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语诡秘档案】最新更新

2010-09-30 23:30:02 怪盗克尼 我上网预定401两个星期,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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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语诡秘档案402 恶灵诅咒
引子:
每个国家对葬礼都有各自的讲究,这个国家的祭奠进季对另一个国家而言,或许恰好摆在正确的位置。
在大陆,因为地大物博,所以关於祭奠的仪式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的甚至匪夷所思。
在篱落村某一户人家中,正在举行著葬礼仪式。
这个葬礼和附近人家并没有不同的地方,人死后要由相熟的阴阳师透过生辰八字合计,然后给出一个焚烧尸体的时间。在亲属的尸首没被焚化下葬的日子里,尸体是摆在桃屋,也就是客厅中供养的。
每晚都需要四个亲戚守夜通宵,守夜的人不需要干嘛,只需注意引魂灯,不能让它熄灭,否则据说尸体的灵魂会因为找不到回来的路,从而变成阴魂作祟。
今晚是第五晚,也是最后一晚,明天早晨八点钟,尸体就会运到火葬场焚烧掉。下葬后再闹一天的大夜,祭奠仪式就算是完全结束了。
篱落村地广人神,乡下地方每家人都盖得很大。这里因为出产一种特殊的香精而出名,村民都颇为富裕。
办丧事的这家人姓狐,在篱落村也算是中产之家,所以葬礼举办得颇为隆重。死的是狐老爷子,以一百零七岁高龄过世,应该是喜丧,所以守夜的人有吃有喝的,嘻嘻哈哈地打著扑克牌。
夏夜的天气十分闷热,在没有路灯的乡村中,外界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院子的大门前挂著一盏白炽灯,将附近的黑暗隔开。
一阵风吹过,灯下堆积的众多花圈发出怪异又难听的声音。有葬礼的人家,在夜晚时分,更像是个人类不应该存在的异界。
今晚守夜的四个亲属都是曾孙辈,在篱落村,曾孙叫做「沫沫」。
这四个人都很年轻,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属於狐家第四代。年轻人不但有冲劲,好奇心旺盛,而且对古老仪式最嗤之以鼻。特别是这四个人中的狐湖,他读过大学,根本不信鬼鬼神神的玩意儿。
他们坐在桃屋紧闭的门前打牌喝酒,很快就混过了十二点。
狐老爷子的尸体离他们不过几米远,夏天的闷热,加上尸体已经摆放五天了。所以常常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中於那个叫狐湖的男子实在臭得受不了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前,似乎准备开门透气。
「你干嘛?」狐宇抬起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开门阿,里面实在太臭了,弄得我想吐!」狐湖回答著。
「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晚上不准开桃屋门。」狐宇皱了一下眉头:「这是整个篱落村办丧事的规矩。」
「曾爷爷都死了,难道还想把我们一起给闷死啊。实在太臭了,这个鬼地方的风俗真是要人命,那麼热的天就不知道变通一下。我都想像得到,有多少蛆虫在曾爷爷的肉里吃得正欢咧」狐湖咂咂嘴,那番话说得对面三人一阵恶心。
「小湖,曾爷爷生前对你最好,你话放乾净点。」
「好嘛,不开就不开,有什麼了不起。」狐湖叽哩咕噜著坐回了椅子上。
可没一会儿,屋子里的恶臭似乎更加浓烈了。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再次站起来想要开门。
「不准开。」
他的首钢要接触到门锁,狐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切,死迷信。你真的才二十五岁吗?我还以为你是老头子化身的咧。」狐湖骂骂咧咧的,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半了。
闷热的天气在恶劣的尸臭味中滋生著一种恶心,狐湖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密封的空间里,风扇搅动传来的风也是热辣辣的,只不过是将那一头的恶臭味传到这一头而已,令人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将手中的牌一扔,大叫著:「不玩了,睡觉。」说完就拉来一张藤椅将脚放在上边,闭上了眼睛。
狐宇三人似乎也觉得很无趣,夜还长得很,等到其他亲戚来也还需七个多小时。
「你们也睡一下吧,我们轮流守夜。」狐宇冲其余两人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狐湖被狐宇叫了起来。
「你是老二,轮到你守夜了。过一个小时半把老三叫起来。」狐宇拍著他的肩膀。
「烦的很,我才刚睡没多久。」狐湖黑著脸坐直身体,但老大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听,这家伙小时候没少欺负自己,至今心里还有畏惧。
「谁叫我们是做哥哥的,只有多辛苦点了。」
狐宇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还不忘叮属道:「别开门,看好引魂灯,里边要是没油了,记得及时添。」
「知道了,鸡婆得很。」
狐湖小声骂道,用手揉了柔眼睛。墙对面的时钟指著接近三点的位置,自己要一个人无聊一个半小时,真的很烦。
不久后,整个桃屋里就只剩下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狐湖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不断走来走去,实在不知道该干嘛。翻了翻别人带来的小说,竟然越看越害怕,结果一看封面,居然是恐怖故事集选。
他骂人的心都有了,哪个混蛋买的书把恐怖小说带到灵堂里来,当是在开试胆大会啊!
将手里的书远远丢开,狐湖乾脆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曾爷爷的尸体就在咫尺的地方,乾瘪瘦小的身体被一身黑色寿衣包裹著,脸上盖著一块白色的麻布。
还好,尸体身上任何一块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否则在连续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下,摆放五天的尸体真要让人看到包在布里的腐烂状况,恐怕会将胆小的人吓瘫痪掉。
狐湖觉得躺在桃屋正中央的尸体很恐怖,虽然生前是自己的至亲,可死后的尸身却显得极为陌生。或许这便是生和四的区别吧,一个在生前无论多麼慈祥和蔼的人,死后都是令人恐惧的。
特别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清醒的时候。
偌大的桃屋,就彷佛只剩下自己似的,安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好,其余三人的呼吸偶尔能传进自己的耳朵里,证明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
不远处,狐老爷子尸体散发出的恶臭令人心烦意乱,总共都待在这房间五个多小时了,怎麼鼻子还无法适应那个环境的异常。
很可惜,明显狐湖无法适应尸臭的味道,不论他脑袋里的比喻有多麼精辟恶搞,臭味还是不断地涌入鼻腔刺激著他的神经。
他将椅子挪到了墙脚一个最远离尸体的地方,不过依然无济於事。最后,狐湖瞥了一眼桃屋的大门,脑袋中有一个念头在挣扎。要不,江门打开透透气?还是算了,要把老大弄醒了,非骂死自己不可。
还是把门打开一条缝,自己钻出去到院子里缓口气吧。
他自觉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惊醒别人,便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
屋里的恶臭令他快疯了。
老家的风俗真是有够奇怪的,明明引魂灯是用来引导死者的灵魂回家,可偏偏又要将门死死的紧闭,一入夜就不准开,这明显是自我矛盾嘛,既要让灵魂回来,又关上门不准它进去,令人费解。
狐湖自小就在市里长大的,对离洛村的风俗习惯也不是那麼清楚。所谓无知者无畏,他将桃屋打开,正准备走出去,突然,一股怪风猛地吹了进来,吹得他通体发冷。狐湖打了个冷颤,他挠挠头,依然迈步了出去。

院子里很安静,就连文虫都很少。逃脱了恶臭和闷热,狐湖很舒爽地深呼吸几口气,点燃烟一边抽一边小声嘀咕著:「乡下地方的环境就是好,负氧离子都比城里多。」
抽了三根菸,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走进桃屋里,小心翼翼的将门合拢关好。正准备将老三叫醒,可伸出去的手猛地停在了空中。
引魂灯居然不知道在何时熄灭了!
篱落村所谓的引魂灯,是用一个小盘子里装满香油,再用浸满油的麻绳做灯引,在整个丧事过程中,不论白天黑夜,都绝对不能熄灭,直到尸体被焚烧下葬为止。据说引魂灯熄灭,灵魂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徘徊在村子哩,给自己的至亲带来灾难。
难道是开门时的那阵风将灯吹灭掉的?狐湖猜测著。那股风也确实很奇怪,居然能从桃屋正对面吹到最里边,还将隐藏在凌台下的油灯给弄熄了。
他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地走过去,用打火机准备将引魂灯点燃。总之熄灭了也没人知道,人死后,难道还真的会变成鬼找自己算帐不成?无稽之谈。
狐湖的打火机点了好几次,居然都没办法将引魂灯的灯芯点燃,奇怪了,从前明明都是一点就亮的。他弓著身体,乾脆将灯芯拿在手里用火烤,尝试了许久,灯心都没有丝毫点燃的迹象。实在太古怪了,他有些害怕起来。虽然不怎麼相信鬼神的存在,但在特定的环境下就算是无神论者也会恐惧。葬礼这样的环境就是其一,特别是身后还有尸体时。
就在这时,又是一股怪风刮过,一张白色的麻布飘到了他的脚下。
那张麻布,赫然是用来遮盖狐老爷子尸体的遮脸布!
门明明关得好好的,风扇又是朝著桃屋大门口在吹,哪里会有风吹得进来?
狐湖全身僵硬的,想要转过身去看看,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脸,一张本来应该很熟悉,但已经腐烂不堪的脸。
狐老爷子的脸。

几天后的某地报刊上,有这麼一条新闻。
里面寥寥几个字提及了远离尘世,处於深山中的篱落村里有个狐姓家族,在葬礼的最后一天,四个年轻人中的三个,因为不明原因死在了灵堂哩,身上均有被啃食的痕迹。
另外一名叫狐湖的二十多岁青年更是不知所踪。同样是那家人,直系亲属开始不断死亡。专家调查后指出,暂无法找出原因。

第一章失踪(上)
曾听过一句话:「每一条河流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命曲线,但是每一条河流都有著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奔向大海。」
「我们的生命,有时候会像泥砂,慢慢的就会沉淀下去。可是一但沉淀下去,你就不再有动力前进了,也就永远见不到阳光。」
「我们要学习水的精神,要持之以恒,厚积薄发,这样才会在机会来到时,顺利的融汇到大海。」
可我的生命之河,最终会流向哪里呢?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大海?

「有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待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得一根不剩,然后它就冷死了。哈哈,很冷,很搞笑吧?」
最近大学放暑假,我无所事事,便硬著头皮到了加拿大,老男人的侦探所里。
身旁左边坐著守护女李梦月,而右边紧紧挽著我胳膊的是黎诺依。本来左拥右抱应该是男人最幸福的梦想,可我并不觉得幸福。
唉,还是照例自我介绍一下吧。
正在讲冷笑话的男性就是我,夜不语,一个老是会遇到稀奇古怪事件的可怜、平凡、普通、善良的好市民。
这个故事的开头就是从我讲冷笑话开始的。
守护女从机场接到我后,就紧紧的贴在了我身后。而黎诺依虽然很高兴,可给我的感觉老是心事重重,就算听到我在讲笑话,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也只是勉强扯著嘴角,应景似的乾笑几声。我严重怀疑,她或许根本没有听到我说的笑话吧。
「你怎麼了?」我奇怪的问。
她抬起头看我,只是摇头,可双手却将我挽得更紧了。
坐在一旁的守护女用火辣辣的眼神看著黎诺依的手,屋里的温度不由得降低了些许。
我打了个冷颤正想说些什麼。李梦月已经冷哼一声,不甘示弱的抱著我另一只胳膊,那用力的程度几乎要害我骨折。
「你们俩还是老样子,有没有和平共处呢?」
见黎诺依不愿意说出自己不在状况中的原因,又头痛於守护女的过度用力,我转移话题,问起近况。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虽然自己的人生已经乱了套,守护女的人生也已经和自己揉成了一团,但黎诺依的人生,至少在现在还是自愿和我联系著的。
二选一的问题看似很容易抉择,可真的要做出选择时,就变成了「这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般的循环无解命题。
听说前段时间,有个研究者声明他们已经解开了这个千古谜题。很好,等他们发布了结果,并被科学界普遍承认后,我再去做这个费尽脑筋的二选一选择题吧。
满怀心事的黎诺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守护女,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冰冷性格,自然也不屑於回答。
我有些尴尬,就在这时,侦探社的另一名员工从门外走了进来,冲我骂道:「臭小子,你总算是肯过来了。老娘都快要被你家的两个红颜知己给逼疯了!」
看著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一个礼品盒的林芷颜,我满头黑线,「请问,圣诞节还没到吧。你怎麼穿得像棵圣诞树?」
「没礼貌。」老女人风骚地晃动了一下自己黄金比例的身材,「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我忍不住吐槽道:「最新款式?该不会又是挪用了公款……唔!」
还没将话吐出完,林芷颜已经用风一般的速度飘过来,拼命捂住了我的嘴:「臭小子,你再敢透老娘的底,当心老娘逆推你。」

这女人,说除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强悍。
「那个僵尸男齐阳呢?」我挣脱她的手,左右摆动头打量著她身旁。「怎麼没见到他?平时这位有御姐倾向的帅哥,不是老爱在某个热爱年下男的老女人身边晃荡吗?」
「你说谁是热爱年下男的老女人?」林芷颜狠狠的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撕烂吃进肚子里去。
强烈的杀气侵袭过来,我毫不犹豫地扯过守护女档在身前,「某人心知肚明,我就不点名道姓了,免得某些人害羞。」
「臭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活够了。」林芷颜绕过守护女就想伸手抽我,我肯定不会让她得逞,不断的以守护女为轴心躲避。
「不玩了。」见打不到我,她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斜著眼睛,「奇怪了,怎麼氛围有些不对?」
她的是现在我们三人脸上扫来扫去,守护女万年冰川的表情没办法判断喜怒哀乐,略过,最终,她八卦的眼神停留在了我和黎诺依身上。
「小夜,你该不会是对黎美女做了些什麼肮脏的事情吧。」
她意味深长地用讨厌的语气说,「你看她的神情,似乎很恍惚咧。昨天人家都还好好的。」
「阿夜没对我做过什麼。」黎诺依脸上一红,急忙摆手,「是我最近老是在做恶梦,精神有些不好。」
「恶梦?哪种恶梦?」我好奇的问。
黎诺依摇头,「睡醒后就不记得了,只知道是恶梦。」
她放开挽住我胳膊的手,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只是梦而已,没什麼大不了的。好啦,难得阿夜回来,我们下午去逛街吧!」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似乎在隐瞒著什麼。
「逛街?」守护女千年不变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了,她起身就朝侦探社外走去。
「你要去哪?」我问道,心想,李梦月永远都是一副白衣打扮,应该不爱逛街吧。
「拿钱包。」守护女停住脚步,转头看我,偏过头又想了想,冲我摊开手,「钱。」
我郁闷了。逛街果然是能秒杀女性的活动,居然连李梦月也无法幸免。这女孩,看不出来还是个闷骚的存在啊。

我不喜欢逛街,当然,男人很少有喜欢逛街的。只是见面前的三个女孩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自己也不愿意扫她们的兴致,毕竟被倒吊起来鞭尸,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略微准备一番,我们一行四人就开著车朝附近的大卖场赶去。
女孩对逛街通常是疯狂的,特别是随身带了提款机和挑夫去的时候。守护女和黎诺依还有些矜持,可死女人林芷颜购物起来完全陷入了狂化状态,没多久我的身上就挂满了各种纸袋。
看著老男人给我的经费卡,我欲哭无泪。完了,这个月只能用信用卡透支了。
逛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商场的第三层逛的差不多。不过林芷颜的购物欲完全没有弱化,连带著原本矜持的黎诺依和守护女也开始受其影响,逐渐大手大脚起来。
看来男人不喜欢购物的原因,完全已经写进了基因里。每一团基因都是一番被狠宰的血泪史!
不对!似乎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提著大大小小的纸袋,我费力地伸手挠了挠下巴。黎诺依和守护女她俩的钱我给很正常,为什麼连死女人林芷颜的款项我也得付了?凭什麼要我付?要轮也该轮在那个御姐控的僵尸男身上吧!
「那个。」我弱弱的扯了扯林芷颜的衣服,递过去一堆发票,「你看,是不是该把钱还我了,我穷,还是学生。」

林芷颜皱起眉头,「小夜啊,以前我还觉得你人挺好,挺值得崇拜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吝啬抠门!」
「你管我是哪种人,还钱。」我摊开手。
「都送出去的东西了,还好意思让柔弱的女孩子还钱,我看错你了。」死女人将黎诺依和守护女拉过来,「我们都看错你了!」
黎诺依没有答腔,红著脸掏出腰包,「阿夜本来就是学生,没钱的。单我来买吧。」
这倒是让我显得小气了,我将她拉到身后,尴尬的道:「你在那掺和什麼,我主要针对林芷颜那个外人。」
「哟,什麼时候小黎都变成你的『内人』了。」林芷颜酸味十足地说著,将「内人」两个字咬得又大又清晰。
守护女默不作声拉著我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商场原本凉爽的空气顿时冷了几分,我鸡皮疙瘩都冷了出来,连忙将她也拉到身后,用肯定的口气说:「你也不是外人,行了吧。别乱搅气氛了。冷!」
一霎间刺骨的空气恢复了凉爽,守护女面无表情在我身后站著,虽然无法从脸上判断,不过周为活跃的气息显示出他貌似很高兴。
站在商场三楼的大厅里,我和林芷颜毫无形象的拌嘴,互相诋毁、威胁,为的就是将刚才买单的钱从对方口袋里挖出来。
「那个,我内急,你们慢慢讨论。」黎诺依见我和死女人之间的争论有升级扩大的嫌疑,而且一时间也停不了,乾脆向电梯走去。

这个商场的洗手间只有一楼有,就在电梯旁边。黎诺依按开电梯的门走进去,她透过门缝看著和林芷颜争吵得正欢畅的大男孩,轻轻的摇了摇头。
自己深深爱著的这个男孩,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从初遇时后的冷静沉著,到现在争吵时候的孩子气,多了解他一点,就会多爱他一点。自己最终能够和他走在一起吗?他会再某一天说爱自己,会娶自己吗?
黎诺依不知道。虽然说不出来,但她知道横在他俩中间的问题实在很多,并不只是多了一个守护女李梦月。
李梦月的命运已经和夜不语连在一起,就算自己赢了她,和他结婚了,也无法、也无力将他们分割开。不过,谁又在乎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麼都变得不重要了。
只是,自己从来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在乎自己吗?他从来没有说喜欢自己,更不要说爱,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须努力啊!说不定,眼下从老家传来的这件事是一个突破口。可自己,究竟应该怎麼开口跟他提及,然后再撇开守护女将她带走呢?
头痛啊,头痛!黎诺依啊黎诺依,你怎麼变得越来越白痴,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思维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到死都不放弃,那就应该狠一点,不择手段才行。
黎诺依胡思乱想著,她面带微笑地看著夜不语。在他抽空望向她的时候,她冲他可爱的挥了挥手。
硕大的电梯门最终将两人的视线分隔开,黎诺依背靠著电梯冰冷的墙壁,望著金属墙壁中倒影的自己,轻轻的叹了口气。
电梯微微颤动,然后向下滑去。黎诺依发呆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怎麼还没有到一楼呢?
这个商城总共只有三层,以每层楼挑高六米计算,也不过十八米高而已,以电梯下落速度,应该几秒内就能走完,可她发呆多久了?至少也有十多秒吧,怎麼还不断下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反应都没有?
这种状况,明显有问题。
跟著夜不语的时间也算不短了,怪异莫名的事情遇到不少。虽然黎诺依心里暗自发慌,但慌张的表情却一丁点都没有流露出来,她强自镇定,开始打量起四周。

