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古神话小说《山海传说•洪荒之劫》

  见思幽醒来,榆罔赶到近前,递给她一根竹杖,说道:“这沼泽到处是泥淖,还有各种毒虫出没,我们一定要小心!”
  “哥哥早上不是说这儿的竹子不能碰吗?”思幽问道。
  “这是卭(qiong)竹’,相比桂竹来说竹节较短、表面暗哑,却质地坚韧、经久耐用,是沼泽探路的上佳工具,我做了两根,你拿好了!”
  思幽接过竹杖,说道:“哥哥还真是对天下百草知之甚广!”
  榆罔回道:“师父的教诲和期望,我又怎么能不时刻牢记在心,可是个人见识却也难及大千世界之万一!”说完,便径直朝着沼泽中走去了。
  沼泽之中泥泞非常,又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杂草和灌木,根本没有道路。榆罔一手拉着思幽,一手用竹杖一点点儿探行,行进得十分缓慢。
  地上的湿气在太阳的照射下蒸腾起来,使整个空间显得异常闷热,草叶上看不见的毛刺在低空飘荡,栖息于腐泥中蚊蝇嘤嘤徘徊,不一会儿他们便被汗水沁透了,浑身上下刺痒难捱。
  榆罔解释道:“东南荒原中有一条淯水,从西边的即翼泽发源,横穿沼泽从大陆东南入海,我们找到它后,便可以顺着河沿走,行进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思幽回道:“只是这沼泽泥泞难行,恐怕要多花一点儿时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沼泽中到处是深潭泥淖,如果不小心陷进去就麻烦了,我们现在走得慢一些可以保证安全,等到淯水后再把多花的时间赶回来!”榆罔说道。
  思幽点头称是,又说道:“我们还是要抓紧些,留给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嗯!”榆罔说着加快了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朝着南面而去。
  沼泽中分不出方向,他们只是按照大致的方位赶路,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没有找到淯水。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榆罔抬头看了看夜空中刚刚初显得月亮,就像一个淡淡的圆盘。
  说实在的,他真不想在这烂泥里休息过夜,他原本计划天黑前就能赶到淯河岸边的,虽然那里仍然没有摆脱荒原的范围,总比这充满腐败气息的沼泽要强得多。
  只是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榆罔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了,说道:“妹妹,今晚咱们恐怕要露宿荒野了,天马上就会黑下来,在沼泽里赶夜路实在是太危险了!”
  思幽回道:“没关系的,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榆罔找了一块还算硬实的空地,又拔了一些枯草铺在上面,就算是临时床铺了。
  “这沼泽里湿气大,四周又没有遮拦,实在不好生火,只得先这样凑合一晚!”榆罔说道。
  思幽没有搭话,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鸡蛋样的鸡谷草膨根,递给榆罔说道:“先吃点儿东西吧,都饿了一天了!”
  “这是哪里来的?”榆罔兴奋地问道。
  “在莽浮林采的鸡谷草,对了,天神于儿还送给我一颗丹药……”思幽一边说,一遍下意识地去摸索,却发现衣兜里空空如也,不禁喊道:“呀!我的丹药呢?”
  两个人在四周仔细地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榆罔说道:“算了,既然丢了,便是和我们无缘,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思幽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草堆旁,斜倚在那里不吭声,榆罔见状拿出一件长衫轻轻地为她披在肩上。
  沼泽的夜晚并不算特别寒冷,只是湿气太重。
  思幽被阴寒的湿气打醒,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悄悄起身,见榆罔倚在伏卧的狰兽旁睡得正熟,便想四处走走。
  水汽从草丛间蒸腾而起,遇到冷空气又贴着地面化为团团白雾,像天上的云朵飘来荡去,透着一股苍茫和隐秘。蛰伏的草虫鸣声不绝于耳,暗夜的枭鹰凄笑偶然传扬,显示一片旷远与蛮荒。
  望着天上的明月,想着独自离去的谯晗,思幽不禁感慨万千,轻轻哼唱道:
  夜宿沮洳场,
  白雾起苍茫。
  月辉洒,清泠泠,
  露水湿衣裳!
  孤寂的人儿,
  你为何独自神伤?
  痴恋如梦后,
  情苦谁先尝?
  啊!谁先尝?

  草螽不绝响,
  夜枭鸣声扬。
  沼泽夜,晦茫茫,
  心头费思量!
  远方的人儿,
  你是否也会心伤?
  缘起缘灭间,
  何处话凄凉?
  啊!话凄凉?
  …… ……
  “妹妹,不用怕……有哥呢,我来保护你……”含含糊糊地声音打断了思幽的哼唱,她回身一看,原来是榆罔在一边翻身,一边喃喃呓语。
  思幽轻轻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为榆罔盖了盖掉落的衣衫,重又侧躺在草铺上,不知等了多久,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两个人都醒得很早,因为沼泽中也实在不适合休息,他们胡乱地吃了一点儿干粮,简单收拾一下行囊,便又踩着泥泞赶路了。
  从黎明一直走到午后,两个人终于找到一条大河,河面宽阔足有数十丈远,浩浩汤汤、无风翻浪,两岸灌木丛生、水草及腰,大片的水鸟成群起落,不时发出嘈杂的鸣叫,勾勒出一幅山海大陆未经修饰的原始图景。
  “就是这里了,我们顺着水流方向就可以到达入海口!”榆罔欢呼道,就像一个看到希望的孩子。
  之后,榆罔和思幽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因为岸边多砾石,相对比较坚硬,他们乘上圣兽,不分昼夜地朝着大陆东南方赶去。
  随着越走越远,沼泽也变得越来越浅,草木越来越稀疏,逐渐变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独立浅洼和草圃,再后来,泥泞的土地全部消失,只剩下铺满砂砾的河滩。
  大概走了几天的路程,榆罔和思幽才来到了淯水的入海口,却被海中的一座残城所深深震撼。
  其实,山海大陆上并不乏雄伟的都城,但这座海上城市却仍然让人叹为观止。
  一座宽阔的孔桥凌空飞架,斜挑着连接起海岸和岛上的城池。
  要说当今天下,几大部族的王都也都是伟岸雄浑、蔚为大观的奇迹,但这座城市和它们任何一座相比都毫不逊色。
  只不过它是一座遗虚,因为整座城市好像是被大洪水淹过一样,已经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留的水渍痕迹,只可从残砖片瓦中还能一窥它曾经的雄姿。
  榆罔和思幽急催狰兽来到近前,整座城池没有围墙,只入口处有一座倒塌的牌楼,隐约可见上面浮刻着生动的飞龙纹,破裂的路面上布满了青苔,道路的裂缝中丛生着蒿草,各种建筑上也都爬满了层叠的藤蔓。
  “没想到竟有这样一座建在海岛上的城市,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榆罔赞叹道。
  “我看不像海岛,倒像从水里冒出来的树丛!”思幽纠正道。
  “可惜城门倒塌,我们没办法得知它的名头了!”榆罔叹息道。
  “也许城内会有线索”思幽说道。
  “可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逗留!”榆罔回道,“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呢!”
