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古神话小说《山海传说•洪荒之劫》

  九儿纯真的笑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那样清晰,他想到曾经给九儿的许诺——要让她一生幸福,可现实中却不得不带她来到这冰天雪地里隐姓埋名。
  “相繇呀!相繇,你还真是个十足的骗子!”他苦笑着咒骂道。
  记得当年也是在这样的风雪中,九儿和自己相视而立,深情款款地说着情话,她说虽然身处在这人迹罕至的大荒之野,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依然过得很开心。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她在安慰自己的愧疚罢了。
  其实,天柜山也并不是全年都这样寒冷,每年还有一段非常短暂的暖季。在暖季里,山上的积雪会融化,汇成无数的小溪奔流到山脚下,地上的花草便趁着这个时节匆匆发芽成长,零零落落地洒满溪水的侧畔。
  暖季是九儿最喜欢的季节,她说正是因为短暂,所以才更加显得弥足珍贵,也更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伟大。
  几千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九儿,你究竟去了哪里?”相繇在风雪中狂呼,“你知道吗?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们的仇恨不久就可以彻底了结,可我为什么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喜悦呢?”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把双手深深地插到冰雪中,支撑着无力的身体,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相繇喃喃道:“九儿,你要等我,等报了仇我就去幽都找你!”
  “哇啊……哇啊……”一声婴儿的啼哭夹杂在风雪中传来,他精神一震,循着声音找去,在不远处寻到一个正在雪窝里挣扎的女婴。
  相繇本能地把孩子抱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女婴竟然不哭了,还伸出稚嫩的小手触碰着他冷峻的脸颊。
  细看之下,这孩子竟然和九儿有些相像,一双如水的眼睛透着融雪般的清澈,生命的原初之美瞬间融化了他心上厚厚的冰壳,使他心底冉冉升起一丝暖意。
  于是,相繇把女婴抱回了自己和九儿生活过的山洞,每天取葱聋(一种长着赤鬣的野羊)的奶水喂养她,并给她取名“思幽”,那是他给自己未出生的女儿准备的名字。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十六年,思幽逐渐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虽然相繇这十几年中,只有暖季的时候才会来到天柜山,教导思幽一些东西,但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是越来越深地印刻在他的记忆里。
  “如果女儿现在还活着,应该也像她一样吧!”相繇时常这样思索着。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思幽就是自己丢失的女儿,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 ……
  众人在广场上静静地看着殿前的火球,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是可怕的一刻钟,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突然,火球胀缩了几次,最后发生剧烈的爆炸,无数的火团带着黑烟迸射开来,在熊熊火光中现出一条九头大蛇。
  他盘曲着青色的身躯,上身直立而起,九张人面、目露凶光、昂首吐信,朝着长空呼吼一声,天上的乌云便剧烈地翻腾起来,滚滚云浪迅速把他环绕其间。
  紧接着巨蛇掩映在黑云中腾空而起,庞大的躯体扭动着朝云中飞去,上半截身躯钻入厚实的云层时,巨大的蛇尾还在广场上斜立,好像一根即将倾倒的擎天巨柱。
  最后,那巨大的蛇尾往横向一扫,便彻底消失在浓云中,火神殿却在蛇尾的撞击下轰然崩塌,紧接着一道黑水像瀑布一样倾泻到倒塌的神殿废墟上,像黏稠的糨糊把残砖碎瓦覆盖得严严实实。
  天上的乌云裹挟着巨蛇很快朝着西北方向散去,谯晗怒气难收,翻身上了鹿蜀,刚要催动却被思幽拉住了衣袖。
  思幽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谯晗哼了一声,说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思幽急说道:“我和你一起……”
  “我看还是不必了,你去是帮师父除了我这太一宫余孽,还是帮我杀了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谯晗冷冷地问道。
  思幽瑟瑟地收回了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谯晗双腿一夹,鹿蜀一声长吟,便窜上了火神殿的残墟,然后三纵两纵消失在视野中,只留下圣兽那歌谣般的叫声在耳边回荡,可这声音在思幽听来却充满了无限的惆怅。
  这正是:
  初尝云雨爱意浓,
  却遭离苦各自分。
  柔情似水悄然逝,
  粉面忧伤挂泪痕。
  啊,应悔入红尘,
  一场风雨后,
  只落得累累伤与痕!

  耳鬓厮磨犹在心,
  今朝已是陌路人。
  仰天长问天下事,
  恩怨谁人能脱身?
  啊,相思空余恨,
  一朝梦醒时,
  只留下茫茫浮与沉!
  第一三八章 解蛊救母

  相繇多年的伪装终被识破,和大家一番激战后朝西北而去,望着一片狼藉的王城,巫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按孰湖下到了地面。
  他走到榆罔的面前,躬身下拜道:“巫咸第十二代王巫宇拜见殿下”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一时间参拜之声迭起。
  榆罔连忙搀住巫王,说道:“晚辈巫师怎敢受前辈大礼!”说完又转身向大家说道:“我虽先帝之嗣,却尚未继位,大家不必多礼!”
  “殿下快来,帝后不行了!”侍香的声音从宣政大殿传出,榆罔才想起来母亲还在昏迷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殿中,只见母亲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正斜倚在殿侧的柱子旁。
  榆罔一把抱起母亲、连声呼唤,一时间泪如泉涌。
  其他人也紧跟着来到近前,巫王说道:“殿下切不可乱了方寸,还是先找到施蛊之地才好!”
  榆罔擦了一把眼泪,说道:“王城如此复杂庞大,我们一点儿一点儿寻找,恐怕母亲等不了的!”
  “我们不必自己搜寻,我想这个人一定知道在哪!”宝儿的声音传来,大家循声一看,熊绎正被宝儿的赤练绑在一边。
  “对呀,熊绎是帝戏的线人,想必这事也有他的参与!”祁昆气愤地说道。
  熊绎一幅大义凛然之色,说道:“末将只是负责探听有关帝后的信息,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
  “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我姜氏的基业差点儿就毁在你的手上!”早有姜氏贵族在一旁叫道。
  “我恰恰是想维护姜氏的血统,防止那个外族女人夺权,又有什么错?”熊绎质问道。
  “那你把我归来的消息告知相繇,又是为了什么?”榆罔问道。
  “十几年过去了,安登突然说先帝还有一个遗腹子,如何让人信服?谁知道是不是她为夺位而编造的说辞,而且我也不知道炎帝大人已经被调了包,当然要维护于他!”熊绎说道。
  “事到如今,竟还在巧言狡辩,请殿下下令处决这个奸佞之徒!”旁边有贵族愤而喊道。
  榆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也是我姜氏子弟,虽然犯下大错,要杀死他我却于心不忍,还是放他去吧!”
