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古神话小说《山海传说•洪荒之劫》

  榆罔还是晚到了一步,侧身摔在地上,于是他就势俯身翻滚到蛊雕的支撑腿旁。
  “倒要看看是你的腿硬,还是我的赭鞭硬!”榆罔说着挥鞭朝蛊雕的腿上猛抽。
  只听“咔嚓!”一声,榆罔只觉得虎口一疼,而后整个手掌,甚至手腕都麻木了,好悬没把兵器扔掉。
  那蛊雕在神器的攻击下,自然也没有占着便宜,腿骨应声而断,由于重心不稳,前爪一下子杵到地上,庞大的身躯也跟着朝前方倾倒,实打实摔了个“狗啃泥”。
  蛊雕本没把眼前的“小人”看在眼里,只当是一顿宵夜,没想到一不留神,便吃了大亏,自然是恼羞成怒。
  这猛禽扇动巨翼把身躯腾在空中,正常的爪子着地,受伤的腿则微蜷在腹下,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啸叫,好像一只炸了毛的雄鸡,正对着面前的一只小虫示威。
  榆罔单手一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鲜血从紧握兵器的指缝间淋漓而下,整个胳膊都失去了知觉。
  那蛊雕挥动巨翼,扇起一阵狂风,夹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朝榆罔飞砸而来。
  榆罔仅剩一条胳膊还能活动,知道不能再以力相抗,于是运念力唤醒了身边的一块磐石。
  随着念力的注入,那数丈高的大石翻身而起,挡在了榆罔的前面,在一阵强烈地碰撞后,大石吸附飞来的石头,融合成一个巨大石灵。
  蛊雕见面前突然多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自然是如临大敌,扇动巨翼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着不时伺机俯冲而下,石灵则晃动巨大的臂膀迎战,搬起旁边的石头抛向高空。
  其实,榆罔并不想操纵这么高一块巨岩,只是身旁没有其他的石头,不得已才选择了它。
  高大的磐石虽然威力巨大,操纵起来却也更加耗费灵力,而且行动稍显笨拙,再加上蛊雕攻势迅猛,使得榆罔不得不疲于应付,很快额头上便见了汗,越来越力不从心。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一旦我灵力耗尽,岂不是要被这恶鸟撕碎!”榆罔暗想道,“需要尽快想个办法!”
  蛊雕在和石灵的争斗中,也逐渐发现下面的小人才是真正的操纵者,所以它改变了战术,每次俯冲都尽量绕开石灵,攻击下面的榆罔。
  榆罔则指挥石灵格挡防卫,把自己的本体牢牢护住。
  忽然,榆罔驱动石灵猛然挥出千钧之力,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蛊雕横扫,蛊雕急忙展翼向上跃升。
  那石灵可能是发力太猛,一时竟没有收住,带动整个身子朝旁边倾倒下去,直到一条腿半跪到地上,才稳住了重心,榆罔也因此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那蛊雕一见心中大喜,在空中一个半螺旋改变了飞行方向,紧接着像一道飞驰的利剑俯冲下来。
  谁知快到近前的时候,榆罔突然消失了,在原处只矗立着一块石头,蛊雕自然是来不及收手,一头撞在那石头上,力量之大居然把角给撞断了一截,石头也被撞得粉碎。
  蛊雕只觉得眼冒金星,脑袋一阵阵发懵,待缓过劲儿来,却见石灵已经站了起来,榆罔则立在石灵的手心里,正手举赭鞭一跃而下,朝着自己的脑袋打来。
  原来那幻影只是榆罔用沾有自己鲜血的石头幻化的一个分身,他刚才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把蛊雕从天上引下来,以期能够一击制胜。
  这着实是一招险棋,也是榆罔耗尽灵力发动的最后一击。
  然而,上当的蛊雕却显得毫不畏惧,仗着自己天生一副钢筋铁骨,展双翼冲天而上,要和即将袭来的榆罔硬碰硬。
  不过这一切都在榆罔的预料中,他趁机抓住蛊雕的断角,顺势爬到了它的头上,轮开赭鞭朝着脑门就是一顿暴打,任蛊雕如何摆颈摇头终是不能挣脱。
  情急之下,蛊雕朝着石灵猛然撞去,榆罔并没想到这恶禽竟如此决绝,被携带着一头撞到那万斤磐石上,磐石在巨大冲击下轰然崩裂,化作无数的碎块掉落下来。
  榆罔随着碎石摔到地上,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大大小小的落石一下下砸中,却没有什么疼痛感。
  他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间仿佛看到一只披着五彩毫光的大鸟从天空划过,接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一五〇章 追梦

  榆罔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好像漂在冰冷的水面上,四周都是茫茫黑暗,他的身体处在一种麻痹中,没有任何的知觉。
  他想动一下,却无力抬起手臂,想呼一声,也不能张开嘴唇,只能静静地躺在黑暗里,默默的等待着。
  忽然,榆罔感到了一丝温暖的气息,好像透过门缝渗进来的一缕暖阳,虽然只是一丝一缕,却绵绵不断,让他感到十分舒服,已经凝固的血脉再次奔流起来,把热量不断地输送到已经麻木的四肢。
  不知过了多久,那暖意越发明显起来,竟然把周围的黑暗也冲淡了。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那是来自天边的呢喃私语,微弱而辽远。
  榆罔不禁支起耳朵,努力捕捉那若有若无的声音,而那声音竟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哥哥,你也丢下我不管了吗?”熊熊的篝火旁,思幽一边为榆罔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和灰土,一边悲伤地说道。
  “记得当初在神农原的时候,我受伤醒来看到你的第一眼,还以为你是幽都的守神——土伯大人。可当你听到我的疑问后,不仅没有生气,还憨憨地回答说,‘我虽然头上也生了两只角,却不敢和他老人家争风头呢!’。”思幽一边回忆,一边露出了一丝苦情的笑意。
  “在之后的日子里,你像哥哥一样照顾着我,精心调制草药,为我疗伤,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亲情的温暖!因为失去了记忆,我整天郁郁寡欢,你便带着我到万花谷散心。你说那是你的秘密花圃,只要我愿意可以一辈子待在那,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不记得以前的凄苦,也不考虑以后的悲伤,完全抛开了情感的羁绊,享受着大千世界的美好!”思幽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寂的回忆中。
  “可人就是这样,失去的才会念念不忘,得到的却总也不知道珍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丢失的记忆,对面前的美好却视而不见。直到偶遇了祁昆一行,和他们一起走出神农原,一起到西荒去寻找‘遂木’,一起经受了生死考验。我一次次体会到友情的可贵,爱情的疯狂,我的心灵从此不再孤寂,人生变得丰富多彩。现在想来,遇到你们才是大神对我最大的恩赐,我愿意为你们任何一个人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思幽喃喃细数着近来的点点滴滴。
  “可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绝情?转瞬之间,我和谯晗便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你也丢下我不管,‘逝者已矣,生者何堪?’,我多么希望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啊!”思幽说着难以自已、潸然泪下。
  “我怎么舍得丢下妹妹呢!”榆罔忽然发出微弱地回应。
  思幽听到应答,惊喜不已,她急切地叫道:“哥哥,你醒啦!”
  榆罔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每一个关节都酸疼难忍。
  思幽急忙扶他小心地坐起来,喂了他一点儿白咎树汁。
  榆罔喝完感到精神好了很多,他说道:“我那背囊中,还有一些櫰木果干,形状像棠梨,只不过是红色的,妹妹找出来给我!”
  思幽拿起背囊,果然在里面翻出来两个像棠梨子一样的果干,用手捧了拿到榆罔面前。
  榆罔说道:“我们时间很紧,不能在这里耽搁,这是櫰木的果子,能增添气力,咱们吃了以后就抓紧赶路!”