整个电梯里除了自己外,就没有别人,也就是说,她独自处在一个不知道落向哪里的密室中。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夜不语会怎麼做呢?
黎诺依拼命的想著,然后抬头看了看。电梯一角的监视摄像头上闪著暗淡的红光,证明还在运作,以夜不语的性格,肯定无视监控,先把头顶的通风口给拆卸下来,伸出头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麼事。
黎诺依放下手袋,用力的在电梯里跳起来,最后无奈地发现,就算尽最大的努力,自己的双手离接触到通风口还是有很远的距离,何况就算将通风口弄开,自己柔弱的双臂也没办法将身体支撑起来吧。
这个方法不适用,放弃。
电梯依然不断地往下沉著。黎诺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久前夜不语曾经跟她讲过的某一次遭遇,据说在某个超市里,他就遇到过同样的事情,电梯不断往下落,电子显示器最后停在了九百九十层上。
她连忙看像这部电梯的显示器,还好,还指著第二层的位置。不过从进电梯到现在估计有一分钟了,电梯只从三楼移动到二楼,究竟是自己的脑神经出了问题,还是……
算了,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还是用比较普通的办法吧。
黎诺依咬了咬牙,按下了急救按钮。
一阵刺耳的铃声在电梯里响了起来,就在按下电钮的霎间,电梯也猛地停住了。她看著显示器,依然是商场的第二层。
按了按第一层的按钮,没有任何反应,电梯也没有丝毫想要移动的意思,就那麼恐怖地悬停著。
密室里很容易滋生恐惧,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
当你知道自己被一根钢索吊在空中,周围似乎也没有人意识到你遭遇危险,而你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还不在商场中,更无法确定身体所在的钢铁囚笼外,究竟有哪些未知时,人,通常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自己把自己吓疯掉。
黎诺依虽然心态比许多女孩坚强,又遇到过好几件恐怖的事情,可依然不能免俗的害怕得要死。
她冲著监视器挥手,不断地按著紧急按钮,最后如梦初醒一般,掏出电话查看起来。遗憾的是,如大多数电梯一样,里边完全没有信号。
黎诺依怕得冷汗直往外冒,漂亮的脸也吓得煞白。
电梯顶部苍白的节能灯散发出来的温度让人感觉越发地冰寒彻骨,就如同无数的冤魂正围绕著电梯飘摇著,挤在拥挤的电梯里,不断地舔舔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甚至觉得电梯四壁里每一块自己的倒影,都露出惨白的狰狞表情,阴森森的盯著她在看。
再次按了许久的紧急按钮,依然得不到任何答覆,黎诺依几乎要绝望了。她无力地捶打起金属墙壁,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从扬声器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非常低沉,冲她说道:「小姐,是你在按警示铃吗?」
黎诺依的眼神有些呆滞,在那个声音重复了好几遍后,才总算清醒过来。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凑到喇叭前,大声喊道:「是我,我被困在电梯里了,电梯一直不断在往下落,太可怕了!」
「您冷静一点,我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了。你是一个人吗?」扬声器里又传来那人的声音。
「就我一个人被困住了。」黎诺依焦急的喊著。
扬声器那边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才道:「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帮你开门。」
「快点,求你了。这里好冷!」不知为何,电梯里的温度越发地阴冷可怕了。
喇叭的那头不再有声音传过来,大概是警卫人员来救援了,黎诺依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她如同虚脱似的,毫无淑女形象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这两分多钟的遭遇,让她像是地狱里逛了一圈似的,不但心力憔悴,而且还透支了所有的精力。
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等待著救援,又过了好几分钟,救援人员并没有来,而电梯里的温度在一次下降。由於是夏季,黎诺依穿著单薄的衣裳,不由得冷到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蜷缩在电梯的一角,双手环抱著膝盖取暖。
「奇怪了,为什麼会这麼冷?」她看著自己哈出的气变成一团白雾消失在空气里,一种莫名的恐惧再次冒了上来。
商场用的是中央空调,这就意味著在空调的空温范围,所有的温度都是恒定的,不会出现这里冷而那里热的现象。可自己身处的地方冷到了至少十度以下,实在是很不正常,为什麼救援人员还不来?加拿大商场保全的服务态度有那麼拖拉吗?
越是想,她就越觉得奇怪。猛然间,黎诺依似乎回忆起了什麼。那个商场保全,既然说在监控器里看到了她,为什麼又要问电梯里有几个人?一目了然,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难道监控中,保全看到的并不只有自己?
黎诺依感觉毛骨悚然起来,鬼故事中常常说电梯是最容易招惹脏东西的。据说鬼魂就是通过电梯升入天堂或者地狱,难道自己不巧遇到了这种灵异事件?
她怕的浑身颤抖起来,强忍著恐惧,再次用视线扫视著周围。
整个电梯空间不是很大,空无一物,除了倒映出那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自己外,就什麼都没有了。
总觉得,有什麼是被自己忽略掉的,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究竟是什麼呢?
黎诺依拼命的想著,她不断的回忆著,那个和自己通话的人的声音以及性别。可最后却害怕的发现,从那个警卫的声音里,自己分辨不出来男女,而且,他的话中还有许多自我矛盾的地方。
那人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猛地浑身一颤,她终於想起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第二章失踪(下)
记得夜不语曾经提及过,如果单独一个人乘坐电梯,突遇停电或者突然被困的情况时,不要慌张,也千万不能使用打火机照明。尤其是在冬季,在那种环境下等於引火烧身。
最好的办法是不断按下呼叫按钮并等待救援,如果对方问你几个人,千万不要说一个人,那样等於引狼入室,因为你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的声音。
电梯中的急救电话那一头,有可能是心怀叵测的恶徒,还有可能是某些诡异的超自然力量。
黎诺依总算是想了起来,扬声器传来的声音居然用的是中文!
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竟然在加拿大的某一个购物超市中,用国语和自己对话!就算那一头的商场警惕警卫是中国人,她又凭什麼判断自己也是个中国人?
如果只是因为长著亚洲人的模样,那种说法也难以解释过去。况且,在主流是法语和英语的国家,用中文在紧急电话中通话,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被监视,那夥人已经窥伺自己很久了!这是个圈套。
可是有哪种圈套,会让电梯在十八米的高度空间连续下降一分多钟呢?何况现在还停在了二楼附近那麼半天,这要多大的社会力量才能办到?
虽然黎诺依身家也算不薄,但她也没有狂妄到认为,为了那麼点钱,有人会设下这种已经算超自然的事件来绑架自己。
那就,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见鬼了!」
黎诺依少有的骂著脏话,怕到极点后,反而不是太恐惧了。她觉得整件事都透著一股阴森森的味道,恐怕事情绝对没有那麼简单。
这麼短的时间,阿夜应该还在和林芷颜拌嘴,没有发现自己失踪吧。本来女孩子上洗手间就磨磨蹭蹭的,他之后会不会继续和守护女闲逛?还是会看著手表,站在电梯出口处等自己?
一想到夜不语,心底里就涌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黎诺依觉得周围阴冷的气息彷佛也没那麼可怕了,空气中的寒意也消散了些许。
那个人很敏感,总会察觉到我的失踪,他会在外边想办法救我,自己也要振作起来,想办法自救!
黎诺依的脑袋冷静了下来,她学著夜不语的思维方式仔细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打量著四周,最后眼前一亮。
「自己真的是笨死人了!」
她自嘲地走到电梯门的位置,既然电梯顶部的窗户自己接触不到,那门自己应该能弄开吧。看电影里那些帅哥美女,全都很轻松的利用双臂的力量,将突然停住的电梯门推开,自己,应该也能。
事实上,正如电影里那样,弄开电梯的门确实不难。
用细长的指头深入缝隙哩,吃力地将电梯内层的门往外掰。一般人会认为电梯内箱门很紧,其实不然。据夜不语说,他在德国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干过这种事情,而且真的掰开了。
很好,虽然费了许多力气,她也顺利的掰开了。
可外界并不是金碧辉煌的二楼商场,黎诺依只看到了一片黑暗。从电梯里射出去的白色光芒如同被黑色吸食了似的,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电梯悬停在空中,墙壁将门分割成了上下两半。一半是楼层下的水泥墙,而另一半则是出口。
很奇怪的,出口处原本存在的电梯外门根本就不存在,黑洞洞的楼层出口彷佛黑洞一般,缓缓流动著致命的诡异。想要出去,只能先爬出去半个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外挪。
黎诺依打量著外界的漆黑,心里很是犹豫。现在的状况像极了恐怖电影中的场景,会不会在自己刚爬了一半的时候,整个电梯就动了起来,将自己夹著活生生的撕扯成两半?

电梯内,显示屏上的数字依然死死的停在「2」上,黎诺依一咬牙,还是准备爬出去。留在里边恐怕情况会更糟糕,毕竟那个会说中文的东西就快要来了,不论他抱著什麼目的,都不是自己这个弱女子能够抵御的。
何况,未知本来就是最可怕的情形,她无法判断随著那不知是不是人类的东西到来,会给自己带来哪些更可怕的情况。
黎诺依深深的吸著气,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镇静,然后先将手袋丢出去,最后用双手吃力的撑住身体,一点一点的向外层爬。
就在这时,电梯内的灯闪烁了几下,突然就那样唐突地熄灭了。
「糟糕!」
黎诺依下意识地觉得危险,立刻拼命地往外爬。
四周陷入一阵漆黑当中,她睁大眼睛,什麼也看不见,只得硬著头皮一直向前爬。等到双膝踏实的接触到了地面,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经从脚部位置传了过来,那股力量带著一阵阵强烈的风压将她向前推了好几米远。
身处黑暗的黎诺依用了足足半分钟才在惊诧中回过神来,急忙检查几自己的身体。
刚才的响动明显是遇到了九流电影的剧情,电梯的缆绳断裂,整部电梯都掉了下去。只需要晚出来一秒钟,她肯定会丧命。
幸好,身体并没有大碍,手肘处以及膝盖稍微有些磨破皮,不过这点小伤无关痛痒,也不影响行动。
她挣扎著站起来,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险些站立不稳,原来是高跟鞋鞋跟被迅速掉落的电梯整个割开,从前的七公分,现在变成了平底鞋。
黎诺依不由得头皮发麻。
手袋就在附近的地上,她弯下身摸索著,总算是找到了。从里边将手机拿出来,打开镜头边的手电筒功能,周围的景象这才映入眼帘。
只看了附近一眼,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中式书房。
书房的正中央摆著一张老旧的书桌和乌黑的凳子,看起来像是明清时期的风格。桌子上摆著笔墨纸砚,砚台中盛满黑漆漆的液体,纸张铺在桌面上,而毛笔的一端渗在砚台的黑水里,就彷佛正想写字的主人刚因为某事而离开不久似的。
黎诺依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几秒钟前,自己还在加拿大的一个购物超市中,怎麼现在竟然就跑到了某间中式书房里?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向后看去。
进来的电梯口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身后只有一扇雕花的房门,而她,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透著古老气息的地方,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这,这究竟是怎麼回事?」黎诺依挠了挠瀑布般的秀丽长发,喃喃自语道。
她想要露出个笑容,用自嘲来冲淡内心的恐惧,可努力的扯动嘴角后,却发现面部神经不怎麼听自己指挥,最后只得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脸蛋,心里把所有知道中外神只的名号都默念了一遍。
不管怎样,这恐怕是一个非正常的空间吧。半年多前她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请见:食人大厦),进入过一个嗜血的空间里,相对而言,现在身处的空间除了诡异了点,似乎也没太大的危险。
算了,这个书房怎麼看也不像是有线索的地方,还事先出去,找找看能回到正常空间的办法。
黎诺依走到书房的雕花门前,轻轻一推,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书房外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地面用青石板铺就,石板上长满了青苔。老旧的青石板像一条蜿蜒的蛇,蛇头的位置修建了一个梅花状的水池。她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的路,只好迈开脚步踏上了石板,走到了水池旁。
水池里的水浑浊得看不清里边究竟有些什麼,黎诺依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再移个像是四合院的院落里。这个院落,是间四面都由砖瓦建成的古旧房屋,而她的位置,恰巧在正中央。
四合院的顶部从水池的位置看,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压抑到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彷佛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黎诺依觉得一切都很诡异,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断的从脚底窜向后脑勺。
青石板绕著中央的水池分成了四条路,明显是分别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自己的正面为座标,来时的书房位於院落的南边。
说起来,这个院子貌似越看越觉得熟悉?难道自己曾经来过?
黎诺依喘著气,四周的空气冰冷刺骨,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反而不觉得冷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走在某个恐怖游戏的场景中似的纪要抵御内心的恐惧,又要找到逃出生天的路一连串心惊动破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快要损耗殆尽了。
突然,水池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奇怪声响。
那种细小却在寂静的院落里不断回荡的声音灌入黎诺依的耳中,她更害怕了,内心挣扎著不知道该不该去查看一番。根据恐怖电影里的狗屎剧情,如果真跑过去了,肯定会产生不好的结果。
可她,又有什麼选择呢?
刚才咬了咬手指,很痛,明显不是在做梦。根据阿夜的理论,每一个诡异的空间都有它形成的理由,如果将那个理由找出来,就能逃出去。
自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这个空间中,难道,是有某种力量,想要让自己看到某些重要的东西?毕竟这个院落,真的令她有熟悉的感觉!
她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黎诺依蹑手蹑脚的绕著水池走了半圈,被假山遮盖住的视线移下子就明朗起来。水池后,发出「沙沙」声音的地方竟然蹲著两个小孩子。
这两个孩子穿著一红一绿的衣裳,扎著两个小辫子,他俩正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拿著手里的小铲子铲著地面的土。青苔被他们挖开,土也挖了有十余厘米深了。
看著两个小孩一摆一摆的可爱小辫子,黎诺伊紧张的心微微松弛了点。有人就好就算是小孩子,也能问出点东西来。
「喂,小帅哥,小美女,姐姐想问你们点事。」她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开口问。
两个小孩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依然一个劲儿的挖掘著。
「喂喂,姐姐在叫你们呢,乖乖回答我问题的话,姐姐送糖给你们吃喔!」黎诺依从手袋里掏出瓶装的口香糖,摇了摇,诱惑道。颗粒状口香糖随著摇晃发出了「啪啪」地碰撞声。
两个小孩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仍旧挖得不亦乐乎,就像身旁的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到了这时候,黎诺依也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那两个小孩的衣服鲜艳得刺眼,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成的。他们的动作完全就像机械一般,每一个动作都和前一个一模一样,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
黎诺依皱著眉头,强忍恐惧,轻轻的再穿绿衣服的小孩头上推了推。刚接触到小孩的头颅,一层鸡皮疙瘩就随著手臂蔓延开来,那种触感很微妙,似乎自己摸到的不是头发,而是,纸?

两个小孩终於有了反应,他俩同时抬起头向她看了过来。
黎诺依总算是看清了他俩的容貌,这一看就吓得她双脚发软,几乎瘫倒在地上。
她头皮发麻,纸感觉一股寒意冲击著后脊背,那两个小孩的眼睛鼻子甚至所有五官,根本就是用黑色的毛笔画上去的。
这两个东西哪里是什麼小孩,根本就是两个纸扎人。在有人死亡时,常常和花圈摆在一起,最后烧去祭奠亡灵的纸扎人。
两个纸扎人面无表情的看著她,它们站了起来,伸直双手向她走过来。
黎诺依下得尖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拔腿就逃。
纸扎人一摇一摆第追著她而去,周身围绕著阴森森的寒意。
「老天爷,如果这是梦的话,就让我早点醒来。」黎诺依的心脏不停的狂跳,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心肌梗塞了,「阿夜,你在哪?救救我!」

当电梯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时,我和老女人的争吵还没有得出结果。
「什麼声音?」我疑惑的问。
电梯间附近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周围的顾客慌忙躲闪。有些人甚至惶恐的向紧急出口逃去。
死女人林芷颜脸色不变,满不在乎地道:「貌似是电梯掉了下去。」
「喔,这样啊。」我点点头,不慌不忙的向四周看了看,「诺依跑哪去了?」
守护女冷淡的瞥了一眼电梯,「三分钟前,她走进那个盒子里。一楼,洗手间。」
我愣了一下,「三分钟前,嗯,电梯掉下去应该不关她什麼事情,这时候她应该正在一楼排队上厕所吧。就是不知道电梯里有没有人,从商场三楼掉下去,啧啧,不死也会重度残疾。」
「你这个人还真没良心。」林芷颜撇撇嘴。
「彼此彼此。又不是死了认识的人,我干嘛要餵不认识的人哀悼?你翘辫子了,我一定会花钱买朵花丢在你坟上。」随著阅历的增大,自己确实是越来越没心没肺了,「走,一楼看热闹去。」
守护女一栋也没动,冰冷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改变,但她下一番话却差点让我疯掉。
「三分钟,那个盒子从三楼到二楼,一直没动过。」
「什麼意思?」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林芷颜的语气也急促起来,「意思就是,黎小妹妹很有可能还在电梯里。她跟著电梯一道掉了下去。」
一瞬间,脑袋顿时变得空白起来。我的身体摇晃得险些晕倒。
「还在那发愣干嘛,快到一楼去看看。」林芷颜瞪了我一眼。
我被人拉著,恍惚的走进紧急出口,很快便来到了一楼的电梯间。
附近弥漫著一股烧焦的恶臭味,金属门已经被打开了,正有一群人在围观。林芷颜三下两下就将周围的拥挤人群挤开。我们三人站到了最里层。
只见这个商场的电梯井足有三米多深,落下来的电梯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揉成了一圈,扭曲的静静躺在井中,不时有断裂的电缆闪烁出橘色的火花,照亮了电梯井深处。
「臭小子,你觉不觉得有点古怪?」林芷颜眉头大皱。
「什麼古怪?」我没有脱离恍惚的精神状态,愣愣地反问。
只听「啪」地一声,一个手掌使劲的打在了我后脑勺上,巨大的力量险些将我打趴下。
守护女收回自己白嫩的小手,用冰冷的语气说:「她,没死。」

我凌乱的心不知为何一松,轻轻摇头,吁了口气,「谢谢。」
自己刚才到底是怎麼了?听到黎诺依还在电梯中,有可能和电梯一起掉了下去,有可能就那麼死了,不在了……心,为什麼会那麼乱?难道在无形当中,已经对她产生了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情愫?难道她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了那麼重要的位置?
没有那麼言情吧?
那为什麼会感到恐惧?
我将心里的烦杂强自压了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黎诺依究竟是死还是活。
「夜不语,你还在想些什麼乱七八糟的?快来看看这部电梯!」林芷颜少有的表情严肃,她眼神犀利的看著我,示意我走过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这个商场只有三层,加上电梯井,也不过二十一米高而已。」我抬头向上瞭望,「可电梯的扭曲损坏状态,就彷佛是从几百米的高度摔下来似的。这确实很奇怪!」
「你也觉得也诡异的地方?」林芷颜看了我一眼,「快看,工作人员把坏掉的电梯锯开了。」
电梯井哩,商场的急救员用工具切开了早已扭曲压缩得不成样子的钢铁外壳,不久后露出了电梯箱的里层。内层空间很小,就算有人,估计也因为巨大的地心引力作用而被摔成的肉饼。
当电梯箱整个裸露在众人眼中时,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整个严重变形的电梯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黎诺依没有在里边,我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商场方面也不再紧张,只要没有人受伤,没闹出人命,就是万幸的状况。
「这倒更奇怪了,黎诺依究竟去了哪?」我疑惑的问。
「厕所,没人。」不知何时离开的守护女如幽灵一般回来,飘到了我身后,突然这麼说的一句。
「那麼大的响动,她要真的还在商场里,应该早就跑过来看热闹了才对。」林芷颜也是大惑不解。
「大家分散开,一人找一层,将这个商场彻底搜查一番。黎诺依不会一声不哼的就跑掉,她身上肯定是发生了意外。」
不知为何,我对那个摔到扭曲的电梯十分在意,是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没那麼简单。

守护女负责一楼,林芷颜负责二楼。
我顺著安全楼梯回到了三楼,整个偌大的商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断回荡在四周,显得十分寂寥。
所有人都跑到一楼看热闹去了,这倒是方便了我寻找。并没有在三楼里太浪费时间,我径直像著商场最后边的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的门没有锁,我轻轻拉开门,只见一个秃顶男人正翘著二郎腿,吃著披萨看著某些儿童不宜的小电影,眼神根本就没有在密密麻麻的监控萤幕上做任何的停留。我暗叫侥幸,不然自己也不能悄无声息地偷跑进来了。
要想知道黎诺依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麼,她到底去了哪哩,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探监控记录。临时打电话让老男人杨俊飞帮忙利用关系网开证明根本就来不及,还是用最直接的办法方便。
我悄悄的掏出枪,用力在那个秃顶然人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据杨俊飞敎的方法,只要力量得当,这样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让对方晕过去。
很不巧的是,不知是我力气不够,还是运气太差,那个男人吃痛下大喊大叫起来,转过身就想要往后看。我也急了起来,如果真要让他看清楚了我的模样,加拿大警方肯定会请我去喝茶。
我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瓶防狼喷雾,用力地朝著他的眼睛喷,那家伙立刻痛得捂著眼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抓紧枪托,再一次朝著他的后脑勺猛击。那家伙再次哇哇大叫,再敲到第五次时,他总算晕了过去。
我苦笑的看著双手,摇了摇头。看来偷鸡摸狗的勾当,自己还做得不纯熟,回去后一定要加紧锻鍊。
将那个家伙推到了角落里,我调出了监控记录。从几个小时前我们四人进商场后的时间段快速浏览了起来。
监控萤幕上显示,我们在一层一层的逛街。在三楼的时候,我和林芷颜争吵扯皮起来。黎诺依就是在那时走向电梯间的。她按了向下的电钮,然后走进了电梯。
我仔细看了那一段,发现其后的三分钟,电梯外的显示器上确实标明电梯停在了二楼,一直都没有动过。
我偏过头想了想,又调出了电梯内的监控录影。
黎诺依笑嘻嘻地走进了电梯,还抽空向著我们挥手。当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她的笑也没容收敛了起来,似乎正想著什麼心事。
突然间,电梯停住了,然后监控萤幕上一阵凌乱,电梯在摇晃著,然后萤幕上就再也没有了一丝影像。
这是怎麼回事?我疯了似的将记录倒退,一帧一帧的播放。就在失去影像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画面。
黎诺依安静的站在电梯中央,而就在她身后,一团黑影正逼近她。随后的一帧,她和黑影,同时消失在了空气中。然后萤幕再次暗淡了下来,再也没有记录了。
我惊讶地呆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脑子很乱,从监控记录上看,黎诺依确确实实在电梯掉下来前还留在电梯箱内的,可在那之后,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魔法师的瞬间移动。
我当然很清楚,黎诺依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漂亮聪明,但绝对不会特意功能。
她,究竟去了哪?

第三章 寻回
黎诺依的失踪,离奇诡异得就像是俗称「神秘失踪」的现象。
再看到监控画面的一瞬间,我想起了这个名词,连带的,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事件——兰克事件。
此事件发生在一八八0年九月二十三日傍晚。
事情是这样的,再美国东部的田纳西州,有个叫卡兰迪的乡间小镇。当事人大卫.兰克先生就在这小镇的郊外经营一家大牧场。
事件发生的傍晚,兰克先生正邀请友人——贝克法官以及妻弟洛伊先生到家里共进晚餐,受邀的两人便乘著马车来到兰克家门前。当时,站在大门前面的兰克听到马车声,便与妻子及两个十二岁与八岁的儿子,一同前往迎接。
「欢迎!欢迎!」兰克先生一边热情的挥著手,一边朝正从马车走下的客人靠近。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项突然消失一般,兰克先生就失去踪影。
出事的地点刚好在马车的正前方。
「咦?」对於这突发的景象,在场的客人以及妻子无不瞠目结舌。在夕阳斜照、光线明亮的院子里,好端端一个人竟然就此烟消云散,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照理是不会发生的才对啊!
「兰克先生!兰克先生!」
「爸!爸!你跑到哪里去了!」法官与孩子们大声的呼喊,可是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这桩离奇是倩就像恶梦一般。当然,兰克是不可能进到马车里,而且即使他走进走出,从外面也能一目了然。
「怎麼会有这麼不可思议的事?」贝克法官除了吃惊之外,更有说不出的懊恼。
从庭院到牧场,是一片宽广草原,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兰克的妻子一时受到过度刺激,也因此失去理智。
接获报案、飞奔而至的警方人员,对於此事刚开始也是左思右想、有所怀疑。不过,再怎麼说,堂堂一名法院的法官也是目击著啊!**们开始将整栋建筑物里的里里外外彻底的搜查,动用了猎犬到处搜索,可是始终没有发现兰克先生的踪影。
美国当地的报纸,几乎有一整个月的时间,也都是以「兰克消失事件」为题而大作文章,是件所引起的骚动遍及全美各地。然而,整个事件终究还是陷入五里雾中,一直没有水落石出。
之后,经过数个月,兰克先生的儿子来到父亲消失的马车之前,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我好苦阿!好苦阿!」
於是又使警方紧张起来,不过最后还是像谜一般无法解开。
现在黎诺依消失的监控录影,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以后,恐怕也会用弄出一个「东方女孩神秘失踪现象」的报纸头条新闻吧。
头痛!我第一次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被困的是自己熟知的人,并非路人甲乙丙丁,心慌意乱已经开始干扰起我的判断力。
冷静,冷静一点,能和守护女作对那麼久,她还能相安无事地活得好好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黎诺依也算是个神经粗壮的强人了!她现在肯定在一边自救,一边等待著我将她找出来。
我再次深深的呼吸著,监控室里的空气十分难闻,有股食物腐烂的味道。这种味道恶心得让我大脑平静了许多。
还是先消除痕迹吧。
我将监控设备中的硬碟整个卸了下来,装进了衣袋里。删除记录并不保险,稍微懂得电脑程式的人都能用程式将记录还原。
虽然拿走硬碟的目的性明显,不过好处也很多。
这样一来,没有人知道今天购物商场里究竟来过什麼人;也没人知道在摔毁的空无一人电梯箱里,其实黎诺依在掉下来的前一秒还在其中;更没有人知道,是我来过监控室,打昏了管理员,拿走了硬碟。
至於黎诺依的失踪,还是要到二楼的电梯间去看看,说不定能瞧出些古怪。
我顺著安全楼梯下到二楼,电梯间的金属门紧闭著,左右瞧了瞧,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这才用力的掰开电梯门,想要亲眼查探一番黎诺依消失的位置。
刚将门打开,突然一个黑影从里边袭击了我。不、不是袭击,更准确地说是用很大的力气撞到了我身上,将我整个人都撞倒在了地上。
我倒在地上,那个撞到我的人也顺是趴在了我身上,脸上有两团软软的东西压著,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下意识地,我伸手在那两团软肉上捏了捏,咦,怎麼手感有些熟悉,貌似女性的某种哺乳用的工具。
捏了没几下,我就暗叫糟糕,自己恐怕又遇到狗血事件了!
下一步,压在我身上的女孩子会不会尖叫著大喊非礼,然后一巴掌打过来呢?我竭力思索,却又感到古怪:电梯箱都已经掉下去了,按理说,金属门后边应该是空的才对,怎麼可能会有个女孩跑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空气里荡漾著一种压抑的安静,被我袭胸的女孩并没有尖叫,只是全身僵硬的发呆,似乎是很惊讶。然后她紧紧抱住了我,我的嘴鼻陷入了她丰满的胸部间,憋得无法呼吸。
女孩将我越抱越紧,最后轻轻的抽泣起来。
那声音很熟悉,哭声传入我的耳中,我一愣,然后也轻轻的伸出手,将她圈尽了怀里。
不安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黎诺依,撞倒我的人竟然是黎诺依。这件事虽然诡异离奇得令我摸不到头绪,不过,结局不错,她,总算是被找回来了。
「来,喝杯红酒压压惊。」
坐在杨俊飞的侦探社中,黎诺依把整个身体都陷在舒服的沙发上,她抱著膝盖,依然害怕不已。我找到老男人偷藏起来的PETRUS红酒,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她。
林芷颜咂舌道:「你小子鼻子究竟是什麼做的,居然连这瓶酒都能找到。社长回来后非杀了你不可。」
「你不说,我不说,他知道个屁。等他想要喝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是哪年了。」我将倒剩下的酒瓶抛给她。
「这封口费,不错。」这死女人嘿嘿笑了两声,拔开酒塞就喝了起来,喝酒的模样时在市面目可憎。
守护女依然紧跟在我身后,用冰冷了眼神监视著我和黎诺依。
自从在商场二楼看到我俩抱在一起的情形,场面完全可以用石破天惊、开天辟地来形容。李梦月用白皙柔弱的小手像抓住小鸡似的,一手一只将我俩扯开,倒提起来,冰冷的空气带著强烈的寒意彷佛能让一切冻结。
原来情绪真的能实质化到影响四周的环境,我越来越想知道,夜家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将守护女培养出来了。
就是从那时候起,李梦月就一直用那种监视的眼神再我和黎诺依之间游荡,只要稍微有一些身体接触,就免不了遭受精神攻击。原本精神就不太好了黎诺依,这下子脸色更惨白了。
「现在可以说,你究竟遇到什麼怪事了吧?」我在守护女不友好的目光中,尽量与黎诺依保持距离。终於在她恢复了点精神后,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想到那段经历,黎诺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看著我,似乎感觉到了点安全感,这才点点头,缓缓的讲述起来。
事情的开端前编已经叙述过,不再重复,就从黎诺依被两个纸人追开始。