  “岂不是便宜了他!”有人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姜氏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就不要再流血了!”榆罔说道。
  看到宝儿松开了绑缚自己的赤练,熊绎竟然面露羞愧之色,连“谢”字都没来得及说一声,便分开人群匆匆逃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往外跑了几步,刚出殿门却又折返回来,跪地说道:“殿下不杀之恩终身不忘,我有一言奉上,希望能稍稍弥补罪过之万一”
  榆罔处在极大的悲痛中,缓缓说道:“你讲吧!”
  “刚才,帝后昏迷前曾说,她一直在凌波殿偷窥相繇和一魔兽密谋,我想这施蛊之地会不会和凌波殿有关!”
  “是呀,凌波殿果然最有可能!”这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榆罔闻言噌得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重新焕发了神采,好像黎明中见到了曙光。
  众人风风火火来到凌波殿,这是一个建在潭水中央的宫殿。帝克在位时,最喜欢这里的风景,夏天常在这儿消暑纳凉,但自姜戏为帝以来便成了王城中的禁地,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出入。
  大家顺着廊道走进殿中,由于常年没人打扫,殿内显得破败不堪、阴冷潮湿,到处积满了灰尘,梁柱上挂着凌乱的蛛网。
  在大殿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只方鼎,鼎前是一个圣火坛,坛中堆满了燃后的灰烬,想来相繇经常在这里祈祷通灵。
  就在方鼎里,他们看到了令人恶心的巫蛊之术。
  鼎中一个样貌酷似安登的桐木人,横躺在腥秽的血污中,在桐人身上缠满了蓝、红、白三种颜色的虫蛊,酷似很小的毒蛇,正蠕动着不断噬咬吮吸代表宿主的人偶,淡淡的黑雾笼罩在周围。
  众人看到这令人作呕的一幕,都十分震惊。
  “这是‘三尸蛊’,毒性异常猛烈,一旦施蛊完成,便要不断吸食宿主精血,至死方休!”巫王说道。
  “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恶毒的巫术?”宝儿失声说道。
  “这是南方黑巫师才会用的邪术,据说他们曾经也是巫祖的追随者,因心术不正被逐在南方的荒蛮之野,谁知他们却利用所学愚昧百姓,并就着当地炎热潮湿、瘴疠横行、毒虫繁多的环境特点异化巫术,用以威胁利诱当地住民臣服崇拜,久而久之形成了九黎部族!”巫王回答道。
  “真是巫师中的败类!”榆罔低声地咒骂道。
  巫王说道:“利器在手,为善则造福于民,为恶则荼毒天下,器本无善恶,善恶全在人心啊!”
  “我们还是先破解这巫蛊,救回帝后要紧!”祁昆在一旁提醒道。
  巫王叹道:“如果有创世神火,自然可把这毒蛊焚烧殆尽,只是火神殿崩塌,创世神火也已经被毁,身为巫师也是无能为力呀!”
  “不,我要试一试!”榆罔坚定地说道。
  “怎么试?”宝儿问道。
  “我有个想法,也不知道行不行,请巫王、宝儿、思幽和阿鸿为我把好大殿的四方门户,其他人都先退出去!”榆罔说道。
  祁昆问道:“我也要出去吗?”
  榆罔回答说:“我行巫之时,需要绝对的静心,有旁人在容易受到干扰,他们四个是巫师,在四方为我守护足矣!”
  祁昆一想自己也不懂巫术,在旁边反倒添乱,也便悻悻地往外走去。
  榆罔忽然又叫住了他,说道:“大哥,小弟想借你的短刀一用!”
  祁昆闻言心中大快,把刀从腰间抽出,交到了榆罔手上,而后大步流星走出了大殿。
  榆罔见大家都出去了,自己将母亲小心翼翼地置于旁边,然后从背囊中取出一块木头,好像是什么树木的树皮,接着把短刀一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手指蘸着鲜血在树皮上画下一个十分复杂的符文。
  之后,榆罔把血液一路滴到方鼎中的毒蛊处,形成了一条连接蛊虫和符文的通道。
  随着念力的注入,血液好像一条溪流汩汩涌动,那“三尸蛊”突然像嗅到食物的饿兽,兴奋地活动起来,挤挤挨挨顺着翻腾的血花一路奔向符文处。
  榆罔静静注视着蠕动前行的蛊虫,不断把更多的鲜血注入血河,直到最后一只毒蛊落入符文的范围。
  榆罔猛然催动元力,血符瞬间绽放出淡淡的红光,血液线条迅速扩散融合,并沸腾起来,最后变成了一片赤浪起伏的血海。成千上万的蛊虫在血海中沉浮起落,发出恐怖刺耳的嘶嘶声,做着垂死前的最后挣扎。
  榆罔心血上涌,把更多的元力注入到血海里,那红光越来越亮,血温越来越高,蛊虫的嘶叫声也越发变得撕心裂肺,好像幽都城外忘川中的饿鬼在哀嚎。
  最后,随着一团耀眼的光芒亮起,树皮腾地一下被灼热的血液点燃,万千毒蛊跟着一起葬身在熊熊火海中。
  看着蛊虫被烧成了灰烬,榆罔才松了一口气,他忽感到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不过还是坚持着从背囊中翻出了一个红色的果子,塞到了母亲的嘴里,笼罩安登的黑气顿时变淡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后,榆罔一头栽倒在母亲的旁边,失去了知觉。
  众人见榆罔昏倒在地,都急忙跑过来,只见他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巫王急用手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又认真地把了脉,说道:“还好,他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说完,招呼大家把帝后和榆罔抬到后面的寝宫休息。
  待到榆罔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大家都围在他的身边,见他醒来一个个露出欣喜之情。
  榆罔挣扎着坐起来,说道:“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照顾和帮助!”
  祁昆说道:“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不过要说二弟还真是厉害,居然把这样恶毒的巫蛊都破解了!”
  榆罔问道:“怎么,母亲没事了吗?”
  巫王回道:“帝后大人安好,只是还需要调养休息一些日子!”
  “不知道,二弟用的是什么手段,这么有效呢?”祁昆好奇地问道。
  榆罔回道:“我也是初次尝试,或许是孝心感动了大神吧!”