  “这怎么行?你伤得很重!”思幽劝说道。
  “妹妹放心,我只是耗损过度,伤势并没有大碍,而且这懷木果是中曲山中的珍品,对耗神亏力之症最是有效!”榆罔回答道。
  “是吗?这小小的果子能有多大效用!”思幽质疑道。
  “妹妹不要小看这果子,中曲山位于大陆西北,山高雪厚、气温极低,所以懷木生长缓慢,叶圆而小,有限的养分几乎都贮存到果实中,为落地发芽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果干虽然看起来小似棠梨,其实新鲜的时候能大过木瓜,是我为了便于保存,把它晾晒脱水才显小了!”榆罔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思幽点头说道。
  “当时我本欲多采一些的,可惜却遇到了驳兽,那是种像马一样的生物,却白身黑尾,长着老虎一般锋利的爪牙,头上还生有一只尖角,叫起来就像擂鼓,平时都以虎豹为食,凶猛非常!”榆罔回忆道。
  “那哥哥赶紧吃吧!”思幽说着把果干捧到了榆罔面前。
  榆罔拿起一个果干,说道:“我和妹妹分食,一起补充!”
  “我不用,还是哥哥吃吧!”思幽回道。
  榆罔抵住思幽推送过来的果子,说道:“妹妹此番陪我出行,一路上风餐露宿,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思幽回道:“哥哥,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是因为谯晗舍我而去,怕我心中过不了这个坎儿,才执意要我陪着前往南荒的。不然的话,南海虽大,又岂能挡得住你!”
  榆罔闻言握住思幽的手,动情地说道:“妹妹,你能这样想,也不枉我这一番苦心!”
  思幽先是一愣,而后粉面泛红,慢慢地把手从榆罔那里抽出来,低头说道:“哥哥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亲的人,可是我知道自己最爱的却还是那个男人!”
  榆罔抢话道:“妹妹还记得那天在沼泽夜宿吗?我其实一直在聆听着你的动静,你那歌声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我的心也像刀割一样疼。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也曾说服自己退出这段单恋,成全你和三弟,毕竟能看到所爱之人如愿以偿,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思幽闻言抬起来头,注视着榆罔的眼睛。
  榆罔继续说道:“可现在谯晗走了,他留给你的只有伤痛,我又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呢?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思幽默默地注视着榆罔,从他眼中看到了熊熊的热情。
  良久之后,她缓缓说道:“这一路上,哥哥对我的心意我也晓得几分,只是我不能……”
  思幽顿了顿,接着说道,“自从和他在花间邂逅,每每看到他,我心中便有种小小的激动,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他注定是我命中纠缠一生的人。可是,哥哥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无可取代的……”
  榆罔拦住了思幽,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不必再说,我都明白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思幽首先开口言道:“其实,我也曾动摇过,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直到在莽浮林,凝望着天神于儿‘忘情泊’的那一刻,我退缩了,我舍不得有关他的点滴回忆,虽然里面饱含着痛苦的滋味。后来在融天山,我又借元火之力,神游到瑶水岸边,在那里我看到了神示,幻境中展示的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可作为巫师,你应该知道,梦境不一定会成为现实,如果这些真的只是一个梦呢?”榆罔忍不住问道。
  “是的,这不一定能成为现实,但依旧燃起我内心深处那热烈的渴望。一路走来,我对自己的内心越来越了解,对这段恋情的未来也越来越笃定。或许缘分真得是早已注定的,就算是满路棘荆,我也要坚持走下去,虽然希望渺茫,我也要试一试!哪怕苦苦追求后,等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仍然坚信这份感情最终不会一无所有!”思幽安静地回答道。
  良久,榆罔说道:“好吧,我一定会帮你去实现那个梦的!”
  思幽眼噙泪花说道:“谢谢,我欠你的太多了!”
  “谁叫你是我妹妹呢!”榆罔充满爱怜地回道,“我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伤心难过!”榆罔一边说着,一边为思幽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想去瑶池看一看!”思幽忽然说道。
  “瑶池?那是巫祖的圣地,就是名闻天下的大巫也只能神游而已,我等小巫怎么可能凭肉身前往!”榆罔说道。
  “瑶水是我梦境开始的地方,我觉得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更清楚自己的方向!”思幽说道。
  “哎!”榆罔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妹妹既然如此坚决,我便送你这颗玄珠,希望在危难之时,能助你一臂之力!”榆罔说着把玄珠交到了思幽手中。
  “哥哥,我……”思幽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妹妹,不必如此,要是在前方遇到困难,就回来找我。记住,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榆罔语重心长地说道。
  思幽轻轻地点了点头,奏起悠扬的箫声引来了青鸾。
  榆罔突然心生疑窦,问道:“妹妹,不知我们这次是如何脱险的?”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见你被碎石掩埋,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蛊雕便不知道哪里去了!”思幽回道。
  “噢!”榆罔沉默了。
  “哥哥,有什么问题吗?”思幽又问道。
  “哦,没事,妹妹一路小心!”榆罔回答道。
  思幽觉得榆罔这一问颇有些突兀,但又不好再问,只得登上青鸾,开启了自己的追梦之旅。
  这正是:
  痴心一片情如火。
  怎得对伊说。
  执手诉婀娜。
  缘已定、谁又奈何?
  仰问苍天,情为何物,教人生死舍。
  相思付清波。
  终只是、徒留悲歌。
  ——《太常引•问情》
  榆罔目送思幽登青鸾而去,遥望着她慢慢消失在天际边,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隐隐感觉到,思幽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凤族之裔,也不知道自己背后还生着一双翅膀,所以她每次展翼之后都闭口不谈,只是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面对扑朔迷离的真相,榆罔心中充满了疑惑。
  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有人故意封印了思幽的力量?只是由于凤族灵力太过强大,所以在危急时刻,潜藏在思幽体内的力量才会冲破封印爆发出来,只是那时的她完全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又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榆罔跨上狰兽,一路朝着家乡前进,一番奔波后,他终于来到了长江南岸,却发现帝都的战势早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隔着大江望去,到处是黑压压的异兽。
  第八卷 万族同心渡劫难 诸神现世镇共工

  第一五一章 烽烟起

  自从相繇被众人识破,愤而离去后,帝都便一直处在迎战的紧张状态。王城之内,军队的呼号声声不断,军营的火光昼夜不息。
  一天傍晚,在外城的城墙上,帝后和巫王一起巡查,新任的城防主帅宵明将军介绍道:“帝都原有的城防大军,都已经重新编排,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阵,队设队长、阵设主将,大军目前日夜操练、严阵以待!”
  巫王问道:“不知大军共组成多少战阵?”
  宵明回道:“共组战阵五百多个!”
  巫王叹道:“可惜,还是太少了,恐怕不能兼顾内外城的御敌!”
  宵明回道:“城防大营的规模本是按内城防御组建,后来帝都增建了外城,把内城之外的田地都围了进来,可是由于没有战事,军队的扩充便没有及时跟进,这些天我正抓紧招募兵士,我姜氏素来人丁兴旺,定可在旬月之内聚齐十万之众!”
  巫王说道:“新招募的兵士,老幼不齐,缺乏作战经验,难以形成真正的战斗力,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各方援军了!”
  宵明说道:“援军?恐怕没有什么援军!近百年来人心离散,天下部族摄于帝都威仪才不敢造次。如今大战在即,他们都各怀鬼胎,希望利用这场浩劫坐收渔利,还能指望他们兴兵助战吗?这不听说要打仗,旅居城中的外族商贾已经外逃十之七八了!”