她在院子里拼命的逃,那一红一绿彷佛就能将其吹倒的纸人,飘飘忽忽地跟在她身后,双手笔直的想要将她抓住。
不论黎诺依怎麼跑,都没办法摆脱那两个怪物。
慌不择路下,她迷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终於她逃到了一个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扇门,青铜铸就的门,很古老,彷佛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启过。那扇门上长著斑斑锈迹,青绿色的铜锈就如同无数条恶心的小虫,附著在门的把手附近,又彷佛门长了血管一般,狰狞恐怖。
眼前前方无路,黎诺依本来已经要绝望了,可没想到,刚一到那扇门前,身后的纸人突然莫名奇妙的停住身体,她惊讶的发现纸人居然燃烧起来,几秒后就只剩下一团灰烬。
这扇门有古怪,虽然丑是丑了点,既然它能克住那两个纸人,说不定就是逃出这个空间的基点。凭女人的第六感,黎诺依判断著。
她强忍住恶心,伸手抓住门把手,想要将门打开,可是不论她怎麼扯,怎麼摇,们就是纹丝不动。
黎诺依急了起来,她一秒钟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她乾脆用肩膀撞起了门,正当她撞过去的时候,门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打开了,门外射入了明亮的光线。
她收不住力气,依然向外撞著,没想到撞到了我的身上,就这麼莫名奇妙的逃出生天了!
这就是黎诺依经历的诡异事件全过程。
我听完,喝了一口红酒,许久也没有说话。
世间所有的事情,发生时都应该有原因的,但黎诺依身上的恐怖经历,我却找不出来。
自己查了她最近的生活,十分稀松平常,无非就是上学、到侦探社和守护女扯皮,争论某人的分配问题,然后购物、吃费、睡觉。极为简单的三点一线生活,按理说不会招惹到怪事。
可现在古怪的事情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发生得突如其来,完全没有预兆,这究竟是为什麼?
不断晃著手中的红酒,最后我将高脚杯里的血红液体一饮而尽,视线轻轻的在脸色依然不怎麼好看的黎诺依身上扫著,不久后停在了她的双眼上。
「说起来,从我早晨回来到现在,你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不会是有什麼东西瞒著大家吧?」
「没、没有!」黎诺依愣了愣,慌乱的偏过头去。
老女人林芷颜「噗嗤」一声,大笑道:「诺依,你怎麼返老还童地像个小学生似的。明明就有心事,而且还很重,就连我这个不善於观察,神经大条的美女都看得出来。」
守护女面无表情,居然附和的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黎诺依紧张得不知道该将视线往哪里放。
「真的没有?」我眯著眼睛,捕捉著她十分不自然的表情。
怪事的发生,原因肯定在她身上,说不定就和她隐瞒著的某些东西有关。想要让她不在出意外,最好的办法还是将灾难源头掐断在萌芽阶段。
「真、真的。」黎诺依悄悄的瞥我,见始终躲不开我的眼神,最后放弃了,「好啦。我确实有事情瞒著。只不过瞒的不是大家,而是阿夜你,何况那件事很私人,我还没想到该怎麼像你开口。」
「很私人的事,还需要瞒著我?究竟是什麼事?」我皱了下眉头,好奇心炽烈起来。果然打探八卦并非女性的专利有的时候男人比女人更爱打探八卦。
黎诺依扭捏了好一阵子,突然脸红了起来,「不知道该从什麼地方说起。而且人有些多,我怕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她的语气很害羞,不过目的很明确,完全是在针对守护女李梦月。
八卦心也炽热且来的林芷颜眼珠转了一圈,她一边拉过守护女,一边说:「既然是私人的事情,我留下来可能也不太方便。大姐大,我们到办公室上网继续学习社会基础知识。」

「上次介绍给你补充的『逆推男人十八式』才看到第十一式,今天顺便把其余的七式一起温习了。」
这个女人,究竟在敎守护女什麼乱七八糟的社会基础知识?我刚想责问所谓的「逆推男人十八式」是什麼东西时,李梦月已经推开了死女人的手,语气淡淡的道:「我,留在这里。」
说完还微微的撑开了自己漂亮完美的双眼,望著黎诺依,并乾脆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女人的第六感十分地准确,守护女总觉得那个跟自己抢丈夫的厚脸皮女人会说出一些对自己相当不利的资讯。
黎诺依原本苍白的脸微微一沉,本来事情的导向已经开始朝著对自己有利的方位转动了,没想到守护女的神经那麼敏锐。这两个女孩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对视著,丝毫不让彼此分毫。
无形的火花在空中不断的碰撞。在两个女孩的身旁,一冷一热的气流涌动在空气里,让我坐如针毡。
我在额头上抹下一把冷汗,伸出左手将两人的视线隔断。
「好了,不要在这种狭小空间里散发怨念攻击了。这世界上真要有鬼的话,估计老远就能看到这里怨气熏天。诺依,你先把事情说出来。」
能让守护女发生不良感应,肯定有关我的事件,这令我更加好奇了。
黎诺依点点头,也不想再拖下去,横竖都要说出来的,守护女的话再想办法解决掉。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可以说非常简单。就是我爷爷快要死了,要我赶回老家去见他最后一面。」
「确实很简单,不过,剧情怎麼感觉有些熟悉?」说起来,上次我爷爷也说自己要嗝屁了,让我回本家。结果回去了,屁事情都没有,还硬塞了守护女给我。就是从那时候起,李梦月像牛皮糖一样缠在我身边,再也甩不掉的。(请见:人骨农场)
从此以后,我对回老家看濒死亲人什麼的一类事情很敏感,总觉得那些都是麻烦故事的开端。别听黎诺依将事情讲的那麼简单明了,里边肯定还别有蹊跷。
果然,她看了我一眼后,视线停留在了守护女的脸上。
「老家的人特别嘱咐道,说爷爷要我将未婚夫带回去。他想再生命垂危的时候,亲眼看看自己唯一的孙女会嫁给什麼样的男人!阿夜,你该不会让一个濒死的老人失望吧?」
「未婚夫?」我愣住了。
「未婚夫哟,嘻嘻,有意思。」林芷颜显然是兴致勃勃,看来黎诺依早就给她透了底。
这个年龄未知的不良女性拿起瓶子灌了一口红酒,双眼游移在黎诺依以及李梦月之间,恐怕心理正在掂量著,待会儿的两女大战会变成怎样的有趣场景。
进行了半年多社会基础教育的李梦月,显然知道「未婚夫」这个词的意义。就在我捏了一把汗,准备逃出去,免得待会儿侦探社倒塌、却殃及池鱼的时候,守护女却迟迟没有动静。她看著黎诺依略为得意的眼神,这才轻轻的站了起来。
李梦月没有朝黎诺依的方向走,而是拿过不远处桌子上的手提电脑,按下开机键。等进入系统后,在浏览器上找到了一个网站,然后又默默的递给了黎诺依。
在我们三人的视线中,她已经做回了沙发。而黎诺依,她的眼神在接触到那个网页后,面部表情顿时僵硬了,甚至呈现呆滞状态。
我和林芷颜对视一眼,大为好奇的走到诺依的身后,探头望向电脑萤幕,当看清网页的内容,无须多说,我俩也难以置信地楞在了原地。
那居然,居然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华人徵婚网站。
守护女顺手拿起我的酒杯,倒了点白水进去,如同品红酒一般的小酌著,冰冷的语气不无嘲弄:「林芷颜说,那上边好男人多。你,随便去找一个。不用谢。」

我们三人顿时从呆滞状态直接被雷到里外皆焦。
黎诺依觉得自己败了,完败!她一把电脑甩到地上,看著我和林芷颜,拼命让语气平静下来。「阿夜,芷颜姐,请你们出去一下,我要和李梦月交流下感情。」
我俩正在迟疑中,黎诺依已经不顾形象叫了起来:「出去!快!」
第一次看到气急败坏的黎诺依,我和林芷颜顿时吓得以超音速逃到了门外。
「呼,好可怕。没想到诺依生起气来那麼有气势!」老女人用力拍著自己丰满的胸部,「难怪能和大姐大对抗半年多还丝毫不落下风。这女孩也是个不能得罪的狠角色!」
我苦笑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本以为娇柔的女孩,恐怕才是真正令人生畏的存在吧,生气的模样,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不知道黎诺依究竟跟手护女谈了些什麼条件,总之在三个小时后,她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守护女脸色平静无波,默默地帮我收拾行李。
当天晚上,我和黎诺依单独乘坐飞机到离她老家最近的大城市。她俩之间的对话,至今还是让我抓狂的谜。
唉,直到现在,一想到这个谜,自己都会涌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未知的恐怖果然是最令人揪心的。我猜测黎诺依肯定是以某种形式将我卖给了守护女,让守护女占了某种便宜,可是情真的有那麼简单吗?
黎诺依不傻,她冰雪聪明,而李梦月虽然实力强横,脑袋也无比清晰,但毕竟缺乏常识,更有可能,她自认为黎诺依签订了丧权辱人的条约,可实际情况是,签订辱人丧权条约的恰恰是她自己。
黎诺依占尽了便宜,而守护女被摆了一道。
当然,这也纯属我的瞎猜测罢了,直到上飞机之前,也没有得到任何证实。至於林芷颜,她也好奇到揪心的地步。两方打听之下,黎诺依只是淡淡的笑而不答,守护女,她又不敢去问,这个死女人憋得很难受,就连送机都懒得去了。
守护女安静的看著我俩走进检票口,犹豫著,终於抬起头,冲我挥了挥手。
在离别的时候,她,扯动脸部神经,做出了牙痛的表情。我读出了她神情中的意思。
她,笑了。

第四章 再次陷入
有人说,挤公车是包含散打、瑜珈、柔道、平衡木等多种体育和健身项目於一体的综合型运动。
我现在信了。
由於出门太匆忙,根本来不及打电话到租车行,害得我下飞机后,只能和黎诺依机机场公车进市区。
这里是武城,黎诺依家族公司的总部。
自从她父母双亡后,趁著她年幼无知,诺依的大伯父夫妻两人就强行霸占了她父母的香水公司,并将黎诺依送到了一间恐布无比的青少年不良行为矫正中心去。而那个诡异的学校,正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
其后,老女人林芷颜给我面子,送了一份大礼给她,暗中收集证据,以强占罪将黎诺依的大伯父夫妻全都扔进了监狱里。
这个聪明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孩子却并没有把公司紧紧捏在手中。她将公司的家族制打散后,公开选聘了一位CEO来管哩,而自己,跟著我的脚步从加拿大追到德国,又从德国追回了加拿大,大概是打算彻底赖在我身旁了。
「说起来,你为什麼不打电话让公司派车来接我们?」
我郁闷地将身边的人推开,四面八方全是人,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坐公车,害得自己非常的不适应。
黎诺依倒是乐在其中,她名正言顺的将整个身体都贴在我怀里,美其名曰,娇柔的女孩应该受到未婚夫的保护。她满脸带笑,柔软的双手紧紧的抱著我的腰,幸福得要死。
「公司里还有些臭虫没有调出去,我怕坏胃口。」
「看来你的公司问题多多,真的没问题吗?什麼都不管可是很危险的,别又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给陷害了!」我皱了下眉头。
「你再担心我吗?嘻嘻」黎诺依轻轻抬头,「我不怕,只要留在阿夜身边,什麼问题你都会帮我解决。」
我满脑袋的黑线,「你这个人,比我还懒。说起来,我什麼时候变成你的未婚夫了?」
「这种小是你从飞机到现在,都已经问了十一遍了。」她将柔嫩无骨的身体又朝我怀里凑了凑。
「当然,没把梦月妹妹解决前,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夫。不过,我会努力搞定她的。」现在,你就装装样子,帮我应付一下老家的人。
「你垓不会看著我可怜巴巴的丢脸吧?一个大企业的合法继承人,都快十九岁了,居然连个未婚夫都没有,在我老家可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她装出惹人怜爱的模样,扑闪著大眼睛望向我,可惜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什麼叫搞定守护女就行了?完全忽略我的意见,难道我非要娶你不可?嗯,当然,如果你和李梦月之间到底有什麼私下交易说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略微考虑一下。」
这件事我真的很在意,一想到就彷佛心脏被千万只蚂蚁爬似的,痒得厉害。
「时候到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现在还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喔。」黎诺依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十分小女人地将脸贴到我胸口。
「至於娶不娶我的问题……阿夜,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你可是整个侦探社公认的少女杀手,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害少女没命的杀手,而且还有严重的克妻命。有好感的女孩都死光光了,就剩我和梦月妹妹还活著。」
「如果有朝一日你还想结婚的话,只能在我俩中选一个。等我搞定了梦月妹妹,除了娶我,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哑了,被她的雷到里焦外嫩,原本一直刻意压抑著,不想去回忆的许多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心情顿时低落到了极点。

「对不起,我伤到你了?」黎诺依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她大为后悔地用力抱著我,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不过你还有我,就算死,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算了。」我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强笑道:「又不是写言情小说,不过是搭个公车而已,都弄得像是琼瑶剧了,恶心的很。」
「可我很久没有和阿夜单独相处了,实在有些得意忘形。」黎诺依突然拉著我朝门外挤,「走,这个城市还是有些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逛逛。」

在下一站口,我俩下了车。找了间租车公司,开著车四处游玩起来。
「这个湖我记忆很深刻。」在武城的中央公园里,我们静静的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清风吹拂,黎诺依挠了挠自己的乌黑长发,深深吸了口气。
「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健在,刚来到这个城市发展,而这个公园还不是免费的,当时的门票钱相当於老爸老妈一小半的工资,看著门口进进出出的快乐小孩子,我十分眼馋。」
「不过,我嘴里什麼都没有说。老爸一咬牙,塞给我钱,让我到公园里玩。算起来,那是我接下来的十多年中,最快乐的一天。」
「等家里渐渐有钱了,可我却越来越不开心,和父母很少见面,除了佣人,家里就剩下空荡荡的家具而已。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司机按时送我上下学,无聊到死。」
「然后突如其来地,老爸老妈居然车祸死了,丢下偌大的一个企业和孤零零的我。所有的亲戚都在窥伺著那个企业,我应付得心力憔悴。」
黎诺依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胳膊,「大伯父一家,其实我并不恨。如果不是他们将我丢到那所怪异的学校里,恐怕我还遇不到阿夜你,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勾心斗角。嗯,不对,也许在那所学校中,我已经死掉了。」
我默不作声地听她讲述著,难怪开车到中央公园的时候,她执意要进来,原来是有那麼深刻的回忆。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烦恼的家庭,则各有各的原因。我的家,何尝不是如此。冰冷,充满著各种各样令人厌恶的孤独。
「幸好遇到了阿夜,人生一切都改变了。」黎诺依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紧紧的,似乎在害怕我突然消失掉,「我有了人生的目标,我不再颓废。只要留在你身旁,什麼都无所谓了。你,就是我的幸福。」

黎诺依闭上眼睛,在睁开时,满脸幸福的神情猛然凝固住。手挽住的那只手臂似乎硬邦邦的,她呆滞地用余光扫过,吓得顿时放开了。
和她的手接触到的东西哪里是夜不语的手臂,根本就是一段木头,一段腐朽不堪,长满蛆虫的枯木。
再看四周,不知何时,湖边荡起了一层雾气。夜不语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也变得陌生起来。这里,绝对不是中央公园的翠绿湖边,而变成了一处没任何映射的荒水塘。
眼前一望无际的水塘荒草丛生,芦苇花开满了眼眸所及之处。一阵风吹过,如蒲公英般的芦苇种子飞了起来,铺天盖地,有的落到水中,静悄悄的飘荡在水面上,而更多的,却飞到了远处。
莫名中,黎诺依感觉这样的场景貌似有些熟悉。该死又是莫名奇妙的道咯某个怪异空间中。这一次来得十分唐突,阿夜呢?他去了哪里?陷入怪异空间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吗?
她一动也不敢动,傻呆在原地。上次那个庞大的四合院也给自己熟悉的感觉,这次的芦苇水塘,感觉也同样的似曾相识。自己最近究竟招惹到了啥,怎麼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某种力量拉入这些鬼地方中。
坐飞机的时候,黎诺依还和夜不语讨论过自己的情况。他曾提及,有可能是遇到了「人类神秘失踪现象」,也就是所谓的鬼拉人。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就如同自己的双耳都失聪似的。黎诺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依然什麼声音也没听到。

死寂,是唯一能够形容周围环境的词语。
灰暗的天空上看不到太阳的位置,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一切都陷入无声的状态。於是黎诺依往前小走了几步,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怪异地感觉不到风的轻拂以及空气的流动。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显得那麼不真实。
不对,似乎有什麼不对劲的地方。
黎诺依猛地转过头去,身后除了荒草,什麼活物也没有,再次转头,仍然找不出任何奇异的存在,可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地强烈了,就彷佛上次那两个纸人追著她的时候,从心底深处浮现出的那种危机感一样。
现在也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的大脑在警示著她,不断提醒他有生命危险。
是谁?或是什麼东西想要她的命?
那东西,就在她身后!
黎诺依原地转了几圈,始终没能将威胁她性命的玩意儿找出来。她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无边的恶寒贴在皮肤上,自己竟然像是整个人淹入了刺骨的冰水中。
影子,是影子!
终於,黎诺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是影子。
明明天空就没有太阳,自己的脚底下哪来的影子?她头皮发麻的弯腰,向自己的影子看去。
那团影子就连接在与皮鞋接触地面的鞋跟上,拖曳得长长的影子如同佝偻的八十岁老男人。影子伸长如爪子般的乾枯胳膊,手指如刀般缓缓的,一寸一寸地慢慢接近著她的脖子。
黎诺依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脑那麼清晰,她竟然清楚的知道,如果等那时根手指头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恐怕也就是她的死期。
不想死!还没有和阿夜结婚,还没有为他生下几个孩子,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
黎诺依的求生欲望膨胀起来,她惊惶的在湖摊上奔跑,想将身后的影子甩掉,可影子怎麼可能甩得掉,依然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黏在她鞋底,爪子依然悄无声息地抓向她的脖子。
「怎麼会这样,冷静,一定要冷静,肯定有办法把影子给弄掉!」黎诺依喘著粗气,她惶恐不安、惊慌失措,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再也跑不动了。她的视线在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中游荡,然后停在了脏兮兮的湖水中。
有人说,没有太阳也是能产生影子的。就算身处在剥夺了视觉、听觉和触觉的绝对黑暗中,也不能让这个世界里的影子消失掉。毕竟人类本身就是个发光体,有光有影,发光体本身的影子依然会被那个东西所利用。
那现在只能让影子远离自己的身体,恐怕逃进水中,是现今为止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游泳时,影子都是贴在游泳池底的,无法和身体接触。
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会如此吗?
黎诺依惊恐的看到,那双爪子离自己白皙的颈脖只剩下不掉两厘米了。也许几十秒后,她就会被那团影子杀掉。
拼,还是不拼?
或许,世界上的大多数单项选择题都只有唯一的答案。黎诺依在那团黑影就要摸到自己时,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我亲眼看到正在诉说著自己人生的黎诺依,在挽著我手臂的情况下,在两秒钟的时间内消失在空气中。
我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就彷佛自己看到过的另一则「人类神秘失踪现象」的资料。
当时是一八九0年的圣诞节夜晚,美国田纳西州的北部,伊利诺州的南贝特市附近。

那次消失的事李奇家中的次子,当时年方二十的奥立佛,而且,奥立佛消失的情况相当富戏剧性,连局外人都会不寒而栗。
当天,李奇家邀请了二十余名亲友,享用一顿丰富而热闹的圣诞大餐。
话说当时,即使美国,像这样的乡下人家上没有装设自来水,家庭用水都是取自於庭院的水井。晚餐过后,客人都回到客厅闲话家常。
正在厨房忙著清理善后的李奇太太发现储水槽里没水了,便换来次子奥立佛,告诉他说:「你去提一些水来。」
奥立佛拎起水桶便往外走。
然后,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哀叫声。
「救救我!救救我!快抓住!救我!」
宾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呼救声震住,大夥儿纷纷朝传来声音的院子奔去,可是,那里已经没有奥立佛的影子了。
从厨房的们到水井之间,可以清楚看到雪上的脚印只到了庭院中间就戞然停止。当然,这证明奥立佛尚未走到水井,也不可能跌落水井而死。
然而,就在人们的上方,依然传来「救命!救命!」的呼救声。大家把头往上仰,可是在微暗的空中,却什麼也没看见。
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一个滚落在地的水桶。叫声忽远忽近,有一段时间似乎是从空中传来,不过不久之后,又归於寂静。年经男孩奥立佛.李奇就这样消失了。
至於在场的二十余人所听到来自空中的奥立佛叫声,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呢?奥立佛清楚地叫著:「抓住。救救我!」这正是问题所在。
在科幻小说里,有所谓的透明人,即是吃了某种特别的药物后,人体就会变为透明,使得一般人无法用肉眼看见,这是欧洲人的想法。
而在中国古代,同样有隐身术这种说法,不过,隐身术并不是使人体消失,而是利用烟雾等障眼法,趁他人疏於注意之际躲到暗处,以达到隐身的效果。
总归一句话,透明人毕竟只是幻想,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可黎诺依的失踪,自始至终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这个故事何其相似。
我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两次了,足足两次,黎诺依都陷入了「鬼拉人」现象,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什麼也做不到。
该死,围绕在她身旁的诡异事件,起因究竟是什麼!
我站起身,不断地在中央公园的那张长椅上绕圈子。
一圈又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无奈地再次坐回长椅上,我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空。深蓝的天幕上那一轮列日照耀著这个疲惫的世界,光天化日下发生的诡异事件,令自己越发地无力。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帮到黎诺依,只能靠她自己了。
看看手腕上的表,指针指向了早晨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她失踪足足过了三分钟。
我强自冷静著,打算在这张长椅附近长期待下去。黎诺依一个小时后出现,我就等一个小时,她半天出现,我就等半天,她半年后出现,我就等半年。现在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只剩下如此而已。
中央公园的炎热下,蝉在柳树上凄厉的嘶叫著,就在我默默等了十多分钟后,恍惚中看到,几米远外的湖边突然冒起了一连串的气泡。我揉了柔眼睛,猛然间,一个女孩从水底蹦了出来,依稀便是黎诺依的模样。
我激动地站起身,果然是黎诺依!她在水面上不断地挣扎著,手无力地划著毫无意义的动作,眼看是筋疲力尽到就要沉了下去……不,不对,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分明看到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使劲的往下拉。
「坚持住!」
我跳下水,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湖水看似很深,其实非常浅,只淹到了我的腰部。眨巴著眼睛,我使劲地向她深下张望,影子还是影子,很普通。难道真的是错觉?
「阿夜。」黎诺依艰难的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煞白,虚脱似的软在我怀中。在晕过去的前几秒,她用迷糊虚弱的声音说道:「影子想杀我。诅咒,那些诅咒,全是从老家传来的。快带我回篱落村……」
篱落村?诅咒来自她的老家?这是怎麼回事?难道黎诺依在失踪的时候,发现了某些关键的东西?她说影子想要杀死她,所谓的影子,是不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一团?
这麼说,我看到的并非错觉?
我试著回忆那团影子的模样,彷佛像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乾瘪的四肢,双手如爪。它似乎想要将黎诺依拉入湖底,将她淹死。
看来谜底,还是需要到她的老家去,才能解开了。我十分痛恨自己刚才的无力,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诅咒了黎诺依的人统统挖出来,让他们不得好死!

