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春野樱。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医忍,也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母亲。
或许你更愿意叫我宇智波樱,因为你会觉得那毕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也是我现在的身份。
说真的,其实在刚刚被冠上宇智波姓氏的时候,我是开心的。
但后来我发觉自己更喜欢春野。
因为还是春野樱的时候,我的梦都是闪亮的,我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可以直面未来和自己的感情,我没什么需要前思后想顾虑始终。
现在不同。
我有点厌倦现在的生活。害怕一天又一天重复的工作和家务。
井野总是半气愤半玩笑的捶着我的肩说我容貌年轻不变是白毫之术作了弊,我一边笑一边看着她微微下垂了些的眼角和丰满了的腰肢却暗暗心生嫉妒。
是啊,我的容貌不老。
但心呢?
我总是在佐良娜去上学所有家务事都完毕之后,偷偷的在家里喝酒。酒量随之变大,但总想着还要给佐良娜做晚饭,同时树立一个良好母亲的形象,我从未放纵自己喝醉过。
但是,我从心里清楚,我是一个酗酒的良好母亲。
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
内心是得意窃喜的。
瞧吧,我春野樱也有秘密是全木叶都没人知道的。
你们都知道我曾经死乞白赖的缠着宇智波佐助,说着非他不嫁的蠢话。
你们都知道宇智波佐助几次想要了我的命,我却一再原谅,等他回来。
你们都知道我偷偷出走追着正在旅行的宇智波佐助,结果未婚先孕,抱着个孩子独自回来。
你们都知道我父母为此伤心不止,离开了木叶,搬去别村,差点不认我这个女儿。
你们都知道宇智波佐助这些年回来的时间全部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三个月。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窃笑。
“看吧,那就是宇智波家那个守活寡的女人。”
“曾经还是三忍之一呢,如今也就只能带带孩子,在医院挣点钱养家糊口。”
“据说每次那个宇智波佐助回家,她还会把攒下来的钱给他呢。”
“嘻嘻,结果人家佐助还不是不愿待在家里,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女人和孩子也不一定……”
“哈,还真是可怜啊……”
曾经暴力又任性的春野樱听到这些或许会愤怒的冲上去,挥着拳头讨公道。
但现在我是宇智波樱。
背负着这些伤人如利刃的刻薄之语,我只能挺直脊背,目视前方。保持镇静,淡淡的一笑了之。
因为我知道,辩白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他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然后有徒增无聊之人的茶余笑料。
我是佐良娜的母亲,我无法满足她所期待的父爱,只能尽我所能给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屏障,我必须让她知道宇智波这个姓氏的荣耀,作一个榜样,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低头,丢掉宇智波的这份傲气。
好在这孩子懂事的让人放心,她的聪明和冷静真是她父亲童年的翻版,她也是是我现在唯一能拿的出手的骄傲。
在小时候几次哭着找爸爸无果后,她就再也没再我面前提起过她的父亲。或许是因为知道期望终究无法达成,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不愿让我心里难过。
所以我们从不谈论佐助君,就像是一种默契。
今天佐良娜出去执行任务了,大概过几天才能回来。
所以我久违的喝醉了。
当然不是在家喝醉的。
踩着昏黄的路灯光晕,摇摇晃晃的朝家走去。
裹紧披风,想起刚才饭局上邻国医疗部长那张肥大油腻的脸冲我调笑,身上又是一阵恶寒。
不过想想他得知我已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妈妈时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哈哈,我不觉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深夜空荡的小巷子里格外突兀。
冷风吹过,我不得不收住笑声,免得吸进冷气。
生下佐良娜后,我的身体由于种种原因开始变得虚弱,容易得一些小感冒,甚至有时会突然晕倒。
我是医忍,当然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
可是鸣人听不进去。我去找他要薪资高的任务,他就以此为借口次次推脱,只让我在医院或者村子周围工作。
身为朋友我当然理解他关心我,但是身为一个要养孩子的母亲,我需要更多地钱来满足我女儿的成长。
在父母庇护下长大的我曾经从没为钱担忧过,所以我打扮,爱美,衣柜里堆满了漂亮的衣服,床头上摆满了各种毛绒玩具。这样的童年对于女孩子是非常幸福的。
所以我也要给我的孩子提供这一切。
但是不管我怎么威胁、恳请,鸣人就是不答应,以至于最后我和他在火影办公室彻底闹翻了,好久都没理过他。
我不知道鸣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我多希望他还是以前那个冒险主义的代言人,拍着我的肩膀意气风发的说“如果是樱酱就一定没问题的!”
