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边给你俩也做了鉴定：无血缘关系。”
金升听了怅然若失，抖抖手里的《亲子鉴定表》，问：“有这表吗？”
小葛摇摇头。
骆洋虽然感到失望，应该也在意料之中，接着问道：“他们以什么关系鉴定的？”
女警苦笑：“这重要吗？结论只是有没有血缘关系！”说完，她走了。
金升对以上结论很是不满，出来还缠住骆洋：“我说这亲子鉴定不准。如果我不是他爹，我怎么知道我是他爹？不不，我怎么知道他是我儿子？当然也是她的儿子。你说是吗？”
骆洋摊摊手：“我虽然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金升非常无奈，夏带很感奇怪。
当天下午，禁毒大队要夏带去签字，给母亲办理了相关取保候审手续。裴芬被拘押在看守所里，与禁毒大队仅是一墙之隔，中间拦了道铁门。
警长和小葛、小尹带着裴芬从里面出来——她薄衣轻衫，头发蓬乱，目光呆滞，容颜憔悴，背个挎包，拎个箱子，颤颤悠悠的跟随警官从边门出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想不起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刚才小葛等又说了一席话：放她出去并不是没有罪，也不是予以特赦，而是她身体不好需要诊治，仍须随时听从这里的传唤；还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丢失多年的儿子找到了！也是他为母亲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同时，交代她一定要痛改前非，如果有人再来唆使干坏事，必须及时向警方报告，才能立功赎罪、减轻刑责。所以，她刚出去就在想什么时候回来？
警员侯生带着骆洋与两个孩子已在门口等候，随即围上来了。这不是一般意义的阔别重逢，而是一家子十载离散的团圆，是夫妻俩隔世情缘的重启。
小葛先把夏带拉过去，对裴芬说：“他真是你的儿子，失散许多年的儿子……”女警没说下去，热泪忍不住涌出来了！
见夏带怯怯生生的愣在那边，骆洋上前推他一下，说：“快叫声妈妈！你不是很想找亲妈的吗？”
裴芬呆滞的目光充满泪花，目不转睛地盯住夏带，双手慢慢放下，箱包滑落到两边地上。她移步靠近，双手颤抖地触摸孩子的脸庞，突然把他的头扭过去看：耳后一大块红胎记！这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见证，是此生无法抹去和割舍的印记！多少个日日夜夜为孩子的失散而撕心裂肺、寝食难安，沉浸在不能自拔的忧郁之中……倏地脑际犹如点开了抖音短视频：回放起十余年前，三十六湾景区，幸福之家遭遇的那场无妄之灾。她的情绪很快突破了心智的防线……
金升看清了隔世印象中的情人，心中是既熟悉又矜持，既激悦又怯儒，既如小鹿乱撞的冲动，又似梦中恋人的由衷。他踮脚叫了几声”芬儿“，未见反应，便上前把她猛拉过来，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裴芬幸亏被他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回来，随手抱过金升的头，见其后颈白白的，一把推开：“你不是我儿。他是我儿。”
金升激动地说：“我当然不是你儿子。我是你老公，适博士，‘是不是’！”
裴芬愣愣地盯住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金升拉拉夏带，说：“你不信，问问儿子。我是他爸爸，是吧？”
夏带点点头！
裴芬盯着金升摇头，突然捧住脸，泪水簌簌而下：“不，他死了。适博士，他死了。你是骗子，是骗子。”
这是让她生不如死的另一断肠处：钱适在医院里不治身亡，被蒙着白布推出去；在追悼会上，她想爬进水晶盖里，与他一起去。这事想忘也忘不了。
金升试图解释，裴芬却追过来，打他……
第十八章 隔世一宿
