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陈拙。
辩论中有个过程叫磨辩,需要辩手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点,再用自己的立场拆解、反击,用一句玩笑话说,就是“我搏我自己”。
我最近认识一个律师朋友,他就是“我搏我自己”的机制,前后选择了两个在立场上完全对立的职业——他从检察官助理,跨越到了一名毒辩律师。
有多对立?前者核查犯罪案件,对犯罪者毫不姑息,后者要替嫌疑犯辩护。
他现在可能是唯一一种法院一听是他的电话,就直接挂断的人了。检察官和警察通通不喜欢他,连要开庭时,他也老被人堵在厕所里,堵他的人就包括警察。
这个律师叫何索尔,当了6年毒辩律师,给80多名涉毒人员打过官司,期间挨了不少人骂。唯一的原因就来自他的职业——他负责毒品,得给涉及毒品的毒枭、毒贩、毒虫打官司。
我问何索尔,检察官的工作也是前途一片好,为什么要去做人人嫌弃的毒辩律师?
何索尔做了两年检察官助理,交了位律师女友后便辞去了助理工作。他北漂了一阵,没过几个月,女友也走了,他陷入人生的低谷,决定破釜沉舟,回到家乡,找到一位做毒辩的师父,毅然踏上这条路。
他说,这只是一层原因,还有另外一层。他又发我两张图:
太可怕了
他说,人人都觉得和毒品产生关系的人都不是好鸟,但普通人卷入毒品的可能性,真的比你们想的大多了。“因为毒品离我们实在太近了。近到你不易察觉,毫无防备。”
毒贩为了做生意,会想很多办法,把很多无辜的人卷进去。那时,作为面临刑期的受害者,你该怎么办呢?
5年前,何索尔接了第一起毒品案,是个二手案。当事人小虎的包里被发现两公斤毒品,在高速收费站当场抓获,一审判决已下,小虎被判死刑。
小虎一直坚持自己没贩卖毒品,何索尔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三个月时间。
何索尔没有放弃,通过反复取证、调查,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年轻的小虎曾被女友哄骗,沾上了冰毒,但小虎没有认命,而是带着女友去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下定决心和女友戒毒,生个孩子好好过活。
戒毒初期,小虎把两个人绑上,一块泡在冰水里,以此抵抗虫噬骨的戒断反应;小虎为了养家糊口,也为了分散注意力,还去到工地上搬砖赚钱。
但女友的瘾已经戒不掉了,还想掺合毒品生意。女友为了摆脱小虎,设了一个局,骗小虎说去旅游,实则前脚在他包里塞毒品,后脚就找警察举报。
小虎甚至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女友是举报人,都没有跟何索尔提到过女友。
是何索尔找到了小虎女友的聊天记录,上面有她和闺蜜对这起陷害的策划过程,这才挽回了小虎的性命。
三个月后,小虎被无罪释放。
何索尔说,他当这几年毒辩律师,见过不少稀里糊涂混进毒品案的人,背后另有隐情。
有起案件里,一个房东出租了自己的养鸡场,结果被房客用去制毒,被认定与制毒人员是一伙的,最后被抓获、判刑。事实上,那位房东对此毫不知情。
如果没有一个负责的律师,可能会有人遭受不公正的判决,甚至蒙冤死去。
何索尔曾经接手一个案子,是名大学化学教授。
有毒枭为了接近他,特意整了个游轮派对,在游轮上,大毒枭介绍自己是研发药的,给了他一个化学方程式,拜托他解答。教授浑然不觉,把答案发给大毒枭后,账上收到了300万,说是作为报酬。
教授去质问才得到真相,而那时候已经晚了。大毒枭说,你参与了制毒,已经是我们毒品链中的一份子了。
毒贩为了拉普通人下水,威逼、利诱的手段层出不穷。
案子办得多了,何索尔深感毒品对一个人命运的掌控,哪怕是大学教授也不能幸免。
他的工作也不仅是为无辜者洗清冤屈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表面上抓捕些与毒有关的人,不去深究背后的罪魁祸首,让案子就这样结束,真正的大毒枭的罪行根本不会被发现。
但何索尔没有退缩过,接到手的案件越来越复杂、危险,还有性命之忧。
有一次,案子牵扯到另一个毒贩。毒贩找两辆车把何索尔的车撞了,还把他带去酒店软禁了一天,逼他停止调查,解除律师条约。
何索尔假装同意,但事后仍然积极调查。
何索尔说,“如果我在那个节点解约,我当事人的命可能就不保了。一个案子就要跟到底,尽职尽责,这是我作为律师的原则。”
聊到最后,何索尔被我邀请来了北京。
他身穿一身得体的西装,跟我说,他很喜欢做毒品辩护,不仅仅是因为钱多,“我也拒过200万的案子。”
每次出差必备行李箱、公文包与老年人的保温杯,外加枸杞来续命
钱是多,但也要能拿得稳,毒辩律师的工作阻力重重。
首先,刚入行的毒辩律师,很难接到案件。大多数人听到毒辩,就觉得这种律师和毒鬼打交道,没有良心。何索尔曾在网络上写过毒辩的科普内容,但很多因为带有毒品二字,被删除了帖子。开始时,他很难接到案子、填饱肚子。
其次,毒辩律师和当事人与家属沟通非常困难,很多都是毒品家庭,对律师始终怀有疑虑。有些人比较狡猾,口风紧,会说假话,甚至会威胁他。
何索尔要办一个案子,不能全信当事人,需要自己搜集大量的资料,广撒网,层层取证。有时去外地办案,还要做功课熟悉当地的气候、风土人情。
最后,社会各界都对毒品深恶痛绝,判刑打击力度也大。再加上已经被判死刑的人一旦翻案,被判无罪,那么相关的警察、办案人员,都要被追责。毒辩的压力大于常人。
何索尔感到压力大的时候就去登山
但他没有退缩,将自己的名字取自美剧《风骚律师》的主人公索尔,希望自己能越挫越勇,更显风骚。
这些年来,何索尔接触到了不少离奇的案子,里面有各种不值得同情的毒鬼,但也有被陷害的,被威胁贩毒、制毒的普通人。
毒贩们为了壮大自己的毒品生意,会在制毒、运毒这些方面,无所不用其极,用各种手段,让不知情的人介入毒品案件。
你以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毒品,可能就在你身边。
虽然推进过程中困难重重,但何索尔一旦确定当事人无罪,便会依法按无罪辩护。
何索尔的存在,就是让蒙冤的人不至于无处发声,让背后真正要被惩罚的人不被错过。
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他得揪出更深、更大的罪行,和真正的毒枭斗争,不让他们栽赃别人。
在他的故事里,你会看到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以各种方式和毒品扯上关系,他们无法脱身,命运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何索尔作为毒辩律师,追溯犯罪过程、寻求真相。
办案路上
这些故事,被我收集到了何索尔的个人专栏「毒辩律师」里。
明天就是「毒辩律师」的第三篇,一个名牌大学生,为了给父亲治病,找到一份高薪兼职,结果却被带到缅甸边境。
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吞下350g用安全套装着的海洛因。
明晚22:04,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