  “外派的八方信使都有消息了吗?”帝后问道。
  “已有了一些消息,只是各大部族响应者甚少,目前赶来的援军,加在一起不足万人,实在难成气候!”宵明答道。
  帝后说道:“临时组建的杂军,恐难以应对异兽大军!”
  巫王说道:“而且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有些部族恐怕已经投靠了相繇,而有些则被悄然灭族,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帝后说道:“天下浩劫将至,人类却依然不能团结起来,真是可怜可悲!”
  巫王说道:“帝后也不必过于担忧,当今世界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世力量,如果他们能站在人类这边,或许还有希望!”
  “你是说‘熊罴部落’?”帝后问道。
  “许多先于人类出现,至今仍然存续的古老物种,蕴含的伟力难以估量!”巫王回道。
  正说话间,一匹快马从远方飞奔而来,马上的人手中举着一杆红色的大旗,旗面上绣着两道弧形的水浪纹,像两只手合托着一棵结满珍珠的树木,散开的树冠像一把扫帚,和底下的水纹共同组成一个圆形图案。
  那人来到城下,高声叫道:“城上之人听着,我是赤水氏的信使,赤水之王率领三万大军明日即可到达!”
  帝后闻言,心中大喜,忙下令打开城门,迎接赤水信使进城。
  第二天一大早,帝都便城门大开,帝后亲自守在城楼上迎接赤水氏的大军。
  直到正午时分,赤水王才率领着大队人马,从城南临水镇的方向浩荡而来,帝后急忙下城相迎。
  队伍的最前面四名护卫一字排开,后面人马攒动、战旗飘扬。护卫左右一分,闪出一个人来,胯下一匹赤红色骏马,粗眉环眼、络腮短须,头发有些灰白,身穿金红相间的铠甲。
  那人见帝后在前,急忙下马说道:“有劳帝后相迎!”
  安登也回礼道:“是我该感谢赤水王才是!”
  赤水王说道:“大战在即,作为臣属自当效力!”
  随后安登又对巫王做了介绍,双方正在交谈之际,忽从西北袭来一群怪鸟,铺天盖地像乌云一般,整个都城瞬间笼罩在一片暗影中。
  那怪鸟飞到帝都上空,压低下来、盘旋不去,发出阵阵“凫徯、凫徯”的鸣叫,慑得人心神不宁。
  巫王抬头看那怪鸟,只觉形似雄鸡,却生就一副人面,浑身的翎羽血迹斑斑,带着令人恶心的腐臭气息。
  巫王说声“不好!”驱孰湖飞升直上,通灵权杖放出道道异彩,就像无数的剑光飞散开来。
  凫徯鸟纷纷躲避,紧密的阵型被彻底打乱,很快朝着西北方向溃逃远去。
  巫王驱孰湖着陆,说道:“这是‘凫徯’鸟,定是相繇以它为信使,来向帝都宣战!”
  “我确听说凫徯是战争之鸟,却不知长得如此血腥,分明是来自幽都地狱的鬼兽!”赤水王说道。
  “这些异兽是相繇的‘杰作’,他千百年来行走于深山密林,暗中教导藏匿其中的凶兽,并在时机成熟时异化他们,摧残他们的精神,扭曲他们的灵魂,使他们成为不知苦痛的行尸走肉!”巫王说道。
  “看来战争的序幕就要拉开了!”帝后自言自语道。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待其它援军了”巫王说道,“目前我们所有兵力加在一起,差不多超过十万,要马上部署开来!城外所有平民,包括临水镇和北部平原的人都要及时撤到城中!”
  帝后点头称是,吩咐宵明将军即刻去办。
  夜幕下的帝都,并不平静,部队早已紧张行动起来,所有人马以方阵为单位,就近驻扎在外城城墙内侧。
  城墙上的兵士列阵整齐、往复巡逻,不敢有片刻停歇,另有兵士五千余名负责引导和护送城外的民众,确保大家能尽快分批安置到城中,直到半夜城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王城之内却显得特别安静,高高的宫墙把里面和外界隔离开来,成为两个迥异的世界。
  在夜色的掩映下,侍香带领着赤水王匆匆朝“春深苑”行进,帝后安登正在苑中等候。
  见到赤水王来到,安登急起身相迎,说道:“听说尊王要见我?”
  赤水王回道:“倒是有一件私事想求见帝后!”
  安登说道:“请讲!”
  赤水王回道:“我有一女,名唤听訞,正值待嫁之年,我欲与姜氏联为姻亲,从此两家永结盟好,不知帝后意下如何?”
  安登闻言,说道:“既然尊王厚爱,我便为小儿做主,等战事结束,便迎娶王女!”
  赤水王闻言大喜,说道:“如此我赤水子弟定当誓死保卫帝都!”
  …… ……
  城外的民众不断在部队的护送下转移到城中,一直到天光微亮。
  赤水王站在账外,看着源源不绝的人群,感慨道:“可叹世人都被权利迷了双眼,若是帝都战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帝都若能安然度劫,也不枉我赤水氏数万儿郎劳师远征!”一个护卫说道。
  “延吉,你对听訞之心意,我也知道几分!”赤水王回头对那护卫说道,“只可惜身为赤水之主,我仅此一女,为了氏族的未来,不得不在强敌环伺中为族人谋个依靠!”
  延吉回道:“吾王何出此言,我自小便是孤儿,能有今日多亏了您的大恩!”
  赤水王说道:“此时此地,身旁并无他人,你又何必如此拘谨,我年迈无子,你我虽名为主仆,更是情同父子!”
  延吉回道:“吾王之恩,我唯有以死相报,只是听訞她……”
  赤水王疑道:“恩?”
  “吾王虽然明察秋毫,然则日理万机、政务繁多,未必有时间去关注听訞,而我和她从小一起玩耍,了解也许还更深些,王女素来心高气傲,我虽有意,她却未必有情,只是吾王私自联姻,她却未必就肯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延吉解释道。
  “等仗打完了,我自然会和她讲明其中的利害!”赤水王回道。
  两个人正在交谈,忽听城外一阵人喊马嘶,望楼上的警钟也随之响起。
  “敌人到了!”
  “各队备战!”
  正在进城的平民闻言乱作一团,嘈杂的马蹄声瞬间充斥了静悄悄的黎明。
  谁也没想到敌人来得如此之快,从昨天中午凫徯带来战争信号,到今天黎明还不到十个时辰。
  宵明将军派了五千士兵,负责护送北部平原上的居民转移,经过一晚上的忙碌已经基本完成,只剩最后一批老幼病残行动迟缓,队伍刚刚走到临水镇边。
  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水中涌现出无数只异化的虎蛟,它们像长满了疥疮的大蜥蜴一般,上岸后在夜色的掩映下匍匐靠近。
  士兵们都在抱怨这份辛苦的差事,全然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
  一个士兵说道:“我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要如此急着转移这些杂姓居民,他们都转移到城中,城中的粮食和水又怎么供应的上呢!”
  另一个士兵回道:“莫要再讲这不合时宜的话,现在是非常时期!”
