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已经八万字了,本来想三大章完结,看了下剧情觉得还可以玩点小波折,顺便就展现一下军爷的本性……然后出事了【捂脸哭
我已经控制不住这个人了,说好的邪魅一笑攻已经被摧毁成渣渣,他还剧透得好爽!
草泥马!我会报复回去的!!!李乱臣你等着!!!
二十九、
我醒来时,天色沉昏,分不清是上午还是日头将西。
屋内摆设只有一案一几一床一屏风,空旷简陋,乏人问津,只有堆满案头的兵书与高悬墙上的羽箭寥寥勾勒出屋主在此处的日常起居。
四下只听呼呼风声,间或有黑鸦凄厉长啼。
头还有些晕眩,先前吐得昏天黑地,现在的下场就是四肢发软。我挣扎地从床上翻下去,中途把边上的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当时吓得僵在原地,但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一人。
无人看守?
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熟悉的墨色外袍挂在屏风上,我无暇回想究竟是谁扒了它丢在那里,急急忙忙取下披上。衣物抖开时飘出一股清香,显然是被清洗过了。我忍不住低头看自己,发现连带身上的中衣都不是我的,襟口边缘渐近朱色——那是专属于恶人的颜色。
不能再想了,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去找叶沉锋。
大门紧闭,虽然刚才摔碗的声响没有引来人,但这并不能确保门口没人守卫。眼下最安全的,唯有从窗口逃出去。
抱定念头,我一脸坚决地推开窗,扒着窗棂努力跨出一条腿——
“哟,嫂子醒了!”
“嫂子好!”
“嫂子出来走走啊?”
“哎哟,真的跟贼子哥说的一样是从窗口爬出来的,神了!”
窗台下蹲着四五个恶人,正兴致勃勃地聚众抽牌九,见我出来都齐齐抬头往上看我,热情招呼。
我维持着半个身体窗内半个身体窗外的姿势,进退两难。
“嫂子你这是要去看贼子哥呢?哎呀真是感情好。”
“贼子哥下手真快,啧啧啧。”
“老贼真禽兽啊……话说什么时候我也能禽兽一把啊,道长你替我算算?”
“蠢猫滚开!”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个个伸长脖子两眼发亮地从我下颚到肩胛之间来回看,我下意识用左手拉高了衣襟,维持面无表情。
我的斜前方,是一条石砌的大道,顺着它或许就能逃离恶人谷。我的右手紧紧握着窗棂,捏得关节雪白,犹豫是要孤注一掷,还是先隐忍不发。
“好了好了,你们再调戏嫂子,当心老贼攻防时公报私仇。”
人群中有人拍拍尘土站起来,是先前在恶人道长那边讨了没趣的明教小哥。异色的眸子似笑非笑,从不正眼看人,衣襟就这么松松敞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心。
周围人趁机起哄,他不理,只跟我说:“老贼去议事厅了,叫我等你醒了就带你过去。”见我还一脸警惕地僵持不动,他挑挑眉,懒懒地提议,“你不是记挂着跟你一起的那只黄鸡么,既然走不了,为何不亲自问问老贼那人的下落?”
我无路可退。
这是我第一次来恶人谷。
早些年,我去过人烟荒芜的洛道,那里尸骨散落,死气沉沉,透着一股灰暗荒败之气。恶人谷也荒凉,凶恶的兀鹫,残暴的猛兽,堆积如山的骸骨,似血染红的红土贫瘠得长不出丁点绿意,可这里却与洛道的压抑绝望不同,从足下绵延开去的穷山恶水深谷沟壑硬是昂首挺胸出一份难以形容的无畏和不羁。
原来,这就是恶人谷。
我沿着长长的天梯,慢慢盘旋拾阶而上。那明教说是引路,却走在我后面,只偶尔出声提醒我该怎么走。就这样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我终于见到了李乱臣。
彼时议事厅的众人早已散去,只剩那人百无聊赖地坐于窗沿,手握一酒盏,无惧千仞高楼,闲散远眺。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话语里有几分笑意:“你这一觉,睡得倒香,我以为要等到海枯石烂。”
我没工夫跟他对开场白。
“放我走。”
他才回头看我,深邃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然后他勾起唇角,吊足了胃口,才懒懒地吐出两个字:“不放。”
我盯着他看,他也看着我,墨瞳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不知为何,清醒后的李乱臣,明明跟大沙一模一样,却让我觉得彻底的陌生和畏惧。
我先转开了目光,听见他轻笑一声,将盏中酒一饮而尽,远远抛开,再去看时,他已纵身跃出窗口,倏然消失在眼前。
这么想不开?!我吓得慌忙扑过去,却见刚才消失的那人站在窗外陡峭的飞檐上,笑意粲然地冲我招手:“颜颜,过来。”
我摸不清这人是要闹哪出。
带我来的明教不知何时早已离去。李乱臣望着我笑,抛出了诱饵:“想不想知道叶沉锋现在怎么样?”
我咬咬牙,撩起衣摆果断往外爬。
到了跟前,才发现那人眼里没了笑意。探究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他眯起眼睛:“你那么在意他?”
我不想跟他废话:“叶沉锋现在怎么样?”
“我替你更衣时,发现你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睛亮得发烫,“不过被我盖过去了。”
“叶、沉、锋现在怎么样?”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每一个字。
“为什么你不再叫我大沙了呢,颜颜?”