  “我却觉得这城市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思幽说道。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榆罔问道。
  “没有,只是一种直觉,算了,我们还是赶路吧!”思幽说着拿出了玉箫。
  第一四四章 希望

  榆罔和思幽乘着青鸾飞上了碧波起伏、横无际涯的南海。
  两个年轻人在神鸟宽阔的背脊上,仰观日月交替,俯瞰风云变幻,在数日后来到了一片赤色的云海之上,那云浪起伏泛着明亮的红光,好像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看那片云海好特别,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思幽望着云海说道。
  “嗯,我们穿到下面看看!”榆罔回道。
  思幽以念力知会神鸟,青鸾轻摇翎羽渐渐朝着云层下面飞去,待穿过厚厚的云雾,一片海岛赫然呈现在眼前。
  岛上长满了红色的植被,草是红色的、树是红色的,甚至连山石也是红色的。
  他们轻轻地降落在地上,眼前是一个奇异的世界,这里的天空看不到太阳,却并不黑暗,因为漫天的絮云,都绽放着红色的光芒,岛上的一切在它的映照下显得明亮无比。
  就在不远处挺立着一座大山,赤红色的山岩像刀锋一样丛生而起,一片片堆积直上,山腰处一棵茎干桔黄的大树笔直挺立,一直攀升到云层中仍不见树冠,不知道究竟高逾有几千丈,荫盖有几万里。
  “这可能是传说中的神树‘栾木’,听说它生长在南方大荒的云雨山上,结的果子像灯笼一样红艳,山海大陆最南端的海岛上,有勇士来这里采回栾木的果实,族人吃了便可长生不死,被称为“不死国”,没想到我们今天竟能一睹真颜!”榆罔兴奋地说道。
  “你是说这座红色的山叫做云雨之山吗?那融天山又在哪里呢?”思幽感叹道。
  “我也不清楚,恐怕我们是第一批来到这神山圣地的海内人吧!只能找找看啦!”榆罔回答道。
  两个人乘着狰兽一路朝内陆奔去。
  大荒之中没有日月交替,也不觉时光流逝,他们累了便在草地上小憩,醒了便继续前进,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座大山的脚下。
  这山是一座近似椎体的孤峰,峰顶已经探入天上的云层里,在火红云层的包裹中,隐约可见电光闪烁、明艳异常。
  山脚下一条阶梯直通山上,只见其始、未知其终,仿佛通天之途。在石阶旁挺立着一尊大蛇的雕塑,昂首吐信、浑身浴火。
  “这一定就是通往‘光明宫’的阶梯!”榆罔说着勒停狰兽,二人下了坐骑,便打算拾阶而上。
  正当他们想要跨上台阶时,一侧的大蛇突然眼放红光、活动起来,好像受到扰动从沉睡时苏醒,他开口言道:“什么人,竟敢私闯‘融天山’?”
  榆罔连忙退下,拱手回道:“在下榆罔,燧人氏的子孙,历尽艰辛来到南荒,望大神再赐圣火,以度洪荒浩劫!”
  “燧人氏之后?原来如此,你等在此静候,待大神示下!”那大蛇说完,化成一道白光直飞而去,在原处依旧只是一尊石雕。
  榆罔和思幽知道神使已去传话,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一旁等候。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榆罔焦急地走来走去,不住地朝着山上瞭望。
  思幽则蹲在一旁注视着一株红草,这草叶子像扁桃仁,长满了绒毛,穗状的花朵十分小巧,微微透着一缕辛味,闻起来十分提神。
  “哥哥,这里的植物都是海内大陆见不到的,像昨天的栾木,还有今天这种小草,你何不趁着这宝贵的机会,把它们都收录在你的《神农本草》中!”思幽突然说道。
  “哎,我的好妹妹,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况且我们又不知道这草的名字,即使鞭得药性,该怎么去标识它们呢!”榆罔回道。
  “既然已经到了火神的门前,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不知道名字,可以根据它的特征取一个吗!再把它的样子画在书里,不就一目了然啦!”思幽说道。
  “嗯,妹妹说得倒也有理!”榆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急躁了。于是,他拿出刻刀和牍片把这不知名的小草刻画下来,并在一旁标注了“红草”二字,接着先用赭鞭鞭之,再采下一片叶子尝了尝,边咀嚼边又刻下“味咸,性微寒,无毒”几个字。
  就在两个年轻人忙碌之际,大蛇那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燧人氏的子孙听着,大神已有示下!”
  榆罔和思幽都急忙施礼回道:“在下谨听神谕!”
  大蛇缓缓说道:“大神示下,当初燧人氏祖先遵从神谕,不畏艰辛寻得圣木,造福山海大陆,可谓德行深厚,遂亲赐‘创世神火’,以表彰其功德。然近千年以来,其后世族人享祖先之荫泽,专大神之馈赠,役天下之生灵,谋一己之私利,实乃曲解神意之行。现神火熄灭亦是天道使然、循环不爽,大神虽有怜下之情,却也不能违背祖神之意,你等去吧!”
  榆罔一听神谕,心头便如同火上浇油,急辩道:“姜氏纵然有错,罪不及亿兆生民,人类何辜要遭受灭顶之灾!”
  “错与不错,自有天理昭彰,也不是你一个凡人所能左右的!”大蛇回道。
  “我要见祝融大神,和他当面对质!”榆罔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
  “大胆凡人,怎敢出如此无理之言,我劝你还是速速返回,这天梯布有结界,如若不听劝阻,擅自登上一步,立刻被天火化为灰烬!”大蛇呵斥道。
  榆罔还想说话,却见大蛇已经重新化为一尊雕塑,任凭他如何疾呼,均没有了任何回应。
  榆罔见大神对自己的言语不予理会,急得直跺脚,他脑袋一热,自言自语道:“既如此,我就自己上去!”说着便要朝台阶上走。
  思幽急忙拉住了他,喊道:“哥哥,不行!”
  榆罔一边挣脱思幽的拉扯,一边赌气说道:“死则死矣,不见着火神我誓死不回!”
  思幽猛然从身后抱住榆罔,说道:“如果拿性命可以换回那神火,思幽愿意和你一起!”
  榆罔停住了,他悲戚地说道:“好妹妹,这牺牲的事情与你无关,祸是我姜氏闯下的,由我舍身取义理所当然!”
  思幽说道:“就怕你舍了身,却也无济于事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榆罔说道:“我何尝不明白天道无情,只是若大神都舍弃了人类,人类还能有什么希望,纵使牺牲无益,我也要以死明志!”
  “不,没有意义的牺牲不是大义,是逃避!”思幽斩钉截铁地说道。
  榆罔闻言身体一怔,无力地垂下了挣扎的双臂。
  思幽接着说道,“要想有解决问题的机会,首先便要活下去,我们虽然人微力薄,却也不该做无谓的牺牲,若是失掉了斗志,那才是真得没有希望了!”
  “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就是面前的这层结界,我也闯不过去!”榆罔无力地说道。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思幽说道,“哥哥你说这南荒没有太阳,为什么却如此明亮呢!”
