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千金玄方
自古医界密传,药王孙思邈活了一百多岁,百岁之前著有《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百岁之后还著有一部《千金玄方》。孙思邈自述,“要方之于生,翼方之于危,玄方之于死”,意思是《千金要方》是用于活着的人,《千金翼方》是用于病危的人,《千金玄方》是用于死了的人。其中《千金要方》流传至今,《千金翼方》散落于民间,仅有后人搜集编纂成书,无原著传世,至于《千金玄方》则一直流于方外,未在世间现身。
夕阳透过严家书房窗子的玻璃,正好照在屋子中间的红木灵芝纹书案上,像是镏上了一层金,流光溢彩。案面上放着一只雕花镂空竹笔筒,一副精美的笔架,一块半合着的四方大砚,案面中央放着一本古黄色的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千金玄方。
“你能肯定那两个是人儡?”严老大问审二。
“没错,他们在老屋门前一现身,我便察觉到两人没有生气,后来和那警察打斗时,身中数枪也毫无惧色,最后被那叫梁松的人撕下了脸皮,取走了额头处的一个小物件。”审二答道。
“由此看来,这梁松手上也有一本《千金玄方》。”严老大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书。
“可《千金玄方》自唐初现世后,便被列为禁书一直在皇宫封存,‘安史之乱’后便为严家所得,为何他人手中也有此书?”审二说道。
“许是此书在宫廷里被人抄录了,流入民间。”严老大说道,“此书用于善处,确能造福民众,用于恶处,更能祸害世间。我们严家当初为了捉妖虫,费尽心机获得此书,但祖宗遗训,除非为捉妖虫所需,否则不得启用书中所载的各种方术,为的就是不想让此书外传,引来纷争。”
“可当年为了救我爷爷,严老太爷还是破了祖训。”审二感慨道。
审二此言,说的是严老大的爷爷冒险救了审二的爷爷的事。审二的爷爷是民国年间江南一带出了名的侠盗,身手非凡,惩恶除奸,劫富济贫,广为百姓称颂。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人们只知道他姓审,因为他经常打扮成算命师爷的模样走街串巷,所以有说书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审师爷”。英国长毛子和民国政府都出了重金悬赏,可就是抓不到他。
后来,有一次一位英国领事的公子来君山县游山玩水,见着这江南水灵灵的姑娘就不老实,正要糟践,碰到审师爷云游至此,审师爷当场把他给办了。这下长毛子毛了,抓不到审师爷,就在君山县城里胡乱抓了几十个看着像审师爷的人,严刑拷打,扬言要打到真凶落网为止。头几天里,便有十几个人被活活打死。审师爷不忍看到这些人为他枉死,便投了案,被长毛子砍了头。
严老大的爷爷深为审师爷的义行感动,冒险到刑场收了尸,还违了祖训用《千金玄方》中所载起死回生之法,把审师爷从阎王殿里给拉了回来。
“我家老太爷的确是钦佩审老太爷义盖云天的英雄气概,才违了祖训!这也正好结了严审两家的缘分。”严老大说道,“不过我也一直心有疑虑,当年我们严家先祖趁宫中大乱获取此书,但他人要想查探此书之下落,也不是难事,可为何从未有人前来争夺。”
“这几个进老屋的人,是否为《千金玄方》而来?”审二问道。
“不是。这两个人儡的制作之法,比起《千金玄方》上所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是在《千金玄方》之上做了改进,应该没有必要再来争夺我们手上这本《千金玄方》。”严老大说道,“我最担心,他们是冲着古人在此地布下的阵法而来!”