他还在笑。我真是受够了他这猫戏老鼠的态度。
“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大沙,只有恶人李乱臣!你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这话掷地有声,只可惜烈风集高楼上狂风如怒涛,须臾便随风而逝。
李乱臣盯着我。
许久之后,他慢慢地垂下眼,眼底的光黯去。
“不会伤了他的。”他索然无味地说着,“路过的浩气把他带走了。他本来就是浩气的人,难为不了他。倒是沐清歌近日也在昆仑,眼下……正好两人团聚。”
我不防他勾出沐清歌来,一时震住。
“他们本来就是生死之交,叶沉锋就此回归,不好么。”
他说这话时,抬起眼睛看我。
狂风烈烈,吹起他殷红如血的战袍,缨须翻飞。
在他背后是暗涌的云海,浓郁地压住深邃的天空,只从仄逼的云隙透出几处乍亮的天光。远处的岩柱嶙峋高耸,直指云霄。脚下的血咒河蜿蜒绵长,奔向无垠之地,染红云海接天的边际。
这样的李乱臣,我从不曾见过。这才是真正的他。
记忆中那个胆小爱哭的大沙正化为沙砾,指缝溜走。
他站在呼啸的风里,看着我的纷乱无措,眼中氲起些许温暖:“我回到这里之后,总是想起以前。那时候我扮演一个怕高的爱哭鬼,赖上一个年轻的万花弟子,想着要如何利用他实现自己的目标。偶尔很无聊不想演戏的时候,就装傻看天上的流云,一个人看很久。于是那个被我骗得团团转的万花会来找我,陪我一起看。他说,流云易染,因而珍贵,可即使被天光变了色,被夜幕染了黑,又怎么样呢,云依然是云。”
他停了停,唇角也怀念地微微勾起,“后来我回到了恶人谷,就经常来这里,躲开与我无关的人和事,独自一个人静静躺在这里看天上的云,想他话中的深意。”
他凝视我的目光缱绻而深远。
“颜颜,你那么聪明,你说,他当初想说的,是不是和我想得一样?”
我不敢与他的视线相接。
“李乱臣,我不想再陪你玩这种真真假假的游戏……”
“不是游戏。”他的打断我,坦荡,毫不避讳,“我承认我是为沐清歌而来,擒获桑药不过是次要。我与沐清歌自小相识,因他一句话,才有了如今的我,所以他失踪,我放不下,才会离开恶人谷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没想到,我却因此看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沐清歌。”
“他装痴扮傻,缠着你,想从你这边下手比恶人谷先一步抓住桑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演得忘乎所以,我却看得明白——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沐清歌,他绝对不会这么拖泥带水,让自己深陷。让他迟疑的唯一理由,是你,颜景陵。”
“最初我不能理解他。所以我冷眼看着沉迷其中的他,看他偷偷地看向你……到后来才发现我们连喜好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留在某个人的身边,那个人渺小,却会不顾危难来救自己,会跟自己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流浪,一起挨饿,一起仰头看天上无聊的流云。”
“我走的时候很干脆,因为沐清歌也走了。人生轨迹不同,总有聚散,我不后悔离开,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把那个愿意陪我看流云的人一起带走。”
他目光灼灼地看我:“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他已经在我身边,再也逃不走了。”
“……”
他丢下这么大的重磅炸弹之后跟我说老子再也逃不走了。
他从来不问问我能不能接受。
特么恶人就了不起吗!
我指尖一直在颤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我只会陪大沙一起看流云。我喜欢大沙,你不是,你是李乱臣,我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的李乱臣。”
他好笑地看我:“李乱臣就是大沙,大沙就是李乱臣。就像你曾经说过,即使变了色,染了黑,云还是……”
“是的,可是却已不属于原来的天空。染红的夕霞,只是属于黄昏,李乱臣就应该在恶人谷,而大沙……在他离开的那个晚上,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现在的你和我,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我打断他,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说完。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瞳孔有焰光跳跃。
我深吸一口气:“到现在你又要骗我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转身走向窗口。我要离开,就算走断两条腿,就算伤痕累累,也一定要走出恶人谷。李乱臣也好,沐清歌也罢,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比谁都残忍。
我也有喜欢的人啊。我喜欢田小姬,只为我而存在的田小姬。
我才迈出脚步,忽然脚下被谁勾住,一个不稳整个人往下摔去。飞檐极高极陡,一旦摔下去无疑粉身碎骨。慌乱之际,只觉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捞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人压在瓦楞上。
李乱臣极为有力地压迫着我,俯下脸,鼻尖对鼻尖,与我贴得极近。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身体相接之处,能感触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我没有骗你。”
他对着我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没有骗你。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大概是喜欢你,很深,或者还不够深。我对沐清歌,或许是忘怀了,或许根本没忘。”
“可是我知道,跟你在一起,或许还有可能回到那段时光,沐清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我喜欢的是哪一个,还是都想要。”
“这一些,我不怕告诉你。因为我不会再骗你。”
我想要躲开他的逼迫,但他死死固定住我的头,要我正视。
他那么近,启唇说话时,亲密得像在交换唇齿呼吸。
他的目光慢慢,慢慢地柔和下来,温情的,留恋的,呵护珍宝似的亲了亲我,又亲了亲,然后如饥饿了许久的恶狼般覆盖我吞噬我,舌尖长驱直入,天翻地覆。
我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