骆洋对这特殊一家人的重逢充满了期待和好奇！观察“三口子”会面的那一刻，并没有给人留下多大难忘而感人的场面。裴芬刚见到夏带还饱蘸浓情，把儿子的头扭过去看胎记，毫无疑问不会有错，接下来却傻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上演一把抱在怀里“儿啊肉呀”骨肉团聚的情景；夏带的表现倒有情可原，毕竟与亲妈第一次见面，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没有感受过这个女人的母爱，现在她验证了胎记又没有了表示，只得像块木头站在那儿。看得出金升的内心是热切的，却无法与裴芬形成互动，而产生所谓的化学反应，看不到他们隔世重逢、变悲剧为喜剧的动人场面。当然，没准是初次见面拘谨的表现，不等于他们就这么冷淡下去。
警长对这特殊一家的不幸遭遇，也极为同情、好奇和关切，亲自与小葛把他们送出禁毒大队。
小葛递给骆洋几盒“将林丸”与“益安回生”，知道他是医师，没有交代如何如何给裴芬服用。然后，她又上去对裴芬再三嘱咐：毒品对身体危害极大，不但自己要远离毒品，还要劝戒他人不能触碰那东西。
警长虽然对金升表现出的转世记忆深信不疑，毕竟还是孩子，所以更信任骆洋，特意慢下脚步，对医师说：“天下还真有这等奇怪的事儿，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却被科学证明了。”
骆洋点点头：“是啊！中科院权威专家也曾作过调研，认为再生人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还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而已。”
“我们给他们做的亲子鉴定，证明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轮回转世的存在，否则无法解释。”
“多谢警长！为失散的孩子找到了妈妈，还为神奇的生命现象采集了难得的证据。这个证据比以前此类采集的例证，更有说服力。”
“既然我们做出的是科学鉴定，是不是可以说再生人现象已经找到了科学证据？”
骆洋摇摇头：“还不好说。如果是金升与夏带鉴定有血缘关系，那么，可以说再生人现象得到了科学证明。现在只能算是很好的间接证据。”
盛坦这次与金升等接触，并见证了隔世家人的相认与悲欢，彻底颠覆了他对生命的已有认知，对投胎转世笃信不疑：“虽然说间接的，却合乎逻辑的必然性推理，完全经得起科学的推敲。还要怎么科学呢？”
骆洋正话反说：“科学，最好是观察得到、分辨得出。所以，质疑的人说，今天能够观察得到古老的星系天体、大爆炸留下的引力波，脉冲星与黑洞还能成像，所有的微波通讯，乃至于静电、磁场等都能够接收观察到。如果真有灵魂存在，怎么至今无法察觉到呢？”
盛坦反驳道：“如此说来，科技已经到顶了吗？宇宙中90%的暗物质能观察到吗？量子的鬼魅现象能够说得清楚吗？还有多维空间，平行宇宙又是怎么会事呢？我倒认同中科院专家的说法：再生人是真的，目前还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这说法比较客观中肯。”骆洋接着信心满满地说，“实际上证明它的存在可以说近在咫尺，坪阳乡为什么有如此多的再生人，只要找到它的源头，也就找到根据了。”
“我在想，再生人一旦被证实其客观存在，就可列入新的刑侦破案手段，有些冷案可以等等再生人……”怕前面人等急了，警长叮嘱骆洋，“即使有前世的智商，毕竟他还是孩子，路上请你多费心，确保安全回家。有事及时联系。”
他做下打电话的手势。骆洋明白警长的意思。
落日黄昏。边境城市迷漫在尘雾之中，宽敞的街道熙熙攘攘，红灯绿灯不停地调度着人流和车潮，到处散发出繁闹与喧嚣。晚风不停地晃动成行成片的榕树，仍驱散不了闷热的空气和忙碌的焦躁。
骆洋与特殊的“三口子”沿临街公园边道走来。他一路观察，有意拉近裴芬与金升的关系：只有让这女人接受眼前的机灵鬼就是自己的适博士，才有可能弥补那根崩塌的神经，才有可能出现戏剧性的转机。但两人的态度可谓冰火两重天：金洋迸发出久藏于心的念恋与情缘，以及对她的歉疚与矜恤，表现得迫不及待，想一吐为快；裴芬则无精打采，情态拘束，疑虑惶恐，一路躲闪回避。两人像是绕着骆洋、夏带在兜圈子。
夜幕降临。一道道车灯，一个个探头，像无数只眼睛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裴芬尤感压抑和惊惶，头脑里出现了蚊蚁萦绕的振翅声，“嗡嗡嗡……”渐渐的由小变大，成了巨大的轰鸣声；体内像许许多多的小虫豸在血管中爬动，左冲右夺要撑破内脏器官；肤表如裸露在风洞中哆嗦颤栗，失水冷却，生出鸡皮疙瘩，被无数尖爪抓挠，噬骨入髓的痛痒难熬。她用双手想搔搔不着、想抠抠不到，眼前的景物不停地晃动扭曲。见路灯下有条长椅，她急忙躺下，不停地扭动身子……