  “不过,我们还都有些好奇呢!”宝儿说道。
  榆罔回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用自己的血肉做成丸药替代母亲承受毒蛊噬咬,使它们熟悉了我血液的味道,认为我就是它们攻击的目标。于是今天,我用更多的血液搭成桥梁,蛊虫被更加浓郁的味道吸引,一步步落入我精心设计的符咒中,我便只等着收网剿灭了!”
  “那你解蛊用的载体又是什么呢?”巫王问道。
  榆罔回道:“是浮戏山的亢木!”
  “亢木?”巫王若有所思道,“真是学海无涯,怎么除了神火,凡间的草木也能破解巫师的诅咒?”
  “小时候,我翻看师父的笔记,见有一页写着‘浮戏之山,有木焉,叶状如樗而赤实,名曰亢木,食之不蛊’,就问什么意思,师父告诉我在苦山山脉有一座浮戏山,它东面有一条蛇谷,里面遍布着各种毒蛇,可就在这山谷的边缘却长着一种叶子像臭椿,结红色果实的树木,名叫‘亢木’,最是驱虫辟邪,就像一道墙壁把毒蛇困在了山谷中!”榆罔解释说,“我长大后,就到蛇谷采了这种草药备用,今日看到蛇蛊,便想用亢木试一试,不想还真得起效了!”
  巫王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巫术又可以更新发展了!”
  第一三九章 备战

  榆罔以亢木和自己的心血为凭,为母亲驱逐了诅咒,大家都对这种不依赖于圣火而施展巫术的新媒介很感兴趣,相互交谈了不少。
  不过对于这些知识,祁昆也是听不太懂,便说道:“好在劫难都过去了,大家又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巫王回道:“我倒觉得现在的形势更加危急了!”
  祁昆问道:“怎么?”
  巫王反身问道:“请问思幽姑娘,你对你师父了解多少?”
  思幽默默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师父虽然把我养育成人,但却很少来天柜山,他只有在每年的暖季才会和我相聚,所以我也知道的不多!”
  巫王说道:“据我所知,墨龙是伴随山海世界而诞生的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更是被水神共工收为属神,相繇和浮游既是和他互称兄弟,想来也是极难对付的,如果他们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谋,那真正的劫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既然贵为属神,理应庇护万民,却又为何要与人类为敌?”宝儿有些不解。
  “我也不明白呀!历史的长河中曾经有过多少风浪,谁又能说得清楚!”巫王说道,“有些过去了便真的过去了,成为永远的秘密,再也不会激起一点儿波澜,而有些却只是暂时被淹没,成为涌动的暗流,不知何时就会再度掀起轩然大波,万事万物终逃不过因果轮回!”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祁昆问道。
  “我最近几天一直在分析目前所掌握的消息,看来相繇已经组织了一支异兽大军,并且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消灭了许多我们可以依靠的重要力量,本来巫咸和帝都也在他的掌握之下,只是被我们破坏了,也算是留下了一点儿反抗的希望!”巫王回答道。
  “怪不得近来狏狼群聚,看来就要正式开战了!”榆罔叹道,“可惜大战在即,人类却重创未愈,刚刚圣火也被毁了!”
  “相繇的身份已经暴露,下一步他一定会发动大举进攻,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我们下一步要分头行事,做好决战准备。”巫王说道。
  “巫王可是有什么对策吗?”榆罔问道。
  “首先,火神殿被毁,我们失去了元火的庇护,根本没有胜算,这一点儿恐怕还要殿下亲自走一趟,到南海融天山上去祈求大神祝融再赐神火!殿下是帝室血脉,火神信众的首领,我想应该有希望打动火神为人类赢得一线生机!”巫王说道。
  榆罔闻言点了点头。
  “第二,我判断相繇的第一个目标应该是帝都,因为这里是人类世界的中心,帝都一旦陷落,会对人类造成最大程度的精神打击。我这次带来了一万名巫咸最优秀的巫师,会协助帝都组织防御,部署兵力做好迎战准备。不过,我们还是要马上派遣信使联络尚存的部族力量及时支援,毕竟与经营了近千年的相繇相比,我们还差得很远!”巫王接着说道。
  祁昆说道:“我和宝儿可以回黄河林源向熊王求助!”
  巫王喜道:“如果熊族愿意参战,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不知道谯晗现在怎么样了!”祁昆担心地嘟囔道。
  宝儿闻言轻轻地拉了一下的他的衣角,忙岔开话题说道:“如此,大家便抓紧时间去准备,然后分头行事吧!”
  众人闻言都一一退去,准备行程所需去了,思幽也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榆罔见她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说道:“妹妹留步!”
  思幽闻言止步,回头问道:“哥哥何事?”
  “我此行需要度过南海,不知思幽妹妹你……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榆罔问道。
  思幽点头应诺。
  祁昆说道:“对呀,思幽有鸾鸟,应该更加方便!”
  宝儿说道:“又说浑话,青鸾乃是神鸟,怎么能随便呼来喝去!”
  祁昆吐舌做了一个鬼脸,问道:“是吗!”
  思幽说道:“自离开北极天柜山,那神鸟便和我相依,感情十分深厚,只是我修为有限,尚不能长时间连续驱使!”
  巫王说道:“用意念之力驱使神兽乃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思幽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思幽本想说,“其实这一切都得益于师父所创的‘凤灵引’!”不过她动了动嘴,最终没有说出那煞风景的话来。
  虽然有确切的证据表明,灭绝人类这样残忍的事情是师父一手炮制的,但她至今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师父在她心目中那伟岸的光华仍然难以褪去,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亲自问一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宝儿和祁昆便准备启程回黄河林源了。
  临行前,祁昆把玄珠转赠榆罔,说道:“这是‘季女’赠送的宝物,可以在黑暗中隐匿行踪,就交还给你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安登闻言问道:“季儿她还好吗?”
  祁昆回答说:“她跟随赤松子在昆仑修仙,现在已经超脱物外,再也不受世俗束扰了!”
  安登悲道:“只可怜我母女恐再也不得相见了!”
  宝儿安慰道:“帝女得遇仙缘本是好事,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安登说道:“是呀!知道她平安,我也便安心了!”
  送走了祁昆和宝儿,榆罔又安排了八方信使,向整个海内大陆发出求援信息,然后准备启程前往南方大荒。
  又一天清晨,帝后悄悄送榆罔和思幽来到临水镇码头。
  眼看着刚刚见面的孩子又要分别,安登有万分不舍,但她仍然说道:“孩子,帝都有娘亲为你坐阵,你便放心地去吧,去找回属于姜氏的荣耀!”