  “那是因为天上的云在发光!”榆罔回道。
  “那云为什么会发光呢?”思幽追问道。
  榆罔好像领会到了什么,他抬头注视着融天山顶那闪闪电光,忽然说道:“妹妹,你是说……”
  思幽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示意榆罔不要声张。
  两个人跨上狰兽,顺着原路返回,一直跑到距融天山很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榆罔问道:“妹妹,假使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又该怎样才能靠近山顶呢!”
  思幽说道:“你还记得西荒的遂木吗?”
  榆罔回道:“记得,沿着它可以走遍西荒……”
  “这里也有一棵,就在云雨山上!”思幽突然插话道。
  “妹妹是说,我们可以顺着栾木找到融天山!”榆罔兴奋地说道。
  “这只是一种设想,天上的云层把一切都遮住了,我们并不清楚栾木的树冠究竟能覆盖多远,不过看它的树干,应该比遂木差不少,但我们也不需要它能覆盖全域,只要能靠近融天山就好!”思幽回道。
  “妹妹这个主意极好,我们马上就去云雨山!”榆罔说着便翻身上了坐骑,载上思幽朝云雨山而去。
  经过一番跋涉,两个人再次见到了云雨山。
  因为这次离得特别近,所以与前次的感觉又有不同,在远处观望像刀锋一样的山岩,近距离看时变成了一簇簇高大的红色晶石,它们棱角分明、丛生叠起,像镜子一样反射着云层中透下来的光芒。
  “从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山岩,表面光滑的像是打磨过一样!”榆罔说道,“看来爬上去要费些力气的!”
  “恐怕狰兽只能在山下等我们回来了!”思幽说道。
  “没关系,这圣兽颇具灵性,不会有事的!”榆罔回道,说着他攀住面前的一块晶石,手脚并用朝着山上而去。
  思幽则紧随其后,开始了艰难地攀登。
  第一四五章 盗火

  南方大荒,自古便是炎热潮湿之地,这里处在茫茫南海之外,没有日月光辉的照耀,却存在着一种伟大的力量——“创世元火”。
  据说在洪荒之初,大神祝融便是借助这种力量改造世界,因此被世人尊为“火神”。
  元火熊熊隐于地下,把岩石融化为炙热的浆体,最后在融天山顶找到了出口,形成喷薄不息的烈焰。
  可巧的是,在大荒中还有一座山,山上生长着一棵大树,黄本红枝、荫蔽万里,蒸腾的水汽形成漫天雨云,被元火之光渲染成红色的海洋,折射到地面,成为映照这个世界的光源。
  融天山、云雨山,本都是遥不可及的神山,然而今天,山上却出现了两个渺小的身影, 正一步一步朝着山顶艰难挪动。
  他们攀爬得极慢,以至于从远处看好像是两只静止的蚂蚁,但只要耐心地看一会儿,你就会发现他们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妹妹,把手给我!”榆罔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脚下的思幽。
  随着高度的增加,攀爬越发困难了,一块块高耸的晶石以接近垂直的角度斜立着,好在小块的晶石也增多了,为他们提供了些许着力的地方。
  思幽在榆罔的拉动下,攀上了最后一块丈余高的山岩,终于从近距离看到了巨大的栾木。
  四周被黑褐色的灰土覆盖,栾木便从厚实的灰土中拔地而起,树根从石缝间深扎而下,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像沟壑遍布的丘陵,树身上布满了巨大的皴裂,在这里树围横向已看不到边际,不知道有多远。
  “看来是栾木庞大的根系护住了晶石,从而保持了云雨山的稳定,而山顶的雨云则吸附了随元火喷发出来的灰土,化作降水沉积在这里,为栾木的生长提供了养分!”榆罔说道。
  “我们就先在这树下歇一歇吧!”思幽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积云,一种巨大压抑感随之而来。
  两个人在树下吃了一些儿东西,思幽采集的鸡谷草酸甜可口,是补充体力的佳品,食用后让人觉得精神倍增。
  “我们这就上去吧!”榆罔一边迫不及待地说着,一边收拾东西沿着隆起的树根向上走。
  他们在纵横的虬根间跳来跃去,很快便来到树干前,由于树围太粗,在跟前根本感觉不出有任何的弧度,就像一面垂直上下的断崖绝壁,巨大的皴裂顺着树干一直向上延伸,好像绝壁上的窄路。
  榆罔向上望了一眼,浓厚的云层就在这绝壁的尽头,里面红光涌动,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的鸿蒙之气,让人一点儿也不想靠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妹妹要跟紧我!”说着便迈步踏上了那狭窄的裂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上面攀爬,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筋疲力尽,思幽偶然瞟一眼路外的万丈悬崖,顿感头晕目眩,她忙收回了目光。
  “妹妹,别往下看!”榆罔赶紧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到栾木的分杈处了!”
  思幽抬头看去,果然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淡淡的云雾包围了,在头顶上的不远处便是纵横交错的枝影,好像一个生命体内复杂的血管,周围的树干也逐渐变得湿漉漉的,十分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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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小心!”思幽提醒道。
  “明白!”榆罔一边回答着,一边小心地稳了稳脚步,他知道只要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栾木的第一个分杈,两个人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榆罔一屁股坐在树杈的横枝上,说道:“总算是到头了!”