于是我就在医院拼命的加班工作,那时佐良娜还很小,需要我的看顾,所以我就家和医院两头跑,白天照顾女儿,晚上就接手术,过得混混沌沌,只想着挣钱挣钱挣钱,累极了就抓一把兵粮丸吃,那样没日没夜的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碰到井野,她看我第一眼就掉了眼泪。
我当时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整个人都已经累懵了,就只能看着她哭,耳朵里嗡鸣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一个动作,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就被她和佐井硬生生的从医院抗回家里,打了镇定剂,逼迫着睡了一觉。
那一觉我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就看见顶着两熊猫眼的井野趴在我床边死死的瞪着我,我冲她扯扯嘴角,本想调侃一句“你好啊我爱罗”却发现嗓子哑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井野这丫头眼睛都红了,声音颤抖,恶狠狠的掐着我的肩 “春野樱!我他妈以为你要死了!!”
我听到愣了愣。
然后绷不住哇的就哭了。记忆里我头一次哭的那么伤心,那么不顾一切,撕心裂肺。
我像抱着一块浮木那样拼命的抱住井野,只是大声的哭着,我真的太累了,真的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可以忍受身体的疼痛不适,可以忍受世人嘲笑的白眼。
可是我怎么能活的那么没有希望,感觉未来都是黑暗望也望不穿。
那三天三夜的睡眠里其实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可是梦醒了,我看到的仍是自家昏暗的房顶,想起的仍是自己丈夫鲜有温度还不知在哪的脸,担心的仍是佐良娜的成长和那怎么赚都嫌少的钱……
我心力交瘁,身体疲惫,最后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在很久之后井野和我聊起那一次,她说那是她见过我最憔悴没人样的一次,整个人就像濒临死亡一样,其实那时我的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井野碰到强硬的阻止,估计我真的会死在接下一场手术的手术台上。
她噙着泪说“可是你知道吗樱,那会儿你虽然都虚弱的发抖了,可是背却挺得直的让人心疼。”
我无语的拍拍她肩安慰笑笑。……好在有你啊,我的朋友。
结果证明这些家伙真是些靠得住的伙伴。
那一次佐井鸣人卡卡西老师等合力将我父母从别村劝了回来,两位老人见了小小的佐良娜心岂能不软,流着泪原谅了我。
有父母的帮持照顾,加上鸣人调用特权让我全权接管对外医疗交流,生活状况也有了很大的好转,我对他之前的嫌隙也彻底解开了。
而这一切,我的丈夫宇智波佐助如局外人,通通不知情
我在大衣口袋里翻找着门钥匙。
整栋房子都笼在黑暗里,家门口也不例外。
我对黑暗一点也不敏感,说白了就是稍微有点夜盲,也没严重到影响生活,其实加上忍者的感知力,就是闭上眼睛也无妨的。
可是在和佐助君一起旅行时,我却以此为借口,在天黑或暗处行走时轻轻抓住他的衣角。一开始他会显得麻烦,后来在我的死皮赖脸和习惯磨合下,也渐渐不去在意了。任由我牵拽,甚至在路过一些沟壑坡褶时还会慢下来跟随我的节奏。
我总是珍惜而陶醉于这些微小细节。
其实他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落后一步看他走动时微摆的的发梢和若隐若现的后脖颈,那些先经过他又经过我的空气里似乎都染上了他的气息。我看的痴了,偶尔会被自己绊一下,他以为是我看不清,就停下看看我,甚至偶尔还叮嘱我两句,虽然一如往常的淡漠,但还是让我内心甜蜜欢快。所以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小谎言。
指尖触到衣兜里的冰凉,我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在门上摸索着钥匙孔。
头好晕啊,今天真是喝了不少。
但是好在无论如何还是把医疗仪器的项目拿下了。
师傅,您徒弟还是那个不服输的倔脾气哟。
在旅馆接到纲手师傅的信时,我躲着不敢让佐助君瞧见。
我瞒着所有人偷偷出走来找佐助时,我能够想象到师傅那盛怒的表情。
我是她最得意的学生。
我是她技艺和意志的继承者。
我是她如女儿一般疼爱的徒弟。
我在她离世的时候都没去看她最后一眼。
这封信是师傅在弥留之际写给我的,她痛斥了我,发泄了对我的无奈和愤怒,她说原本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她说可是到了最后关头我这个最让人失望透顶的家伙最让人放心不下。
她说,你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却那么傻。
她说,虽然我们女人在忍界是弱者,但是我们要有气节。
她说,那些我教你的禁术尽管厉害但是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一定不要用。