  榆罔坚毅地回答道:“孩儿明白,母亲一定要保重身体,平平安安等着孩儿归来!”
  安登看着成熟干练的榆罔,说道:“娘亲为你感到骄傲!”
  在依依不舍中,榆罔和思幽带着狰兽一起踏上了楼船,向着大江对面而去。安登在码头一直翘首而立,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驶远的楼船,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侍香说道:“帝后,码头风寒,我们还是回去吧!”
  安登这才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今日一别还能否有再见之日!”
  榆罔和思幽大概用了半天多的时间横渡长江,约莫在午后时分才来到了对岸。
  按照计划,渡江后他们先要穿过洞庭山脉的莽浮林,接着再越过倚帝山,然后便会来到被称为寿华之野的东南荒原,在那里他们可以沿着淯水一路向东南找到南海的入海口。
  届时,思幽会召来青鸾载他们一路飞过南海,到达南方海外的大荒之野,据说大神祝融便住南荒中融天山上的光明宫里。
  两个人把楼船停靠在岸边,然后带着狰兽一起上了岸。
  江水南岸是一条水草丰茂的河滩地带,到处是一蓬蓬齐腰深的水草,片片浅泽隐现其间、星罗棋布,六合之内蛙声迭起、鸣虫齐唱,天地之间水獭潜游、鹤鹭徜徉。
  榆罔本想招呼思幽一起乘狰兽前行,但经过这么多之后,两个人的心理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再也不可能找回当初那纯真的情义,以至于榆罔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只好和思幽一前一后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
  思幽在前若有所思,一边走一边抽着身边的草穗,榆罔则在后面缓步紧跟,本来随着谯晗的出现,他已经下定决心悄然退出这段并不般配的单恋,谁知命运却又偏偏要捉弄他,谯晗的突然离开让他对这份深藏的感情再次燃起了一丝幻想。
  河滩地带并没有多远,在前方的雾气氤氲中,便是草木茂盛、湿热逼人的洞庭山脉,蒸腾的云雾为它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思幽!”榆罔忍不住喊道。
  思幽闻言一顿,回身问道:“怎么?”
  “我……”榆罔未曾开言先涨了一个大红脸,但他还是说道:“咱们这么走不行,虽然莽浮林离这里并不远,但以这样的速度天黑前肯定到不了,咱们还是乘坐骑吧,不然就得在这烂泥中过夜了!”
  思幽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她不得不承认榆罔说的是事实,于是回道:“好吧!”
  榆罔闻言心中稍安,摸了摸狰兽的脑袋,说道:“一直朝着前面的大山行进,天黑前务必到山脚下!”那狰兽昂首长啸一声,好像敲击巨石一般震耳欲聋。
  榆罔翻身上了狰兽,思幽坐在了他的身后,用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榆罔一声吆喝,狰兽便四蹄腾空朝着南面的山脉飞奔而去。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虽然洞庭山脉看起来就在眼前,但真正走起来,榆罔才发现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好在狰兽是山海大陆一等一的圣兽,行如风、疾如电,所到之处如履平川,两旁的水草依序为之倾倒,不时惊起一群群栖息觅食的鹭鹰。
  就这样,直到傍晚时分,两个人才赶到了莽浮林的边缘。
  莽浮林是生长在洞庭山脉间的一片热带雨林,夹在风伯山和夫夫山之间宽阔的山谷里,其间生长着有许多优良树种和珍禽异兽,不过也充满了各种危机,但从这里穿过去,总要比翻越它西侧的风伯山容易许多。
  繁茂的雨林苍茫无际,到处是力竞上游的参天古木,起伏屈展的虬根匍匐在潮湿的泥土间,蛇形游走的古藤缠绕在扭曲的枝干上,构树、柞树、檀树、椆树、椐树、梓树等都孤直无桠、接天拂云,贪婪地争抢着宝贵的阳光。
  由于时间已是傍晚,再加上谷深林密,莽浮林里一片幽暗,好像夜晚已经提前降临了一般。
  蒙蒙雾气飘渺荡漾,把一切都掩盖了起来,只剩下偶尔的一声鸟叫和窸窸窣窣的虫语。
  榆罔和思幽下了狰兽,榆罔说道:“我看这林中凶险,不如今晚便在林外过夜,明天一早再赶路?”
  思幽回道:“也好,一切全凭哥哥安排!”
  第一四〇章 冰渊天神

  榆罔在莽浮林边升起了一堆火,又把一张猞猁皮铺在大树下,说道:“山林里湿气大,妹妹就在这上面休息一会儿吧!”
  思幽看了看灰暗的天空,月亮被黑色的云层遮挡,只偶尔有一点儿清光透过云隙漏泄下来,照在同样阴暗潮湿的密林间,让人感到心情压抑。
  忽然,一阵怪笑从林子里传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思幽不由得朝着林中眺望,眼中显露出一丝不安和恐惧。
  “没事,这南方密林多山精水怪,我来守夜,只要篝火不熄,便不会有事!”榆罔说着把面前的篝火又加了两把干柴。
  接着,榆罔又从背囊里掏出干粮说道:“先吃一点儿吧!”
  思幽看着那已经有些风干的糕点,说道:“我也不是很饿!”
  榆罔叹息道:“妹妹的心事我明白,但那也不能饿肚子呀!”
  思幽则岔开话题说道:“我们轮流值夜吧,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榆罔正在胡乱地塞着干粮,忽然被干硬的糕点粉末呛了一下,强烈的刺激使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都涨红了。
  他抬头回道:“也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叫你!”
  月亮逐渐亮起来,思幽蜷缩在树底下,望着眼前的篝火一言不发,榆罔则抬头看着月亮,两个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思幽的意识慢慢模糊了,她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境。
  榆罔看着恬然浅睡的思幽,心中不禁有些悲伤,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为什么总是不敢说出口。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道:“真是自作多情,就算是三弟和义妹暂时有隙,你又怎么配得上她!”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林间特有的湿冷,令榆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迅速地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思幽身边,解开自己的上衣为她披在身上,也许是太累了吧,思幽并没有察觉。
  榆罔起身刚要返回,却在转头的一瞬,无意间瞥见思幽那微微起伏的胸脯,不禁心跳得厉害,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可就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到思幽时,一滴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了下来,正好掉到思幽的胸前。
  思幽猛然睁开眼睛,正看到俯身朝自己而来的榆罔,眼睛里透着恐惧的目光。
  榆罔一下子顿住了,他觉得时间好像凝滞了一般,每一瞬间都过得无比缓慢,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真真是不可原谅!