  “你们听没听到奇怪的声音?”另一个士兵问道。
  大家支起耳朵一听,果然一阵阵“沙沙”声由远而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趟动江岸上的细沙。
  “能有什么声音?有的话也是长江的水浪吧!”一个士兵不屑地回道。
  “你看,那水浪涌上来了!”另一个士兵指着不远处挤挤挨挨的黑影说道。
  “那不是水浪,那好像是活物!”一个士兵揉了揉眼睛说道。
  “敌人来啦!”一个回过神来的士兵,发出了第一声警告,但他没机会再发出第二声,因为最前面的一只虎蛟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跟前,咬断了他的喉咙。
  第一五二章 血色黎明

  虎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悄悄从长江里出现,在临水镇附近偷袭了最后一批正在转移的兵民。
  这些虎蛟在被发现后,纷纷人立而起,手持武器开始了嗜血猎杀,无数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倒在了虎蛟的长叉和刀斧之下。
  很快,士兵们便反应过来,挥动手中的戈矛和刀剑予以还击,双方陷入了一片混战。
  望楼上的士兵看见远处原本循序而近的火把突然陷入混乱,搅成了一片翻腾的火海,感到情势有异,便立刻敲响了警钟。
  急促刺耳的钟声打破了黎明的沉寂,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随着一阵疾而有序的跑动,城墙上一队队士兵纷纷就位。
  宵明将军驱战马顺着上马道跃登到城楼前,遥远的东天上,太阳已经微微亮起,道道光芒像利剑一样穿透了茫茫夜色。
  微光之下,无数的虎蛟正从江水里爬上岸来,前挤后拥就像一浪又一浪的潮水争着涌来,不断地冲刷着面前广阔的江岸平原。
  “怎么会有这么多敌人?”宵明心中不禁一惊。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城中疾驰而出,大约有两千人左右,队伍之前打着一面火红的旗帜,上面绘制着赤水氏的图腾——“三株树”。
  “是赤水王带领的大军,出城接应了!”一个士兵喊道。
  “众军守好自己的岗位,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尤其是城门,要确保赤水王回城后能及时关闭!”宵明传令道。
  赤水王带着一众人马朝战场而去,须发灰白的他冲在最前面,金红相间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使他成为整个队伍的引领者。
  很快,赤水氏的大军便到达了战场的边缘,面前是一片惨烈的场景,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和地上的泥沙渗透在一起,把大地染上了一片片黑红。
  帝都的士兵组成一个巨大的同心圆战阵,把平民围护在中间,外面黑压压的虎蛟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血花飞溅中不断有人应声倒地,但后面的人总会及时补充上来,保持整个战阵的完整性。
  可以说帝都的士兵是勇敢的,他们在敌强我弱、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利用阵型和异兽军团展开顽强的战斗,虽然不能挽回败局,却极大地削减了敌人进攻的锐气。
  “赤水的子孙们,拔出你的长剑,竖起你的戈矛,冲上去,把这群畜生消灭,胜利属于我们!”赤水王大喊道。
  “胜利!”
  “胜利!”
  ……
  众军在后面大声附喝着。
  两千人的声浪犹如滚滚海潮,淹没了战场的喧嚣,正在酣战的大军不禁为之震动,不管是异兽还是人类,都暂停战斗朝着这边张望。
  “冲啊!为了族人的明天!”赤水王发出了最后的军令,伴随着一阵急促有力的战鼓声,队伍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朝着面前的异兽军团席卷而来。
  很快,大军便冲到了异兽军团的跟前,双方刚一接触,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
  当士兵们看到战场上横尸的惨状时,“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天性便从内心深处觉醒,他们每一条血管都充满了暴怒的热血,眼里看不到狰狞的凶相,耳中听不见慑人的尖嚎。
  两千骑兵催动战马,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兽群直插进去,虎蛟纷纷躲避,好像满地的腐肉被利刃划开。
  被围困的帝都士兵见援军到来,也纷纷发起反击。在里外夹击下,兽群方寸大乱,陷入了一片混战。
  赤水大军在兽群中蜿蜒而行,像一条游走的蛟龙,所到之处群兽无不抱头鼠窜,被杀得尸体遍地、污血横流。
  很快,密不透风的兽军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被围困的人们在士兵的保护下,一点儿一点儿向着帝都撤退。
  眼看着就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西面忽然掀起一道烟尘,滚滚烟尘好像一道涌来的巨浪,遮住了西方的半边天空。
  烟尘之后,蓦然窜出了很多狌狌,它们狂叫着伏地疾行,以闪电般的速度截住了大军的退路。
  同时,随着一阵嘈杂的雁鸣声,数不清的獙兽冲破尘烟而来,它们大叫着在众人头顶的天空盘旋,扑棱着巨大的肉翅,频繁地朝着地上的人群飞扑直下,把猎物连人带马抓起来,用锯子一般的牙齿咬碎。
  那狌狌更是凶狠,它们迅如闪电、疾如狂风,蹿跳着飞扑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跃起,把士兵从马上强扯下来,用力扭断了他们的脖子,赤水氏的部队在上下夹击中陷入了困境。
  “赤水的子孙们,不要畏惧,挺起你的戈,拿起你的盾,刺倒这些畜生!”赤水王一边大喊着,一边策动战马,挥动长戈刺穿了一只跃来的狌狌,把它挑起来抛在空中。
  士兵们被首领的勇猛所激励,爆发出一阵欢呼。
  狌狌们也不示弱,它们纷纷人立而起,用强壮有力的前臂擂锤着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一阵阵吱吼。
  延吉指挥号令兵奏响军号、擂动战鼓,所有的大军迅速围拢起来,形成一个圆形的战阵,内层的战士把戈矛高高竖起,好像一个刺猬炸起了尖刺,外层的士兵则把盾牌联接起来,形成一道坚实的防护墙。
  獙兽被林立的戈矛挡住,再也没有办法发动空袭,只是在空中盘旋啸叫,狌狌们见状四脚伏行,横着朝盾牌墙壁猛冲过来。
  延吉大喊道:“抵住、抵住,保持好阵型,保持好阵型!”
  狌狌们像磐石一般带着滚滚烟尘飞驰而到,和赤水大军的盾牌撞在一起,盾牌墙壁在巨大的冲击下,像波浪线一样抖了几抖,整个防线却没有被冲破。
  延吉看准时机,大声命令道:“杀!”
  随着一阵急促的战鼓响起,外层的盾牌一闪,像是开了许多门户,门户后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戈矛,朝倒地的狌狌一阵猛刺,被刺中的狌狌黑血四溅,发出阵阵哀嚎。
  “收!”延吉接着命令道。
  鼓声戛然而止,所有的士兵都退回了战阵,盾牌再次一闪,复又成为一道坚实的防护墙。
  见到同伴被杀,再次起身的狌狌像发了疯一样,挤挤挨挨围在盾牌墙外,连拨带拽要攻破战阵。
  怎奈战阵十分紧固,就算是有个别地方被扒开,也会有后面的人及时补充上来,扒开一层还有一层,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同时,盾牌后的士兵也并不是坐以待毙,他们的长矛透过盾牌上部一个很小的缺口刺出来,就像不断吞吐的蛇信,最前排的狌狌都遭了秧。
  这时,遮天蔽日的尘浪已经涌到近前,烟尘中隐隐传来数声犬吠,狌狌们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都停止了攻击,纷纷退回到尘壁前。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静得可怕!
  那烟尘不断变幻着复杂的波纹,就像狂风袭过的海面一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猜测烟尘里会裹挟着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忽然,尘壁上掀起一道波浪,好像骤然被撕开的一个口子,从里面窜出一个庞然大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盾牌战阵前,用它硕大有力的脑袋朝上一挑,所有和它接触的士兵,都被撞得飞上了半空,战阵的一角就像被大锤击中的石头,在瞬间分崩离析了。
  延吉恰恰便在这一角中,他被巨大的冲击抛出去数丈之远,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延吉用力撑起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看到自己的战马就躺在身边,已经没有了气息。
  异兽大军已经趁机冲入破损的战阵,和士兵们滚打在一起,整个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延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部却传来一阵剧痛,显然自己的腿骨已经断了,就在他前面不远处,站立着一只高大的怪兽,外形似牛,却披着一身尖刺般的硬毛,头上一双尖角前探,像千年的古木一样粗壮。
  在怪兽的前膀处站着一个人,他披着红色的披风,脑袋被兜帽遮住,虽然看不清脸面,却明显长着一副红色的胡须,在猎猎的风中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赤水王此刻就站在怪兽的前面,胯下的战马正躁动不安,四蹄不断蹬踏着地面。
  红衣人低头看着赤水王,幽幽地说道:“你就是赤水氏的首领?”