  思幽望了一眼四周,头顶上的云气中,隐约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枝杈,好像一张张叠加交错着的血网,空气也已经不是简单的潮湿,而是下起了蒙蒙细雨的感觉。
  “这上面常年细雨绵绵,或许便是云雨山的来历吧!”思幽说道。
  “妹妹所言极是,不过这大树的枝杈如此粗大,行走起来当真是十分方便!”榆罔回道。
  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再次踏上征程。
  不过这次还算轻松,大树的枝杈犹如宽阔的大路,主枝甚至像原野一般宽阔,虽铺满厚腻的青苔,却不用担心掉下去。
  在云雾中分不清方向,不过像融天山这么大的目标,也只需要有个大概方向就行了。
  两个人爬上爬下,在不同的树枝间越走越远,累了便休息一会儿,醒了便继续前进,朝着目标不懈而行。
  随着离目标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热,水汽氤氲好像一个大蒸笼。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和细密的汗水混杂在一起,都紧紧地贴在身上,思幽那曼妙的身材更是凸显无余,使得榆罔一连几天都不敢正眼看她。
  又往前走了数日,水雾中飘起了火星,细小的火屑好像飞舞的萤虫,只是在空中转瞬而逝,很快便被湿气打灭消失了。
  “我看,前面就要到了,也会越来越危险!”榆罔说道。
  果然,又往前走了大概一天的路程,火星变成了火雨,炙热的火团像流星一样不时从浓雾中飞出,一划而过,又消失在浓雾中。
  榆罔和思幽都调动元力形成一个防护界,仍然要极其小心地躲避着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
  又经过一段艰难的跋涉,浓雾忽然变淡了,两个人只觉眼前一亮,一番创世奇景展现在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山口,好像一个镶嵌在山顶的湖泊,不过湖里翻腾的不是水,而是红色的火焰,火焰下流动着融化为液态的岩石,就像沸腾了一般,不时升起一条条火舌,冲天的火光散射四方,热浪随之喷涌上来,驱散了正上方的水雾。
  “我想一定就是这里,那池中的火焰便是‘元火’”榆罔激动地说道。
  “可这火要怎么取呢?”思幽问道。
  “我包裹中正好有从西荒带回来的遂木,用它从池边可以取得火种!”榆罔说着就要朝山口去。
  思幽一把拉住了他,说道:“那火池边太危险了,还是……”
  可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的元火,榆罔哪还有心思听什么劝告,他说道:“那‘元火’就在眼前,如今只有破釜沉舟了,妹妹在这里等我!”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火池而去。
  榆罔此举虽然莽撞,却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顾忌可能的后果,他调动全部元力不断加强自己的防护界,一直到了火池边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他知道即使有防护界的隔离,自己也不能呆在这里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否则随着元力耗尽,肉身便会被烤成灰烬。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点燃遂木,并尽速离开。
  榆罔小心翼翼地来到火池边,感到阵阵炙热的强风,伴着喷薄的火舌扑面而来,一团团烈焰像烟花一样被吹到空中,然后爆裂开来,化为猛烈的火雨,一下一下冲击着防护界。
  榆罔冷静地观察着周边的地形,最后目光定位在不远处一块儿突出的岩石上,那是一块从山口边沿探进去的山石,在烈火的炙烤下已经遍体通红,位置正好做取火之处。
  榆罔一步一步小心移动到石头边缘,脚下的气流就像无形的大手,握住他的脚踝胡乱地拉扯着,他稳了稳心神,踏出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
  而后,榆罔向喷薄的火舌伸出了遂木,却因为距离没有算好,只伸到了和火焰似触非触的地方。
  遂木坚硬如铁石,点燃之后可以燃烧很长时间,且不易熄灭,但要点燃它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眼看着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榆罔心急之下,把胳膊使劲儿往前一送,正好被一条腾空而来的火舌舐舔,强烈的高温下,遂木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榆罔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成功了!”
  谁知一股强大的气流也随着火舌席卷而来,榆罔只觉得脚下一滑,心知不好,急忙把手往后一甩,燃着的遂木便丢到了身后,他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直摔了下去。
  榆罔奋力抓住了一块儿突出的石头,整个人悬掉在半空中,他用力向上攀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眼看着元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再这么下去就会被烤成鱼干。
  “思幽,剩下的就看你了,相信你一定能把它带回去!”榆罔自言自语道。
  哪知天不遂愿,在一道气浪的席卷下,遂木又跟着滚落回来。
  榆罔顾不得危险,一伸手抓住了下落的火种,但这一举动也使他抓着岩石的手仅剩下一只。
  “怎么办?一定要上去!”榆罔心里想道。
  他决定孤注一掷,把所有剩余的元力都集中到那唯一的手臂上,身体的防护界没了元力支撑,瞬间消失殆尽,阵阵热浪立刻变成了剧烈的灼烧和疼痛。
  榆罔大吼一声,充满元力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再次从悬崖下探出身来,可就在这时岩石裂开了,榆罔一手握着火种,一手抓着破碎的岩石掉向了火池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展翅而过,稳稳地托住了他。
  第一四六章 凤族之裔

  思幽看到榆罔跌入了火池,顿时心急如焚,背后倏地展开一双五彩长翼,她振动双翼,像离弦之箭飞到了火池中,托住了正在下落的榆罔,在划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后,又重新跃升起来。
  眼看着逐渐远离的池火,思幽刚要喘口气,一道巨大的火龙却从池中喷薄而起,紧跟着滔天的热浪接踵而至。
  思幽感到自己就像一片狂风卷起的落叶,被无情地抛上了天空,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
  榆罔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宫殿里,这大殿由红色晶石搭建而成,中央是向上深隆的圆形藻井,四周是一圈晶石棱柱。
  榆罔吃力地爬起来,看到思幽正躺在身边昏迷不醒,他急忙扶起她,喊道:“思幽,你醒醒啊!妹妹,你怎么啦?”
  “莫要着急,她没事的!”一个声音传来,榆罔抬头一看,一条大蛇正从门外蜿蜒而来。
  “你……”榆罔吃惊地说道。
  “是的,是我,大神祝融的信使!”大蛇说道,“大神吩咐我把你们从‘元火天池’救了回来!”
  “多谢大神恩泽!”榆罔说道。
  “不必感谢,其实救你们的正是你们自己,是你们的勇敢和坚强感动了祝融大人,他说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人类,必将是残缺不全和索然无味的,所以决定再赐圣火!”大蛇解释道。
  “那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榆罔又问道。
  “很快就会醒的,她只是救你时被喷涌而起的元火烧伤了!”大蛇说道,“那可是千年才有一次的大喷涌,想当初祝融大人正是利用无数个这样的喷涌,为山海大陆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从而为孕育众多生灵创造了先天条件!”
  “你是说,美丽的山海大陆是在这样狂暴的破坏力量下诞生的?”榆罔有些难以相信。
  “是啊,虽然看起来暴力,却是这个世界的原初之力,只不过在世界成形之后,祝融大人便把这种力量封印起来,只在融天山上留下了这唯一的出口,在他的掌控下,每隔一千年才释放一次!”大蛇回答道。
  “那思幽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积蓄千年的力量!”榆罔焦急地问道。
  “不用着急,她的情况比你差不了多少!岂不闻‘浴火重生’乃是凤族与生俱来的能力!”大蛇又说道。
  “什么?‘凤族’?你说谁是凤族?”榆罔闻言一愣。
  “小伙子,你面前的这个姑娘便是凤族的后裔,你不会不知道吧!”大蛇反问道。
  榆罔闻言一阵沉默,他回忆着自从和思幽相遇后的点滴往事,一切都愈发明晰起来。
  对啊!为什么思幽总流淌着一种高贵气息,为什么她竟有驾驭青鸾神鸟的天赋,还有那次在玄丹山激战鬼车时,她一飞冲天救了祁昆,当时还以为她是修炼了什么法门,后来因为宝儿罹难,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就没来得及细问其详。
  现在看起来,这根本不是什么修习而来的本事,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凤族”的后代。
  “小伙子,火种就在外面的广场上,等你们恢复了以后,就拿走回家吧!”大蛇见榆罔不说话,便自顾说完最后一句话,匍匐而去了。
  …… ……
  思幽痴痴地站在一条河水旁,这河水清泠透彻,像镜面一样,不觉间勾起她的少女之心。她轻轻地伏下身子,在水镜前轻拢秀发,映照出略带忧愁的脸庞。
  忽然水波微动、脸影模糊,思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水中便已经显现出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芳华鲜美,碧草如茵的桃源之地。
  在落英缤纷中,隐隐现出一个影像来,模模糊糊好像是一男一女,那男人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
  思幽对镜中人忽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模糊的人影竟然也渐渐清晰起来,越发像是自己和谯晗了,而谯晗怀中抱着的居然是一个孩子。
  思幽的心好像忽然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猛然间跳得厉害,她本能地把身体不断朝着水面靠近,要确认清面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勃皇之声,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哪里来的巫师?竟敢离魂到圣地偷窥天机!”
