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了,又懒洋洋熬过了半周,第一期《向先》正是进入筹划阶段,我的生日也到了。
2008年3月5号,我来到后海,顺着后海一直往里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拐角,看到一块木质的招牌,上面是纯黑的几个英文字母,FLOWER。
门口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凳上,把两支娇艳欲滴的玫瑰别在了门框上。
我走上前去,她站在小凳上俯视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吴邪?”
阳光下,可以看出那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被粉底小心翼翼遮盖起来的眼角,隐隐可以看到微小的细纹,眼睛底下有常年熬夜留下的黑眼圈,五官虽然算得上标志,但是常年在风尘之中摸爬滚打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并且带着些微戾气。
这大概就是解雨臣多次和我提及的女人:“江?”
她看自己猜对了人,脸上立即绽开了笑,从小凳上跳下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眉目含笑地说:“真不错,解语花眼光不错嘛。”
她笑起来,之前的那种戾气全无,反而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我下意识的问道:“解语花?”
她笑出声,说:“你们两个的反应还真像,人在江湖,哪能没个艺名啊?”
而我此时此刻想起的,却是他几年前在铃溪边上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名花不解语,无情也动人。”这个名字绝不是个意外或者脱口而出,而是蓄谋已久。我却一步步走入名为解雨臣的泥沼而无法自拔,这样的陷落,最让我惊心的,是我的心甘情愿。
走进店里,傍晚昏黄的日落无边无涯的,从透明玻璃窗中照进来,洒在江和落日一样金黄色的头发上。她一面给我倒了一杯水,一面把放在吧台上的大把玫瑰抱进了办公室。
彼时的我不知道那玫瑰花背后的故事,或许还认为那是她美好爱情的见证。等到月余之后,我在《向先》上看到一篇署名为“江”的关于玫瑰花的故事,才在心底对这个女人和那些花朵有了隐隐猜测。后来《向先》年会上见到这个不算陌生的面孔,意料之外,却在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再往后,那故事就太长了。
解雨臣来时,落日完全看不见了踪迹,不知是完全落了下去还是被高楼大厦遮住了身形,云和霞还猩红着脸,叆叇着永恒暧昧的游戏。解雨臣逆光走进来,在我身前站定。我刚想站起来,就被他按住了肩膀,他俯下身来,用脸蹭了蹭我的脸:“等我。”
只肌肤相交时那一刻的温暖,就可以让我不想深究那个名字和那句话的含义。解语花,无论是花能解人言,还是人能做花语,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情,我总还是要等他的。
解雨臣第一首歌是《牡丹亭外》。
你问我怕什么,怕不能遇见你。
是否你走过了我身边,恍恍惚惚一瞬间。
……
江走过来,暗淡的灯光下,她和我碰了一下杯,苍白的酒在光彩炫目的玻璃杯轻轻摇晃:“解语花今天格外认真呢。”
我笑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是吗?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他了,这一杯,我敬你。”
江也笑:“他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不过你既然过来了,还是早些别再让他唱了,这样的圈子,不好混。”
牡丹亭外雨纷纷,谁是归人说不准。
……
我们坐在吧台旁,看着有人来复去,来复来,醒复醉,醉复醉。我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醉了,也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动,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又仿佛在飞速地流逝。解雨臣一直站在那里,缓慢又深情地唱着一些音符,我无法分辨,他到底唱了什么。歌曲一首一首过着,终于是最后一首了,beyond《喜欢你》。
我想我真的是醉了。
愿你此刻会可知,是我衷心地说声,喜欢你。
名花不解语,无情也动人。
昏暗灯光下的解雨臣穿着淡粉色的高支棉衬衫,已经有一些皱了。下面是一条磨砂白牛仔裤,右腿裤脚上有昨夜落下的雨滴。鞋子是几何图案的帆布鞋,可以看得出来右边磨损更重一些。没有其他的任何配饰,干净,清秀,眉头微锁,眼含深情,一如我六年前或者说八年前见他的样子。在铃溪的夏天,我们并肩走过溪边,听着风吟和蛙鸣。夜晚有星光和月光相伴,在我出租屋里,他轻轻亲吻我的眉间,我给他掖好被角,对他说晚安。
愿你此刻会可知,是我衷心的说声,喜欢你。
回到家中,解雨臣就着床头灯的光在看书,我则收了收邮件。看他拿着书许久也不翻一页,我心里好笑,就关了电脑放在一边,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他也把书丢在床头柜上,一翻身便抱住了我,脑袋使劲在我的脖子间蹭了蹭,带起一阵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我放开他的手,继而搂住他的腰,隔着睡衣,似是还能摸到他的骨头。又来来回回抚过几遍:“你太瘦了,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喂胖一点?”
他闷闷地笑了一声,喷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脖子上。他犹不满足,又在我颈间咬了一口才作罢。
“你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回答了出来,我才想起,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喜欢他精心挑选和演唱的歌曲,还是喜欢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反正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低下头去吻他。他也把手伸进我的睡衣里。他的手指有些凉,而在这略带凉意的手指的抚摸下,我的身体却是越来越烫。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两个人虽不是经验丰富,但好歹是彼此的老师和学生,教学相长之下两个人都有些进步。我终于不感觉那么疼,或者说是在疼痛之中感到了那么些欢愉,稀薄而又真切。在高高低低的冲撞之间的隅隙,我睁开眼就可以觑见有晶莹剔透的汗珠挂在解雨臣的鬓角,而他半合着眼,神情陶醉并且虔诚。那种时刻,大概就是我最满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