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倾听着：“这样的景色，我是见过的。”
我一惊：“你刚才不是说，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吗？”
他点点头：“但我确实是见过的。”顿了顿，他又道：“好安静。”
“你喜欢这里？”我问。
他点点头道：“可是总觉得却了点什么。”
我还未说话，忽听他自言自语：“却个小舟。”
我忽然生出一丝希望，会不会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他是记得的？我紧张地问：“那你还记得那棵木兰树吗？木兰花又开了，她在等你回去呢。”
他看着我，皱皱眉问道：“为什么总要问我说这句话？”
我一哽，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却沉吟了片刻，道：“木兰花不开。”
“嗯？”
他微微叹息：“家里种了一棵木兰树已有几年，却从来都没开过。”
8 君心我心（2）
我看他今日独自一人，不禁问：“今天怎么没见允祥和你一起？”
他不开口，半晌方道：“我不能见他。”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静默了半天，方平淡开口。待一番叙述下来，他言语平平，好像在述说着一件不关己的事情，我却越听越心惊，十四怎么可以这样？
怕是这次，真的伤到了禹禛吧。
我干巴巴地安慰：“许是他年龄还小……”
禹禛苦笑：“对我这个亲哥哥不上心倒是真的。”
我想着，他们既然是来历劫，那以后固然免不了众多的劫难。可那毕竟都是以后的事情，而现在，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我只能道：“人生一世，欢乐与痛苦常常如影随形，欢乐的时候自该珍惜，而经历痛苦的时候，没有后退的法子，只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了。”
他转过看着我，重复了一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竟也喜欢这一句？”
我微笑点头：“是。”
他微叹了一口气，我道：“尽管如此，想必叶公子心里，还是有怨的吧。”
“恨。”
他就只这一个字，却已让我分外心惊，但他的反应，却也是意料之中。
我想了一会儿，方道：“恨字，左边一个心，右边一个艮。艮者，止也，坚也。将心静止，使之坚硬，此为恨。”
他在手心里划拉这个字，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心中存恨，情意渐消，难寻大爱，偏离正道。”
我欣慰地笑着：“叶公子真聪明。”
我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埙，不禁来了兴趣：“叶公子会吹埙？”
他淡淡地道：“不怎么会，只是偶尔自娱而已。”
我渴盼：“叶公子如若方便，可否吹一曲？”
他把玩着手里的埙，缓缓凑到嘴边，低沉浑厚的埙曲从他的嘴边汩汩而出，吹醒了天边的朦胧上弦月，吹醒了荷叶下的梦里相思人，吹醒了荷塘里欲说还羞的蕊，吹醒了万物漂泊无根的魂。
一曲终了，天地间寂静无声，良久，我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
他却淡淡笑道：“十三弟的笛，吹得更好。还有老八，允恩的萧，吹的也不错。”
我真心夸赞道：“《平湖秋月》本是古筝名曲，叶公子却把个别音阶稍作改动，使之既保留了古曲的韵味，又适合了埙低沉而辽阔的音色，能达到这个境界，着实令人佩服。”
叶禹禛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都听得出来？我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这首曲子改编自《平湖秋月》。”
我微微笑：“爷爷擅音律，我也自然地懂一些。”
叶禹禛道：“过谦了，应该不止是懂一些吧。”
第一次被他夸奖，我真的是好生开心。
我们都有些疲惫，看天边一弯新月，如衣带渐宽的美人，盈盈顾盼着大地。夜幕淡淡的隐隐有些微蓝，好似一汪深潭，剪得月儿越发的清瘦。
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却听他问道：“你叫若曦吧。”
我一愣，是啊，从认识他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可他无论是为我看病，还是平日聊天的时候，从来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微微有些酸涩：“嗯。”以为他还有下文，他沉默了半天却只道：“回去吧。”
我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舍，但只好随着他起身。走到假山后面，却忽然听到假山另一面传来一阵争执声，能分明地听见一个女子在哭泣。我和禹禛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我透过假山的缝隙看过去，顿时有些紧张，那正哭的梨花带雨的，不是姐姐，还能是谁？她对面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那不用想，必是许秋言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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