  思幽猛然回头,见身后的林木中不知何时现出一个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看不甚分明,只觉得身形轮廓酷似一头牛,却清晰的显现出二首八足和一条马尾。
  “你是谁?”思幽怯声问道。
  “这话本该是我问你的,我是看护这瑶水的天神!”那黑影答道。
  思幽连忙起身说道:“我并不是有意要到这里窥探天机,我原身在南方海外的大荒,也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哈哈哈……你这谎话编的也有些太离谱了吧!一个年轻如你这般的巫师,怎么可能到达南荒之地,更别说从那么遥远的海外离魂到我这槐江山了!”黑影又说道。
  “我之所言、句句属实,尊神不要……”思幽还想辩驳。
  “好了”黑影粗暴地打断了她,说道,“我没兴趣听你解释,前些时候就因为本神一时疏忽,让一个巫师窥得天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你既不是有意来此,我便放你一马,速速离去吧!”
  思幽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迎面而来的旋风裹挟而起,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什么也分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被狂风卷携了多久,思幽猛然感到身子一沉,紧接着就堕入了一片黑暗中。
  “我之所言、句句属实,尊神不要……”思幽还想辩驳。
  “好了”黑影粗暴地打断了她,说道,“我没兴趣听你解释,前些时候就因为本神一时疏忽,让一个巫师窥得天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你既不是有意来此,我便放你一马,速速离去吧!”
  思幽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迎面而来的旋风裹挟而起,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什么也分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被狂风卷携了多久,思幽猛然感到身子一沉,紧接着就堕入了一片黑暗中。
  “这又是到了哪里?”她一边暗自想着,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空虚无物的黑暗。
  思幽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那是孤独无依,对自己都无力掌控的一种失助感。
  “谯晗!谯晗!”她禁不住喃喃道。
  是啊!女孩的内心总是脆弱的,在这样的时候,总是希望爱人能够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带来一份安全和依靠,也许是她的呼喊起了作用,在远处的黑暗中现出了一线光明。
  思幽睁大眼睛努力去捕捉那一点儿若隐若现的微光,光亮越来越明显,直到真实的世界随着它再一次映入眼帘。
  思幽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榆罔正站在她的旁边,手里举着一支火炬,看到她醒来,高兴地说道:“妹妹终于醒了,我已经守了你三天三夜!”
  思幽吃力地坐起来,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是火神大人救了我们,而且还送了我们元火的火种!”榆罔回道。
  “是这样,那太好了,我们可以返程了!”思幽说道。
  “那神使说妹妹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竟等了这么多天,可把我急坏了!”榆罔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神游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思幽回道。
  “什么地方?”榆罔问道。
  “那守护神好像提到什么‘槐江山’、‘瑶水’之类的!”思幽回忆道。
  “什么?槐江山?瑶水?”榆罔惊叹道。
  “怎么,哥哥知道此处!”思幽问道。
  “也只是耳闻,槐江山是昆仑东北隅的神山,据说在其上的瑶水中可以窥视未来、占卜天机!”榆罔解释道。
  “昆仑山?我怎么可能离魂巡游那么远的距离呢?”思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巫师离魂巡游,与大神交流是大神西王母教授的通灵之术,要借助圣火的力量才能实现,巫师的修为越深厚,便可以神游的越远。我想,妹妹的修为虽尚未达到此等境界,但是为了救我,硬闯积蓄千年的创世元火,正是有了元火的强大助力,才神游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榆罔说道。
  “哦!”思幽若有所思地应答着,心中暗想,“原来在瑶水中可以预见未来之事,那我看到的图景……”
  “妹妹,在想什么呢?”榆罔见思幽神情不定,接着问道。
  “哦,没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思幽回过神来说道。
  “好的!”榆罔迟疑地回道。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行李,一前一后出了大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漏斗形下沉广场,广场的边墙围成一个圆形,里侧和大山接为一体,一条条长长的阶梯呈螺旋形联通上下。厚厚的边墙上缘,是一圈晶石砌筑的宫殿群。
  紧靠着山体是雄伟的正殿,一簇簇高耸的晶石像林立的剑锋,在天光的映照下分外闪耀,他们刚才所在的殿堂则是整个建筑群中的一座偏殿,大大小小的殿堂连成一片,红晶石参差错落,好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狰兽早已俯卧在殿门口等候,两人翻身上了坐骑,圣兽站起来抖一抖鬃毛,三窜两跳来到广场底部。
  这里的正中央挺立着一尊周身浴火的祝融神像,由一整块红晶石雕刻而成,人面兽身、脚踏火龙、右手执衡,左手握着一条昂首吐信的大蛇,大蛇的长躯盘绕着他赤裸的身体。
  在山体对侧的墙壁上开着一扇方形的石门,一条甬道穿过门洞直通融天山下。
  第一四七章 中谷掠影

  榆罔和思幽离了光明宫,一路来到南海之滨,又转乘青鸾越过茫茫南海,终于回到了山海大陆。
  榆罔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好像是在一条大河的入海口处,只是这大河里竟然没有什么水流,到处是干涸的河床和零散的泥洼水坑,大河两岸也都是荒芜的不毛之地。
  “看样子,这河也才干了没几天!”思幽惊奇道。
  “我听闻,有一条黑水发源于大陆最南端的天虞山脉,然后从南部荒原流入南海,或许便是这里了!我们只要顺着这河床一直走应该就会到达令丘山,翻过令丘山便是柜山山系,那里便离畴华之野不远了!”榆罔推测着说道。
  两个人确认了路径,便乘上狰兽一路顺着黑水北上。
  南部荒原到处都是沙石,连一棵矮草也看不见,荒芜程度比流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人不分昼夜地赶了两天两夜,终于遥望到前方有一条光秃秃的山脉,就像匍匐在沙地上的大蛇。
  榆罔抬头看了看,说道:“天不早了,这两天来一直在赶路,我看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鼓作气翻过令丘山!”
  思幽说道:“好吧,狰兽跑了这么许久也需要休息!”
  荒原之上没有任何遮拦,两人便以横卧的狰兽为凭阻挡风沙。
  思幽从行囊中掏出仅存的鸡谷草,说道:“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食物!”