  “我……”榆罔想要忏悔,可话还没有说完,思幽便一把搂过他的脖子,抱着他顺势翻滚了出去。
  榆罔被思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他慌乱地爬起来,却看到大树上正盘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吐着信子匍匐而下,粘稠的涎水一下下滴到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
  榆罔早已经顾不得自责,他运用强大的念力,催动身旁的石块朝着大蛇砸去。
  那大蛇左躲右闪滑下树来,后半身盘曲在地上,前半身则高高昂起,张嘴发出一阵“嘶嘶”的叫声,露出两根尖尖的蛇牙,三角形的脑袋上一双环眼泛着绿光。
  榆罔口念祷文、震彻苍穹,想要唤醒旁边的树灵抵挡,谁知却没有成功,那大树在一旁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我这祈祷不灵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榆罔心中一惊的瞬间,那大蛇已经发动了攻击,蛇头晃动朝着两个人猛扑下来。
  榆罔见蟒蛇来势凶猛,急抽赭鞭相迎,神兵利器正和蛇牙嗑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大蛇只觉得眼冒金星,朝着一旁躲闪,同时嘴里喷出一团黑雾,强大的冲击波随之而来。
  榆罔心说不好,恐怕今天要栽,耳边却响起思幽的箫声,雄厚的乐曲就像一道屏障一般,以两个人为中心荡漾开来,把黑雾抵在了外面。
  那大蛇见毒雾冲不过屏障,又张嘴猛吸一口,冲击力瞬间转向变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突如其来的转换让两人措手不及、脚步混乱。
  榆罔忽灵机一动,从背囊里摸出一块雄黄,顺势甩了出去,那药石随着回流的黑雾被大蛇一口吞进了肚子。
  雄黄本是辟蛇之物,入蛇腹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发挥了效力,大蛇感到腹痛难忍,在地上翻来覆去,扫断了数根低垂的树枝。
  榆罔抓住机会祭起赫鞭,正好打在大蛇的七寸上,大蛇那庞大的身躯复又摆了几下,便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看来我们要离这森林远一点儿才好!”榆罔看着晕厥的大蛇说道。
  谁知身后竟传来一声惊呼,榆罔猛回头见又有两条大蛇从旁边的树上盘旋而下,正把思幽一层层围在中间。
  榆罔心道不好,急祭起赫鞭朝着大蛇挥去,谁知那大树竟然连根拔起,形成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朝着林间疾步而去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榆罔慌忙跨上狰兽,喝道:“快,跟上!”狰兽闻言四蹄腾空,顺着那怪物的方向急追了过去,很快也淹没在茂密的林海中。
  …… ……
  思幽被怪物裹挟着,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刮过,一棵棵高大的树影朝着相反的方向纷纷退去。
  突然,怪物停止了移动,只听见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喝道:“平时在别处作恶也就罢了,安敢跑到冰渊坏我的名声,今日我若不管,倒叫你小看了我!”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闪光传来,思幽不禁感到周围天旋地转,好像掉到了一个漩涡里。
  思幽闭目凝神,待一切平静下来,发现竟置身在一方神奇的天地。
  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去,月亮把清辉泼洒下来,注到旁边的一泓清水中,上下天光、玉波粼粼。
  水潭边铺满了色彩斑斓的鸡冠石,一片片兰草、蘪芜、芍药等香草像彩色的毯子覆满水畔,清香飘溢令人心旷神怡。一蓬蓬小巧的翠竹在花草间点缀丛生,像是有人特地摆放的盆栽一般精致。
  最外围是一棵棵紫藤,它们花枝低垂、茂密繁盛,酷似紫色的流瀑潺潺而下,在月光的映照里泛着点点银光,像流瀑中飞溅的水花。
  “真是难得的一片世外桃源!”思幽边欣赏着这旷世美景边想道。
  忽然,一片繁盛的鸡谷草吸引了她的注意,思幽蹲下身去,小心地拨开草叶,露出它膨大的根茎。
  那根茎圆滚滚的就像鸡蛋一样,思幽掰下一段在嘴里咀嚼着,味道酸中带甜,不禁大喜,心道:“闻言说鸡谷草可以充饥,更是天然的补品,不若多采一些留作路上的食物,比那干粮要强不少呢!”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显现在她的身旁。
  思幽抬头观看,不知何时面前已经站定一个女子,只生得唇红齿白、面似芙蓉,眉梢带笑、双眸含情,白色的裙裾随风舞动,身体包围在淡紫色的光晕中。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双手居然各握着一条长蛇,那蛇头正高高昂起,一直抬到女子的双肩位置。
  “你是谁?”思幽警惕地反问道。
  那人微笑着回道:“我是夫夫山的天神于儿,见你被邪神掳掠,才把你救到了这里!”
  思幽说道:“既是这样,思幽铭感天神大恩!”虽然思幽嘴里说着感谢之辞,却仍然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手中的那两条蛇。
  于儿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害怕,此蛇非彼蛇,袭击你的大蛇乃是洞庭山的邪神豢养,与我无关!”
  思幽问道:“什么邪神?”
  于儿回道:“他们也是受日精月华炼成的精灵,住在东面的洞庭山上,长得便如大树一样魁梧,总是身缠、手握着大蛇,惯于掳掠过往的行人!”
  思幽问道:“怎么天神也有正邪之分吗?”
  于儿反问道:“何为正、何又为邪呢?天地万物均源于祖神之恩泽,不管是神人也好、鸟兽也罢、就算是一草一木,都在按既定的规律运行,这是祖神的意志,这便是‘天道’,谁又能够更改分毫呢?”
  “可天下事物总还是有益害之分!”思幽说道。
  “所谓‘正邪’只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名词,把有利于自己的唤作‘正’,反之则称为‘邪’,是一种狭隘的种族主义思想!人类如果能跳出‘以自我为中心’的圈子,客观地看待整个世界,便会发现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天下之物俱都有正反两面,既可能带来利益,也可能带来灾祸,神也是一样。不过人类也不必妄自菲薄,他们的潜力十分巨大,甚至能影响神道、转化祸福!”于儿继续说道。
  思幽回道:“人类力量有限,不堪与神为敌,今大神发难,恐难度灭种之危!”
