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录】他们那个的世界爱与痛

我问他是否想过把感染的事告诉和他约过的人,他说过去的一年半里,铖带来一起玩的人有多少,他都记不清楚了。而且他并没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都是天亮说再见的一夜贪欢。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女的。
他说铖有一次说想看着他和女人做,他说自己对女人没兴趣,但铖后来还是带来了一个女的,并让他吸了后吃了两颗伟哥和那个女的做。
那次之后,铖又带过不同的女人和他一起玩过几次,每次他最后都会给高阳一些钱,从500元或1000元不等。但他觉得铖一定从中截了一些。
直到这次住院。
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铖他感染的事,但他说他知道,这些人中一定有绝大多数的人在他之前,就已经感染。但他们都或有意或无意,选择了隐瞒或拒绝检测。
高阳说:这个小圈子里的人,都只活在当下,活在快感中。他们不去想明天,他们也几乎没有明天。
听他断断续续讲完了他过去,我觉得我该离开了。我不想和他的世界产生过多的交集,除却我们都是感染者这一点,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相信爱情,也相信我曾被人爱过。而他没有,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他连自己都不爱。
我在医院陪了高阳两天,周日的下午,我要离开医院。离开前,高阳忍痛站起来使劲地抱了我差不多一分钟。他圆圆的脑袋贴着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过我的背。他趴在我的肩头哭了,他全身的重量靠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把他的脑袋从我肩头挪开,用手指帮他擦去眼泪,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和他断掉联系,好好活着。
他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他说哥你不要走,我一个人怕。然后他又使劲抱住我,像溺水的人抱住他最后的稻草。
我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等他不哭了,我说:“高阳,我再陪你一晚上,明天一早我要去上班,到时你不要哭,不要耍赖。”
他不哭了,使劲点点头,说好的,一定不哭。
晚上,我侧身躺在他身旁,感觉到他渐渐沉睡。半夜12点,护士来挂青霉素点滴,他醒来了。我听到他对护士说:我还能活多久?护士说:这要看你想活多久。
第二天一早,我去上班,我又给他用碘伏消毒了伤口,告诉他:记着和铖断掉联系,如果他再威胁你,你就报警。
他还是哗啦啦地流眼泪,但他没再求我陪他,他说:哥,你也保重,记得回我微信,不要不理我。
我知道,这两天,是唯一的一次,一个人愿意不求回报地陪着他。不会威胁他,不会侮辱他,不会用烟头烫他,也不用他下跪。我给他说:人生来,而且始终是自由平等的。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