  榆罔安慰道:“没事,等过了令丘山,能吃的东西就会多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榆罔被呼啸的东北风吹醒,感到浑身硌得生疼,嗓子里仿佛塞了一把沙子、干涩难忍。
  “坐骑呢?”榆罔发现狰兽不在身边,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四处观望,忽听到河谷中有击石之声,便紧走几步赶到近前查看,在一块磐石后,榆罔看到了正在进食的狰兽。
  原来因为大石遮挡,有一处河水尚未干涸,蓄成了一个水洼,水洼中几尾尚在残喘的活鱼不住地翻腾着。
  那鱼长得像一般的鲋鱼,却披着一身彘毛,被狰兽的利爪擒住后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刚降生的仔猪一般。
  狰兽则毫无怜悯之意,挥动獠牙撕扯着自己的猎物,只几下便生吞活剥地下了肚。
  “你怎么不阻止它呢?”思幽不知何时来到了榆罔身后,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失声问道。
  “我又如何阻止呢?”榆罔回头说道,“狰兽也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我若阻止便等于看着它饿死!”
  思幽无言以对。
  是啊!弱肉强食也是天道,谁又能够改变呢!
  “这鱼真是可怜!”思幽叹息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听闻黑水里特有一种鱄(zhuan)鱼,据说它是干旱的恶使,每次出现的时候,黑水便会断流,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岸的生命最终灭绝殆尽,才形成了寸草不生的南部荒原!”榆罔说道。
  “这么说,它是自作自受了?”思幽问道。
  榆罔摇了摇头,回道:“以眼前的情况看,我倒对这传言有些怀疑。这些鱼既然带来干旱,怎么会连抵御的办法也没有,自己反倒被困在这泥潭里呢?”
  思幽说道:“我想它们应该是生活在河水深处,平时大家都看不到,只有河水消失的时候,它们才显露出来,可惜旁人却依据自己的想法,因果倒置,把它们设定成了带来干旱的不祥之物。”
  “这才真得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呢!”榆罔叹息道。
  令思幽欣慰的是,那狰兽也是通灵的生命,只捕食了一条鱼,以缓解辘辘的饥肠。
  两个人继续前行,风沙也越来越大。
  大约在午后时分,他们走到了一条裂谷前。巨大的裂谷呈东北——西南走向,像大地上的一道伤痕,迅疾的气流从山谷深处横冲出来,形成了狂烈的条风,裂谷中沙尘弥漫,能见度很低。
  “怪不得荒原上有如此大的东北风,原来是从这里吹出来的!”榆罔说道,“这应该是中谷,我们沿着它的方向便可以到达令丘了!”
  思幽从包裹中扯了两块纱布,示意榆罔裹了口鼻,说道:“不知道这中谷有多长,一切要小心才好!”
  两个人一路沿着裂谷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越走越宽,风势也减小了不少,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他们看到前方伫立着一座大山。
  那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却到处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条条火舌时不时直喷起来,映红了天际。
  “这就是令丘山吗?”思幽失望地说道。
  “我想是的,你看这山上野火肆虐,空气受热膨胀,把周围的气体向外推进裂谷,而这裂谷又是越来越窄的喇叭口状,所以气流越走越快,逐渐形成了大风,所以我们离火源越近,风力也就越弱了!”榆罔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再加把劲儿,在天彻底黑之前走出裂谷!”思幽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榆罔回应着。
  两个人正在合计着抓紧赶路时,狰兽却拖起了后腿,任榆罔如何驱使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榆罔正在纳闷,忽闻天上有“颙” 鸣之声,抬头看时,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低空盘旋。
  榆罔急忙拉住思幽躲到狰兽身后,那黑影在空中转了几圈,便朝着山那边飞去了。
  “那是什么?”思幽问道。
  “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一只夜枭!”榆罔回道,“看来这山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有个大家伙!”
  “咱们要小心了!”思幽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要小心保护圣火,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榆罔低声说道。
  说着,两人趁最后的一点儿阳光朝山脚赶去。
  经过一番急行,榆罔和思幽终于在天黑前来到了令丘山的脚下,一道道热浪迎面扑来,灼得人皮肤生疼,原来这山上裂了很多的大口子,火就是从口子中喷出来的。
  “这令丘看起来竟和融天山有几分相似!”思幽说道。
  “不,这火和元火显然是不同的!”榆罔说道。
  “嗯?”思幽有些不解。
  “元火威力巨大,是从山体内部自发产生的创世之力,没有火舌时能看到底部被灼成液态的石头缓缓流动,而这里的火很是轻浮,应该是山底下有什么可燃的东西被点着了,火苗便顺着山体缝隙窜上来,所以只是借助外界火种而燃的普通火而已!”榆罔推测道。
  思幽小心翼翼地朝一处没有火焰的裂缝望了望,果然底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榆罔说着把一根点燃的树枝顺着裂口扔了下去,随着火种跌落深渊,一道火舌喷薄而起,熊熊燃烧起来。
  “这里裂缝很多,相当一部分没有燃烧,晚上赶路很是危险,咱就在这儿休息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赶路!”榆罔说道。
  “可这的地面热得像炭火堆,怎么能睡人呢!”思幽说着朝四下张望,忽然,她指着东边问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片树林?”
  榆罔转头一看,在不远的东方影影绰绰好像是有一片林地。
  “这么荒芜的地方,怎么会有树呢?”榆罔暗自想道,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心不去吧,这烈焰纷飞的令丘山也确实不适合休息。
  于是,榆罔回道:“还真是片树林,虽说不太大,但有树的地方应该会有地下水,不会像这里炙烤的厉害,和令丘相邻的好像是仑者山吧!”
  因为夜路难行,榆罔和思幽又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赶到林边,在火焰热力的炙烤下,两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思幽感到喉咙像火烧一样,虽然知道他们带的水早在中谷就已经喝完了,但她还是把水囊打开,朝着嘴里晃了几晃,好像只为了享受那一点儿湿气。
  发现无济于事后,思幽无力地倚靠在一棵大树边,因为近几天没有正经吃过饭,再加上没日没夜的赶路,体力消耗很大,所以她感到很疲惫。
  榆罔看着思幽干裂的嘴唇,十分心疼,他走到一棵树前,高举圣火围着它仔细察看了一圈。这树状如毂木,却比毂木要高大许多,树干上布满了网状的红色纹理,树冠和夜色逐渐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树?”思幽沙哑地问道。
  “我也不确定,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叫白咎,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榆罔说着用匕首割开了一块树皮,往外掀开后,一种稍黏的汁液很快便盈满了创面。
  榆罔用水囊接着滴下来的树汁,很快便接了半囊有余,用鼻子一闻,阵阵清甜之气扑面而来。
  思幽惊喜地问道:“这能喝吗?”
  榆罔说道:“我想可以的,据传这种树‘其汗如漆,其味如饴’。这样,我先尝一尝,没事的话你再喝!”
  思幽把住水囊说道:“你是炎帝大位的继承者,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可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担负着尝识百草的嘱托!”榆罔说着拿起水囊尝了一小口,说道,“还不错,果然有一点儿甜丝丝的味道!”