  赤水王高举着长戈,喝道:“正是本王,你又是何方神圣?”
  那人回道:“我是相繇大人忠实的仆从,挡我先遣大军者,杀!”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赤水王说着,挥舞长戈朝那人直刺了过去。
  那人把手一挥,甩出一条烈焰熊熊的长鞭,和赤水王的戈纠缠到一起。
  赤水王感到手中的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一松手便随着飞了去,被甩出十几丈远。
  “可怜的人,仅凭着蛮勇是不能与我抗衡的!”红衣人冷冷地笑道。
  “或许是吧!但为了赤水族人,死又何惧!”赤水王说着抽出腰间的长剑,驱动战马腾空跃起,朝着敌人劈砍而下。
  “穷奇,起!”红衣人一声命令,怪兽把头高高昂起,用尖角一扫,把赤水王连人带马撞在了尘埃中。
  第一五三章 神的力量

  赤水王连人带马被穷奇撞到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到战马的肚子已被妖兽的尖角扎出了一个窟窿,在尘埃中不停地抽搐着,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看着惨烈的现状,赤水王只觉得嗓子眼发咸,一口热血喷将出来,他眼前一黑、双膝发软,急忙把剑杵在地上,才硬撑着没有倒下。
  “难道我错了吗?”赤水王感到自己意识开始模糊,他看着战场上不断倒地的赤水子弟,心中哀道,“我是不是把赤水族带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你的执着倒是让我有些佩服呢!”敌人冰冷的语言打断了他,“只可惜勇气也救不了你,这个世界靠的是实力!”
  “错!我坚信黑暗是不会长久的!”赤水王低低地说道。
  “哼!那你就和你的族人们说再见吧!穷奇,赤水之主便是你今天的血食,尽情享用吧!”红衣人命令道。
  那穷奇闻言,朝天发出一声如獆犬般的巨吼,肋下生出一双黑色的巨翼,身体则化作一只披毛如雪的虎形怪兽。
  穷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嘴尖利的獠牙,朝着赤水王迎头咬去。
  赤水王一闭眼,心道:“我命休矣!”
  那穷奇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赤水王咬下,却忽然抬起头来,一边哀嚎一边不停地甩着脑袋,腥臭的鲜血撒得到处都是。
  红衣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停住了坐骑,却见穷奇的嘴中插着一杆长矛,好像尖刺一样穿透它最柔软的口腔,从一侧的腮上穿了出来。
  在赤水王的前面则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一手持戈、一手握剑,摆出一个防护的姿势。
  红衣人愣了一下,说道:“一个小小的兵士也敢挡住穷奇的祭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士兵回道:“你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实力再强也终只是一个走狗而已!”
  红衣人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喝道:“你马上会为你的无知和傲慢付出代价!”说着再次舞动那条带火的长鞭,朝着面前的士兵挥去。
  那士兵却十分灵活,手撑一杆长戈,纵身一跃便腾上了半空,挥剑狠狠朝着穷奇的天灵盖砍去。
  穷奇见势竖起前身,躲开了攻击,同时引颈朝着士兵便咬。
  那士兵见没有砍中,在向下落的过程中翻了一个跟头,顺手抓住了扎在穷奇嘴边的长矛,那穷奇只感到一阵疼痛,不由得吠叫一声,展开双翼升到了空中。
  穷奇晃着脑袋一飞冲天,长矛在重力作用下从它的嘴巴里脱落,士兵也随着一起坠落下来。
  在劲风吹动下,士兵的头盔被甩掉,散开了一头长发,延吉定睛一看,竟然是王女听訞。
  赤水王显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他不禁悲从中来,心想道:“这个疯丫头怎么也跟来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赤水氏此征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此时,炎城方向传来了浑厚的号角声,却是一队近千人的援军,迎头的军旗上绘制着三座积雪的山峰。
  恍然间,一匹飞兽从天空一掠而过,把听訞稳稳地接在了背上,随后又平稳地着了陆,来人正是巫王——公孙宇。
  巫王把听訞轻轻放在地上,催动熟湖再次扶摇直上,在空中和穷奇战到一处,跟随而来的巫师们也各调元力,和异兽大军展开了恶战。
  赤水王看到女儿平安着陆,不禁心中大慰,挥动长剑砍杀了两只迎面袭来的狌狌,却没有注意到一只獙兽已经从后面飞袭而来。
  眼看着那獙兽悄无声息地朝赤水王啄去,听訞急从身旁抄起一杆长矛,狠狠朝着俯冲而下的獙兽掷去,一下子就穿透了它的躯体。
  那獙兽一头扎在地上,掀起了一团尘埃,在地上扑棱着挣扎不起,发出阵阵鸿雁般的悲鸣。
  听訞大步赶到近前,一脚踩住獙兽的脑袋,说道:“去死吧,你这恶心的异狐!”说着挥长剑一下砍断了它的脖子。
  赤水王见状,大声喝道:“果然是我赤水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我族无忧矣!”说完,竟自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响彻战场,充满了自信和解脱。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赤水王复又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身体发软,膝盖一屈半跪在地上。这位久经杀场的首领双手奋力握住了胸前的长剑,好让自己的上半身不随着一起倒下去。
  听訞见状冲到近前,一把扶住自己的父亲,恸道:“父王,父王,你怎么样?”
