联系好考点、监考老师、保卫、医生等等。
  在联系保卫时,股长说:“不能再叫公安局,他们都是本地人,叫他们去保卫,他们自己却去传答案。应该找部队,部队纪律严,当兵的基本上都是外地人,不大会去传答案。”我县部队很少,便直接找消防部队,中队长很爽快,他们平时没什么事,请他们保卫又有监考费,何乐而不为。
  考前,局里召集参加考务的人员开会,股长做具体布置,局领导做重要讲话。
  考试头一天,派专人专车到地区财政局拿试卷,运到后,放入保险柜,晚上还有专人值守。
  考试那天,大家都忙碌起来。整个考试有条不紊,顺利结束,试卷清点密封后,送到地区财政局,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据说,以前年度有次考试,一名考生考完后将试卷带走。考完清点,发现少了一份试卷,把大家都吓到了,饭都没空吃。后来,确定是哪名考生时,大家齐心协力找到该名考生,才松了一口气。大家气得,把那个考生狠狠地讲了一顿。
  过了几年,财政部取消县级考点,大家才少了这个负担。
  会计专业技术初级资格考试结束,又忙成人高考。函授站虽然招了不少人,但是关键还要他们能通过成人高考,不然,白费力气。
  于是,股长组织成立考前培训班,购买培训教材,又带着我们去找培训老师。全部张罗好,就立刻开班。期间,指导他们填写报考志愿和相关资料、领准考证等等。成人高考前,我们还带考生到地区,督促他们不要走错考场,不要迟到等等。
  过了几个月,高考成绩出来,比较理想,大部分考生都通过了,顺利录取我局函授站。股长说我的学历最高,叫我担任大专班的班主任,负责该班的相关工作。
  这批学生中有两个刚刚高中毕业小女孩。我们就劝她们:如果要真的想学东西,还是改为全日制,到学校本部去学习,如果是混文凭那就在我局学习。她们父母听从了我们建议。我们又协助她们办转学手续。其实这样做,对我们是不利的,她们转学后,学费就归学校收取,我们也没有分成。
  股长对教学抓得比较紧,要求学生必须按时到我站参加函授。开头一两年还好,后来就慢慢放松了。考试时,学校也派老师监考。我们就交待学生,学校老师监考时不得抄袭。不过有位学生抄袭被学校老师抓住,抓住后,嘴巴也不服软。我们也没有办法,结果被学校开除了。
  调到县局几个月了,在上班的同时,也在了解电算化会计培训费用报销的事项。得知全县财政所参加该培训的人员,费用都已在所里报销。
  至于所长所说,县局会拨付专项资金到财政所用于开支电算化培训费用,更是子虚乌有。县局每年给财政所的办公经费就包括交通、招待、培训等各种公用支出,不会再另行拨付电算化培训费用。
  了解清楚实际情况后,就找到新所长,新所长其实心里也清楚。知道我了解实情,又在县局上班,虽然没有拒绝,但是多少不是很痛快,只好让我报销。我理解他,但这又不是我的责任,终于拿回420元。
  到会计股后,每年最忙的时候就是举办继续教育培训。按照规定每年要对全县会计人员进行继续教育培训,而全县会计人员一千人左右,由于教室容纳人数有限每期只能安排几十人,连续办十几期。每天许多人报名,开票、收钱、发书,我是出纳负责收钱、找钱,又没有点钞机,那工作量非常大,有点打仗的感觉。
  不过在会计股,忙有忙的好处,越忙越有钱。考试,有监考费;当班主任,有班主任津贴;继续教育培训报名,有报名补助。我从财政所调到县局,名义上工资少了220元,乡政府的120元下乡补助没有了,财政所工资里面也有100元下乡津贴,当然也没有了。不过在会计股,有这个补贴、那个补贴,加上县局还有什么端午、中秋、春节过节费,收入不减反增。
  洪股长退休后,县局领导把局办公室主任调过来当会计股长。大家说他从糠箩里跳到米箩里,嘴巴都笑歪了。
  在全地区各县会计股、函授站,算我县活得最滋润,只有我们县才办了大专班、本科班,也是第一个办电算化培训班,并且电算化培训不是与他人合作办班,而是我们局独立办的,不需和他人分成。
  不过后来停办大专班、本科班,电算化培训学员也差不多了。我县也就与其他县差不多了。但是,我在的那几年是会计股历史上最好的时期。
  99年下半年,我家搬迁了。由于98年特大洪灾,我家四周被洪水淹没。我们厂地势有些低,以前就被洪水淹过几次。由于那时企业正常经营,组织健全,人手充足,特别是我们厂周围专门建有围墙,将厂区和生活区全部包围。这样四周虽有洪水包围,在厂领导组织带领下,有人负责值班,有人负责抽水,围墙内大家照常工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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