  于儿说道:“我本山中精灵,不了世事,不过对人类这次面临的劫难却也有所察觉,确是一场血雨腥风呀!想近一千多年来,人类愈发贪婪自负,毁坏天道,自然要付出代价,但也不至于灭种的地步!”
  思幽俯身拜道:“还请天神为人类指点迷津!”
  于儿回道:“要知道这世界上任何力量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就连创世大神也不例外,这亦是‘天道’,只有天道恒常,是谁也不能逾越的!所以,敌人即便如何强大,其力量终归也是有限的,我想人类只要正视积弊,改过自新,循天道以抗争,应该还是可以度过难关的!”
  接着于儿话锋一转,又问道,“倒是姑娘你,能不能度过自己心里的那道难关呢?”
  第一四一章 心结

  思幽在冰渊意外遇到了天神于儿,于儿向她讲述了天道至理,告诉她不论是仙神、还是人兽、亦或是草木,皆不能违背天道而行,这便是祖神的意志,谁违背了便会受到祖神的惩罚。
  最后,于儿又问道:“姑娘时刻以苍生为念,确是让人敬重,只是你又能否度过自己心上的那道难关呢?”
  这句话可以说问到了思幽的心坎上,自谯晗走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谁知如今却又横生枝节。
  此刻的思幽心乱如麻,养育自己的师父竟是恋人的杀父仇人,这一突然的矛盾尚不知如何面对,而榆罔对自己有意无意地试探,更是让她彻底乱了阵脚,该如何摆脱情网的困扰,成了横在她心头的一道深坎!
  “该放下的总归要放下!”于儿见她沉默不语,便接着说道。
  思幽抬头正和于儿的目光碰触到一起,那目光里流露出无限的慈爱,满满的都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关切之情。
  思幽心中不禁一暖,鼓起勇气问道:“不知天神怎么知道我心所想!”
  于儿微微一笑,回道:“从你们来到莽浮林边,我便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样貌怪异的小子,看你的眼神中暗隐着一团烈火,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可我的心中早已经装下了另一个人!”思幽自语道。
  于儿闻言语气一转,说道:“很久以前,也曾有两个年轻人来到这里,那男子的眼神和你身边这位小哥哥是一样的,只是那个女孩却不似你这样充满了迟疑!”
  “他们是一对恋人?”思幽小声地问道。
  “或许吧,那时候的我也只是一个年轻的精灵,力量微弱,并不能探知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于儿回答道。
  “他们都是被幸福包围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心之痛呢!”思幽叹道。
  “过去的终会过去,放下的总要放下,一切皆有它的机缘,只要你顺应自然,总能从苦海中解脱自己!”于儿回道。
  “可我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他!”思幽又说道。
  “是啊,世人难免为情所困,很多时候却是心不由己!”于儿叹道,“不过,你若是心意坚决,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思幽问道。
  “你看,这冰渊又名‘忘情泊’,水体冰冷,专断人情丝,只要沐浴其间,一切烦恼便可立化烟云、重新来过,岂不是个解脱的办法!”于儿解释道。
  思幽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湖水幽深恬静、微澜不惊,与她澎湃的心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泓清水,自己真得要洗去无尽的烦恼吗?
  思幽慢慢地伸出了纤手,去触碰那镜子一样的水面,一股凉意袭袭,仿佛要把她所有的记忆都封冻起来。
  “不!”思幽忽然说道,声音很小,却十分坚定,紧接着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她对于儿说道:“忘记不是解脱,而是逃避!逃避了痛苦,便也失去了快乐!我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于儿说道:“天下姻缘皆为女娲大神所掌,神命难违、强求不得,你又何必呢!”
  “明知不可而为之,方显情之可贵,不求长相厮守,但求此生无悔!”思幽轻轻地回道。
  于儿看着思幽好一会儿,她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孩儿,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唉!也许你是对的!”良久之后,于儿终于说道,“我身为天神,竟还不如你一个凡人的见识!以至于虽常浴于冰渊,却始终难逃情网之困!”
  “怎么您也……”思幽失声问道。
  “是啊!就是那个男子,从他和爱人第一次来这里,我便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言谈文雅,举手投足间满是潇洒俊逸,目光深邃,看恋人的眼神里却饱含着脉脉柔情。对不谙世事的我来说,他真的就是梦中等待的那个人,可我却不敢现身和他说哪怕一句话!”
  “为什么呢?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敢说出来?”思幽问道。
  “他的眼神中只有面前那个女孩,我知道一个人的心胸虽然宽广,却永远装不下两个爱人,所以我的奢求毫无意义!”于儿回道,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那后来呢?”思幽又问道。
  “幸运的是,他们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会时常来这儿散心,我便经常在远处看着他们,想象着那种幸福的感觉!”于儿说道。
  “爱一个人,竟会如此痛苦!”思幽喃喃道。
  “有什么痛苦呢?要是能一直这样看到他,我也便心满意足了!只是这种日子竟然也没有维持多久,几年后他们突然就不来了!”于儿说道。
  “他们去了哪儿?”思幽问道。
  “不清楚,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只好在冰渊旁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盼望着。终于,他再一次出现了,而我却因为外出错过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思幽问道。
  “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于儿答道,身为天神的她竟然也难掩内心的羞涩。
  “你怎么知道他来过,而且是一个人来的!”思幽问道。
  “他折走了一簇开得正旺的紫藤花,一定是带给他的爱人!”于儿回道,“这些紫藤是我亲手栽种的,少一朵也瞒不过我,而这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那后来呢?”思幽接着问道。
  “后来,他便真得消失了,我日夜守在这儿,一直到修成天神,也没有再等到他!”
  “那你等了多久?”思幽问道。
  “多久?我也不知道,天神的世界里不记年岁,千年万载与一朝一暮又有什么分别呢!”于儿回道,“等待的日子孤寂难熬,我无时无刻不守在这里,生怕眨一眨眼睛,又错过了他的到来。”
  “原来天神也会有相思之苦!”思幽叹道。
  “是啊,深深的思念一直折磨着我,只有浸在冰渊的净水中,我的内心才能得到些许平静,只是近百年来,这湖水的效力也越发不明显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思念之情非但没有减淡,反而越发浓烈起来。现在我明白了,一味的逃避不如坦然面对,单靠外力永远也打不开内心的枷锁!”于儿又说道。
  思幽沉默不语,她觉得自己需要认真地想一想,到底谁才是自己的爱情归宿。
  “要说你的眉宇间还真是和他有些相似呢!此番如果不是你,我也许不会管这些闲事,而这段往事也不可能向任何人提及!”于儿看着沉思中的思幽说道。
  “和谁?”思幽一时没有听明白,抬头反问道。
  于儿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丸丹药,虽比不上西王母的灵药,却也是采山林之灵气,对提升修为有很大的好处,便送与你吧,或许将来能帮到你们!”