  赤水王吃力地睁开眼睛,努力抬起鲜血浸染的手臂,轻抚着女儿的脸庞,说道:“可怜我还在为身后之事担心,真是杞人忧天啊!”说完这位老人的手猛然垂了下去,脑袋歪在一旁。
  听訞眼见父亲没了声息,不禁泪如泉涌,她拿起武器勇敢地阻挡和搏杀着围袭而来的异兽,要誓死保卫父亲的遗躯。
  随着巫师的到来,战场形势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空中,巫王和红衣人不断地交锋。
  红衣人手持一把燃着蓝绿色火焰的长刀,那是幽都地狱才有的冥火,巫王手持一把周身浴火的长剑,红色的光芒耀人双眼,那是他熊熊燃烧的元力。
  孰湖和穷奇两匹飞兽在空中往来交错,刀剑相斫之间,但见电光闪闪,金属铮鸣之声不绝于耳。
  炎城和江水之间的广阔大地上,一簇簇荆棘藤蔓不时破土而出,缠住了俯冲而下的獙兽;一块块岩石随着念力凭空而起,飞向了动作敏捷的狌狌;脚下的大地陡然开裂,陷住了横冲直撞的虎蛟。
  红衣人眼见自己的军团落了下风,不禁有些慌了阵脚,他虚晃一招,脱离了战斗,驱动穷奇向着高空跃升,呢喃的咒语随之在天空飘荡开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画笔在空中涂抹,笔锋所过之处,平添了一道道红艳艳的火浪,火浪蔓延相接很快聚成一片熊熊无际的火云。
  流火从云中肆虐而下,形成了一场火雨,地上的人都抱头躲避,哀嚎着寻求庇护所,听訞急忙捡起旁边的一面盾牌抵挡,护住了自己和父亲的遗体。
  巫王见状口念祷文,江水随着念力翻滚而起,道道水柱好像出水的蛟龙,互相纠缠着形成一张密实的水网,承接在火云之下,在阻挡了流火之后,复又化作疾雨倾泻而下,浇灭了地上的火焰。
  “我现在不仅得到了大神的加持,而且已经拥有了一部分神力,离正果越来越近了,不是吗?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和大神比肩的人类!”红衣人得意地回答道。
  “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被欲望迷了心智的邪魔而已!”巫王感叹道。
  “随你怎么说,修士们千余年来的梦想,就要在我的手中成为现实了!”红衣人说道,“只可惜你无缘看到那光辉的时刻,现在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才是神的力量!”说着,红衣人张开双臂,大声地念着咒语,不,那不是咒语,是一种邪恶的召唤。
  随着他的召唤,天空就像撕开了一个口子,无尽的黑潮从中涌动而来,就像洪水一般,淹没了高山,淹没了河流,淹没了生命,仿佛要吞噬地上的一切。
  巫王高高举起通灵权杖,调全部元力倾注其中,在强大灵力地催动下,权杖顶端的灵石绽放出万道霞光,一层层光芒以灵石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形成了七层屏障,把整个战场罩在其中。
  滚滚黑潮好像遇到了大坝,被阻挡在屏障最外层越漫越高,直到把整个光罩都淹没在黑暗中,整个战场像蛋黄一样被黑暗团团包围,唯一的光亮便是巫王燃烧元力生成的七色霞光。
  从霞光和黑潮接触的一瞬间,巫王便感到了极端的压迫和灼热,那是一种融化一切的蛮横,如果“霞光御”被黑潮突破,恐怕包裹在里面的所有生命都要被强大的压力融化了。
  “哈哈哈……”红衣人嘲讽道,“虽然我的修为尚不能激发神力之万一,但巫师没有了圣火力量的加持,想要抗衡这‘混沌狱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巫王并没有理解红衣人的意思,但“混沌”二字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觉得这次恐怕真得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很快黑潮便突破了最外围的屏障,在一阵阵强光闪烁中,紫色光御被压成了齑粉,巫王血气受到反噬,感到一股热浪渗入血液。
  巫王燃烧元力相抗,却发现它就像游走的毒蛇一般已经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五四章 王之颂歌

  红衣人借神力把时空撕开一条口子,包围在外面的混沌元气顺着裂隙奔涌而来。
  因受自身修为局限,红衣人也害怕能量失控、累及自身,因而行动小心翼翼,但饶是如此,巫王因没有创世元火的支撑,耗尽元力也是枉然。
  巫王眼看着黑潮突破层层光御,一直涌到最后的红光防护前,巨大压迫使他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明白黑潮突破最后的防御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黑暗中亮起了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亮,直到像太阳一样放出万道金光,驱动黑暗向着裂缝收缩。
  红衣人差点儿被这突现的光芒耀瞎了眼睛,他急忙驱穷奇往黑暗深处躲避,异兽大军见状也纷纷抱头鼠窜。
  光芒之下,正是取火归来的榆罔,他骑在狰兽上,把圣火高高举起,用提升到极限的元力,激发出元火的创世能量,驱散了汹汹而来的黑潮。
  巫王不禁热泪盈眶,大声喊道:“炎帝万岁!”
  地上的士兵回过神来,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跟随巫王大声欢呼道:“万岁!”“万岁!”
  残存的异兽跟随着红衣人朝西方逃窜,黑潮则像刚出洞的怪兽又蜷缩回裂缝中,很快时空裂隙全部闭合,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巫王驱孰湖降到地面和榆罔汇合,然后指挥大军分为两队,一队护送平民回城,一队打扫战场,寻找受伤和阵亡的将士。
  “看来,我还是回来晚了!”榆罔看着满地尸体,自责地说道。
  “不,您在关键的时刻归来,为我们带来了胜利和希望!”巫王回道。
  “报,赤水王阵亡了!”一个士兵忽然报告道。
  “什么?”巫王和榆罔同时惊呼道。
  “赤水王阵亡了!”那士兵重复道。
  两个人不等士兵说完,早已经各催坐骑来到了赤水王的遗体前,只见这位勇敢的老人半跪在曾经血战的土地上,双手紧紧握着身前的长剑,把上半身撑得直挺挺的,灰白的须发在微风中拂动,沧桑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遗体旁边是一个头发散乱,浑身沾满血污和沙尘的女孩,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左手里却紧紧握着一面护盾,仿佛在为赤水王遮挡着攻击。
  这正是:
  举戈破苍穹,
  纵马啸西风。
  拔剑入重围,
  沙场任驰骋!
  啊!赤水之子,
  你把生命
  化作三珠树上的明星!

  自古多豪情,
  时势造英雄。
  千言唱不尽,
  慷慨悲歌声!
  啊!王之血脉,
  你用鲜血
  书就赤水河边的雄文!
  大军用了半天的时间清理战场,才把所有将士的尸体运回了帝都。
  至于那些异兽,本来大家是没有心情理会的。可榆罔说,如果任由尸体腐败,恐怕会召来疫病,只好把它们堆成几个小丘,一把火燃烧殆尽。
  在“春深苑”里,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从战斗情况看,这应该是相繇部队的先哨,负责提前一步打探帝都虚实,我想他的大部队应该晚一些才会到!”巫王说道。
  “如果这只是一支先哨,那他真正的大军规模简直不可想象,而我们的兵力无疑是螳臂当车!”宵明惊叹道。
  “宵明将军,不管敌人的数量有多少,我们都应该先摒弃族群之争!此战关乎全人类的生死,如果我们不能消除利己思想,真正联合起来,纵使有再多的人也是不可能取胜的!”巫王说道。显然,他对宵明早上任由赤水王浴血拼杀,自己却按兵不动的行为很有意见。
  宵明却不认账,他说道:“既是全人类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姜氏站在最前沿,其它部族却都躲得远远的!”
  “宵明将军,我族为天下之主,自当承担更多的责任,各族虽尚未回应,我们却不可不顾大义!”榆罔教训道。
  “要抓紧把新招的士兵编入行伍,已经来不及过多训练了,为今之计只能新老混编,让大家以老带新,一起作战。”巫王说道,“此外,我将亲自挑选六千名巫师编入战阵,剩余四千名全力保护王城!”
  “另外,要抓紧检查城头的弩台,打造更多的弩箭,还有滚木、礌石等等!”榆罔补充道。
  “帝都到江水之间的平原地势开阔,十分有利于敌人的大军展开攻击面,我们可以提前开挖陷坑,填充地涩和鹿角木,最大限度地扰乱敌人的阵型!”延吉说道。
  ……
  众人在一起研讨到深夜,才各自依决议准备去了。
  榆罔出了春深苑,便径自来到自己的寝殿,这里在王城的最后面,四周比较荒凉,可榆罔却很喜欢,因为这里很安静,自己此前常年在山中居住,暂时还不是很适应繁冗的宫廷生活。
  夜已经深了,窗外冷月高悬,榆罔却难以入睡。
  想当初,自己跟随神农大神在荒山僻野尝药巡游,每到深夜抬头遥望天际之时,脑海里总会不住地勾勒着父母的模样。如今,无数次幻想的事情成真,却没有了当初预想的喜悦。
  “想来闲云野鹤的生活也许更适合我呢!”榆罔暗自想道。
  他一边苦笑,一边自语道:“恐怕自此便要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也不知道思幽走到哪里了,她一路上安全吗?”他又兀自想道。
  忽然,外面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榆罔精神一震,急披上衣服循声找去,一直走到了“忠魂祠”前。
  当年为了一统天下,姜氏的先祖一方面垄断对圣火的控制,一方面开展外交和攻伐,对据不臣服的部族更是不惜发动战争,后来大局初定,时任炎帝下令修了这组宫殿,用以供奉历代先王、祭奠捐躯的将士。
  整个宫殿由一主两副三座大殿组成,坐落在王城后部的一面小山坡上,周围长满了松柏。此处离城内其他建筑都比较远,却恰巧在榆罔所选寝殿的旁边。
  榆罔循着声音穿过松柏林,见正殿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正中央安置着用于焚香祭祀的方鼎。
  早晨的战斗中,有不少赤水子弟牺牲,便暂时停放在广场上,等战争结束后,再运回赤水安葬。
  赤水王的遗体则停放在正殿中,在隐约的火光下,一个女孩正跪在遗体旁边。
  榆罔大步走了进去,那女孩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随着四目相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榆罔问道。
  “我跟随族人出征到此,不想父亲却命陨沙场,我才来这里祭奠!”听訞回道。
  “这么说……你是赤水王的女儿!”榆罔说道。
  听訞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你呢?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榆罔回道:“这是我的家,我便是姜克之子——榆罔!”