“先祖为何要在此是非之地安家落户?”审二问道。
严老大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先祖当年追寻妖虫至君山,便发现古人在此古镇之上结下了极为厉害的封印阵法,阵法锁住了地脉,地气只进不出,形成了世所罕见的回龙狱。而妖虫是循地脉而行,也已被困在回龙狱中,先祖便在地脉入阵之处建起此宅,以期能在此处将妖虫捕获。先祖自然知道,既有阵法在此,其中必有是非之物,所以在老屋之中布下障眼之法,设下机关,对付闯阵之人。”
“那这阵中究竟是何物事,劳得费此心机?”审二问道。
严老大摇摇头,说道:“我等在此,只为了结遗祸,不愿再多生事端,阵法封印之谜自会有人去解,只希望在解开之前我们能完成使命,否则阵法一解,地气横流,天南海北,又不知该去何处捉那妖虫。”
“我不在这两天,老三情况怎么样?”严老大问道。
“还是老样子,我按时给他服药。”审二答道,“但我看,老三也撑不了多久了,你得早做打算。”
“地穿花开,地气异动,妖虫很可能已经出蛰。”严老大拿起桌上的《千金玄方》,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再研究研究,希望能找到法子让老三多撑一年。丫头是尊神的最后一点血脉,如果丫头也失败了,可能就再也抓不到这妖虫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丫头。”
“实在不行,就用杨复,看得出来他对丫头是真心的,让他顶丫头,他一定会愿意。”审二说道。
“当初我将他留在店中,也确实有此考虑。可他毕竟是外姓人,利用他对丫头的感情为我们严家牺牲,太不道义了。况且,丫头这么善良,对杨复也是用情至深,丫头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严老大说道
“为何不向杨复讲明,也许他深明大义,能答应下来?”审二说道。
严老大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杨复进店之初,我便发觉他身上蕴藏着一股很强的戾气,能排斥外物,此戾气不消,无法诱捕妖虫。” 严老大转身走到黑绒布遮着的牌匾下面,抬头看着牌匾,继续说道:“我本想用这祖传的宝物消弭他体内之戾气,但似乎始终不能见效。”
“此事从长计议,我们先下去看看老三。”严老大说着,将书案上的四方大砚整个合上,而后使劲往下一按。一旁墙角边传来“咯咯咯”的机关移动之声,不一会地上露出三尺见方的一个口子,里面射出炫目的白光,一阵寒气扑面袭来。
四十一、方家村
山区的村落都建在山间的地势平缓处,中间有大山相阻,从一个村到另一村大都要一两天的脚程。因为地势所限,村子面积都不大,一般就百来户人家,自给自足,少有与外界交往。
杨复、严涵和眯眼佬三人根据红小兵们探寻皇陵的路线记载,白天赶路,晚上借宿在途经的村子里。山野之地,少有访客,所以村民们都很热情。而且杨复每到一村,都会尽心的为村民施医问诊,把一路上采摘的草药送给村民,村民则报之以山野美味,临别了再送上满满一袋干粮。所以这一路上,虽有险阻重重,倒也不难熬。
严涵身体好转,恢复了神采,和杨复两人欢声笑语不断。唯有眯眼佬似乎惦记着找爷爷的事,心事重重,乐不起来。严涵不忍见眯眼佬郁郁寡欢的样子,时不时的逗眯眼佬开心,眯眼佬每次也就勉强一笑敷衍了之。
如张老头所言,一路上的确见着了几处与雷神沟类似寸草不生的地方,但螺口埠外的这处还可称为沟,但之后见着的几处都呈不规则的形状,而且越往山区深处,面积越大,最大一处足有篮球场大小。虽然不知这雷神沟中究竟有何古怪,杨复还是听了张老头的话,绕道而行。
三人就此日行夜宿,一连走了七天,这天下午时分,来到了方家村外。方家村是报纸上记载的到皇陵前的最后一个村子,过了这个村子,再有一天半的路程,便可到当年红小兵们掘陵焚尸之地。
站在村外山坡之上俯瞰,方家村全景尽收眼底。山坡下是连片的稻田,稻子长得正状,一阵风起,泛起青黄相间的波浪。田边一条依山的青石路,蜿蜒进村。村子里白墙黑瓦的房子鳞次栉比,大都沿路而建,十分齐整。村子中间有一片不小的平地,人来人往,一派繁华集市的景象。
“想不到这深山里还有这么好的村子。”杨复说道。
“是啊,跟县城都有的一比。”严涵说道。
三人下山,走在进村的青石路上。之前经过的几个村里,连石子路都很少见,基本都是纯天然的黄泥路,想不到方家村竟然能把这石板路一直铺到村外,而且路宽得足可让六七人并行,可见这村子实力非同一般。
青石路一边便是稻田,田里还有几人顶着烈日劳作。
“大叔!”杨复冲着离得最近的一位中年男子喊道。
中年男子带着草帽,穿着一身长袖衣长脚裤,包裹的挺严实,也许是为了防日晒。他转头看了杨复一眼,没做声,继续埋下头干活。
“大叔!”杨复又喊了一声。
那男子这次连头也没回。
杨复和严涵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儿的人财大气粗,不欢迎来客?
“我们先进村。”眯眼佬说着,朝村里走去。
三人走到村口,见到路边三个七八岁小男孩正半蹲在地上玩石弹子。似乎是勾起了童年跟着杨复在江边玩石弹子的回忆,严涵饶有兴趣的凑上前去。
两个面朝严涵的小孩见着有人过来,齐齐的抬起头看向严涵。严涵一见两人的面孔,吃了一惊。两个小孩应当是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脑袋特别大,而且上大下小,极不匀称,眼睛鼻子嘴巴紧凑在面孔中央,面貌十分丑陋。
两人看到严涵张嘴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看着严涵有些吃惊,另一个小孩站起身来,一瘸一瘸的走到严涵身边,指着两兄弟说道:“他们两个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