第五章 篱落村
篱落村处於一个很荒凉的高山上,离最近的城市大约有三百多公哩,前不挨村后不挨店,但是由於当地盛产一种香料,所以并不算落后。
那种香料就是黎诺依的父母从村子中引出去的,办了厂区提炼出了香精,又将其销售到世界各地。
或许现在许多人用到的高档香水中都含有这样的香料,不过就连我,也只是曾经听闻过那种神秘植物的存在,却根本不清楚它们的模样。
通往黎落村的公路修建得还算不错,全柏油路,一路上都很顺畅。我租了一辆越野车,顺便买了些野营用具以备不时之需。山路很崎岖,虽然只有三百多公里,但是以现再每小时六十公里的平均时速,能在今晚十二点前赶到村子就是万幸了。
虚弱到昏迷的黎诺依职到现在还软软的躺在后座上,我不时担心的回头看看她。虽然从认识到现在,她都表现出自己坚强温柔的一面,可不论怎样,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在不断遭遇到神秘力量的一次又一次袭击后,还是会惊惶,会害怕。
那种针对性的、无影无踪、令人摸不到头脑的力量,确实令我滋生出无力感。
但万事万物总归有它的道理,既然她会被拉入诡异的空间中,那很有可能便是因为未解的缘由。难道篱落村中发生了某些变故,远远不只是黎诺依的爷爷要翘辫子了那麼简单?
我一边开车,一边简单的在脑海里整理著不多的线索。前方的山路在GPS的萤幕上扭曲的像是一团麻花,我不由得再次减速。这里的山路实在太险峻了,就算开车技术颇好的我,也忍不住在一些危险路段上感到头皮发麻。
由於要不断地运送篱落村中的特产,来往货车并不算太少,所以到了路的后半段,路况也不好起来。公路地面稀稀疏疏的出现些许坑陷,让车速再次受到影响。
太阳从头顶已经落到了远处的山脊上,火红的夕阳如同燃烧了一般,透过树叶投射下来,彷佛西边的天际点燃了熊熊烈火,景色非常壮观。
突然,我猛地急刹车,越野车的轮子与地面摩擦著,发出剧烈的声响,最终险之又险的停了下来。
黎诺依的身体因为刹车而抛了下来,撞在前排椅背上。
「呜呜……」她捂著鼻子一边坐起身子,总算是清醒了。
「你睡醒了,身体没问题吧?」我转头关切的问。
「嗯,除了还有些害怕外,倒是没大碍了。」黎诺依对我勉强笑了笑,问道:「干嘛紧急刹车,出事了?」
「确实有些小问题。」我苦笑著朝车窗外努了努嘴。
她顺著我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只见五米外的公路上,一跟粗状的树木断裂开,倒了下来。很巧的事,倒的位置刚好将公路拦腰截断。车是没办法开过去了。
「怎麼会这样!」黎诺依摸著自己还有些发痛的头,打开窗户呼机了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谁知道,你再休息一下,补充点体力。」我将一点吃的东西递给她,然后开门下了车,「我过去看看。」
走到断裂的大树前,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是刻茂盛的杉树,树叶鲜活,应该是刚倒下不久。缓步来到折断的地方,只看了一眼,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树明显不是风吹倒的,也不属於任何自然原因而断裂,从断口处的痕迹看,到处都有暴力破坏的元素。我伸出手摸了摸,断口非常不整齐,彷佛是某种动物用尖锐的牙齿一口一口咬断了这棵树的主干。
眼前的杉树主干直径足足有一米多,是什麼动物能够将它咬断?我的脑海里实在找不出相对应的生物,只好转身向车走去。
横在路上的树木仅仅靠著两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移动的,至少也需要一辆十吨吊车才能将它给移开。还是问问黎诺依,看有没有其他的路绕道吧。

黎诺依托著下巴,思索了半晌,又再次打量了车外,这才道:「绕路的话,我记得似乎确实有一条小道,越野车勉强能开过去。」
「那条路有危险?」我看著她,「不然干嘛支支吾吾。」
「危险倒是没有,只是有些不好的回忆罢了。」黎诺依摇头,表清有些落寞。
她指著不远处的地面,「往回开一公里左右,应该能找到那条小路。我们动作快点,天黑了,走山路十分危险。」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差一刻六点,离天空黑尽只剩下两个小时而已。

在狭窄的公路上转弯,我们俩向回开了一千多米,如果不是黎诺依的指引,我根本找不到那条早已被荒草和灌木填塞住的小路。
无奈地再次下车,我从野营套件中拿出一把工兵铲,三下五除二的将堵了路面的杂草和低矮灌木砍掉,眼前终於露出了一条宽不足两米半的颠簸土路来。如同黎诺依所说,还真的只能是越野车才能通过。
看来要想再午夜十二点前到达她的老家,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我悲观的想著。
车缓缓的开进了土路中,黎诺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没有和我说话,只是一直呆呆的看著车外的风景。
两旁的树枝不断的刮在车壳上,将越野车的外漆刮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萝卜丝,幸好是租来的车,赔偿费还能算在老男人的头上。如果是自己的车,不知道会心痛成什麼样!
土路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著,完全看不出尽头。我们翻过几个陡峭的坡道后,开始逐渐向下走。不知过了多久,路总算是略为平整了一点。
抬头看看天,夕阳燃尽,月牙从对面的山脊爬了起来,是下弦月。黯淡的月光普洒在丛林里,让人心理堵得慌。
已经快九点了。
「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去?」
我问后座上的黎诺依,车灯映照下,丛林中所有的树木彷佛都狰狞著乾枯的爪子,富有攻击性。就彷佛进入的异域似的。
「大概还要四个多小时吧,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是比上边公路近得多。」黎诺依叹了口气,「说起来,上一次回老家,都是国中时候了。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就溜掉了五个多年头。」
「你现在的语气好像老太婆哦。」我摇头,不由得笑了出来。
「老太婆这个词不好听,如果某人把中间的那个『太』字给忽略掉,本小姐肯定会非常高兴。」黎诺依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都有力气耍贫嘴了。
我被她的话给哽住,不知道该怎麼回答。人的内心通常都很复杂,特别是涉及到感情的状况下。说实话,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心,究竟对她,又或者对守护女,到底是怎麼样的情感,怎样的想法。
想不通的事情就会逃避,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感情果然能令这世界上无论聪明与否的人失去原本的准则观念。
见我沉默,黎诺依悠悠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车内又恢复了不久前的寂静。
车外一如异域的景象不断重复著,我装作聚精会神的开车,心却乱得乱七八糟。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於,我在一次猛地踩下了刹车。
黎诺依险些又撞到鼻子,她从后座上伸出脑袋,问道:「前边的路又堵了?」
「轮胎爆了。」我苦笑,走了下去。
登山鞋踩在地面上感觉软软的,脚下的路面不知道积累了多厚的腐烂树叶。越野车的右后轮已经蔫嗒嗒的耷拉了下来,幸好车速并不快,否则光是爆胎,恐怕都会弄成车毁人亡的局面。

我走到泄气的轮胎前检查了一番,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让车爆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几根翠绿色的刺,这些次足足有十多厘米长,并分人造物,更像是某种植物上生长出来的玩意儿。
绿刺深深的刺入了轮胎的外层,现今流行的空心胎竟然连防爆机制都还没启动,便被割出了厚厚的一条伤口,整个轮胎估计是废掉了。
我用手指抓住一根次想要将它从轮胎中拔出来,不论花多大的气力都没有成功,於是只好上车拿了钳子,用尽气力,好不容易才弄出了一根。
我将那根刺凑到眼前观察,只见刺的前端躯干居然密密麻麻的长著倒刺,在灯光的照耀下,竟然泛出冷冷的逼人光芒。根本不需要太多判断,就能清楚的知道那些倒刺究竟有多麼的锋利。
黎诺依探出头来,打量著我手中的东西,突然「咦」了一声:「这玩意儿,貌似有些眼熟。」
「你认识?」
我随手递过去,一没注意让刺碰到了车身,顿时一股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越野车的金属车身上立刻划出了密密麻麻的痕迹。那些倒刺不但画破了漆面,还将铁皮也弄出了划痕这坚硬和锋利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黎诺依见状,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翠绿长刺从我的手上接过去,打量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乍一看我还以为是篱落的刺,不过哪有长这麼长的,根本不可能嘛。一定是我弄错了!」
「篱落?就是你们村的特产?」我颇为好奇的问,「难道那植物也有刺?」
「那是一种灌木,不到一米高,浑身都是小刺,就和眼前的刺一般模样,只是很小。大概只有这麼丁点。」黎诺依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比划出一个大约一厘米左右的距离。
而我在脑海中思索后,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所认识的植物里,确实有许多植物的刺都长得比眼前的长得多,可没有一个长了那麼多倒刺还坚硬锋利无比的。手里的刺已经称得上凶器了,无须检测,肯定硬度比铁还要大。
我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发现有植物上长了这些刺,况且周围都是阔叶林,还没有高到只能存活针叶林的海拔。那些刺就彷佛是从地上长出来似的,完全循不到缘由。
没多久我便放弃了。
「不论怎样,收起来寄给疯子叔叔。那家伙肯定会感兴趣!」我找了条毛巾,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刺包了起来,然后用袋子装好。
疯子叔叔是夜家旁系的人,出名的花木狂,现在是某个著名农业大学的教授。打小受到他毒害的我,从他身上学会了许多花木的知识。
那老头子虽然长得不怎麼样,不过生了个女儿倒是很漂亮。夜雨欣不知道现在活得好不好,听说考进了她老爸的大学,祝她早日脱离魔爪吧。
我一边恶意的想著有的没的,一边拿出备用轮胎和千斤顶。
再柔软的路面上换轮胎是一种折磨身心的体力活好不容易找了几块映一点的石头当作地基,将备胎给换上后月量已经悬挂到了中央,快要午夜十一点了。
修好了车再次向前行驶,这次我更加小心翼翼,免得备胎也给弄坏掉,那我俩肯定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背著行李步行进村了。
还好,忧心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出现,地上也没在遭遇那种莫名的怪刺。折腾到过了凌晨三点,就在我们的骨头都要被路给颠跛散架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总算是穿过去树林了!

眼前是一个浅丘,坐落在山谷中,朦胧的夜色里显得特别神秘。
浅丘上的人家星星点点的亮著灯,远远的灯光彷佛菜地理的萤火虫,幽远空灵,如同世外桃源。梯田一层一叠静伏在黑暗中,黯淡的月光照射下,隐约能瞧见地里种植著密密麻麻低矮的圆形灌木。

「没想到你老家这麼漂亮!」我赞叹著。
黎诺依摇摇头,「漂亮有什麼用,以前篱落村是方圆几百里最穷的地方,女孩子拼命的想要嫁出去,男孩子很难找到老婆,村里一片混乱。」
「幸好老天有眼,我老爸从外地读书回来,偶然发现了篱落,这种村子里遍地都是的植物里面包含著经济效益,整个村子才在分崩离析中得救,最后变得富裕起来。」
这温婉聪颖的女孩叹气总结道:「所以说很多时候,钱,才是最美的东西。别看老家风景挺美的,可里边的人早就没了良心。为了多霸占一亩地,很多人都能把礼义廉耻丢掉,什麼龌龊、匪夷所思的手段都能使上!」
「或许正是因为你老家的人从前穷怕了,所以才更加想把现在的生活抓在手上。」我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外界的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人类,不论在哪哩,都履行著同样的行为准则。无关对错,纯粹是优胜裂汰的本能。
「好啦,不说郁闷的事情了。」黎诺依的观点显然和我不同,但她不愿意和我争论,於是主动放弃了话题。她指著不远处的水泥路说:「顺著那条道路就能直通到我家的宅子前,我们走吧。」
「嗯。」
我点点头,驱车从泥路上驶上了水泥路,总算不用在颠簸了。
蜿蜒的两线车道在浅丘上如同蚯蚓一般弯曲延伸,路边不时能看到许多古色古香的房子,房子很新,明显是这几年富裕后建起来的。
开了没多久,路的尽头露出了一片大宅子,是钢筋水泥搭建起来的建筑群落,不高,但十分气派,仿古风格令人觉得十分威严。
「这就是本家。」越是靠近那片宅子,黎诺依越是显得心事重重。
「你在害怕?」我不动声色的问。
「有阿夜你在身旁,我怎麼会害怕。只是这地方,给我的记忆都不太美好。」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软软的手掌有些冷。
我略微担心的降低了车速,那片大宅在微弱的月光中,泛出一种灰暗的光芒,彷佛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一般,没有来由的,我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就彷佛那些宅子有了生命般,正在吞噬著周围的黑暗。
错觉吧!
快要到大门前,黎诺依总算是将心情平复了下来。毕竟也是遇到过大风大浪的角色,经历过多次的生死折磨,她从遇到我到现在,气质变了许多,整个人流露出清冷神色,眼神淡淡的看著不远处的大宅,面无表情。
「嗯,现在总算从你身上看到一个继承了大公司的现任总裁气势了。」我赞赏地打趣道。
黎诺依娇嗔的看了我一眼,「讨厌,人家好不容易才装成现在的模样,不准让我破功。」
我笑著摇了摇头,车总算在门前停了下来。大宅的门足足有三米高,四米多宽,门两旁延伸著不知道多长的高大围墙。
按了按喇叭,并没有人出来开门。
「你这样不行的,把车开到右边的石狮子去。」黎诺依吩咐道。
「开过去干嘛?难道有钥匙藏在狮子嘴里!」我疑惑道。
「开过去你就知道了。」她的眼神里藏著笑意,明显是有整人的打算。
我挠了挠脑袋,听话的将车开了过去。
大门口有两个雄伟的石头狮子,雕琢的十分精美生动,一看就知道花了大价钱请名雕刻师雕刻的。车停在右狮子旁后,黎诺依做了一件让我险些惊掉眼珠子的事。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卡片,然后插进了狮子的口中。没过几秒,石狮子的眼睛就闪过几道绿光,头部发出轻微的「呜呜」读卡声,随机不远出的大门便传来电机启动的声响,缓缓的向左右两侧开启。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许久都没言语。
黎诺依得意的笑了起来,「现在都是现代化的时代了,这宅子翻修的时候可是添加了许多高科技元素,别以为在深山里就一定要与世隔绝喔。嘻嘻,阿夜,你吃惊的样子果然很可爱。」
这个女孩,绝对是故意的、有预谋的想要看我出糗。我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请进,欢迎来到黎家本宅。」黎诺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袭过来,她柔软的小嘴在我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捂著通红的脸颊,雀跃著喊道:「没有守护女跟著实在太好了。人家早就想这麼干的咧,嘻嘻。」
我再次目瞪口呆,基本呈现了石化状态。我承认自己跟不上眼前女孩的思维。完了,黎诺依在加拿大的时候,肯定被死女人林芷颜给带坏了,原本那麼恬静,那麼温婉的女孩,现在的行为准则居然也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看,看什麼看。」黎诺依的脸颊在我呆滞的眼神下越发地娇红,她嘟起嘴,微微扬起下巴。
「难道阿夜你还想亲回来?人家倒是不介意。」
我一眨不眨的看了她许久,实在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加拿大时候的温婉、小女人的模样,现在回到本家后,一边害怕一边又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了莫大了勇气。难道后者才是她真实的性格?从前的温柔可人全是在守护女的压迫下表现出来的假象?
头痛!完全就无法喘测嘛!
「快开进去,门马上就要关了。」
黎诺依突然惊呼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维。
只见不远处大开的门果然在以缓慢的速度关闭。我下意识的踩著油门,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厚厚的金属大门在身后重重的闭合在一起,如同野兽合拢的牙齿般。我向前看了看,如同外边的观察,这片大宅中果然有许多建筑物,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修筑。这条路笔直过去,藉著车灯,勉强能看到一片树林,应该是类似小花园一般的休闲场所。
「一直走就有个停车场,我们先把车停在花园里。行李也不用急著拿,等看看形势后再说。」黎诺依的眼神里滑过一丝怀念。
我依言往前开,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型停车场,里边已经停了二十多辆车,全是名贵车种,最差的也是宾士、BMW那类型的,贵的居然有蓝宝坚尼限量版。相比之下,我俩停在角落的越野车实在寒碜的够呛。
「你家够有钱的,看来做香精果然能暴发。」我感叹著。
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挣,果不其然,一种独特的香精,居然能将财富积累到如此的程度。
黎诺依没有笑,语气略微落寞:「公司在父母死前就已经上市了,本家几乎人手多多少少掌握著公司的股票。」
「他们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穷苦农民便成了富豪以及暴发户,每天除了在电脑上看股票,就是勾心斗角,想多站点田地,想把公司弄到自己名下,只是大伯父夫妻俩干的最露骨罢了。」
「整个大宅里的人,除了爷爷外,恐怕没有一个人真的会关心我。他们只会关心我什麼时候死,遗产能不能落到他们脑袋上。」
她淡淡的语气里透露著莫大的悲哀,我现在才知道,这个柔弱的女孩一直承受著怎样的庞大压力。或许赖在加拿大,不光是想和我待在一起,更多的侍卫了逃避家族中的种种矛盾吧。
我轻轻的搂住她的身体,黎诺依感受到我的温度,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阿夜很能带给人安全感呢,怪不得一直以来,都不断有女孩喜欢你。」她微笑著,拉上了我的手,「走吧。爷爷恐怕等不及要看『孙女婿』了!」
她将「孙女婿」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银铃般的笑声划破了死气沉沉的夜色,不断在夜空中回荡。
我被她紧紧地拉著手,绕过中心停车场,朝著北方的建筑群走去。

第六章 序幕
前文曾提及过,这个宅群应该是最近十年才修建起来的。真的走起来后才发现,里边庞大的要命,估计修建时耗资不菲。一路上看不到任何人,如同进门时那样,通往北方也只有一条双行道,笔直,路旁栽满了柳树,只是两旁的路灯都没亮免得到处都很昏暗。
四周一片寂静,唯一能指明方向的东西,除了头顶的月亮,就只剩下遥远的东南西北四方建筑物了。而北面建筑在现在的夜晚,显得特别亮。
「我们要到爷爷住的老宅,那裏一般除了佣人,就剩他了。说起来,整个本家,屋子没有翻修的地方,也只有爷爷住的宅院了。」黎诺依心不在焉地介绍著。
「毕竟是远离城镇的乡下地方,就算有钱,电压以及电源输送问题也不是太容易解决,所以本家的路灯基本上是不开的。家里年轻一辈早就到外边逍遥了,没大事都不爱回来。」
我边走边问:「你也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吧?」
「五年多吧。说实话,要不是爷爷病危,我根本不愿意回来。」黎诺依语气低沉,「黎家,现在只有爷爷还会关心我,所以不论真假,我都要来看看。」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黎诺依,总觉得她身上有许多东西和我相同。
从小我没母亲,而她失去了父母;都有一个遥远的不愿意回去的本家;都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不一样的是,我讨厌的只是本家的规则以及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但不论是爷爷还是父亲,以及那些伯父伯母们都对我还是热情的。
可黎诺依的亲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只剩下了生命垂危的爷爷。不!其实我早就猜测到了,或许在她心中,爷爷的病危实际上是本家亲戚设下的一个陷阱,又一个让她不得不回来,然后挖空心思从她手中夺走公司的陷阱。
所以她才会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一旦亲戚想要伤害你的时候,会比陌生人更可怕,他们了解你的一切,懂得怎麼去攻击你的弱点,懂得怎样任你放弃。
我默默不语,只是将她抓住我的手紧了紧。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在这种家族争斗中没有丝毫的立场。不过真有人没长脑子伤害到了她,我也不介意敎敎那些人,什麼叫比死还可怕。
终於,黎诺依爷爷的宅院近在咫尺。大门大开著,隐隐约约从中飘出了许多人的私语声。这果然是个老宅院,墙上爬满了青苔以及破败的古旧砖瓦,而屋顶长著厚厚的杂草,无须辨别,就能看出悠长的历史味道。
黎诺依停下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再次向前迈出步履,在脸上露出笑容,边走边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房里的私语猛地停置了,屋内一片死寂。黎诺依在次停下脚步,我站在她身旁,不知道该朝里走还是该朝外溜。不久后,院里正对面的房间中走出了一大群穿著华丽、珠光宝气的中年男女,应该都是她的远近亲戚。
「唉哟,小诺依回来了。」左手边一个至少有五十多岁,脸上爬满沟渠,肥胖无比的女人一边笑得很假,一边装著亲热地挪动身体想要扑过来。
黎诺依也笑著,不动声色地移形换影,躲开了那个恶心的怀抱,「二姑姑,您还是一样的心宽体胖啊。二伯父还好吗?」
「那死鬼好得很,现在都不知道在跟哪只狐狸精鬼混呢。」
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推开她,也走了过来,「诺依,回来得正好。老头子一直没有咽气,就像等到你回来,看他最后一眼。」
「三伯父,您好。」黎诺依礼貌的弯了弯腰。
「小诺依,怎麼不喊我?难道是外面花天酒地多了,我们这些小人物都不认识了?」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冒了出来,又是个打扮得希奇古怪、花里胡哨的老女人。她看著黎诺依的脸,眼神里的色彩千滋百味。