  思幽小心地接过丹药贴身放好,说道:“感谢天神赐药,我想我应该继续赶路了,只是不知我哥哥现在何处,还想烦劳您指点一二!”
  于儿举神目远望,说道:“他已经出了莽浮林,一路跑到倚帝山去了,不过他好像遇到点儿麻烦,一时难以脱身!”
  思幽急问道:“危险吗?”
  “看来这小子在你心中还是很重要的!”于儿似笑非笑地说道,“也罢,我就送你一程,你自己去看吧!”
  说完,于儿水袖一挥,思幽骤觉风起云涌,一个巨大的龙卷把她裹挟起来,朝着南方的倚帝山而去。
  荆山山脉横贯东西、绵延数万里,是海内大陆上最长的山脉之一。
  倚帝山则位于山脉中部,由五座连峰构成,帝苑水、瀙水、杀水、鲵水、澧水五条白练蜿蜒而过,犹如五条匍匐的蛟龙环伺周围。
  莽荒山林、群峰如浪,绿涛起伏、金玉潜藏,茂密的竹林遍覆山体,把夜色中的岿然绝岭妆点成一只酣然巨兽。
  倚帝山下,榆罔正被一群野兽重重包围,它们身似嬪(pin)鼠,皓耳白喙,一圈一圈把榆罔围在当中,个个呲牙咧嘴、目赤耳撑,抬首俯颈,朝着榆罔低声吼吠,正是猗帝山特有的凶兽,名叫狙如。
  榆罔乘坐在狰兽上,手持赭鞭,正在和兽群僵持不下。
  其实,榆罔本不惧这些凶兽,只是不想和它们过于纠缠,一心想着抓紧时间去寻找思幽,所以他一直对着包围圈上的一点发力,急于打开缺口脱身出去。
  那狙如常年协同猎食,早已经配合默契,仗着数量上的优势,死死拖着榆罔不放,里层一旦有被打伤的同伴,外层便会立刻替补上去,整个阵型循环往复,不留下一点儿破绽。
  榆罔已经奋力冲杀了数十次,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脱身的机会,此刻的他正浑身浴血、汗水横流,坐在狰兽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榆罔知道自己最后的几次拼杀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所有的攻击都像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使不出来。
  赭鞭每逢落下,狙如们便躲开两旁,赭鞭收起时,它们又合拢一处,就像涌动的潮水一般,砍不开、扯不断。
  榆罔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兽群,一边思忖道,“看来兽群已经抓准了我势单力孤的弱点,再这样下去必然被它们彻底拖垮!”
  那狙如虽然一时气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经过刚才的一阵搏杀,它们知道对方手中那把长鞭可不是吃素的,稍不留神便会命丧当下,于是双方便这样对峙着。
  忽然,一只年轻的狙如耐不住性子,首先发起了攻击,它咆哮着一跃而起,朝着榆罔的脖子咬去。
  榆罔急忙驱狰兽朝侧面一闪,顺势挥动赭鞭,正磕在它的脑袋上,只一下那狙如便脑浆迸裂,随着一声惨叫被抛回了兽群。
  那兽群见势往左右一分,闪开一块空隙,被打的狙如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时间土石迸射、尘土飞扬。
  为首的狙如上前嗅了嗅,在确认同伴死亡之后,朝天吠叫一声,带动群兽纷纷嚎声不断,仿佛在向敌人示威。
  第一四二章 猗帝山下

  榆罔深陷在狙如的包围中,一鞭打死了飞跃而来的对手,终于惹恼了兽王,它朝天一声吠叫,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榆罔附身对着狰兽的耳朵说道:“它们已经失去了耐性,我们的机会到了!”
  随着兽王的叫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狙如开始了总攻,它们一哄而上,一个接一个高高跃起,复又朝着榆罔斜扑下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冰雹一般密集不断。
  朦胧的夜色下,再也看不清楚哪里是人,哪里是兽,只看到挤挤压压的黑影一层层朝着中央叠扑,形成一个蠕动的小丘,榆罔瞬间便淹没在拥挤的兽群中。
  忽然,一阵强烈的闪光穿过兽群间的狭隙迸射而出,狙如们被强大的气流冲散,有的被斜抛在空中,有的被横弹到远处,更有的被震得七窍喷血跌在地上,腥咸的血雾随之弥漫开来。
  关键时刻,榆罔终于调动元力给了兽群致命一击。
  兽群被弹开后,一时间阵型大乱,榆罔则瞅准机会,避其锋芒、击其羸弱,使乱了阵脚的群兽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再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
  榆罔骑着圣兽在狙如群中穿梭而行,就像一把在筋肉中游走不息的利刃,所到之处血光崩现,激起一朵朵红色的浪花。
  狙如见同伴接连被杀,更加乱了阵脚,失去了统一行动,如同倒了栖身树木的猢狲一般四散奔逃。
  很快,榆罔便在兽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正在他欣喜脱困之时,一个龙卷风从北方的莽浮林疾速而来,一头扎在了前方的地上,随着狂风散去,思幽从其间显现出来。
  榆罔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喊道:“妹妹,你没事吧?”
  思幽刚从旋风中出来,一时感到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形势,便被四处逃窜的狙如撞倒在地。
  榆罔急驱狰兽来到近前,一伸手把思幽拉起到自己身后,喊道:“抱紧我!”
  思幽闻言也顾不上多想,双臂紧紧揽住榆罔的腰际。
  榆罔急催狰兽,大喝道:“咱们朝猗帝山上去!”
  那狰兽一声吼叫,犹如滚滚雷石,载着两人朝竹林遍布的深山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思幽倒地的瞬间,于儿赐赠的丹药被遗失在草丛里,并在之后的一天早晨,阴错阳差的被一只狙如误食。
  那狙如通了灵性,经过千年的修炼,依附于这颗神药练就内丹,最终修成一只样貌奇特的妖物,那妖物在寿华之野为害一方,终被当时山海大陆另一位万众敬仰的英雄猎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榆罔和思幽一前一后,乘坐着狰兽只几下便钻进了茂密的竹林,因为怕狙如返回头来报复,他们连夜赶路翻越倚帝山。
  山路崎岖难行,到处是高坡低岭,榆罔和思幽在黑暗中走了一夜,一直到晨光乍现才来到了大山的阳面。
  两人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榆罔指着前面说道:“下了这个山坡,应该就是寿华之野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山脚下再休息!”