  听訞闻言说道:“原来是炎帝的子嗣,此前我多有不敬,还请见谅!”
  “没关系,其实我倒挺喜欢你直爽的个性!”榆罔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訞不禁脸色一红,但因为是晚上,榆罔并没有发觉什么,仍然自顾自地说道:“王女……”
  “叫我听訞就行,我赤水氏本偏远小族,素来都是直来直去、爱憎分明,不喜做心机暗藏之事!”听訞及时打断了他。
  榆罔适才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也忙止住了,又接着说道:“听訞,我一定会为赤水氏报此大仇!”
  “身为共主之位的继任者,你应该胸怀天下,而不是把目标停留在私人仇怨上!”听訞说道。
  榆罔闻言一怔,少顷又回道:“是啊,可惜我堂堂男子,心胸却还不及你一介女儿,真是惭愧呢!”
  “不过,对你刚才的承诺,我依然十分感动!”听訞又补充说道。
  寥寥数语,使榆罔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孩,只见她面带坚毅、脸挂泪痕,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英气勃勃,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钦慕。
  第一五五章 攻城战

  那是一个清晨,隆隆的鼓声远远传来,把望楼上盹睡的哨兵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不知何时敌军已经出现在西边遥远的天际。
  庞大的异兽军团好像黑压压的蚁群一般,正一点儿一点儿蚕食着宽广的江岸平原,哨兵们手忙脚乱地跑到钟楼,紧张而急促的钟鸣声不一时传遍了全城。
  榆罔、巫宇等听闻警报俱都跨圣兽赶来,待二人登上城楼时,异兽军团的先锋部队已经到达了临水镇前。
  到处是迎风飘扬的黑色旗帜,上面绘制着各式各样的飞禽和怪兽,为首的一面猩红色大旗上则盘曲着一条九头怪蛇,更多的敌人正从远方赶来,行军队伍仿佛一条长蛇顺着河边蜿蜒而行。
  先到达的兽军并不急于向城市进攻,而是聚集在大江北岸紧张地忙碌起来,他们在河岸边挖掘巨大的壕沟,并把挖上来的土和江中的泥沙混合起来,堆积在壕沟的外侧。
  “他们要干什么?”宵明不解地问道。
  “我想他们是要屯山围城!”榆罔说道。
  “殿下所言极是,相繇一定是得知我们重燃圣火,才改变了进攻策略!”巫王说道。
  “距离太远了,就算是弩台上的床弩,射程也是达不到的,不若组织一支大军,趁敌人立足未稳,先发制人!”宵明说道。
  “将军不必急于动武,这将是一场持久战!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敌人的先锋部队,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增援,敌人在数量上占着优势,我们此时出城不免被敌人前后合围,只有据城固守才是上策!”榆罔说道。
  “我们除了看着他们修筑工事,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宵明丧气地说道。
  “马上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坚守岗位,准备迎战!”榆罔吩咐道。
  敌人的工事进展很快,眼看着堆垒的泥土越来越高,傍晚时分便形成了高逾数丈、绵延十几里的土岗,好像和帝都对峙的一道山岭。
  越来越多的敌人聚集起来,在土岗下安营扎寨,他们在地上和土岗边挖掘地洞,在地洞上面搭建地堡和帐篷,出出进进好像忙碌的蜂群。
  时间到了晚上,兽军们点燃火把,整个阵地瞬间成了一片火海,嘈杂的怒吼声和肮脏的咒骂声跨过平原传到了城墙上士兵的耳朵,士兵们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恐怖场景。
  隆隆战鼓打破了黎明的静寂,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挥散下来,虽然从晚上的火把数量,能大概对敌人的规模有所预判,但当密密麻麻的异兽大军真真切切挤满眼帘时,那种震撼仍然对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百万之众一夜之间出现在城外,沿着大江北岸一眼望不到边际,和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许多庞大精密的战争机械。
  挺在最前面的是步兵战阵,戈矛攒立好像丛生的林木,夹杂着数不清的云梯、飞梯和飞桥。
  其后是远攻战阵,巨大的连弩战车仿佛展开双翼的猛禽,像长矛一样的弩箭蓄势待发。
  再之后是云梁战车和巢车、井阑共同组成的攻城战阵,高逾数丈、长数十丈的“云梁”像一座座巨型堡垒,分层驻满了兽兵。
  中间一辆最为高大,两侧竖立着更高的巢车,看来是整个战阵的指挥中枢,耸立的井阑像一座座移动塔楼,挤在上面的弓弩手整装待发,护卫着云梁的安全。
  最后的高岗上停放了上百辆投石车,对着帝都虎视眈眈,恐惧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敌军阵型之整齐、装备之精良,也着实让巫王和榆罔暗暗吃惊。
  “看来我们还是太浅薄了,有些机械我只在古籍中见过,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它们能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榆罔说道。
  “相繇本为属神,其智慧自然不是我等凡人可轻易企及的!”巫王慨叹说道。
  “敌我力量如此悬殊,帝都岂不是没了希望?”宵明丧气地说道。
  “将军,你的信心便是希望!”巫王说道,“天道无情,生存的权力只有自己才能争取;浩劫之前,勇气才是我们最后的依靠!”
  敌军阵型之整齐、装备之精良,也着实让巫王和榆罔暗暗吃惊。
  “看来我们还是太浅薄了,有些机械我只在古籍中见过,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它们能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榆罔说道。
  “相繇本为属神,其智慧自然不是我等凡人可轻易企及的!”巫王慨叹说道。
  “敌我力量如此悬殊,帝都岂不是没了希望?”宵明丧气地说道。
  “将军,你的信心便是希望!”巫王说道,“天道无情,生存的权力只有自己才能争取;浩劫之前,勇气才是我们最后的依靠!”
  忽然,穷奇载着红衣人从高岗的上空一掠而过,邪恶的咒语霎时充满了天际,熊熊火焰顺着纵横交错的壕沟涌动开来,分割着平坦的大地,浓烈的烟雾升腾而起,很快铺满了天空。
  朝阳在烟雾笼罩下变得暗淡无光,随着第一块巨石被抛出,这场被后人载入史册的人神之战开始了。
  响彻天地的隆隆战鼓震耳欲聋,上百辆投石车同时启动,伴着机括轮齿的运作声,无数的石弹被居高临下地密集抛出。
  斗大的石球遮天蔽日,在劲风的裹挟下呼呼而来,有的还沾满了火焰,在空中爆炸并散落下来,好像从天而降的流火。
  石头砸到城墙,城池颤抖、砖石碎裂;石头越到城内,大地震动、泥土飞扬。被砸中的不管是人是物,尽皆粉身碎骨!