「哪会呢,就算小姑姑化成了灰,我都认识呢。」黎诺依笑意丝毫不减。
「你,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会说话!」她的小姑姑气得差些哽气,愤恨地看了黎诺依一眼,转身走掉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让开点,不要把路给堵住。老头子就剩一口气吊著,医生都说他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还是先让诺依去看他最后一面吧。」中间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口了,他笑眯眯的看著黎诺依,冲她微微点头。
黎诺依回了个礼,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跟她朝屋里走。
「那个人是谁?」我暗自打量著中间那男人,总觉得他在那群遗老遗少中有很大的威望,而且貌似对黎诺依也不错。
「他不是本家的人,是入赘的,小姑姑的老公,好像叫做吴盛泽。别看他进了这个家才六年,可是人颇有些手段,弄得一家上下服服贴贴的,许多人都听他的话。」
「现在篱落村有至少三分之一的田地,有以租赁的方式被她弄到了手心里。这个人表面对所有人都好,为人圆滑,而且很仗义,可我,就是不喜欢他。」黎诺依小声解释著。
我「嗯」了一声,又看了那叫做吴盛泽的男人几眼。那中年男子见我在哪量他,咧开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怎麼看都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不过黎诺依的话也有道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是将他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似乎这一次的探亲之旅,并没有那麼顺利。或许黎诺依爷爷的病危,会带来新一轮的权力交替漩涡,而那正是除了黎诺依外,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我和黎诺依走进古旧的桃屋,向右转,来到了卧室中。这个不大的地方带著十多个年轻人,有八个人围了两桌牌正打得欢畅,见我俩进来,招呼也懒得打。
「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想介绍,也没介绍的必要。」黎诺依低声说。
只见房间一角的床上,躺著一个老人,已经发黑的棉被盖著他扣楼的身躯,他沟渠遍布的脸上偶尔流露出意思痛苦的表情。他睁大著污浊的双眼,那对眼珠子直愣愣的望著天花板,一眨不眨。
不知为何,我居然能从老人的眼中读出一种极端的心绪,恐惧?对,一定是恐惧!
他,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段里,究竟在恐惧些什麼?我无法得知。
黎诺依看著那个老人,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爷爷,我回来了。」
她扑了过去,抽泣著,抱著老人乾枯的胳膊。
那个老人身旁有几个护士在照顾著,其中一人说:「我们刚给老爷子打了两剂强心针,他已经撑不住了。有话快点说。」
我皱了下眉头,这护士是怎麼说话的?
或许是听到了黎诺依的呼唤,他的爷爷终於有了点反应。老爷子巍巍颤颤地抓住了她的手,缓慢的转过头来,似乎想用混浊的眼珠看清楚自己孙女的模样。
「你,回、回来就好。」老爷子的语气模糊不清,似乎每说一字都在消耗生命能量。
「爷爷,对不起,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陪您。」黎诺依一边掉眼泪,一边抚摸著老爷子乾瘪的手臂,「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老爷子吃力的转动眼珠,看向一旁的我:「他,就,就是?」
我看了黎诺依一眼,然后十分配合的抓住了老爷子的右手,诚挚的道:「我就是您的孙女婿,爷爷。」
听到我说的话,老爷子的身体里猛然间产生了一股莫大的力气,他彷佛在燃烧剩余的生命力,他用尽力气抓住的胳膊,「我,这辈子,最放心不下,我的孙女。你,要,保护,好,她。」


「我会的。」我被他的巨力捏得冷汗都要冒了下来。
「保护她,黎家,只有她有,一线,希望。」老爷子意识模糊起来,就连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他颓然的放开手,苍白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呼吸逐渐低沉压抑,最后彻底地停止了。
黎诺依感觉到老爷子的手无力地垂落,撕心裂肺地喊道:「护士,急救,快救救我爷爷。」
床边的护士连忙过来查探情况,急救了一阵子后,最后摇了摇头,「节哀顺变吧,黎老爷子已经走了。」
「怎麼会!怎麼会!」黎诺依呆呆的坐在床边,悲伤到了极点,就连哭也失去了力气。
听到了死讯,黎家人全都涌进了卧室哩,只有几个女人假惺惺地哭了几声,眼泪也没有掉落一滴。男人们哄笑著开始准备起葬礼的东西,一件一件的物品从老宅外被抬了进来,摆放到了桃屋中。
没有人注意道,就算是死,黎老爷子的右手依然死死的紧抓著我。我费力的将手抽了出来,思维非常的乱。
他在临死前说,只有黎诺依才有一线希望!这究竟是什麼意思?古语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有传说,将死的人,在死前的一刹那,会看透许多生前看不清的东西。
难道黎老爷子预见到,黎家,会有某种颠覆性的劫难吗?
最近几天,黎诺依频繁被拉入恐怖的空间里,她隐约觉得自己被诅咒了。而诅咒的来源,就是她的老家篱落村。遗言,难道和那个所谓的诅咒有所关联?
由於线索太少,我实在里不出头绪。
黎诺依伤心的依然呆坐著,没哭,面无表情。我轻轻搂住她,扶著她来到院子里。屋外的冷风一吹,她清醒了,她抱著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不知何时,从屋里传来哀乐声。有人从我俩旁来来往往,忙碌著。
「哭出来,好受了点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低了八度,亲人的离世确实很痛苦,但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的。黎诺依聪明理智,自然清楚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麼。
她悲伤了一阵子,最终擦乾了眼泪,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看我,「进去吧,有得忙了。」
这句话充满了深意和无奈。
我微微一点头。和她再次回到了桃屋。
屋里已经来了一大堆的村民,他们将黎家老爷子的尸身换上寿衣,将一口不知道有多久历史,看起来十分古旧的棺材抬到了屋子正中央。
浑身穿著白色寿衣的黎老爷子脸上盖著一块白色麻布,被抬进了棺材中,棺盖放在不远处。过了不久,从院子外走进了一个中年人,他带著黎家的遗老遗少在院里到处走,掐著手指不知道在算什麼。
「他是黎落村唯一的阴阳,村子所有的嫁娶丧葬都要请他。」黎诺依见我在打量那男人,立刻解释道。
所谓的阴阳,是西部农村非常普遍的一种特殊职业称呼。
干这行的人要对易经八卦十分熟悉,迷信地区的人认为日期很重要,对的日子不论是嫁娶或者埋葬都会给后人带来吉利,但在错误的时候结婚又或举行葬礼,都是忌讳的,这会引来家庭不合以及灾难,所以就需要阴阳了。
阴阳会告诉你,你应该在哪个月的哪天结婚,也会告诉你,死人应该在家里摆几天,应该在哪天烧才会福泽后代。
篱落村的阴阳和外界的不同,我好奇的看著他到处走,似乎在勘探著什麼。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阴阳大手一挥,吊著嗓音喊道:「上白表。」

刚叫完,就有黎家人双手捧上了厚厚一叠的白色草纸。阴阳用剪刀将那堆白纸裁制成长条形,然后分给众人,「老爷子的亲戚全都拿一点回去,将所有门窗封住,免得黎老爷子回魂的时候闯进来。这个宅子,除了寝室,也全都封掉。」
黎家请来帮忙的村人立刻拿起白纸用浆糊贴在窗户和门上,远远看去,彷佛是准备折迁一般,到处都打了白色的叉。
这种风俗在我国西部也很普遍,倒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桃屋里那口棺材让我有些感觉意外。一般老人去世,都会用新棺材,睡老棺材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出我的疑惑,黎诺伊又解释道:「那口棺材在黎家一直遗留到现在,已经说不清有多少年。家里有长辈去世后,都是放在那棺材里边,这算是黎家的独特风俗习惯吧。」
她的眼神接触到棺材里爷爷的尸体,不由得又想哭。
我轻轻一拍她的背脊,安慰道:「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
「嗯。」她的头在我的胸口一靠就离开了,「谢谢。」
「份内的事情,你我啥关系,不需要说谢。」我耸了耸肩膀。
「那,要不要今晚把未婚夫的位置坐实呢?」她用红肿的眼睛做出了千娇百媚的眼神。
我被哽住了,慌乱的推卸著:「啊,这个,哈哈,不太好吧,毕竟你爷爷才刚去。」
黎诺依「噗嗤」一声笑出来,很有梨花带雨的韵味,「傻瓜,骗你的,现在我哪有那种心情。走吧,去给爷爷烧点纸钱。说实话,他生前没过什麼好日子,就算有钱了,依然早晚种地,过著从前的辛苦生活。」
正说著,就有个大婶走了过来,她手里拿著两条白色麻布:「哎哟,黎侄女,这位是你未婚夫吧?来来,把孝布给戴上。」
说起来自从我进黎家后,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忽略我的存在,没人招呼我,没人提及我,彷佛黎诺依身旁的我只是一团空气罢了。这时候被人注意到,还真有些不习惯。
「谢谢。」黎诺依冲我眨眨眼,她从那大婶手里接过白布,温婉的替我系在额头上,细心的整理了一番,又退后几步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笑起来,那副模样完全像个替准备出门工作的老公系上领带的幸福主妇。
周围有许多的视线在暗暗观察著我俩的一举一动。我不动声色的露出笑意,看著她系上自己的孝布后,意味深长的回看我,所有的意思,都在一笑一回中尽在不言中。
我心里却是在苦笑,什麼时候,自己和她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几乎不用说话便能清楚对方的意思了?本不想将她拖入自己的危险生活的,没想到才一回头的工夫,才发现她早已经泥足身陷了。
我俩走到棺材前,在一口刚拿来摆在桃屋外的铁锅里烧然了纸钱。渐渐被火焰吞噬的纸钱在热空气的作用下,灰烬纷飞,升空,向著黑夜深处飞去。
「总觉得我俩和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我压低声音。
「不单纯被冷落的问题。死的是你的爷爷,可所有亲戚都像把你当作了外人看,葬礼上的一切,没有任何人给你打过招呼,也没人过来告诉我们流程。」对此,我确实颇有微词。
「习惯了就好。这些都是我的好亲戚们的惺惺作态。」
黎诺依冷笑著,「爷爷名下有大量篱落村的田地,都是我爸替他购置的。根据以前的协议,爷爷死后,他的土地就应该归我所有,不过恐怕大多数亲戚都不会提那份协议,更不愿意看到我得到那份土地。」
「现在我的股权占了公司的百分之五十一,有了爷爷的土地后,股份将暴涨到六十三,地位会更稳固。」
她面无表情,语气越发地冷了,「对亲戚而言,这可不是喜闻乐见的事情,恐怕不需要等到爷爷尸骨寒掉,他们就要发难了。」
所谓亲戚,大概也就是这麼回事,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富贵家族的亲戚,特别是在家族企业里,争权夺势不亚於一场宫廷战争,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要做到黎诺依这些亲戚一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掩饰,赤裸裸的将自己的目的表现於脸上的,还真是令我无法适从。
我挠了挠脑袋,正想发表点感慨,不远处的阴阳再次吊著嗓子,用彷如太监一般的尖锐声音喊了起来:「黎家人往我这边**,现在来选尾女了。」

第七章 尾女
忙碌以及不忙碌的黎家人,不约而同的一愣,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阴阳的方向走去。老一辈的脸上甚至浮现出程度不同的恐惧。
黎诺依也大为惊讶,「怎麼会选尾女!」
「什麼是尾女?」我好奇的问,这个词就算是对民俗学颇有研究的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尾女是一种忌讳,只有在篱落村的老年人非正常死亡时,才会从他的亲戚里选出一个尾女。出殡时,尾女要和棺材坐在一起,和尸体一同抬到下葬的地方。」黎诺依心不在焉的解释著。
「你的爷爷是非正常死亡?」我皱著眉头。
我俩都亲眼看到黎老爷子去世的,虽然他临死时精神状态很亢奋,可不论怎麼判断,也属於自然死的范畴才对。
「为什麼要选尾女?老头子嗝屁的时候全都在场,死的在正常不过了。」显然,疑惑的不止我一个。其中黎诺依的三伯父就不解地冲阴阳喊道,表情十分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在恐惧些什麼?我将黎家遗老遗少的表情一个一个的观察过去,竟发现老一辈的人大多都流露出害怕的情绪来。
阴阳不温不火的道:「最近篱落村发生了些什麼,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解释了。」
这句话顿时让所有反对以及疑惑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多数人都沉默下来,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眯著眼睛,脑袋不停的分析著这番对话。最近的篱落村肯定发生了些怪事,不但和黎老爷子的死有关,而且会令村里人惶恐。至於黎诺依身上的诅咒,也是近期发生的,会不会和阴阳口中的某些事情有联系呢?
「一定要选尾女的话,那就选吧。」三伯父颓然的低下头,嘴里一直都在咕哝些什麼。
二姑姑突地眼睛一亮,「尾女似乎都要儿女辈以下,没有结婚的年轻女子吧?可惜了,我家只有儿子。」
「对啊,真可惜了,我家女儿已经嫁人了,其实当尾女还是很尽孝心的事情。」听到二姑姑的话,又使一群人不符条件的人如释重负。
「太小了也不行,不懂事,恐怕会把好好的葬礼仪式弄得一团糟。」另一群人见势,立刻撇清条件。
许多人就这麼起哄著,说著说著,不约而同的向黎诺依看过来。
「孙女辈里边,似乎就只有诺依符合条件了。」三伯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得意的表情溢於言表。
黎诺依脸色一变,将我的手抓得更紧了,「我已经结婚了。」
她指了指我,「其实我和阿夜在回来前就在加拿大登记过,夫妻间什麼事情也都做过。我不纯洁了,我已经为人妻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了这番令人羞耻的假话。
「没有在老家办过婚礼,就不能算结婚。」三姑姑摆摆手,以不容抗拒的讨厌语气说,「老头子最疼爱的就是你,他死了让你做点牺牲都不行。现在的年轻人,简直是太没道德、太没有良心了。」
「我!」黎诺依的言语就算在灵巧,也被她这番话给哽得没了声音。百善孝为先,被亲人用大义给压下来确实难以辩解。特别是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有意整你的情况下。
「这样不太好吧。」总算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是那个上门女婿吴盛泽,他摸了摸后脑勺,还是那份憨厚的模样。
「不论怎麼说,既然小侄女已经结婚了,而且她本人也不愿意,就不要在强人所难了。我女儿虽然才六岁,不过还算听话,就让她当一次尾女,尽点孝心吧。」
这番话说的有情有理,但是却将黎诺依的所有拒绝空间给封杀了,如果真让吴盛泽的女儿做了尾女,恐怕整个篱落村的人在背后会用口水闲话将黎诺依说得没办法做人。

在这个股份一直都和土地挂钩的地方,失去了当地农民的支持,就等於失去了公司的份额,没想到那看似憨厚老实的吴盛泽,居然那麼恶毒。
「算了,还是我来当尾女吧。黎家小一辈里,确实只有我才能胜任。」黎诺依颓然的摆摆手,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
阴阳顺势接过了话:「那好,既然尾女已经确定了,我们现在来分配守夜时间,以及确认下葬的日期。」
他拿出刚画出来的黄道吉凶图,在桌子上铺开:「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黎老爷子的尸体要等到六天后才能埋葬。守夜的话,先从儿子代开始,明晚是孙子辈。每个辈分一天,大家轮流著守,直到尸体埋下去为止。至於沫沫、灰灰、尘尘那些辈分,由於年龄太小,就不参与了。」
沫沫、灰灰、尘尘是南方一些地区特有的辈分称呼,孙子辈的儿女叫沫沫,沫沫的儿女叫灰灰,灰灰的儿女叫尘尘。
黎老爷子去世的年龄并不算大,有一些「沫沫」的小辈年龄还小,根本不懂得葬礼是什麼,也确实不适合派去守夜。
收起自己的行当,阴阳似乎准备离开。
「就这样,明天早晨七点我再过来。除了今晚守夜的人,其他闲杂人等都散了吧。阳气太旺,会让老爷子的魂魄不敢回来的。」
除了黎老爷子的儿子女儿那些人,其余人都依言离开了,偌大的庭院从原本的热闹中解脱开,显得极为冷清压抑。
我们也走出了老爷子的旧宅院,站在不远处,望著周围的黑暗,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们今晚在哪住?」我问。
黎诺依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我,「父母在这里有一处宅子,自从他们死后我就再没回去过了。现在,也不想回去,冷冰冰的,这里所有的一切,人,包刮建筑,都令我厌恶。」
「那我们去车上勉强过一夜吧。」对那种心情,我很能了解。毕竟,自己和她在某些方面其实是同一人。
「那睡著多不舒服。」她略一思考,精神雀跃起来,「你不是带了野营装备来嘛?我们在中间的树林里搭帐蓬吧。这辈子还从来没睡过帐蓬,一定很有趣。」
「行。」我答应了。默默的看著这个坚强的女孩强打精神,努力为著自己的命运抗争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痛。
我俩走到越野车前,将野营用具卸下来,背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她坐在野营垫上吃著带来的零食,我利索熟练的把足够容纳四个人的巨大帐篷搭建起来,又捡来估树枝,点燃了一堆营火。
野营的气氛顿时便了出来。
「阿夜,累了一整天,要不要吃点宵夜?」红光映照在脸上,黎诺依漂亮的脸庞随著火焰一明一暗。她那湖水般的双眼一闪一闪犹如天上的繁星,就那样恬静的望著我,轻声问道。
这时候我才发现,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除了些没营养的零食,还真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於是点头,「确实有些饿了,睡觉之前,吃点东西也不错。」
「我给你做。车上还有些真空包装的蔬菜和肉类,足够了。」黎诺依高兴地点头,她在火上架起锅,倒了些矿泉水进去煮,然后又翻出食物来准备处理。
我坐在火堆旁,一边看著她忙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篱落村所谓的尾女应该没那麼简单吧?为什麼谁都不愿意做?对於此,你是不是有东西瞒著我?」
黎诺依正忙上忙下的手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笑得很不自然,「哪有,尾女没什麼大不了,谁都不愿意做,只是觉得不吉利罢了。」
「真的?」我看著她,直到她满脸通红的将头低了下去。

「真的!」她颔首,却还是固执的不愿意说实话。
「算了,迟早我会知道的。」我没有再追问,拿起一瓶啤酒朝著肚子里猛灌了几口。简单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泡面里煮了些蔬菜和肉类,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饭,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四点一刻,折腾了那麼久,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可真的算一算,也不过才一个小时而已。人的生死,其实没想像中的那麼复杂。
自己死后,也会那样吗?勾心斗角的儿女后代们露出虚假的悲伤嘴脸,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黎诺依这一代的孙辈们,根本不会替老人的死亡伤心哪怕一秒,他们只关心遗产以及自己的既得利益。
有这样一群子孙,从某方面而言,黎家老爷子的死,或许是解脱也说不定。
搭建起来的宿营帐篷很大,一左一右有两个房间,中间还带著个小客厅。我将睡衣甩进去,吩咐黎诺依进右边休息。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不论怎麼也要睡上一觉恢复精力。况且在篱落村里,有许多我在意的事情需要调查。
她看了我一眼,温顺的拉开拉链,钻了进去。
我熄灭了营火后,将手中的啤酒喝完,看著繁星满布的夜空发呆。
这里远离城市,没有污染,天幕上的星星彷佛没有空隙一般,非常美丽。树林里微风吹过,冰冷的空气带来的是一丝困意。在这个空气清香甜美的地方,本应该心情舒畅的,可我的心却一直都很压抑,自从来了这里后,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黑暗的深处,似乎一直有东西在窥视著我俩,不,看的应该只有黎诺依她而已。只是一惯处於危险的我,直觉到了些微的迹象。难道,那就是她身上所谓诅咒的来源?还有尾女,这个角色扮演也令我十分在意。
路上那根无坚不摧的植物倒刺,明显是有人丢在地上的。如果碾过去的不是车,而是人的话,那会怎样?一想到这里我就打了个寒颤。恐怕十多厘米的长度,会直接从脚掌刺入深处,拔都拔不出来。
这一切,更像是个阴谋,一个局。布局的人或许不是针对黎诺依,但已经确确实时的将她给牵连了进来。
头痛啊,回到了老家后,黎诺依温婉的性格也改变了许多,至少我猜测不出她的行为了。
坐在外边几分钟,我想了很多。最后觉得外边实在太冷,这才进了帐篷里。将外帐关好,缩入睡袋。还没等睡著,就听见拉链拉开的声响。
黑暗中,我看到黎诺依缩手缩脚的走进了我的帐蓬,穿著睡衣,手里还抱著睡袋。
「还没睡?」我突然开口问。
她被吓了一大跳,尴尬地发出傻笑声:「我,我怕。所以,所以。人家,这就出去。」
说完她就想溜掉。
我笑了笑,轻轻拍著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吧。」
「真的?」她的语气里透著惊喜。
「就今晚而已,可不要告诉守护女哦。」亲戚的挤压以及亲人的离世,肯定让现在的黎诺依特别脆弱。今晚,我少有的心软起来。
「嗯,死都不告诉她。」黎诺依兴奋地钻进了我的睡袋里,她躺在我的怀中,靠著我的胸口,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我再次闭上眼睛,黎诺依寻著我的手掌,握紧。她的小手有些冰冷,她临睡前,模糊的在我耳边说:「阿夜,其实,我好怕。」
「有我在,放心。」我紧紧的搂了搂她。
她似乎真的放心了,全身都放松起来,死死的拉著我的手,熟睡过去。