夏带见母亲如此情形，抱住急得直哭。骆医师知道是毒瘾发作，马上拿出将林丸、益安回生给她服下。
金升显得沉着，跳到高处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教夏带一起，与骆洋把裴芬身子放平正，对其头面部、上肢部、下肢部等穴位用力按摩。
骆洋精于西医，对中医很少涉猎，见金升动作闲熟，取穴精准，十分的好奇和惊讶：就算是钱适再世，也是西医脑颅内科，怎么会中医按穴推拿呢？
他特意说：“真是想不到，钱博士还会华佗一套！您是从哪里学的？”
金升看着裴芬的反应，说：“我应该是中医世家，从小看《人体经络图》长大；后来看到过《中医按摩戒毒技术》文献，主要参照‘辩证归经、循经取穴’的原理，便稍加揣摩就记在心里了。”
“按摩戒毒还第一次听说。”骆医师故意请教道，“需要按哪些穴位，能起什么作用呢？”
金升边按摩，边说出百会、印堂、曲池、内外关、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名称，似乎开启了一扇记忆闸门。他滔滔不绝地说：“这些穴位还可以自我操作，通过按摩、擦搓、干梳头、拍经络、达摩甩手法、阴阳平衡法等辅助动作，均能缓解毒瘾的折磨。我虽然学西医，但中医有些确实很神奇……”
对金升的不可思议，骆洋已见怪不怪了：或许受到某种条件刺激，钱适的智慧和知识神奇般地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看看天色已晚，骆洋通过手机订下了附近的民宿旅店，待裴芬平静些了，带他们去用膳、投宿。
民间旅店大多集中在城中村。以前的村落田园已被高楼大厦围得严严实实，但中间街道仍然保留着乡镇时的面貌：沿街有各式各样的商店及伸展出来的五花八门牌匾广告，与当年台湾桃园中正里相似，街上有不少民宿客栈、酒家。
他们入住天庐客舍。店名像是狮子大开口，房价倒还便宜，这是骆洋主要掂量的。客舍位于街道的顶端，不是纯粹的商业店铺，是退进数十公尺的楼堂馆所设计，稍觉冷清，但也安静。整个装潢与设施较为简单，属于经济型的标配。原先的三人没多少行李，精力着重于关心、照料裴芬上。
一路上，金升向裴芬回忆当年她与钱适的往事！终归是没有像大人与大人那种生理和心理成熟而产生的化学反应：没有出现情切切意绵绵、两情相悦、互诉衷肠的爱恋情结，更没有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感人场面。她无法接受金升便是钱适的现实，对他的情真意切不屑一顾，尽管接受其按摩后有所转变，还是觉得三人中骆洋再可靠，因为眼下最需要的是安全感。
入住登记后，他们护拥着裴芬找到了五楼的客房，插卡开门，是间普通标房。这次被缉毒警缉拿后，她对酒店客房的惊恐心理愈加明显，不时的左顾右盼，诚惶诚恐，留意观察。
骆洋领大家进来，随手把行李放置到柜里，然后教裴芬在床边坐下。金升见她提心吊胆，便机警地查看房顶、四壁、床底下、卫生间以及抽兜、电视、电话、灯具、床头，还撩开遮光帘，看看窗外：四面是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从这些细节里表现出他的经验和习惯，连骆洋也自叹不如。
金升回头见两个大男女同坐床沿，显得些许亲近，心里由生醋意，撅起嘴来，插在他俩中间坐下。裴芬机械地往外挪挪。骆洋干脆起来，坐到对面，与夏带同一方。
突然，房门打开，他们敛声屏气。服务员挂进头来，说：“打扰了！晚上很迟了，楼下有好吃的，送三份点心来，好吗？”
他们进来前刚吃了饭。骆洋出于礼貌，问一下各位，便回说不要。服务员随即说声抱歉！把门拉回去。
夜里，骆洋住到隔间，让裴芬与金升、夏带同住一室。说起来是一家人遭劫遇难十余年后的首次重逢，充满传奇的喜剧成分，事实并没有这么浪漫，反倒是显得别扭和尴尬：裴芬精神与心理完全有失常态，对热情、亲情、真情已麻木不仁；金升似乎有着与她复续前缘、重温旧情的热切和渴望，但她根本找不到那种感觉。即使不是裴芬亦有难以回避的障碍，怎么拥抱、抚摸、接吻、以至于性生活、行夫妻之礼？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具有离世者的记忆，莫不是鬼魂附体？倒教人心里寒寒、毛毛的。对于儿子夏带，她恻隐之心犹存，疼爱、内疚和欢喜交结在忧郁麻木的心里，产生麻辣般的焦灼；尤其想到在他的成长中没有母爱的哺育和滋养，耳际又出现蚊蚁萦绕的振翅声“嗡嗡嗡……”