  又过了一会儿,榆罔感到并无异样,便又接了一些树汁和思幽分而食之。说也奇怪,自喝完之后,两人不但干渴不再,饥饿感也消失了,而且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对这意外的效果,榆罔自是十分欣喜,便急忙记了下来。
  第一四八章 战颙鸟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榆罔和思幽在水尽粮绝的时候,却遇到了白咎树,不但解决了饮食难题,还驱走了连日累积的疲惫。
  榆罔又接了一些树汁储存起来,然后把火种插到地上,借着微弱的火光,用刻刀在牍片上记道:“仑者之山,在令丘东,有木焉,其状如榖而赤理,其汗如漆,其味如饴,食者不饥,可以释劳,其名曰白咎!”刻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背囊里。
  “哥哥怎么会忽然注意到这棵树呢?”思幽问道。
  “这次要不是跟我到南荒,妹妹怎会遭得这许多苦累!见你口渴难捱,我心中愧疚,情急之下忽想到,西边不远的令丘山烈火熊熊,导致周边的山地寸草不生,可为什么独独这种树能生长呢?想来它一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说不定树腹内会存有不少水分。”榆罔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思幽恍然道。
  “这就是万物的相生相克之理,所谓‘毒物之侧,必有芳草’,也便是这个意思!”榆罔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这树汁不但解了饥渴,还驱走了疲劳,真得是意外收获!”
  “有这些树汁,足够我们走出荒原了!”思幽欣喜地说道。
  “嗯,妹妹今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赶路!”榆罔说道。
  忽然,一个黑影从树上俯冲而下,悄无声息地朝着榆罔掠来,而此时的榆罔正低着头收拾行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知觉。
  那黑影的速度极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榆罔身后,思幽在旁边看到突然出现的黑影,本能的“啊!”了一声,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危险的瞬间,旁边一直很安静的狰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起来,和黑影撞到了一处。
  黑影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撞了出去,连翻好几个跟头,滚落到数丈之外。狰兽也重重地着了地,但它很快便翻起身来,朝着那黑影发出低声地咆哮,呲着两颗犬齿分外狰狞。
  黑影回转身来,双脚直立、探颈低首,扑棱一下展开了双翼,露出一张酷似人脸的面孔,只是这脸上竟长了四只眼睛,闪烁着悠悠的绿光,喉咙中不时发出阵阵的“颙、颙”之声,好像在朝着他们示威。
  榆罔早已回过神来,迅速抽出赭鞭,做好了战斗准备。
  “妹妹,看来这里干旱的原因找到了!”榆罔喊道。
  “什么?”思幽不解地问道。
  “这是颙鸟,翅膀上绒羽细密,飞行无声无息,甚至还可以倒飞和悬停,专门在夜间飞行掠食,见则周边大旱!”榆罔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惜了那些替它担负骂名的鱄鱼,深受其害还要被冤枉!”思幽怜惜地说道。
  那颙鸟在低吟了几声后,猛然向上一跃,展翼而起,一双锐爪几乎是擦着地面朝狰兽的面门抓来。
  狰兽也不示弱,调转身形,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圈,躲开了正面攻击,同时把五条长尾对着空中一甩,就像一束长鞭朝着颙鸟抽去。
  那颙鸟见狰兽迅捷地避开了锋锐,急忙跃升而起,朝着高处一飞冲天,躲开了抽来的长尾。随后,它又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圆弧,忽闪着双翼停在了低空,准备伺机再战。
  谁知狰兽根本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三下两下就爬上了面前的大树,反身一跃朝着低空的颙鸟扑去。
  “这狰兽怎么今天如此恋战,竟会频频发动攻击?”思幽在一旁奇道。
  “这圣兽本来通灵,应该是刚才听到我的言论才至于此,毕竟它曾经受过鱄鱼的果腹之恩!”榆罔推测道,“待我助它一臂之力!”
  说着,榆罔从背后抽出赭鞭祭在空中,那神器跟随榆罔的念力而动,朝着颙鸟的脑袋抽去。
  颙鸟本来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狰兽身上,却没料到黑暗中忽然飞来一记闷棍,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不过,它还是竭力把翅膀朝着前方一扇,身体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赭鞭和迎面扑来的狰兽。
  眼看着低空肉搏占不到便宜,那颙鸟转变策略,飞上了漆黑的夜空,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它走了吗?”思幽问道。
  “我看未必,此鸟生性狡猾,惯用偷袭的伎俩,它肯定就在离我们不远的高度,准备再次袭击!”榆罔说道。
  “那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儿,反正也休息不了!”思幽说道。
  “妹妹说得有理!”榆罔表示赞同,然后拔起了地上的圣火,和思幽一起上了狰兽。
  榆罔对着狰兽的耳朵说道:“咱们沿着树林边缘朝北走!”
  圣兽沿着令丘山和仑者山之间的谷地一路朝北而行,好在有不远处的山火照亮,倒也能看清路况。
  不过,跑起来榆罔才发现这树林虽然不宽,却着实够长,竟顺着山谷延绵了数里之遥。
  狰兽在高低不平的乱石间跑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望见了夜色下树林的黑色边缘。
  “看来我们马上就要离开颙鸟的领地了!”榆罔兴奋地说道。
  话音未落,榆罔就感到有个影子从身边掠过,带着一阵凉风,同时手中的圣火被一股力量猛然一拽。
  因为没有什么准备,榆罔只觉手中一空,那圣火早已随着黑影飞上了夜空,只剩下一点儿突突的火光。
  “不好!”榆罔大叫一声,急驱狰兽道,“快跟上它!”
  狰兽一声咆哮,四蹄腾空,循着天空明亮的火焰疾追而去。
  榆罔的肠子都悔青了,圣火竟会被一只飞禽抢了去,这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想来那颙鸟也并不知道这圣火的宝贵,它只是发现猎物忽然逃走了,便在空中一直跟着伺机而动,那明亮的火焰则正好充当了黑夜里的追踪标记。眼看着越跟越远,它才突然俯冲下来袭击,谁知却误把榆罔手中的圣火给抓走了。
  榆罔自是心急如焚,不住地催促着坐骑一定要跟上。
  两个人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更不知道追了多远,只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只感到脚下坎坷不平的颠簸。
  榆罔的眼睛更是一直盯着天上那朵闪亮的火焰,生怕一眨眼间它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眼看着火焰越来越小,榆罔的心也越收越紧,他说道:“思幽,能不能召唤青鸾来帮我们一把,再这么追下去,恐怕就要跟丢了!”