没多久天亮了,阳光普照洒在大地上,驱走寒冷,带来了温暖以及光明。
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的光线像是一根根的刺,投影到外帐上,晕出一个个的光圈。身旁空荡荡的,睡袋里的黎诺依不知踪迹。翻身,从帐篷里走出来,就看到她在一块空地上用野营气罐煮著早餐。
见我醒了,她贤妻良母般的回头甜甜笑著,指了指不远处,「盥洗用品在那儿放著,早餐就快好了。」
在她手指的方向,竟然有一条小溪流,昨晚由於黑漆漆的,自己完全都没有发现。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用溪水洗漱了一番。溪流很清澈,不时能看到一群群细小的鱼游过,好久没有过的恬静让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
「来,吃吧。」
早餐是荷包蛋和速食义大利面条,相对於简易条件,味道已经算很不错了。
看著我凌乱的头发,黎诺依捂嘴笑起来,她温柔的用清水在我头发上抓了抓,然后找来发蜡理顺。背著手看著自己的杰作,这才满意的点头。
虽然昨晚吃过宵夜,可肚子里的饥饿还是非常有实质性。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早餐,这才发现她坐在我对面,用双手撑住头,正看著我发呆。
「干嘛?」我被她看到不好意思起来。
「没什麼。就是觉得阿夜你越看越帅,越看越有味道。不像现在那些脂粉味重的男人,走在大街上,我都搞不清楚他们的性别了。」她的眼睛神采奕奕,就差发花痴了。
「别说了,弄得像是言情小说似的。」我脸上发热。
「害羞了,阿夜害羞了。」黎诺依笑著,整理起自己的长发。她把头发扎成利索的长马尾,又在两鬓梳理了一些青丝垂在耳侧,「左边好看?还是右边好看?」
她将长长的马尾搭在左边肩膀,偏头想想,又扯到了右边去,然后问道。
「都不错。」我含糊的回答。
「果然,就像网上说的那样,问男人这些东西等於白问。」黎诺依嘴里说著这番话,可脸上的幸福表情依然没有消解丝毫。
她彷佛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虽然昨晚爷爷的离世对她的打击颇大,可她显然不愿意让自己的消沉影响到我。
整理好仪表,换了身更加休闲的衣服,我和她去了黎老爷子的宅院,亲戚们没有一个在里边,剩下的全是请来帮忙的人。烧了点纸钱后,黎诺依呆呆的站在盛放著爷爷尸体的棺材前,看著那具尸体出神了好一会儿。
「出去逛逛吧。」我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
「嗯。」她微微点头后,跟我走出了黎家。
昨晚对整个篱落村的地形看得并不真切,直到离开黎家后,我才算是将村子的容貌搞清楚了。
篱落村确实是处在一个浅丘之上。这个浅丘坐落在累叠的群山中,海拔从GPS上看,足足有三千两百多米,算是个高原峡谷地貌。
整个篱落村中没有太多其他的树木,所有的田地里都栽种著一种绿油油的,呈现圆状的灌木,只有些许农户家里栽著一些松树和柏树算是点缀。
黎家大院应该是修建在浅丘最高处的位置,占地不小。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篱落长什麼样子吗?这些全都是。」黎诺依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将视线里所有绿油油的灌木圈了起来。
果不其然,我刚才就在想,能被离落村大面积种植的东西,应该就是篱落才对。
就近找了一棵篱落,我好奇的观察起来。
只见这种植物大约五十多厘米高,最高的也不过才八十多厘米,呈圆形,叶子扁圆,顶部尖锐,枝干上长满了一根根的绿刺。

我小心翼翼的折断一个刺放在手中打量著,这根刺通体翠绿,只有不到一厘米,主干像是一根针,针尖下边点的位置上长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完全就是昨晚刺破我们轮胎的绿刺的缩小版。
「篱落都长这麼小吗?」我问。
黎诺依点了点头。
「村里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大的篱落也只有一米五高。刺的比例和树高成正比,比例大概为一比五十或八十左右。如果要长到拥有昨晚我们见到过那根刺的大小,我估计篱落至少也要长到九米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吧。」我不清楚篱落这种植物的具体情况,也不好做出判断,便没有再这件事上多浪费精力,但心里却暗暗的注意起来。
「用来做香精的部份,是哪些?」我抽了抽鼻子,所谓香精,稀释成千上万倍后,便是风靡世界的香水。
香精的种类很多,但大部分直接透过人的嗅觉去判断,都会认为是一股恶臭,可眼皮底下叫做篱落的灌木并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臭味,甚至,我就连身为植物的清香味也闻不到。
「你猜。」黎诺依狡黠的笑著。
我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后再次打量起篱落。扯下一片叶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味道。
思考了许久后,我才犹豫的说:「该不会是植物的根茎吧?」
「错了,」她将我手心里的刺拿了过来,「是它的刺。」
「怎麼可能!」
我大为惊讶,香精从许多植物和动物身上都能提取。动物的香囊或著内脏,而植物大多是花朵和叶片中,能猜测是根茎已经非常有想像力了,可答案还是出乎我想像之外。
「每年的二三月份,篱落就开始长刺,而临近冬天的时候,整个植株的刺便会掉光。农民们通常会趁著二月份篱落抽芽长刺的时候,再刺没有成型,还只是嫩芽前采摘下来。刺的枝叶中含有一种化学物质,非常刺鼻,这全都是学化学的老爸偶然间发现的,并发展成篱落村特有的产业。」
黎诺依也在植株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碾碎。
「都说沧海桑田,其实人类才是对大自然改变最多的生物。有谁会知道,这种只有篱落村才生长的植物,会让整个村子都改变呢?」
「十多年前,篱落在村子里只是些阻碍农作物生长的杂草,除之不尽。不论农民们怎麼铲,都没办法将它灭种。可十多年后,农民们反而将农作物当作了杂草,而篱落变成了经济作物,成了这个村特有的生财之道。」
叹了口气,她喃喃的继续说著:「我老爸老妈在城里修了厂房,组成了企业。为了降低成本,就提倡农民以土地入股,栽种的所有篱落都由公司统一收购。」
「刚开始还没什麼,村里人一样的淳朴,大家因为收入的提高而兴奋开心。透过篱落的刺所提炼的香精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味道,这种味道征服了全世界许多的香水企业,销量和价格一下就上去了。不久后,我家的公司顺利上市,本地农民手中的原始股变成了可以转换的金钱。」
「一切就是从那时候改变的。」黎诺依满脸都写满沉痛。
「本来黎家上下向心力很好,是个虽然贫穷,但却和睦的大家庭。但后来为了争夺土地,占有更多的股份,最后弄得兄弟反目,姐妹成仇。」
「而后,大家都认为我老爸在坐享其成,自己辛辛苦苦的种植篱落树,老爸老妈只需要在公司里坐办公室,就能夺走大部分利润。」
「我的叔叔婶婶们要求我父母交出管理权,并分出一大部分股份,这简直就是胡闹,他们根本不懂什麼叫公司,什麼叫管理,只想弄更多的钱。」
「弄到今天这个样子,一家人完全失去了亲情,追根究柢,全都是钱给闹的。」黎诺依一句话总结了自己本家的情况后,看向我,「终於说出来了,呼,舒服了许多。」
这样的事情在许多家族企业里都会遇到,是个死结,我只能倾听,根本就无力解决。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带我到处逛逛。
闲逛了没多久,突然有个黑影猛扑了过来。

接下来的这一大章是传的图片
我只能慢慢手打了
大家表急噢
第八章
那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朝着黎诺依的脑袋猛击过去,我看到地上的影子,眼疾手快地连忙拉住她的手向身边扯,棒子险之又险地擦着黎诺依的肩膀砸在地上,将满地的土砸得飞溅,可想力气用得有多大。
完全是想置她于死地。
我心中恼怒,究竟有多大的仇恨,竟然想从身后偷袭一位柔弱的女孩。
顺势搭着那人的手臂,从杨俊飞和林芷颜身上锻炼来的一些搏斗技巧总算是起了点效果。我攀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将那人给丢到地上,不依不饶地用膝盖跪下,猛撞他柔软的腹部,最后还不解恨地狠狠踢了一脚。
黎诺依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清楚了想袭击自己的人,惊讶地捂住了嘴,“表格。”
我观察着瘫倒在地上的家伙,是个男人,大约二十八岁左右,长的很颓废,穿着也很颓废。这个被黎诺依称为表哥的家伙因为我的反击,正口吐白沫的在田埂上痛苦翻滚。
不远处又跑过来两个男人,三十多岁,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整个保镖打扮。实际上的身份,恐怕正是那男子的保镖,他们低下身子检查了自己主人的情况,然后脸色阴沉的看向我。
黎诺依扯了扯我的袖子,“那个男子是我表哥,大伯父的儿子,叫做黎嘉。”
“就是把你送到那个疯狂的不良行为矫正中心,然后被老女人陷害进牢里的那对亲戚?”我问。
“嗯,就是他们。”黎诺依点头。
这就难怪了,自己的父母被丢进了监狱里,黎嘉确实是有理由恨她入骨。
“算了,我们走吧。”黎诺依觉得什么心情都没了,“他小时候对我挺好的,人也很不错。我以前还常常吵着长大后腰嫁给他呢。有钱后,他们一家人都变了,变得阴险贪婪,变得我再也认不出来。”
她的语气十分黯然,我也在心里暗暗叹气。两人转身准备朝反方向离开。
“孬种,打了人就想逃!”黎嘉在一个保镖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他看我们的眼神饱含着愤恨。
“打人?是谁先动手的?你那一下要打实在了,恐怕黎诺依不死也会成植物人。”我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这是黎家的家事,吃软饭的小白脸别插嘴。”黎嘉的声音很阴森,对自己的保镖吩咐道:“去,把他们两个给我打死。”
“怕什么,篱落村的命案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把尸体朝山沟里一丢,没有人会传出去,外人也不会知道。”黎嘉看着我们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后,一条命一百万够不够?”
两个看起来德行和职业道德都不太好的保镖明显是心动了,他们露出电影里反派角色特有的表情,向我们逼近过来。
黎诺依丝毫没有慌张,她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的表哥,对亲情完全的失望了。
“阿夜,这次真丢脸,什么丑态都让你看到了。”她学着我摸鼻子的习惯,苦笑道。
“人类本来就是这种生物,我早就见惯不惊了,站到我后边去,下面就交给我吧。”
我耸耸肩,一脸的轻松,可心里却早就怒起了熊熊烈火。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我确实是对付不了,可现在已经是打败一个人不需要身体接触的年代。
两个保镖揉着拳头,从腰上隐秘处取出了匕首,我伸了个懒腰,从兜里拿出了杨俊飞给我的枪,漫不经心地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俩。
对面的三个人全都惊呆了,他们搞不清楚枪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白脸身上。
“你唬我,哪条街上买的玩具枪是吧?”右边的保镖最先反应过来。
“那你就走过来试试。”
我淡淡的将枪口移到他脑袋的位置。
那个家伙打了个冷颤,讪笑着不敢动弹。
“政府命令不准私人携带枪支,怎么可能是真的。”左边的保镖壮胆道,“就算是真枪,就凭那小白脸长相,也不敢打死人。”
“你试试。”我笑,还是相同的一句话,笑脸中全是嘲讽。
“妈的,一点胆子都没有。”黎嘉恨恨的突然一把抢过保镖的匕首朝我俩冲过来,我对准方向,扣动了扳机。
没有装消音器的枪筒发出爆裂声,巨大的枪声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绝。
黎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吓傻了,他手中的匕首从手中掉落,眼神里全是恐惧。子弹就打在离他不到5厘米的地方,在黑色的土地上穿刺出一个幽深的洞。
他的两个保镖更是不堪,一听到枪响,扔下自己的主人就远远地逃掉了。
“切,这些家伙一定不是从正规保全公司请来的。”我评价道。
黎诺依鄙夷的看着自己大小便都要吓到失禁的表哥。“走吧,要不是爷爷去世,我真不想再待下去。”
我们转身再次准备离开,结果又被一群匆忙赶来的人给挡住了。
今天果然很热闹、
来人是黎诺依的伯父伯母辈,这群亲戚像是群鸭子似的“嘎嘎”吵闹着,围着他们那被吓傻的侄儿问情况。

他的二伯父阴沉着脸,冲黎诺依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害老大夫妻坐牢还不够吗?现在还想害死他们唯一的独苗,黎

家的继承人?你以为弄死了黎家,整个篱落村的股份就会全部落到你手里,呸,心术不正的女孩子,果然和你爸妈一个德行。”
黎诺依被骂得全身都在发抖,手紧紧的拽成了拳头。
三姑姑接着附和:“当初我就看这个女娃有些邪气,是个祸害,那时候让她妈把她给打掉,黎家肯定没现在这么多事情。”
“够了!”最先忍不住的是我,我愤怒的大吼一声。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如果不是理智阻止,恐怕我早就气得举起枪把眼

前的毒辣小人都杀掉了。
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然后二伯父鄙夷的冲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在这里教训自己的小辈,还轮不到你插嘴。”
我气极反笑,默默的露出了手中的枪,金属枪身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这一群人注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顿时没了声音。
“拿把假枪来吓人,没品的低等人。”二伯父不屑的说。
小姑姑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服,“刚才那个声音,现在想起来,确实像枪声。”
黎诺依二伯父的脸色猛地一白,再也不敢乱说话。摄于枪的威胁力,所有人都暗自向后退了几步,逃又怕激怒了我,只是惶惶

然的不知道该干嘛。
“说话啊,刚才都说的很热闹,现在怎么都不开口了?”我冷笑一声,“害怕了?”
“你小心点,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其中一人道:“难道你还敢杀人吗?”
“法治社会?你们也知道什么叫做法治社会?”我的语气里满是嘲讽,“枪里有二十三发子弹,刚才用了一发。我的枪法很准,在国外常常练习。”
我的眼神慢慢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每一个接触到我视线的人,都害怕的将头给低了下去。
“我和黎诺依回来,只是想看看她的爷爷,而现在,就想顺顺利利地将她爷爷的葬礼办好,看着爷爷的遗体入土为安,我不管你们想干嘛,脑袋里有多少龌龊思想,现在都放下来,举行一个圆满的葬礼。否则……”
我将枪轻轻的往空中一抛,再接住。“当然,你们也可以去报警,不过很可惜,我有正当的持枪证明,也有足够让我不会坐牢的靠山和借口。就算再有钱,你们打官司也赢不了我。当然,那要在你们还有命打官司的情况下。”
再次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那群人,我下了结束语:“就这样,就算假惺惺的,也希望我们剩下的五天半葬礼能够合作愉快。”
见所有人都麻木的点头后,我示意他们滚蛋。这些人光站在那里就会影响心情污染环境。
等他们走远后,黎诺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一次,我的好亲戚们可被你吓得够呛。”
“全是些没胆量的小人,这些人你都能忍受,实在是佩服了。”
我依然气愤不已,“整个葬礼,你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遭到排挤,简直有够让人生气的。”
“阿夜,难道,你在关心我?”黎诺依突然意识到什么,高兴道“带你来我家乡,看我出糗,果然是值得的。阿夜都开始关心我了,好高兴,高兴地直想哭。”
休息休息
吃饭去
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委屈,还是真的激动,她居然就那样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头大的不知该怎么安慰,女人的善变,就算见识的再多也令人手足无措。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我就是高兴而已,哭一哭就好了,以前对阿夜的感情让我爱的好辛苦,现在总算是有回报了。好高兴!”她一边哭着一边抽泣的含糊说道。
我愣了愣,心情复杂。自己的感情,自己都会感到辛苦。黎诺依、守护女,不知道她们跟着我,究竟会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因为什么而突然被我拖累到死掉。不想将她们拉入自己的危险生活里。所以我对她俩若即若离。
无法再两人中选择其一,也是基于此种原因。
或许,就算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也会死皮赖脸的待在我身旁,不会离开吧。选择与不选择,说起来也没那么重要了。只是,不想她们因为我涉险而已。
“哭好了”我俩在田埂上坐了一会儿,一个哭一个发呆,各自想着心事。
黎诺依抹掉眼泪,挽住我的胳膊,“走吧,我再带你到处逛逛。今晚轮到我这一辈守夜,会忙碌的很。”
“算了,今天已经逛够了。回帐篷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我觉得索然无味,主动要求回去。
“也好。”黎诺依收敛起自己的哭相,揉了揉有点肿的眼袋。
“现在的我肯定很丑,回去补点妆,免得都不敢见人了。”
我被她强挽着手,缓缓的走进黎家大院,回到了离越野车不远的帐篷里。
今天没有什么收货,但是自从黎诺依回到家乡后,就再也没有突然失踪、掉落进诡异空间的现象,仿佛依附在她身上的诅咒无药而愈似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我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平静一般,谁知道下次再发生时,她,是否还能幸运的逃出来。
可黎诺依却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流露出来,她甚至提都不提那件事。我很清楚,她就算害怕的要死,可依然不愿意我担心。
在帐篷里看了一会儿的书,还是觉得我很在意,于是我再次翻出黎诺依老家前特意找到的有关篱落村的历史资料,翻看起来、
这个小乡村的历史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久,应该是在清朝中期,由于连年灾乱,让现今武汉一带地区的弱势群体,不得以离开了自己居住已久的家园,千里迢迢的迁徙入了这片山区。
黎诺依的祖先们在荒山野岭中,找到了这块绝好的修身养息的地方,这里有大片可供耕种的坡地,有干净的水源,足够令人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远离战乱和自然灾害。
于是他们居住了下来,直到现在。沧海桑田,数年过去了,村里人从来不跟外界联络,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时间流逝到了一九六三年,一群地质考察队偶然间来到了这里,惊讶的发现了这群山中的恬静小村庄。
其后,政府为其修建了一条土路,让村里人总算是和外界接触了,有了交流,而黎诺依的父母就是那时候出去的第一批学生。
篱落村十分贫瘠,没有任何特产,除了篱落之外。
以上就是我能找出的,能掌握到的,关于村子的所有资料。而黎诺依,显然对自己的家乡了解也并不多,根据经验,古老的村庄,特别是自己一套风俗习惯的村寨,总是有些许奇异神秘的地方。
难道黎诺依身上莫名其妙、无根无据冒出来的诅咒,也是因为触动了村里某种神秘禁忌的神经,从而牵涉到了她身上?
这就是我需要找出来的答案。
就在我没有头绪的时候,突然黎家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因为隔得很远,我只能隐约听到是谁在喊叫。
门打开了,一个村民打扮的男性疯了似的朝里跑,满脸的恐慌,“小二子找到了,狐家小二子总算找到了。”
“狐家?”我愣了愣,转头问黎诺依,“怎么你们村里还有外姓?”
“当然有,只不过黎姓人口最多,其次就是狐家了,那个家族算是篱落村的第二大姓,也是我妈的娘家。”她一边解释,一边偏过头喃喃道:“狐家小二子?那是谁?”
我有些疑惑,“怎么你从来没有提过要回你母亲家看看?”
“我跟狐家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从小就没有交集。”黎诺依苦笑道:“狐家掌握的土地爷不少,真是令人头痛。”
随着那个村民的喊叫,黎家人迅速走了出来。他们全都急匆匆的在来人的带领下走出家门。看来事情很不寻常。
“走,我们也跟去看看。”我颇感兴趣的说。
“嗯。”黎诺依点点头,跟在我身后,跟在人群里朝外走。
来人的表情十分紧张,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萦绕在周围,感染得所有人都表情不自然起来。
走出门,一直顺着大路来到了另一个庞大的院落前,众人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这就是狐家大宅。”黎诺依说道。
这个宅子坐落在山坡的向阴面,不容易被人发现,所有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过。它修建的时间也不长,和黎家宅院差不多模样。在离狐家大门不远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有衣着朴素的村民,也有穿着华丽的篱落村权贵。
“怎么回事?小二子在哪里?”黎家二伯父走过去,大声问道。
篱落村原本的村长是黎诺依刚死掉的爷爷,而整个黎家人,大伯父夫妻进了监狱,诺依的父母也因车祸身亡了,所以二伯父隐隐有当下一任村长的野心和架势。
当然,别的人买不买帐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失踪了十多天的小二子突然被人发现在田地上躺着,不过早就没了气。”有村人回答。
我悄无声息地挤开人群,踮起脚尖消除层层阻碍,总算是看到了中间那块空地上的情况。那里躺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那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他死前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尸身惨不忍睹。
这个人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似的,身上有许多割伤的痕迹,腐烂的肉块接触到空气,不时地冒出一些绿莹莹的恶心黏稠液体,千疮百孔的皮肉里,甚至还有许多肥大白皙的蛆虫不时爬进爬出。
紧跟着我的黎诺依显然也看到了空地上的状况,恶心得立刻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附近的村民们纷纷议论着,我好不容易才听出个大概。
据说这个小二子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失踪了,最近狐家不太平,死了许多人,而他是在狐老爷子的葬礼上失踪的。
说起狐老爷子,也就是黎诺依的曾祖父,绝对是个长寿的人,在一百零七岁高龄过世,算是篱落村有记载以来年龄最大的。
可自从他的丧事过后,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
在入葬前一天,所有守夜的人惨死在桃屋里,只有小二子,也就是眼前尸体的主人——狐湖并没横尸屋中。
他在那天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村民甚至怀疑是狐湖杀害了桃屋里共同守夜的其余人,当然,这个猜测无根无据,也找不出任何的动机。
发现尸体的人就是附近的农民,他口齿有些不清楚,正冲着众人比划着描述情况:“我,看到狐湖从空气里突然出现,倒在了地上,当时还活着。”
“怎么可能还活着,尸体都腐烂成这样了!”有人反驳道。
“可我亲眼看到他还活着。”他满脸恐惧,手舞足蹈:“狐湖‘呼’地一下在空荡荡的农田里冒了出来,他一边喊着,一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没多久就不动了,然后身体像是漏气的死了焉掉,后头又像轮胎打足气般鼓胀起来,最后开始迅速腐烂,样子可怕的险些把我给吓死!”
他的话明显大多数人都不信。
我却沉默起来,这个农民长得老实巴交的,口舌结结巴巴,一看就是朴质的人,不会说假话,也没理由说假话,况且他对狐湖尸体的描述很形象,不是真的亲眼看到过,就凭一个见识少的普通人,很难说得如此具体。
可说狐湖是凭空出现,并且十多分钟前还活着,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现在的尸体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死了有十多天,并且一直都暴露在高温环境下。
“那人说的东西,你怎么看?”黎诺依悄悄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可信度很高。”我略微沉吟后说道,“可那农民后一段话,很发人深省。他对狐湖腐烂的描述,就如同放置在墓穴里成百上千年的木乃伊,猛然遇到空气后发生的剧烈化学反应。普通山区,没有太多文化的农民应该编不出这种谎话。”
“他的尸体是突然出现的,你说,狐湖会不会和我一样,陷入了某种空间中?”黎诺依疑虑的又问。
我全身一颤,对啊,如果狐湖也遭受了和黎诺依同样的诅咒,那么农民看到的离奇事情也就能够解释了。
我们对视一眼,我苦笑道:“看来你母亲家也不太平。”
“何止是不太平,恐怕死的差不多了吧。”黎诺依一直侧耳倾听着附近人的闲言闲语,对自己另一群亲人的状况有所了解。
“去看看吗?”我问。
“今天不了,我有一种直觉,篱落村里可能要出大事情。”黎诺依沉着脸,神色中有股说不出的担忧。
“就要到我们守夜的时间了,明天再回狐家问问情况。”
“也行。”我点头。
村里来了人将狐湖的尸体裹住抬走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也逐渐散开,可是狐家人甚至黎家人,脸色都十分不好看,看来隐情确实有,而且很令他们头痛,不知道今晚能不能从一同守夜的人嘴里掏出些线索来。
我望了一眼天空,太阳隐藏到了厚厚的云层里不知所踪。云层压得很低,令人感觉无比压抑,一阵子冷风吹拂过这片浅丘地带,带来了一股让人后脊发凉的气息。
难道这个村子,真的如黎诺依的第六感那样,要出大事了?
终于打完了
剩下的就快多了
第九章 守灵(中)
祭奠仪式,不论在哪里,总会带给人一种神秘感。特别是夜晚。
今晚黎诺依的爷爷死后的第二天,也是黎家孙辈守夜的日子。
守夜也称为守灵。
古人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演变到现在,守灵便是亲人们聚在一起,悼念死者,抒发缅怀之情。
人死后,遗体要在家中稍事停留,谓「停灵。」。入夜,则由家属守护在旁,以尽孝道。《初刻拍案惊奇》卷十三有提及:「儿媳两个也不守灵。」沈从文《边城》二十:「剩下几个人还得照规矩在棺木前守灵过夜。」
文中都有对守灵的描述。
守灵基本上以三天为限,有在住宅内的灵棚、灵堂内守灵的,也有在殡仪馆内租礼厅守夜的。
再郊县现在还有「搁三朝」之举。《礼记.问丧》中有:「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之心亦益已衰亦。家世之际,衣服之具亦已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之礼制也。」
所以守灵三夜,并不完全出於迷信,而是三天的时间,准备工作都全了,远方的亲戚、朋友也能敢到,足以尽人情。
至於篱落村的守夜方式,和东南部地区更为接近。为死者守灵的天数,请阴阳来测算黄道吉日为准,封住死者亲人家的门窗,也是普遍的风俗。
可今天我一踏入黎老爷子的宅院,就看到了许多不解的东西。
桃屋门前的院落里堆满了花圈和纸扎人。那些纸扎人做得很精致,如果不是呆板的面容以及毫无质感、画上去的红绿衣裤,几乎都能以假乱真了。
我的视线在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祭祀品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黎诺依也在打量著纸扎人。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似乎在害怕眼前的玩意儿。
「你怎麼了?」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这些纸扎人,我似乎在哪看到过。」她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语。
「你们家乡的东西,小时候常常看吧。」我有些不以为然,「把纸扎人弄得那麼真实,确实会让小孩子的童年蒙上阴影。」
黎诺依摇摇头,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桃屋的门大开著,和昨晚一样,黎老爷子的棺材摆在中央的位置。
屋里身处放著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有鸡鸭以及一些水果当作贡品,香蜡插在八仙桌最中央的香炉里,红色的蜡烛没有意思喜庆的感觉,摇曳著的橘红色烛光彷佛随时都会熄灭似的,散发出不详的诡异光芒。
桃屋的大门上,居然还贴著两幅门神,可是画上的门神我一个都不认识。
所位门神,应该是道教和民间共同信仰能够守卫门户的神灵。旧时人们都将其神像贴於门上,用以驱邪避鬼,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是民间最受人们欢迎的保护神之一。
一般而言,有人死亡后,为了避免灵魂不能回来,应该是要将门神暂时请下来的。可为什麼黎家特意将本没有贴门神的桃屋门上又贴了两张门神呢?他们难道是存心要让黎老爷子的魂魄徘徊在门外?
黎诺依猜到了我的疑惑,「很奇怪吧,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可篱落村一直以来的风俗就是这样,逢年过节从来不会贴门神。我们这里的门神,只有在人死后开始守夜时才张贴,尸体下葬后立刻扯下来。」
「古怪的风俗。」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研究民俗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如此自相矛盾的风俗还是第一次遇到。

