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旧朝暮(BE,民国,中篇大概)

【14】
解雨臣拿着鸡毛掸子掸去戏衣上的灰。衣柜是长沙老宅子里带出来的,似是经过烟熏火燎,边缘有些发黑。一溜华服后暗藏明镜,能将对面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解雨臣举着毛茸茸的鸡毛掸子挡住:“***不帮忙就给小爷滚出去,麻溜点!”
黑瞎子坐在梳妆台上,踩着妆凳一脸委屈:“你当年入党是我给你写的推荐信,你任务我帮你完成,你不给我好脸色看就算了,凭啥还要我帮忙?!”
“凭你欠我羊。”解雨臣气定神闲,“当年的事我可没忘。”
他取出一件旧戏服仔细铺好。戏服已经泛黄,但粉香堆砌、金银刺绣雍容华贵依旧,似乎可以想象当年它的主人是何等惊艳众人。
【15】
我后知后觉:“你是国民党?”
他说是。
我问他:“那你是怎么入党的?”
他端着茶杯,看着海棠似乎在发呆。我以为他没听见,待要复问,他却开口了。
【16】
解雨臣被爷爷牵着手,送进了戏园。
彼时正是二爷的台。他穿着如同朝霞般的戏衣,眼波流转,顾盼生姿。一举手一抬足都是那么完美,恍若千年之前的美人又重临于世。
解雨臣一下看呆了,想起了不知打哪儿看来的诗:“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戏散之后,解雨臣就被二爷收作徒弟,取了个艺名,解语花。
小花喜欢跟在师父后面做小跟屁虫,师父去哪他去哪。
师父浇花,他提着水桶湿了一身衣裳。
师父唱戏,他在后台练走场撞倒了妆台。
有时候来了客人,二爷和客人在厅堂说正事,小花就上房揭瓦。
时光荏苒,解雨臣从六岁长到了八岁。
客人们逐渐多了起来,每一个都是面色凝重。
解雨臣每次来客时都会早早睡下,那次也不例外。
忽然他被老管家叫醒:“小九爷!”
他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何事。
管家低声道:“起义败露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小九爷,你快逃!”
衣柜门是打开的,镜子已经被挪开。解雨臣这才发现平时躲猫猫的地方竟暗藏玄机——里面居然有密道!
老管家把他推进去,叮嘱;“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他不敢违意,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黑暗。
老管家恢复了衣柜,走出房门。他擦亮了一根洋火,依着二爷吩咐扔进了洒满火油的草丛。
解雨臣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站在山坡上,远远地,便可以望见二爷那一身熟悉的红色身影。
那一袭红色长衫,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万分醒目。
枪声大作!
解雨臣浑身一颤!他看着烈火吞噬了昔日熟悉的房子,吞噬了那挺立的身姿。
他跪下,叩了头,转身就跑。
解雨臣一个人跑了很久。
直到有人把他拉上了马。
他们在长沙城外的一个小山包上停下。这时候再也没有了枪声,只剩下一片火海。
解雨臣安静地站着,泪水一直在涌。
他能听见二爷唱戏的声音像是平时给他起头:“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他仰头接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道起干戈……”他满脸泪痕。
“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二爷爷?!”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那个人没有回答。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了他?!”解雨臣声音嘶哑,犹如困兽。
“……二爷是长沙起义的脊梁。他们要想镇压猛虎,必断其骨。”
解雨臣站在山顶上看着火焰,目光坚定:“那就让我成为新的脊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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