她说,世界上还有很多靠蛮力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要用心去感受。
她说,如果以后有了孩子要带去她的墓前让她好好看看。
她说,樱的孩子一定很漂亮很聪明。
她说,樱,你爱的太辛苦了。
她说,小樱,我原谅你。
……
师傅从始至终没在信里提过宇智波佐助一个字。
我知道她一直不看好我们,她觉得佐助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更恨我自己。
我在那小村子外的悬崖边上坐了一晚,泪流的双目刺痛。直到佐助君找到我,站在我身后,“樱,我们走吧。”
……
“好。”
……
你瞧,这就是我。只要宇智波佐助一句话,我就头也不回的去了。
师傅,你还不如一直恨我。
你知道在梦里有多少次,佐助说完那句话,我都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悬崖。
可是梦一醒来,我又义无反顾的跟他走了。
可见,我是个多么虚伪又贪生怕死的人,在梦里我勇敢无畏,可是在现实里我不能放弃生命。
宇智波佐助就是我的命。
进家门后我成功的被门厅台阶被绊倒。
半伏在地板上,膝盖都磕麻了。可是奈何手脚酸软一时半刻也爬不起来。
家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我因为疼痛的大口呼吸,和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这么折腾一番,胃里的酒精似乎又翻腾起来,不行了,这样下去就……
“啪嗒”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我眯着眼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佐良娜吗,你……佐…佐助君?!”
看清来人我不觉呆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佐助穿着一身家常便服,从客厅踱来,脸色不郁,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我奋力的撑起身体,突然发觉现在情况有点糟糕急忙解释,“佐助君,今天女儿去执行任务,我才出去应酬工作的,平时我都在家,也没有喝醉过……”
“……”佐助没有说话,他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我伸出一只手。
这是……
我愣了片刻,胃里却再也忍不住,一口气涌上来,只能推开他的手冲进卫生间。
我顺手甩上门,抱住马桶拼命的吐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鼻涕都被呛了出来。
真是……太难看了。
好不容易吐完,双脚已经无力到再也站不住,顺势坐在地板上,来不及擦擦脸,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口腔里浑浊的气息搅的人恶心不止。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喂,你……”
我攥着拳,努力平复呼吸“我没事……佐助君你快去休息吧。”
安静片刻后,我听见他说“……嗯。”
继而是向卧室走去的声音。
我呼出一口气,脑袋里嗡嗡响。
卫生间安静狭逼的气息简直透不过气。
有一种愤怒突然直扑上来,我感到无比烦躁!很想冲出去揪住他领子质问一下,我春野樱究竟欠了他宇智波佐助什么!?
我追着要给他的幸福他稀罕么?
我为此付出和牺牲的一切他在意过吗?
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享受爱人的关心和照顾,我春野樱就要一个人承担一切去帮你养家?
在我脆弱难受的时候就听到我一句逞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睡觉?
你就那么热爱那些所谓的大义?还是你宇智波佐助压根就是个懦夫!?
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我觉得头好疼,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那种晕厥感又来了。
我发不出一点声音,顺着马桶壁滑倒在地上。
地板好凉。
卫生间顶上的灯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
地板的纹路变成无数触手死死困住手脚。
墙壁上的淋浴喷头安静的对望着我,它渐渐幻化着,变黑,变尖,两颗獠牙闪着诡异的白光……
是蛇!!!
“啪!”一滴冰凉的水砸在脸上,我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撑着地坐起身来,我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应该没有晕过去多久,刚才的愤怒感已经……
我叹口气,在水龙头下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看镜子中的自己,还是二十岁的模样。
只是眼神变了。
不再天真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