「古怪的地方还有更多咧,慢慢你就习惯了。」黎诺依冲我眨眨眼,「走吧,去给我爷爷烧点纸钱。」
太阳在一次落到了山的后面,天色黯淡了下来。
黎家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黎诺伊的伯父伯母们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害怕激怒到我,他们在怕我身上的枪。或许这些遗老遗少的脑袋里,已经将我刻画成了一个容易发怒、而且极具威胁力的神经病。
神经病杀人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没有人想莫名奇妙的变成亡魂,所以大部分黎家上一辈黎我远远的,不敢再用言语刺激黎诺依。
我倒是很乐於看到现在的状况。
晚饭是院子里请来的厨师做的大锅饭,一共摆了六桌,所有黎家人和请来帮忙的村人都埋头吃了起来。原本闹哄哄的院子在吃饭时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们的安静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随著夜幕的深邃,吃饭的人更加地寂静了。许多人不时地抬头瞧瞧天色,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我一边吃一边打量著周围人的匆忙神色,他们似乎都在忌讳夜晚的来临。
终於,最后一个人放下了碗筷。
阴阳看了看表,「今天是黎老爷子过世的第二天,守夜的是孙辈。你们都很年轻,恐怕就算是本村人,也有许多不太暸解篱落村的注意事项。我简单的说一遍,全都听出楚,免得灾难临头。」
天快要黑尽了,阴阳显然也很想尽快离开。他表情十分严肃,可篱家的第二代就是岁数在二十到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根本就不太买他的帐,一个个都懒散的模样,并没有认真听。
阴阳加快了语速:「等我走后,老大将桃屋的大门关紧,直到明早七点太阳完全出来后才准打开。你们在桃屋里干麻都不重要,但千万要注意,八仙桌下有盏油灯,那是引魂灯,千万不能弄熄。」
其中一个打扮得和别人很不同的女孩举手问:「晚上出去尿尿也不行?」
阴阳脸上一抽,「不行。内间有马桶,尿在里边就行。总之千万不能开门,同时,千万不能让引魂灯灭掉。」
「干嘛要那麼麻烦?」搂著非主流女孩腰部的男孩不屑的问。
「这是篱落村建村以来的传统,据说没有照做,死著的灵魂就回不来。徘徊在外的滚魂会给至亲带来灾难。」阴阳觉得和这些人说话很累,甩出这番话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黎嘉荐阴阳走掉后,嘴角露出意思玩味的笑容,他的视线刻意避开我,冲身后的兄弟姐妹们喊道:「都进去吧,嘿嘿,轮到我们给死老头守夜了。」
等所有人进了门后,他将桃屋关好,将门锁住。
在门合拢的前一秒,一股阴风从院落外刮了过来,吹得花圈和纸扎人一阵「哗哗」作响。天总算是完全黑暗了,院子里高瓦数的白炽灯在风中摇晃得厉害。光芒随著灯摇动,彷佛整个世界都不真实起来。
我和黎诺依在桃屋的右侧,棺材的旁边找到了两张凳子,默默的坐下。黎诺依看著爷爷的尸体出神,而我则是不断地回忆著阴阳所说的守灵禁忌。这些禁忌很有趣,在十分大众的习俗中又带著一些特有的地方民俗,自相矛盾而又相辅相成,确实值得研究。
屋里的人在起初的沉默后,开始呱噪起来。
有一个人冲我喊道:「喂,你,那个小白脸。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没理他,看向黎诺依。他因为对面的吼声而回过神来,在我耳旁一个一个的解释起黎家的成员以及屋里的人来。
「爷爷一共有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和小姑姑你都见过了,我爸是老四。」

「黎家伯父伯母中,大伯父的儿子叫做黎嘉,就是恨我入骨的那个。二伯父的女儿叫黎莉,就是打扮得很奇怪的那个。三伯父的儿子叫黎元,他就是要你自我介绍的人。」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对双胞胎,「他们叫黎双和黎贺,是小姑姑和前夫的孩子。剩下的我都不认识应该是他们带来的男伴或女伴。」
屋子里共同守夜的有十人,直系亲戚六个,剩下的五个全是外来人口。黎诺依身旁有我,黎嘉身边做著一个长发、长相甜美的女孩。
黎莉正和他同样打扮怪异的男友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热吻。黎元看著我,眼神中散发的光有些令人讨厌,这家伙见我久久的忽略他,明显生气了。
双胞胎黎双和黎贺紧紧的坐在一起,他们默默无语,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两人的手背上有著许多青紫色的瘀痕,像是被谁掐出来的。暴发户又是单亲家庭,这种身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难道他们的性取向不正常,还乱伦?
我看著他俩身上的伤痕,充满恶意的猜测著。

「喂,我老公在问你话呢,小白脸!」看到自己男友生气,黎元的女友,一个长得漂亮但明显势利眼的女孩连忙邀功似的冲我喊道。
我慢条斯理地抬头,「哦,我最近太阳晒得有多点,脸应该不白吧。」
「长的就是一副小白脸样。黎诺依一个月给多少钱养你?」黎元的女友趾高气扬地问。
我挠了挠头,「你的行情多少?」
她正想回答,后脑勺被黎元拍了一巴掌,「白痴,他在玩你呢。」
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有点小聪明。
黎元斜著眼睛,看我的眼神还是阴森,「我不管你吃软饭也好,想骗钱也罢,不要以为攀上了黎诺依这棵大树,就能跳进公司里掌握实权。公司是我们黎家的,哼哼,说不定死老头的葬礼一结束,这个死女人也会被丢出公司。」
听了这番话,我气得几乎肺都要爆了。这到底是个什麼家族,俗话说家家的锅底都是黑的,繁盛的家族没有一个乾净,可是能不乾净成如此地步,还真是骇人听闻。我阴沉著脸,强忍怒气,心里暗自思忖著怎麼把黎元弄能成半身不遂。
黎元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怕了,得意的抱著自己的女朋友卿卿我我起来。
黎嘉知道我身上有枪,在黎元惹我的时候一脸幸灾乐祸。可等了又等候,我居然没有暴走,不禁失望的站了起来。
他走到老爷子的棺材前看了看,然后冲著自己的几个兄弟提议:「来,围一桌麻将。总之今天通宵,我们也难得聚一次,就当切磋了。」
除了双胞胎和我俩,其他的人欣然附和,找来麻将,又将八仙桌上的供品拿下来随意的放在地上,四个人上阵,三个人在一旁围观。

自己兄弟姐妹对爷爷的不敬激怒了黎诺依,「你们在干嘛,供品都随意丢,就不怕报应?」
「报应是什麼?堂妹,我看要有报应,也是你最应该被报。」黎莉恨恨的看了黎诺依一眼,「我们家做牛做马的,你倒是好,什麼不干就霸占著公司大部分股份。你著个死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你!」
黎诺依被气得呼吸急促,什麼话也说不出来。
「别理他们,这些人的人生观早就扭曲了。」我轻拍她的背脊,安慰道。
「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德性烂,可没想到会那麼过分!」她牙齿咬得很紧,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别理他们,这些人的人生观早就扭曲了。」我轻拍她的背脊,安慰道。
「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德性烂,可没想到会那麼过分!」她牙齿咬得很紧,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供品被扔在桃屋的里侧,而引魂灯孤零零的在八仙桌下燃烧著,被桌上聚精会神砌麻将的八只脚轮流折腾。每一只脚晃动,带来的阵风就能将引魂灯细细的火苗骚扰到玩命摇晃。


我暗暗摇头,看着不远处依然安静坐着的黎双和黎贺两兄弟,轻声问:“你小姑姑的两个孩子似乎有些内向。”
「可能是自小就没有父亲的缘故吧。小姑姑的前夫也是狐家人,可十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在现在的继父没出现前,他俩还是挺活跃的。可自从六年多前,吴盛泽当了上门女婿,黎贺和黎双就沉默寡言起来。」
黎诺依对吴盛泽总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感,「出於女性的第六感,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可从他俩嘴里,又什麼都问不出来。」
说完,黎诺依总算忍不住了,她走到八仙桌前,在那群打麻将的人脚下将岌岌可危的引魂灯拿了出来,放到离人较远的棺材下。
麻将桌上的黎嘉一边打牌,一边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朝我和黎诺依身上扯,想方设法的引出矛盾,让自己的兄弟姐妹打头阵找我俩麻烦。可这个房间里谁都不笨,黎元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在静待葬礼结束后,将黎诺依从公司最高宝座上扯下来。
而黎莉主动将话题岔开了,大咧咧的问道:「狐家人最近不太平的很,一个家族六十多个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似乎也没剩多少了。我昨天才回来,有谁知道是怎麼回事吗?」
「管他那麼多干嘛,他们死光光了才好。土地全腾出来,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们黎家手里。」黎元笑得十分猥亵,整个像是电影里最下流的反面角色。
「事情那麼简单,你没见到黎家上头那群老头老妈子,一个个愁眉苦脸、大祸临头的模样。可能有些事情瞒著我们呢!」黎嘉摸上一张牌,用大拇指一划,然后丢到了桌子上。
「我回来的比较早,大概知道些情况。似乎狐家的灾难是从十天多前开始的。那时一百多岁的狐老头子刚死翘翘了,轮到曾孙辈守最后一天灵。」
「那天过后,他的尸体就会拿去烧掉,可第二天一早,阴阳和狐家人到了地方却看到灵堂大门大开著,除了狐湖失踪外,其余守夜的人都惨死在了屋子里,死亡的模样惨不忍赌。每具尸体上都有被某种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黎嘉舔了舔嘴唇,做出讲鬼故事的表情,「而狐老头子原本躺在棺材里,早就应该开始腐烂的尸体,居然也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狐家人就从儿子辈一个一个离奇死掉,其后是孙子辈,曾孙辈。最后就连有狐家血缘关系的外姓人也开始死亡,或神秘消失。」
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黎诺依一眼,「估计某些人也快了!」
我和黎诺依同时皱了下眉头。
刚才黎家的话我全都听在了耳朵里,狐家身上,果然是受到了诅咒。如果他的话是真的,作为母亲为狐家第二代的黎诺依,确实有可能被牵连到。难道这段时间她身上频繁出现的,所谓神秘诅咒就是狐家那边传递过来的?
从时间上算,很有可能。
显然黎诺依也想到了,她紧张的朝我身上靠了靠,柔软的身体微微发抖。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狐家大院查查看。」我安慰道:「说起来,今天狐湖的尸体被发现时,狐家的宅子里还有人走出来,应该没有像传言里的那样,全都死光了才对。」
「不,今天走出来的狐家人我没有一个认识的。」
黎诺依脸色很难看,她摇头判断著,「根据黎嘉所说的资讯,狐家人的死或者消失,似乎是呈现由上而下的金字塔型顺序。先是血源最接近狐老爷子的第一代,然后是二代以及三代。」
「直系死完后,诅咒又开始祸害起血源较淡薄的旁系,这究竟是什麼诅咒?难道还能产生智能?如果没有智慧的话,它又是怎麼选择下一个受害者的呢?」
我不置可否,「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诅咒,万一是意外或者巧合呢?」
「巧合?那我身上出现的状况究竟又怎麼解释?被一次又一次拉入奇怪的空间里,对我而言,实在太难以置信了。」黎诺依有些颓然。
黎嘉的话彷佛石头般沉甸甸的压在了她心口,一直压抑下去的恐惧不可收拾的爆发出来。
她脑袋里一直都盘旋著一个念头,自己,会是下一个死掉的人吗?在被拉入那古怪的空间里,她根本没有信心还能逃出来!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关系,别怕,有我在。」
黎诺依浑身一颤,她感受头部上,我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悬吊吊的心立刻就安稳了下来。
引魂灯在灯油里缓慢燃烧著橘红色的火焰在棺材下显得十分诡异。灵堂因为那群打麻将的人而喧嚣不堪。时间在缓慢的流动,很快,十一点到了,那盏油灯里的灯油逐渐烧尽,我拿了油桶加了一些在里边。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险些将我吓得坐倒在地上。只见引魂灯的光亮猛地变成了绿色,冰冷的绿色。那股寒冷的光焰彷佛直接射入了内心深处,冻结了心脏。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却又像错觉似的,恢复了温婉的橘红色。
错觉吗?
我挠了挠头,谁有没有告诉,我不想再增添黎诺依的恐惧。
希望,真的是错觉吧!
第十章 守灵(下)
就像古代人新娘子要坐花轿,过年要分压岁钱一样,守灵是中国人必不可少的习俗。
它是活著的人对去世的亲人的一种纪念。
古时候,活著的人认为,他的亲人虽然死了,但是灵魂还留在人间,没有去阴间,灵魂也很留恋他那些活著的亲人。他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阴间那麼远的地方,所以他会在去阴间之前,回到原来的家里看一看。
活著的人害怕灵魂在回家的途中迷路,所以会点一盏灯,放在去世的人的尸体旁边。活著的人害怕灯熄灭了,而使去世的亲人找不到家,於是他们就彻夜坐在停放尸体的房间,保证那盏指路灯是一直燃烧的。
只不过随著人口的增加而同时带来的住房不足问题,使原来在家庭进行的守灵活动受到限制,因此,守灵的方式也出现了变化,目前主要有家庭守灵和在殡仪馆守灵两种。
家庭守灵就是在家中腾出房间,按灵堂的要求布置,亲友和子女日夜守候在灵堂,接待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家庭守灵,既要安排好守灵人,准备午夜的点心和应急备用的**,要要注意电、煤气、火烛的使用安全。
在家中守灵布置起来比较麻烦,事后还要拆除整理。要腾出地方做灵堂,这对住房宽裕育的城里人更是捉襟见肘。如今,殡仪馆内已经有了守灵这一服务项目,既可以开追悼会,有可以守灵。守灵厅内加常用具一应俱全,省却了丧家许多繁琐之事。
当然,大部分农村地区还是保有著有著当地最传统的民俗以及丧葬习惯。例如黎落村就是如此,距黎诺依说,这里的葬礼从来就不曾变过,似乎一旦有所改变,就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可是随著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新东西传入了村子里,富裕的村民接触到了科技,越发地觉得迷信色彩浓重的习俗是一种麻烦的负担,特别是现再的年轻一辈,顾自己的多,不愿意承担风俗带来的不便。
一直以来,丧葬习惯就是篱落村的一大禁忌。如果不是历代村里的阴阳以及老一辈黎家以及狐家人压著,恐怕篱落村的葬礼早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简洁版模样。
现在老一辈也死的差不多了,村里两个大家族中剩下的最长著,也不过才五十岁,狐家人几乎死光,在村子里没有了权柄。而黎家人一直都在钻钱眼,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争权夺势上。
前人传下来的丧葬习俗,会从这一代彻底断掉吧!或许黎老爷子的葬礼,会是篱落村的最后一次古风俗。
老爷子的桃屋很古旧,表面上只是徒了一层白灰。正对面挂著「天地君亲师」的红色长匾,这是用来祭祀祖先的祭物。在「君」字的平行线上,挂著屋里唯一的高科技,一件挂钟。
钟稳稳的指在了十一点整上。
牌匾下打麻将的人正酣战到激烈的时候,黎莉胡了张大牌后,将面前的牌一堆,「我想上厕所。」
「没听到阴阳提过嘛,里面有马桶。」黎元因为输了而心情不好,语气也十分臭。
黎莉皱了下眉头,表情害怕,「那老头子就死在里边,秽气。我才不会进去小解。」
「是不是生前你对老头子不好,怕他诅咒你吧。」黎嘉讥讽道。
「切,这屋里有谁生前对他好过。大家都一样,要被诅咒,先死的肯定是你才对。」黎莉丝毫不让的哼了一声:「不管了,我出去上厕所。」
「阴阳说,明早七点才能开桃屋门。」黎元有些犹豫。
「你还真听那死迷信的话?还大学生咧。」黎莉嘲笑著自己的堂弟,「怕就躲到屋角咬指头哭去,老娘我可不怕鬼鬼神神的东西。更不怕老东西报复!」

黎家突然开口道:「黎元,你是不是有些东西瞒著我们?」
「只是村子里无谓的传说罢了。」黎元说,「你不也提到狐家人从直系到旁系死得差不多了嘛,村子里一直都在传,可能是有人在守夜的中途打开了灵堂门,弄灭了引魂灯,所以找不到回家路的狐老爷子鬼魂诅咒了整个狐家,弄得他们整个家族家毁人亡。」
「你就在怕这个?」黎莉嗤之以鼻,「白痴,这种无聊传言都信,你究竟在外边混些什麼啊!不管了,我憋不住了,老娘要出去撒尿!」说著就准备用插在锁上的钥匙开门。
就在她的手只要碰到钥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我开口了,「不准出去。」
「你是什麼东西,凭什麼敢阻止我?」黎莉诧异的转头看我,表情很难看。
「我是东西,你不是东西,我到真是不敢跟你比。」我耸了耸肩膀,「不过要出这个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在我们家里!没叫你滚就算客气了。」黎莉或许真的很急,她骂骂咧咧地再次准备开门。
我迅速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准开。」
听了黎嘉和黎元说的话,总结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里边隐藏的东西很不简单,黑暗中,或许有成千上万双眼睛正在盯著篱落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狐家老爷子鬼魂报复像是无稽之谈、我不太相信,可狐家人死得差不多了,这是确确实实的事。而黎诺依身上的确发生了难以解释的现象,这就不得不让人小心翼翼起来。
既然整个篱落村都说狐家人的死和葬礼禁忌没有被遵守有关,那麼,我就得有所防备。毕竟遇到过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件,如果还不懂得谨慎,那自己已经不知道会死多少次了。
「放开,妈的,在我们黎家你都敢撒野。你不过就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而已,居然敢跟我动手动脚。」
黎莉趴辣的想要对我又抓又咬,被我轻松的躲开了,手还是紧紧的拽著,将她拉回了棺材右侧的里屋门前。
「要排泄还是请你进去方便,就连自己家里规矩都不能遵守的人,没资格冲我发脾气。」我冷哼一声,将她推进里屋门后,才松开了手。
黎莉气得胃都要爆掉了,她脸色漆黑的看著我,眼神里全是恨意。她尿也不去拉,转头看著麻将桌上的人。
「我的好哥哥和好弟弟,看到我被欺负,你们就一点也不心痛吗?黎家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那麼多人,有点骨气的就给我打死这个嚣张的小白脸。」
黎嘉没有哼声。黎元看了大哥一眼,面色古怪起来。他思忖著自己的大哥最爱面子,而且恨黎诺依入骨,现在居然放弃了打击明显是和那贱女人一伙的家伙,难道那小白脸有古怪?
於是他也慎重起来,没有附和自己的二姐。
人际关系原本就是一种复杂的东西,特别在本身就不是同一战线,有著利益纠葛的富二代们上。黎家孙子辈,因为黎诺依占据公司主位的原因,矛盾暂时还不明显,所以还能融洽的坐在一起打麻将,可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仅止步於此而已,要谈更深一步的互助那绝对是扯淡。
黎莉同样很清楚这一点,她开始教唆起自己的男友,「混蛋,看到我被欺负,你傻在那干嘛?你不是常常吹嘘你是空手道黑带十段吗?」
空手道黑带十段?我一听就流下了瀑布汗,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黎诺依也笑出声来,「空手道不是只有九段吗?」
「不一定,历史上刚柔会创始人山口刚玄貌似就号称黑带十段来著。」我挠了挠脑袋,「说不定你堂姊的男友是个深藏不露、暗中打遍日本无敌手的狠脚色咧。」