夏带很渴望找到亲妈，本来母子相认，应是惊神泣鬼一幕，而母亲缺失了心智，孩子平添了灰心！想到现在的父母对他疼爱有加，顿时产生了回家的念头，躺下不久便入睡了。
金升与夏带同榻各头，与裴芬是同方，只隔个床头柜。一天下来，为证明自己是钱适，与她追溯了运动场上用鲜血凝结成的情爱，湘水洲头对共同未来的憧憬，鹤城安家共营爱巢的美满，直至不堪回首的景区度假遭劫。任凭他怎么拳拳之枕、倾诉衷肠，仍然激活不了她那已经枯蔫的心灵，拨动不了锈迹斑斑的心弦。当然，金升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那个适博士：人毕竟不同于冷冰冰的电脑，人除了灵魂还有不同的长度、高度、风度和热度等等，不是越新越好。晚上，与裴芬躺得这么近，能感觉到她的体味和气息，甚至小鸡鸡也有勃起的态度；倘若她真的要你过去，自己如何应付……
第十九章 天庐毒诱
夜深人静，外面一阵奇怪的风声，窗帘晃动了几下。金升一觉醒来，从镜子里看见透过窗帘的丝丝弱光；隔铺是裴芬入睡的影子——
他脑子里又如穿过了记忆的隧道：钱适被娃娃的哭声惊醒，见娇妻想起来泡奶，爱抚的把她按回床去，自己起来泡好奶，喂儿子！转眼她又睡得香……
忽儿间，镜子里的光线失灭了。金升连忙按床头开关，电灯不亮，起来开其他电灯，也开不起来，连叫几声“芬儿，孩子妈！”没有人应。
夏带被惊醒。两人开启手机：隔床被子卷着，不见了人影……
骆医师这次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除了让他们一家团聚，主要还是对再生人的一次考证，是对金升的所谓“认子寻妻”的跟踪考究，亲身所见所闻比道听途说来得毋庸置疑！裴芬与夏带的亲子鉴定结论看来无关乎金升与他俩的亲缘关系，正如警长所说“却合乎逻辑的必然性推理”，完全能够佐证金升头脑里的前世记忆模块。这是迄今为止最有价值的案例。夜里，骆洋住在隔壁房间，想想这特殊一家子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看上去金升有着重续前缘的冲动，而裴芬还没有认同他就是适博士的角色，即使两人睡在一起，在生理与心理上能协调吗……
朦胧中，忽似听见一阵风声，又像开门声！他急忙起来开灯，不亮，便悄悄地开门出来，见楼内一片漆黑，有个影子往前移动。他躲闪着随后跟去。
金升与夏带在房间里边轻呼边摸黑寻找，不见裴芬，也开出门来，快速跟上，原来是骆洋，在向他俩发出“嘘”声，示尽量减轻声音。
裴芬身穿单衣，猫手猫脚，像个梦游人。医师知道人出现梦游是不好叫醒的，那是潜意识在支配身体，在主体和潜意识更替支配身体权利的时候，是人最脆弱的状态，如果这时叫醒她，容易发生意外。曾经有人说突然喊醒梦游之人，会导致其心脏性猝死。这种说法不一定科学，但还是不要直接叫醒为好，正确的方法是引导他们走回床上。
三人悄悄地跟着裴芬，从逃生通道楼梯一层一层下来，到了楼下厅堂。她特意往边上探着走，虽然摸得非常小心，偶尔还会踢出些响声。骆洋曾经接触过此类病例，但没有目睹过真实情景。金升小声地对骆洋说：“她不是在梦游，赶快叫住她。”骆洋听他这样的口气，有些不服气，踌躇之间，裴芬已经开出边门，向外跑去。
凌晨三时许，天庐客舍内灯光全熄。门前停着一辆吉普车，也未开车灯。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青面坐在主驾座上，副驾位坐着修脸女人，在操纵掌上电脑，显示夜视屏幕：裴芬蹑手蹑脚，颤颤巍巍，像梦游似地摸着黑出来。
青面瞅一眼：“是她。我知道她会出来的。”
修脸得意：“她完全像个机器人，都受这儿指挥。”
青面拍一下方向盘，嗤笑：“公安警察，一帮傻逼。”
修脸道：“他们以为她是行尸走肉，哪儿知道已成人肉炸弹呢……”
男人指竖唇边：“嘘……”