  思幽闻言从怀里掏出了玉箫,但还未来得及吹奏,夜空中的火焰便忽然闪了一下,紧接着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后,从天上掉了下来,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看到圣火从天上落下来,而后倏然消失在视线里,榆罔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脑海中随着丢失的目标陷入一片空白。
  “莫不是颙鸟发现自己抓的不是猎物,所以把圣火丢掉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新的意外!”榆罔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再次催动狰兽加快了前进速度,一直朝着圣火掉落的方位追赶下去。
  随着距离圣火掉落的位置越来越近,周围的岩石逐渐多了起来,开始还只是七零八落的突兀石块,后来就变成了岿然而立的巨大磐石,杂乱无章地铺满了大地。
  忽然,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榆罔停住狰兽、遮目瞭望,只见一条大河正横阻在前进的道路上。
  河水看起来并不深,却十分清亮,湍急的水流和散落在河中的顽石相撞,泛起一道道水纹,在月色下波光闪烁。
  北面有一条小河款款而来,从对岸汇入面前的大河中,形成一个人字形的河汊。
  在更远的地方,巍峨起伏的山岭像一道厚重的黑色高墙,在群峰拥簇下,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三座高耸的主峰。
  榆罔说道:“看这乱石丛生的地貌,我们应该是到达柜山之尾了,前面山脉中隆起的那三座主峰,便是区吴山、鹿吴山和漆吴山。这三峰各有特色,区吴峰多沙石、鹿吴峰多金石、漆吴峰多博石,但它们又都是草木不生、大石堆积的荒山,再加上山峰之间紧密相连、分而不断,所以常被合称为‘三吴连峰’。”
  “那前面的河呢?”思幽问道。
  “如果远方真得是‘三吴连峰’,那横在面前的大河,可能是发源于虖勺山的滂水,而那条从北面而来的支流应该就是泽更水了,我们顺着泽更水北上,翻过鹿吴山便可以到达畴华之野。”榆罔回道。
  思幽说道:“那我们先过滂水去找火种吧!”
  榆罔翻身下了狰兽,说道:“妹妹,坐稳了,我在前面探路!”说着便一脚踏进了河水中。
  因为地处南方,河水并不算凉,榆罔在前面一边用邛杖试探着脚底的情况,一边摸着石头保持身体平衡。
  河面约莫有十几丈宽,最深处也仅只齐腰而已,所以行进还算顺利,他们很快便到了河对面。
  上岸后,散乱的岩石更多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就像一个复杂凌乱的巨石迷阵。
  “看来,够我们找一会儿了!”榆罔一边说着,一边驱狰兽朝着乱石中走去,而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场更大的危险,就隐藏在这看似平静的石阵中,并且这场危机改变了思幽的行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一四九章 洪荒猛禽

  榆罔和思幽在林立的岩石间穿行了很久,忽见不远处的石丛掩映中亮光闪动,就像一盏黑暗中的信灯。
  榆罔急驱坐骑转过石丛,只见圣火正安静地躺在一块卧石上,元火的炙热把石头都烤红了,几乎就要化掉一样。
  榆罔大喜过望,没想到圣火失而复得,竟然如此容易,真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兴奋地对思幽说道:“妹妹在这里稍等,我就去拿圣火!”
  “小心!”思幽一句嘱咐还未说完,榆罔已经跳下狰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近前。
  榆罔观察了一下四周,离卧石一丈开外的地方,斜耸着一块立石,在月光下看不清楚,只觉得特别高大,长长的影子覆盖了很大一片区域,使人不由感到寒气森森,其它倒也并无什么异样之处。
  于是他轻轻地走到卧石旁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圣火。
  “圣火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掉下来,颙鸟又去了哪呢?”欣喜之余,疑问又浮现在榆罔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再次细细勘察了周围的情况。
  忽然,榆罔发现卧石的侧壁有一大片洇影,于是轻轻地蹲下去,把圣火靠近仔细观看,原来竟是一片尚未干涸的血渍,粘稠地沾附在卧石旁侧,显得异常惨烈。
  榆罔探出手指小心地撮起一点儿来,发现血色已经有些发黑,并散发着一股甜腥味。
  “看样子应该是一两个时辰前留下的动物血迹!”榆罔心想道,“会不会是颙鸟的?”
  榆罔再看,卧石下也有一滩血迹,应该是不久前从石头上滴下去的。
  “不管怎样,找回圣火便是万幸,其它的事情也没时间理会了!”榆罔思想着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有断断续续的血迹向着远处延伸,由于光线太暗,血迹不多,所以刚才没有注意。
  “不对!”榆罔停住了脚步,看地上的血迹呈拖曳状,一直绕到了旁边的立石之后,想来真相就是被那块斜倚的立石挡住了。
  想到这,榆罔追踪着血迹,蹑手蹑脚地走到立石处,用手一扶石壁,忽觉得这石头有些不一般,表面极其光滑,还带着一种熟悉的纹路感,在略微迟疑后,他未及多想,便探出半个身子,引颈朝石后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榆罔的心不禁一哆嗦,大石之后竟有一滩血泊,血泊里躺着半拉动物的尸体。
  由于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榆罔走到近前,用邛杖拨动了一下那具残躯,真的是只颙鸟!
  “看来它是遇到了什么敌手,才于此一命呜呼了!”榆罔思想着站起身来,准备返回,不经意间再次碰到了身旁的那块石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石头竟然朝着旁边轻轻抖动了一下。
  榆罔心中一激灵,他想到了,那石头上的纹路和青鸾的翎羽边缘有几分相似。
  “小心!”远处传来了思幽的呼叫声。
  榆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前的立石已经呼啦一下分开了。
  榆罔仰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巨石,竟是一只高逾十数丈的巨鸟,刚才触摸的岩壁正是它收拢的翅膀。
  想来这猛禽进食后,便缩着脖子把脑袋扎在羽翼里睡觉,黑夜中只能模糊分辨出其身体轮廓,再加上这羽翼坚硬如铁,榆罔才会把它误认为一块立石。
  只是刚才一番无心的惊扰,已然把这个庞然凶兽从酣睡中唤醒,眼看着巨鸟双翼斜展,此时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一愣神儿的功夫,巨鸟已经曲颈低头,带着倒钩的鸟喙惯着呼呼的风声,朝榆罔迅疾啄来。
  榆罔急中生智,把邛杖往地上一触,身体借势跃起,依靠邛竹的韧性和弹力,在空中扫了一个回旋后,平稳地闪到了一旁。
  那巨鸟力量甚大,尖喙直接扎进了地面的石缝中。不过它并不在意,见一击未中,顺势把头往旁边一摆,那硬喙就像犁头一般,又横向朝着榆罔冲来。
  榆罔见状急把身体朝地上一俯,借机翻滚出数丈的距离,待爬起时身上已被乱石划出好几道口子,圣火也遗落在半路上。
  那鸟喙所过之处,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无数的碎石飞溅而起,纷纷砸向四周,好似下了一阵冰雹。
  巨鸟见两次攻击均未奏效,不禁有些急躁,它平展双翼,俯颈抬首,从喉咙间挤出一阵像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声。
  利用这一小会儿的喘息之机,榆罔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只猛禽的真面目。这鸟样貌便和一般的鹰雕无异,却在头上生着一只鹿角,像是顶着一棵枝杈嶙峋的枯树。
  “蛊雕!”一个谁也不愿意提到的名字闪现在榆罔的脑海里,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是威名赫赫的洪荒猛禽,今天遇到它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想归想,总还是要放手一搏的!榆罔纵身跃起,单脚朝旁边的石头上一蹬,横向窜出一丈多远,只不过这次他不是躲避,而是迎着蛊雕的方向,他要把圣火抢回来。
  那蛊雕虽算不上什么灵禽,却也不是蒙顿未开的顸鸟,它似乎看出面前的火把对敌人十分重要,于是单爪着地,另一只爪子向前探出,一下把圣火拨拉到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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