  思幽点头回道:“哥哥所言极是,你这一身血污,须得找一处河流清洗清洗才好继续赶路!”
  榆罔这才注意到自己昨晚一战,早已经弄得一身血污,经过一夜的奔逃,血迹已经被风干成黑褐色,但血腥味儿依然浓重。
  榆罔知道思幽生性最好干净,连忙拉住圣兽,说道:“此处离山脚也没有多远了,我们还是步行下山吧,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思幽说道:“也好,这都一夜了,圣兽也需要休息一下!”
  二人下了坐骑,一边朝山下走,一边聊天。
  榆罔问道:“昨晚是怎么回事?追到倚帝山都没见着你的影子,把我给急坏了!”
  思幽回道:“我在莽浮林的一处秘境,遇到了夫夫山的天神于儿,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她说我们昨晚遇到的是洞庭山的邪神,那大树一样的身影便是他们,那三条大蛇也是和他共生的宠兽”
  榆罔说道:“我说昨晚这唤醒树灵的祈祷怎么不中用了,原来那些都不是树!”
  思幽说道:“是啊,没想到凝聚一方灵气的天神居然也有正邪之分,这次如果不是偶遇天神搭救,恐怕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榆罔说道:“连相繇这样的属神都要与人类为敌,何况只是掌控一隅的天神呢!我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思幽说道:“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真得颠覆了大家的常识,都是洪荒时代以来从不曾听过的奇闻吧!”
  榆罔说道:“任何事情都不是突然发生的,只是酝酿成熟后在某一点上最终爆发出来而已,可怜世人只看到了最后的恶果,对恶果点滴累积的过程却视而不见!”
  思幽说道:“人类弱小,看问题自然存在很多的局限性,这恐怕也不能全怪人类!”
  榆罔说道:“世间有谁不为生存而争,这本无可厚非,错就错在没有把握好度,被贪婪迷惑了双眼!”
  榆罔和思幽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猗帝山的山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水汽氤氲的大沼泽。
  各种杂草和低矮的灌木丛肆意疯长,随着时节的变化枯荣交替,逐渐在底层堆积起大量的腐败残质,上面覆盖着斑驳的湿苔,形成深浅难测的泥淖陷阱。
  一条清澈的河流从东面的山峰奔流过来,弯弯曲曲流进沼泽,一路消失在参差不齐的草丛中。
  榆罔看了看四周,说道:“这应该是鲵水,从东边的山上发源,流到这里便潜入沼泽之下了,我们不若就在这里休整一下,然后一鼓作气穿过大沼泽。鲵水是我们进入沼泽前最后的水源,稍后要多带一些清水上路,以备不时之需才好!”
  思幽说道:“那哥哥你也用这河水清理一下血渍吧!”
  榆罔抬起胳膊闻了闻,确实腥臭难当,自我解嘲道:“思幽妹妹已经忍了这么久,真是该清洗一下了!”说着他走到旁边,折了几根细竹,用一件长衫配合搭成低矮的简易幔帐,又从包裹里找出干净的衣服。
  “这竹子长势很旺,我也折来用用!”思幽边说边朝旁边的一棵翠竹伸手去折。
  刚刚脱去上衣的榆罔,瞄到思幽伸手去折的那棵竹子,不禁脸色大变,边喊着“不要!”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扯住了思幽,说道:“这竹子不能碰!”
  思幽一脸懵懂地看着衣衫不整的榆罔,榆罔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裤头了,不禁脸颊绯红,忙说道:“我一时情急,还望妹妹勿怪!”
  思幽把头扭向一边,回道:“没事,你我既是兄妹相称,自然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
  榆罔解释道:“这棵是桂竹,毒性恨大,要是被它的枝叶刺着必死无疑!”说着他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又接着说道,“你如果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三弟交代!”
  思幽闻言心中一震,她猜不透榆罔这话究竟是无心之言,还是特意地试探,不过,她还是回道:“哥哥莫再提他!”
  榆罔痴痴地回了一句,“啊!”然后又说道,“那妹妹一切小心,我这便去洗一下!”说着拿起衣服顺着河水朝竹林深处走去。
  思幽心中有些怅然,本来昨晚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今天在榆罔面前又再次感到一阵迷茫。
  女孩的心总是敏感的,她隐隐感到榆罔正极力压抑着对自己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思幽啊思幽,你该怎么办呢?”她暗暗地叩问自己,“是追求那份注定充满伤痛的爱恋,还是接受这份一直饱含关心的深情?”
  良久之后,思幽回过神来,“谯晗的爱是一种让她不顾一切的狂热感,榆罔的情则是一种让她倍感温暖的惶恐感!”她摇头苦笑道,“用理智去思考感情果然不会有结果,还是先放一放吧!”
  不远处,架子上沾满血渍的衣服正在随风抖动,思幽慢慢走到近前,把衣服取下拿到河边浆洗。
  看着那黑褐色的血痂浸到清水中慢慢溶解,重又化作一丝丝殷红,顺着水流越淌越远,思幽忽然感到榆罔其实是一个伟大的男人,神农的托咐、姜氏的命运、甚至人类的延续,现在都一股脑压在他的肩上。
  虽然他即将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但心智又怎么会随着地位的突然变化在一夜之间就能成熟起来呢?
  严格意义上说,榆罔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一声不吭地扛下了这么多重担,换做是她或者谯晗的话,估计谁也做不到,至少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幅担子。
  思幽把衣服清洗完毕,晾在架子上时,榆罔也已经洗浴完回来了,看来他搓得很卖力,身上的皮肤都变得红扑扑的。
  榆罔归来见思幽把衣服都为他洗了,便半开玩笑地说道:“有女孩关心果然不错,谢谢妹妹啦!”
  思幽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道:“这衣服等中午才能稍干,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日吧,昨晚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榆罔回道:“好的,白天休息也还安全些!”
  第一四三章 沼泽之夜

  经过一夜的折腾,两个人确实也很疲惫,一旦精神放松下来,便感到倦意袭袭。
  思幽半卧在榆罔撤下来的长衫上,榆罔则坐在地上抱着赭鞭打起了瞌睡,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思幽睁开眼睛,发现晾着的衣服已经收起来了,榆罔正在不远处修理着一根竹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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