他们知道，像裴芬这样的“骡子"，警方最伤脑筋：神志不清又染毒瘾，来自良家却少有至亲，判不起来，杀不足死，医无良药，关不下去，最后还是释放。得到了裴芬被取保候审的情报，青面亲自出动，终于搜寻到目标，通过天庐内线人员去传递信号：晚上很迟了，楼下有好吃，送三点心来，好吗？裴芬其他稀里糊涂，对暗语还是心领神会：夜里楼下有那好嗑的东西，三点钟过来接你。这是不法抗拒的。她哪儿睡得着，只知道没电了便是时候了，拎了个随身挎包出来。
吉普里的女人下来，在等着她上车；青面握住方向盘，加大油门。
金升跟到厅堂，借着路灯才依稀看到她的行装及行色匆匆的步履，判断不像梦游！见她开门跑出去，他也飞快地从边门冲出，声嘶力竭的叫道：“芬儿，孩子妈……”
她吓愣了，似被惊醒，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车里青面催着“快快”，修脸急忙用力推她上车。
金升奋不顾身地冲来，扑上拖住裴芬。修脸想用力拉开这小鬼，他死死地抱住芬儿不放。青面开出车门，跳下来，猛地把金升也推上车去。
这时，骆洋和夏带冲出来。青面匆忙回到驾座，把车门锁住。骆洋俩怎么也拉不开来。
吉普车加大油门，迅速开出，很快融进了街道的灯火中。
车上。金升被推入后排，塞在裴芬与修脸中间。他异常激动，不停地向两边伸手想开车门，被修脸反复拦阻。两人你来我往搏斗着，金升虽然人小力薄，但也不屈不挠。
青面边开车边嘶吼威胁，突然大转方向盘，一声急刹将车停住，转过头来，朝金升没头没脑地打；与修脸一起把他绑个扎扎实实；孩子不停地喊叫，修脸用封口胶带绕其嘴脸粘上好多圈。
后面传来急促的警笛声，吉普又慌张启动，紧急加速，自动翻换车牌，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一路狂奔……
天庐客舍门前。骆洋和夏带在急得干跺脚。一辆红色轿车开来停住，车窗放下，原来是汪纹，招呼他俩快上车。骆洋拉开车门，与孩子急急上去，催促去追一辆吉普车，却没有看清其车型，更没留意车牌号。
汪纹莞尔一笑，淡定地启动，转动方向盘，驱车追寻目标。自从与骆洋走访侗寨后，她也一直在关注金升的情况。这次三人的寻亲救亲之旅，骆洋已把找到裴芬、与夏带做了亲子鉴定、警方允准取保候审等等及时向她发了微信。汪纹也特意驾车过来，因到达天已较晚，下榻在朋友的会所里；深夜发现骆洋呼叫，就紧急赶了过来。
夜幕下的街道，依然车辆呼啸，灯柱交射，一路火树银花。她脚下不停地变换着油门和踩刹车，时而拉到全速，时而又在观察及避险。红车在瞬息万变的光影中疾驰，如同掠过一道道眩目的闪电。她不停地摇头，道：“夜间的目标，好像天上星星；没有定位，如同大海里捞针！”骆洋在静听，隐约传来警报器的声响，于是说：“听到警车声了吗？朝那个方向。”汪雯听了听，循着警笛嘶鸣的方向，从街巷中穿插过去，逐渐追上闪烁的警肩灯，不出所料，警车果然在火急火燎地追截一辆吉普车……
执行出警任务的是禁毒大队，盛坦警长坐在车上，指挥若定——
“骡子”获释，务必经过规定程序的教育转化，或者警方做过专门的深思熟虑，加以“特别关切”。裴芬被取保候审，看去因精神疾患，其实警方意在布局“引蟒行动”。警长除了叮嘱骆洋遇上突发情况及时联系外，在裴芬发病救治期间已经有了预案，给她按上随身嵌入式微元件：利用微流体散热通道，将特定信号源放大开来，让配套仪器在一定的范围内能够识别接收，如果借助手机网络，便成了无遁影世界。虽然裴芬没有带上手机，但只要她在车上，警方就会接收到定位，除非把她扔了，才停止暴露目标。
而让警长感到吃惊的是，毒贩出手异常的迅速：从当事人被保释出来，到一再遭遇劫持，还不到三十个小时。可见他们获取情报，以及组织策划的网络和手段非比寻常，也说明他们对警方的藐视与嚣张程度。这是让盛坦更难咽下的一口气。
吉普车上。青面戴着夜视镜紧盯前方：两道紧锁的逆眉之下，放射两束阴冷的凶光。在街道斑驳陆离的光景下，夜视镜并不占到多大优势，还是没能甩开后头的警车：倒车镜里，反射着后面强烈的灯源；好在夜间车辆、行人不多，跑街窜巷，不顾探头和红绿灯，像一头进城受惊而疯跑的猛兽。这是一辆新款”牧马人“，智能化程度较高，青面认为完全玩得过警车，但一两个小时下来，怎么仍没有逃出城区？像是进了八掛阵，转来转去还在圈子里。他突然火冒三丈，摘下夜视镜，向挡风玻璃狠狠摔去。
@王敦敏 2020-07-12 11: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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