  一阵狂轰滥炸之后,敌军开始了集团冲锋,他们一窝蜂地朝着城墙冲来,在到达江岸平原中部后,终于踏到了帝都提前挖好的陷阱。
  随着一团团尘土腾起,大地轰然开裂,形成一道道宽阔的裂谷,谷底的鹿角木像丛生的荆棘,从敌人跌落的躯体上无情穿过。
  看到敌人落入陷坑,帝都的守军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然而,陷坑只是稍微延缓了敌军的攻势,他们并没有因此耽搁太多时间,稳固的飞桥很快就搭建了起来,没有及时搭桥的陷坑也时间不长就被兽兵的尸体填满了。
  敌人像疯了一样,踩着飞桥和同伴的尸体越过了陷坑地带,指挥官更是对部队的牺牲不屑一顾,因为他的兵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这点儿损失对整个异兽军团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榆罔下令“开战”。
  随着望楼里号角响起,数十座敌楼战鼓擂动,城墙上顿时箭如雨发,大片的敌人在箭雨下纷纷倒毙,强劲的床弩更是能力贯三躯。
  敌军也不示弱,纷纷手持弩机反射,并启动了连弩战车进行反击,车弩力量之大能直没墙砖,而且可以一次性发射数十支大弩,上百支小弩,不一会儿战场上的箭矢便密如猬毛。
  望楼上红色信号旗晃动数次,一辆辆火厢战车被推到墙头,这是巫王的杰作。他从巫咸古老的藏书中找到了这些机械的设计手稿,并使它变为实物重现天日,以弥补兵力的不足,在关键时刻为人类增添了战争的筹码。
  随着引信燃尽,数不清的羽箭在火药催动下飞射而出,速度之快、数量之多令人目不暇接。一支支疾飞的羽箭和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哨鸣声,在天空留下一道道弧形的火迹。
  在激烈的交锋中,敌人的先锋部队冲到了城墙脚下,他们迅速竖起云梯和飞梯,开始疯狂的攀爬,盟军士兵把早已备好的滚木、礌石、狼牙拍一股脑地丢下去,砸向城下挤挤挨挨的敌人。
  木石滚过之处,被击中的兽兵纷纷跌落,断臂残肢很快便堆满了墙根。
  在先锋部队的掩护下,敌军的攻城战阵于箭矢纷飞中逐渐靠近,那些高耸的战车也越来越清晰。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一辆“云梁”战车,车分六层、层层驻兵,前面板上蒙了牛皮,所有箭矢都难以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冲天的巢车挺立两侧,酷似两支高耸的牛角,上面的哨兵时刻注视着战势动向。
  那“云梁”体量庞大,需得数十匹异兽才能拉动前行,拉车的异兽体型似牛,却甩着一条白色的尾巴,像一座座移动的土丘,拼力拉着战车缓缓前进。
  “云梁”的两翼各有几十辆相似的战车,只是体量稍小,每辆战车周围均有一圈井阑护驾,上面挤满了弓弩手,一个个蓄势待发。
  战车驱近时,牵引异兽不时发出大声的呼喊,好像纤夫的号子一样震天动地。
  城上的守军见此庞然大物逐渐逼近,射到上面的箭矢都被强力弹开,一个个无不惊慌失措。
  “那驾车的是‘那父’,传令下去,众军不要攻击战车,瞄准底下的‘那父’!”榆罔说道。
  随着命令传递开来,羽箭像顺着风头转向的雨点,朝着那父群飞去。威力巨大的床弩好像飞行的长矛,一箭便可射倒一匹巨兽,扯动数辆战车在箭雨中倾倒。
  这时,“云梁”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披发持剑、行傩起舞,大声念着祷文,忽见晴空霹雳,上千道闪电劈头而下,直击到各个弩台上。
  随着一阵阵青烟腾起,大部分床弩被电光炸得粉碎,城墙上一片片木石飞溅,烧焦的碎片被抛在空中,又像雪花一样散落开来。
  “应节!”巫王见到车顶之人,怒声喊道;“没想到你竟然也投靠了黑暗势力,枉公孙氏还奉你为尊!”
  应节回道:“公孙宇,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为凡人安敢与神争锋,我宁可为神之奴,胜过为人之主!”
  巫王轻蔑地说道:“好一副奴颜媚骨,难道你的学识只是诡辩和装潢的工具,可惜了当初族人举力把你送到巫咸,如今的觉悟竟还不如一名目不识丁的普通人!”
  “哼!我没工夫和你贫嘴,既然你这么深明大义,咱们就看看今天到底鹿死谁手!”应节说着指挥两翼的战车朝城墙逼近。
  它们形貌似人,却全身长满了猪鬣一样的长毛,就像一层厚实的皮甲,一边发出阵阵斫木似的怒吼,一边沿着城墙的边缘窜行,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跳到人群中,疯狂地展开撕咬和砍杀。
  与此同时,一群群身似莽蛇的酸与鸟从高天上俯冲而下。
  它们扑棱着四扇巨大的羽翼降落到人前,三角形的脑袋上六只眼睛转来转去,刺耳的啸鸣声骇得人肝胆俱裂。
  士兵们鲜有人见过这些凶恶的异禽,不由心中大恐,纷纷躲避溃逃。
  “不要畏惧,冲上去,把它们全部消灭!”巫王一边高喊着,一边催动熟湖一跃而起,飞上了半空。
  巫王高高举起通灵权杖,大声喊道:“勇士们,光明与你们同在!”
  权杖在巫王元力的催动下,放出万道光芒,照亮了整个战场,驱散了专门传播恐慌的酸与鸟群,光芒挥洒之处,人们无不感到热血沸腾、信心大增。
  四处的士兵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纷纷朝战车和城墙的接驳处围拢,和不断涌来的异兽展开了近身肉搏,尸体和鲜血很快便填满了宽阔的城墙。
  “云梁”战车虽然打通了登城的通道,然而毕竟通行力有限,登城的兽军也难以轻易攻破数万盟军防守的城池,更何况这其中还夹杂有数千名巫师和修士。
  双方正在城头酣战之时,上百名枭阳野人出现在城下,他们身材逾丈,反踵而行,长唇大嘴,黑色的身躯披满长毛,喊着号子把一辆搭着“人”字形屋顶的战车徐徐推到城门处。
  “那是冲车,把推车人射倒,把推车人射倒!”巫王在空中喊道,望楼上的士兵闻令纷纷把弩箭射向冲车,却被车顶的兽皮挡了下来。
  枭阳野人拉动绞索,一阵轮齿运作,裹着铁皮的撞木冲向城门,随着震耳的撞击声,冲车和城门都在颤动,甚至整个城楼都在微微摇晃。
  但帝都的城门是千年红松木打造,边缘还有青铜加固,一般的冲击对它难以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随着一阵笑声传来,穷奇载着红衣人从高岗上飞起,他披着红色的战袍,像一团火焰沿着城墙掠行,所过之处俱都燃起熊熊烈焰,无数的士兵在火海中奔跑呼号,在热浪翻滚中化为飞灰。
  有修士和巫师各运法门,或凝云化雨,或引水施救,却都收效甚微。
  巫王在半空中看得清楚,那火焰白亮异常,紧跟在红衣人身后,前端呈三角形,后面跟着数道平行的火浪,俯视之下酷似一只拖着修长尾羽、展翼掠行的雀鸟,便高喊道:“那是南明离火!”
  “南明离火!”榆罔心中一惊,暗想道,“看来这红衣人是火系的修士,能聚起南明离火的,应该也是宗师级的人物了,要是谯晗在的话,没准还能知道他的底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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