我俩语气暗含的讥讽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黎莉的男友,他满脸得意的拍了拍女友肩膀,「放心,交给我,打扁一个小白脸,举手之劳而已。」说著就朝我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摆开了个稀奇古怪的功夫架势,冲著我飞起一脚。
这架是很豪迈,虽然对功夫的认知,我也是个门外汉,可毕竟在杨俊飞和林芷颜两位身上学过一些格斗技巧。面对他的飞腿,我躲都懒得躲一下,抓住他的脚踝顺手一提,他整个人就倒栽著摔倒在了地上。
男孩痛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他大喊著痛,恼羞成怒地乱挥拳头。果然是不抛弃不放弃的典范,明知道没赢的可能,但又不愿在尖酸刻薄的女友面前丢脸。
不知道第几次将他弄翻在地上,这家伙又站了起来。我终於忍不住了,一脚踹在了他的胃部位置,直接让他抱著肚子倒地。
就在这时,黎诺依突然喊道:「黎莉,你想干嘛?」
我心里一抖,暗叫糟糕。果然回头一看,黎莉已经用钥匙将桃屋的门打开了,她得意的站在门口,将钥匙随手丢到了院子里。
「白痴,我才没有抱希望你能打赢。我的目的就是开门,这招调虎离山计用得不错吧。」「小白脸,你不是不准我出来吗?切,老娘现在不就站在门外了?有种把我抓回去。」
我紧紧皱著眉头,没再理会那刁蛮的女人,走到黎诺依面前,小声说:「如果觉得有不对的地方,我们马上逃走。」
洞开的桃屋门彷佛一扇黑洞,虽然外界的院子中射入了大瓦数白炽灯的光芒,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心一片。院落里的纸扎人和花圈静静的摆在不远处,反射著慑人的怪异色泽。
黎嘉和黎元或许是因为狐家的传言,看到门开了,表情也稍微有些紧张。
「阴阳果然在鬼扯,什麼开门就会有灾祸嘛。老娘我现在都还好好的!」黎莉见没人搭理她,很不爽的说道:「没意思,算了,我去外边上厕所了。」
说完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友一眼,就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身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外白炽灯无法照亮的区域。
「看起来确实是没事发生。」黎诺依打量著四周,确认道。
黎老爷子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老旧恐怖的棺材里,灵堂内也丝毫没有变化。
黎嘉等人顿时放心下来,「打牌、打牌,不用等那臭娘们了。吓了我们一大跳,诅咒他掉进粪坑里去。」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麼简单,可从现在的局势发展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果篱落村葬礼的禁忌事项真的只是一种风俗习惯,那麼狐家的人,又是为什麼会一个又一个死掉?而黎诺依身上发生的怪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我走到桃屋门前准备将大门关上。就在这时,一道莫名奇妙的风猛地刮了进来,风很阴森,不但将棺财前的香蜡灰尘吹得满屋都是,还将黎老爷子的遮脸布给吹飞起来,缓慢的向八仙桌落去。
落下的遮脸布把打麻将的众人吓得不轻,正在骂骂咧咧的时候,黎诺依突然大叫了一声:「阿夜,快看引魂灯!」
我低头一看。只见放置在棺材底下的引魂灯,居然被那阵风给吹灭了!
一屋子的人这时候都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我比较冷静。手忙脚乱的找来一根蜡烛凑到油灯的灯芯前。虽然所有关於引魂灯的习俗都有提及,在葬礼期间绝不能熄灭,而篱落村的风俗里,这一点更是重中之重,可即时点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如同美国人喜欢遵循五秒原则一般,我自欺欺人的想著。

黎元和黎嘉虽然对狐家死亡原由的传言有所听闻,但作为现代人,大家的惯性思维都还是比较偏向於科学化的,神鬼一类太飘渺了,很难令人相信。所以他们反而没有我和黎诺依紧张。虽然我同样也不信鬼神,可篱落村中有股神秘力量在左右著当地人的生死,这点倒是确信的。
「怎麼还没有点燃?」黎诺依很孝顺,自从父母死后,唯一还在乎她的亲人就只剩下爷爷了。她不希望爷爷的灵魂连死都得不到安息。
我的额头上逐渐布了一层冷汗,「奇怪了,怎麼点不燃。」
灯芯上沁满了麻油,原本应该一点就燃烧起来才对,可蜡烛上炽热的火焰不管跟灯心有多接近,引魂灯的那根棉芯总是没办法点燃。黎诺依心急的也试了试,依然没点燃。
这实在太古怪了!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就连点灯芯都不会。」黎元浑身不自在的走过来,他看著那根点不燃的灯芯很不舒服。抽出一根蜡烛,他用力推开我,自己也点了起来。
我顺著他推攘的力气默默离开了棺材附近。不知为何,当他手里的蜡烛凑近灯芯时,油灯立刻就亮了。
「看来引魂灯也认人,不是我们黎家人,它是不会烧起来的。」黎元大有深意的看了黎诺依一眼,满脸得意。
我和黎诺依对视一眼,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怪异,难道知道些内幕?看到黎元胸有成竹,似乎肯定能够在葬礼结束后将黎诺依赶出公司的语气和神色,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何那麼有底气。
可心底深处,却隐隐冒出了一丝不安来。
不过引魂灯终究是被重新点燃了。
所有人,包括我,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觉得点燃应该就不再有问题,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灵魂,灵魂真的会迷路,那麼一时半会儿相信也不足以让它生气才对。
没想到,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篱落村原本就蠢蠢欲动的诅咒,开始从深邃的地底彻底爬了上来。
「咦!」我突然揉了揉眼睛。刚才黎老爷子冰冷僵硬的尸体,似乎微微的动了动,但下一秒又彻底的安静了。
那一动,彷佛只是个幻觉而已。
真的是幻觉吗?
希望就像半个小时前看到引魂灯变绿的错觉一般,都只是我的感官错误吧。

黎莉走在黎家大院里,朝后看了看,死老头的旧房子已经离得很远了,远的白炽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几年前修建起来的黎家足足占地两百多亩,当然,占用的都是篱落无法栽种的盐碱所,要小解,最近的地方是去南边三伯父家的房子。
黎家所有人都是面和心不合,这是整个篱落村公然的秘密,只是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而已。她自然不愿意去三伯父家里找气受,算了,横竖周围没人,乾脆找个树林里随便撒点野尿吧。
她钻进了就近的林子中,脱了裤子尿完,这才举止十分不雅观的站起来,四处瞧了瞧。
新的黎家大宅其实她不怎麼熟悉,外边的世界多好,有钱什麼都能买到,如果不是那老头子死掉,黎莉根本不愿意回来。
「黎家是篱落村的表率,不能让外人看的心寒。」这是老爸要自己回家参加葬礼时说的,她不傻,得到本村村民的支持,就等於多拥有一点公司股份。
没有股份就没有钱,没有钱就失去了一切。她可不想过从前的穷日子,所以只好乖乖的回到这个鸟不拉屎、远离外界的鬼村子
没有路灯的院落里,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著微弱的灯光。手机快没电了,手电筒功能也略微微弱下来,黎莉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她讨厌自己出生的村子,就连篱落村上空遍布繁星的夜幕也连带一起觉得厌恶。

「算了,总之都出来了,乾脆回家睡一觉吧。」黎莉自言自语,葬礼很没意思,而且黎诺依身边的小白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不知道自己的堂妹从哪找来那麼个帅气的混蛋,自己出去后已包养一个,绝对不能让那死婆娘给占了上风!
她的家在大宅南边,要回去只能顺著大路走个对穿,娇生惯养许多年的黎莉很久没走过那麼远的距离,一路都骂骂咧咧的。
走了不知有多久,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女人,灿烂的星光下隐约能看出她穿著绿色的裤子和红色的袄子,打扮的十分土气。
「这女人是谁,我怎麼从来没见到过?」老实话,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确实有些令人心悸。黎莉觉得有个人陪著也不是件坏事,没多想,加快了脚步就想追过去。
奇怪的是,那女人走路迈开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应该速度不快,可自己都几乎小跑起来,她俩之间的直线距离却似乎并没有减少。
「喂,前面的那个女人,你给我等等。」她不悦的喊出声来。
那土气的女人真的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貌似在等她。
这女人还算上道,就是穿得有些土气,改天找几件不要的衣服丢给她穿,当是赏赐了。黎莉十分满意,她感觉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随著距离靠近,那女人的许多细节更多的映入了眼中。那身打扮很刺眼,总给她一个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在什麼地方见到过。
黎莉想不起来乾脆将疑惑直接丢开了。她打量著静静站立的女人,可只能看到背面。女人扎著和黑夜一般漆黑的麻花辫,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女人的身材不错,就是衣裤十分单薄。
就如同,就如同直接画上去的一般。
黎莉突然感觉自己全身发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冒了上来。
她终於知道哪里不对了,离她不远的那个穿著绿色裤子、红色袄子的女人,根本就是摆在老头子院里的纸扎人。
可纸扎人怎麼会走路?明明看到它在路上走的,难道那女人,只是穿的和纸扎人相似而已?完全是自己多心了?还是说,有人在整她!
如果真有人整她,想要下自己出糗,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黎莉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是理性思维还是有的。她强忍的恐惧向前走了几步,想把十多米外的女人看清楚。
就在这时,女人猛地转过了头。手机的电筒光芒正好照在了女人脸上。
妈呀!那张脸所有的五官都是用墨水画上去的,虽然画得唯妙唯肖。不过由於夜晚冰冷露水原因,眼睛眉毛鼻子上的墨水已经晕开,形成了一点点的黑斑。
黑斑让女人脸上的模样变得极为狰狞恐怖。
纸扎人!果然是纸扎人!不远处的纸扎人脸上,黎莉竟然能清楚的看到写著一个「二」字。那是阴阳为了不弄混祭品而标注的记号。「二」这个标记代表的正是自己家送来的。
眼前的这个纸扎人,居然是她家买的。
怎麼回事,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黎莉被吓得全身打颤,混乱的脑袋还没搞清楚情况,纸扎人已经动了。周围丝毫风都没有,可纸扎人依然摇摇晃晃的朝著她缓慢移动过来。
真的是老鬼来讨命了?我还没享受够,还不想死!黎莉转身就朝著来的方向逃去。
第十一章 人祸
生与死的界限,其实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人和纸人,虽然有著生命与非生命上本质区别,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生与死的一种界定而已。
现在死物活了过来,追起了活物。
黎莉吓得胆都快破了,她觉得自己跑得很快,可后边追的纸扎人一晃一晃的,看似缓慢,但却牢牢的跟著她。僵硬的行动方式看不出究竟会什麼移动,可它偏偏颠覆了世界的常理,在无风的环境下行动自如。
许多年没有像今晚这样拼命的跑动过,酒、色、嗑毒过度的黎莉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要爆了似的,就连喘气都喘息不过来,但是不跑下去究竟会变成怎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不得不跑。
纸扎人彷佛认定了她似的,依然跟著。轻飘飘的纸质身躯,阴森森的错乱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在拨动黎莉紧张的神经。
终於来到了黎家大宅中央位置,水池就近在眼前,而水池的不远处便是停车场。黎莉在危机之下,慌乱的脑袋总算清醒了点。自己的车就在停车场,钥匙就在手袋中,开车的话,那个纸扎人肯定没办法追上来!
没有丝毫犹豫,她向右转,朝著停车场跑去。纸扎人和她有著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段距离足够她达到目的了。
就在她偶然转过头看追来的纸扎人还有多远时,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身后的纸扎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穿著绿裤子红袄子的女人身旁,又多了个穿著绿裤白衣裳的男子。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用墨水画上去的僵硬五官。
多出来的那个纸扎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黎莉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活命!而要活命,就只能逃脱两只纸扎人的追赶。
终於进了停车场,自己的那辆黄色蓝宝坚尼在望。手忙脚乱的遥控车开门,随著距离的靠近,无钥匙点火功能启动了,车头发出有力的引擎发动的声音。
还好,没有出现恐怖电影中需要车时点不燃火的经典狗血场景。
她以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拉开驾驶座的门,窜了进去。飞快的将门窗锁好,只见两个纸扎人已经近在咫尺。
它们来到了跑车的周围,黑乎乎的五官贴著窗户玻璃上往里边望。
黎莉的心脏快得就要超出了负荷,她猛地一踩油门,车身立刻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方窜去。轻飘飘的纸扎人被车开走时产生了风压吹了起来,甩到地上。
「靠,逃出来了,总算逃出来了。」她见纸扎人被自己丢得没有了踪影,这才惊魂未定地用颤抖的手挑出一根菸,塞进了嘴巴里。
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乱跳的心脏总算稍微平息了点。
车外的景色不断的滑过,双行道在眼前不断地笔直延伸。开了大约有五六分钟,黎莉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打了个冷颤。奇怪了,黎家大宅虽然大,可开了那麼久,为什麼还没到大门口?
没道理啊,现在车速都快要八十了!
猛地有一个巨大黑影在车头前突然出现了。黎莉张大嘴巴,点燃的烟从双唇间掉在了大腿上也丝毫不顾。
空寂的黑暗大地,只剩下了一声长长的刹车声。

灵堂这边,打麻将的依然在打麻将,只有黎莉的男友恢复后,惊恐的黎我远远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那个,莉莉撒个尿怎麼还没有回来?」
「她大概甩了你,自己回去睡了吧。」黎嘉满不在乎的回答。
「那个女人,确实很有可能这麼做。」黎元也附和的点头。对於自己那位堂姊的德性,所有人都很清楚。

时间慢慢推移,灵堂墙上的钟指过了四点。一股莫名奇妙的困一开始萦绕在了周围,打麻将的四个人也撑不住了,眼皮子开始不断的往下滑。
坐对面的双胞胎本来就很无聊,早就耷拉在椅子上熟睡过去。
「怎麼那麼困?」八仙桌上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哈欠,刚说完这句话,人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真的是很困,奇怪了。」黎诺依也觉得头昏,她整个人缩进我怀里,找到个最舒服的地方也熟睡过去。
我虽然脑袋胀得厉害,可稍微还能保持清醒。转头看看屋子里的状况,除了离开的黎莉外,灵堂中还剩下九个人。只不过这九个人中有八个已经埋头昏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过一秒,昏沉沉的感觉越发地严重。难道是屋里缺氧?我警觉的判断著,毕竟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熬夜对我而言不算什麼,身体也不觉得累,那股想睡的感觉却老是莫名奇妙的出现在脑海里,控制著脑神经沉眠。
我用力撑开眼皮,望向引魂灯。引魂灯的灯芯烧得正灿烂,就在这时,不知是否错觉,一阵异响从棺材里唐突地冒了出来。随后有个黑影从棺材中缓慢的升起!
视网膜上的景象在向大脑报警,可大脑却丝毫没办法控制身体。突然有一阵无法抵御的疲倦感袭来,我也睡了过去。
再睡著的前一秒,我清楚的看到。引魂灯,再次熄灭了。

等醒来时,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到了六点五十的位置。
我轻轻的摇晃著酸痛的脖子,拍了拍黎诺依的柔嫩小脸,「喂,醒一醒。」
怀里的她含糊的说了几句梦话,像小猫似的用脑袋往深处拱了拱,一副舒服满足的模样,「阿夜,别吵。人家好困!」
漂亮女孩撒娇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心软,不过现在毕竟是非常时刻。昏睡前的一幕还清晰地印在脑皮层上,容不得我犹豫。
於是我大喊了一声:「醒一醒,都给我醒过来!」
声音回荡在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的老旧桃屋中,惊得里边正做梦的人浑身一颤。我满意的点点头,叫喊的教果不错,已经陆续有人揉著眼睛抬起了头。
也许是因为有我在身旁的缘故,黎诺依失去了往日的机警。她是最后一个清醒过来的,眨巴著眼睛,还赖在我还里不愿意动,眼睛虽然是睁开了,可眼神还迷茫的很,「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时候睡著的?」
「啊!」随著一声刺耳尖叫,屋里的人下意识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这一看之下全都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黎元满脸惊恐,她一边不断地发出尖叫,一边拼命甩腿。而他的右脚踝上,赫然有一只惨白的手紧紧地拽著。
「是爷爷的尸体!」黎诺依惊讶地喊了出来。
原本应该安静躺在棺材中的尸体,不知从何时爬了出来。从棺材到黎元的直线距离上,有一条恶心黏稠的体液形成的痕迹,就如同蜗牛爬过的地方似的,那条痕迹不但呈现一种无法形容的颜色,而且带著腐尸特有的恶臭味。
眼前的景象就像黎老爷子的尸体用整夜的时间,缓慢爬出棺材,抓住了黎元的脚。可尸体怎麼会动呢?
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棺材下的引魂灯,果然,灯芯黑黑的,早已经熄灭了!
黎老爷子的手拽得很紧,不论黎元如何拼命,都没办法摆脱尸体的手。房间里剩下的人吓得够呛,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在更是乾脆明哲保身,躲他远远的。
「死老头子,生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死了还要整我!」黎元快要被吓破了胆,他一边嘴硬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尸体的手上撬了起来。

黎老爷子乾枯的尸手如爪子一般合拢,不过还是禁不起金属的撬动,开始稍微松开了点。
「爷爷!混蛋,你这个混蛋。不准对爷爷的尸体不敬!」黎诺依虽然感觉气氛怪异,可见到从小疼爱她的爷爷就连死,尸体都要遭到摧残,立刻愤怒起来。
「臭婊子,被抓住脚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坐那说风凉话了!」黎元害怕我们去阻止,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用匕首把尸体的五根指头都统统割断。脚步总算自由了,他揉著脚,脸色十分不好看,被抓住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乌色,一接触就感觉很痛。
黎诺依愤愤的想要过去教训自己的堂兄,被我一把给拦住。
「阿夜,你干嘛栏我!」她想要甩开我的手,「我要过去把那混帐家伙揍一顿,他居然把爷爷的手指给割掉了!」
「你冷静一点,仔细看看周围,不觉得很不对劲吗?」我压低了声音。
黎诺依一愣,视线扫过整个堂屋。对面的挂钟一点一点的流逝著时间,爷爷的尸体趴在八仙桌前。棺材下的引魂灯灭掉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古怪的发现。
「没觉得有多奇怪啊!」她见我表情严肃,不由得也小心翼翼起来。
我指了指黎双和黎贺,「你看那对双胞胎。」
只见那对小姑姑家的孩子,不论屋里有多吵,始终还是保持著熟睡的模样。这太不正常了。所有人都在我的提示下,也发现了这个异样的地方。
黎嘉显然很害怕,他用力咽下嘴里的口水,慢慢的走到双胞胎前,轻轻的推了推他俩,并喊道:「两个小王八蛋,快醒一下。」
随著他手的用力,相互支撑的双胞胎身体被打破了平衡,如多米诺骨牌般向地上倒去。黎嘉惊呆了,麻木的看著自己的手。
我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在两兄弟的身体上检查了一番。身躯还是温热的,不过心脏没有跳动也失去了脉搏。从外边上看,找不到死因,而且脸部表情也没有惊慌的神色,彷佛就那样睡著睡著,生命就消逝了。
「两个都死了!」我沉声道。
「怎麼可能!」黎嘉茫然的喃喃自语。
黎元霎时间脸色也变得惨白,「难道真的是破坏了葬礼规矩的原因?黎莉擅自打开了门,引魂灯也灭了!不行,要早点出去把事情告诉给老爸老妈知道,问一问阴阳有没破解的办法!」
「不行,不能告诉他们。」黎嘉虽然被吓得不轻,可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一句。
「为什麼!」黎元大惑不解。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一个弄不好就会没命。
「股份。」黎嘉是个人物,短短的时间已经镇定了下来,「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们手中少得可怜的股份会变成怎样?」
黎元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明白了,「二伯父早就想找个藉口,把股份全都集中到自己手里。如果真被他们知道了,根据家规,一定是惩罚很重。我们的老子虽然有连带责任,会少少的付出一些股份,但我们的股份肯定会被充公的。」
屋里没人是傻子,股份代表著每年的收益,而收益代表著钱。
没有钱的生活,对纨裤子弟而言是致命的,那种生活,比死更痛苦。特别是黎嘉,他的父母还在监狱里,还不知道什麼时候能出来,所有的股份自然转到了他名下。
如果东窗事发了,股票绝对会一丝不剩的被最近趾高气扬的二伯父借题发挥,名义上是没收充公,可充公后,谁知道会发生什麼!
「仔细想一想,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神。」黎嘉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很好的藉口,「黎双和黎贺自从六年前开始就患上了心脏病,说不定刚才看到尸体抓住了梨元的腿,被不小心吓死了。」

「至於尸体为什麼会爬出来,哼哼,希望不是某些人搞的鬼。」他的眼睛里射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下意识的看了我和黎诺依一眼。
这个行动显然误导了黎元,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样一说,也对。确实不能让上一辈知道。说不定只是巧合或者某些人的恶作剧,为这点小事失去股份,太不值得了。」
「不错。按理说是黎莉破坏了规矩,要死也是她先死,怎麼会死掉的反而是双胞胎堂弟呢,这简直就说不过去。」
「等下我们去查查看,如果她还活著,发生在房里的事情恐怕就是事出有因了。」黎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很值得信任,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这家伙和黎元认定了我和黎诺依在搞鬼,「不管怎样,还有几分钟阴阳就会来开门。大家先把屋子里恢复原样!」
他的视线移个一个的扫过屋里的众人,突然皱了下眉头。屋子里本来有十个人,走了一个,死了两个,还剩下七个。七个中有两人是自己和黎元带来的,她们当然不会走漏消息。黎莉的男友可以软禁起来,但是那两个人怎麼办?
黎嘉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正想著怎麼解决我和黎诺依。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站起来,用打火机点起引魂灯,「要准备就快点,你们的亲戚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黎嘉和黎元诧异的看著我的行动,他们搞不懂我为什麼要帮忙,甚至就连黎诺依也不明白。只不过出於对我的信任,她默默的坐著,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保持著神秘的微笑,大脑深处却丝毫不轻松。对这个篱落村,我越来越搞不懂了。既然搞不懂,那就先配合他俩。总之他们的计画和自己没有任何冲突,或许还能更清晰的将村中神秘诡异之处险露出来。
一直以来自己都很清楚,黎诺依身上的诅咒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越是不发作,便越是危险。狐家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黎嘉还有大把的人能死。如果诅咒是出於同一种方式以及来源的话,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分流。
我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有一个能让黎诺依暂时保命的方法,我当然乐意去做。何况,黎家,我很讨厌。
这一次打火机很快就将引魂灯点亮了。黎诺依的两位堂兄看不懂我,认为我的笑高深莫测,但时间不允许他俩迟疑。
「哼,装模作样!」黎元小声的骂了一句,他吩咐两个外人扶著双胞胎,一旦阴阳进来就将他俩扶出去。两个女孩害怕得全身发抖,毕竟要扶著尸体,而且那尸体还不是自己的熟人,普通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回城里后,想要什麼,开口,不论是钻石、高档皮包,我都买给你们。」黎嘉看到女孩颤颤巍巍的模样,许诺道:「不过等下要保持镇定,不能被人看出破绽。否则,老子让你们家破人亡!」
给了个甜枣又被打了一棒,女孩们在诱惑与威胁下咬咬牙,一人扶著一具尸体,柔嫩的双臂抱住尸体的胳膊,保持著尸体的平衡。
而黎元也将离老爷子的尸体连带割下的指头台进了棺材中,又把遮脸布给它盖上。
很快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复原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疑点。
七点整,阴阳推开了房门。一连串黎家亲属走了进来。
黎嘉和黎元脸色正常的和自己的亲戚说了些屁话,然后一左一右的帮著两女扶起黎双和黎贺的尸体向外走,「两个堂弟昨晚劳累过度,恐怕有点中暑了。我们准备带他俩去村里的医院看看。」
亲戚们十分诧异,黎家二伯父甚至摸了摸脑袋,「这些家伙什麼时候感情变那麼好的?」
走出了老爷子旧宅,到了中央水池附近,两股势力就泾渭分明的准备分道扬镳。黎嘉等人朝右走,我们自然是回帐篷处。
黎元看了我一眼,威胁道:「小白脸,你小子可别乱说,这件事暴露了,我绝对会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我懒得理会他,和黎诺依渐渐远去。
「呸,什麼玩意儿!」黎元冲我俩的背影吐了滩唾液,也跟著自己的大堂哥离开了。
我和黎诺依一路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麼。她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并没如好其宝宝般的多问。只是走在我身旁,挽著我的胳膊。
「饿了吧?」快要走到扎营的树林时,她突然问。
「确实有点!」我摸了摸肚子。
她神秘的笑起来:「今天我们可有的吃了,烤小鸟要不要?」
「哪里来的小鸟?」我被她这句摸不著头脑的话问得一愣。
「这里!」她雀跃的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了一只死掉的小鸟。
我仔细观察了下,是麻雀。刚死了没多久,身上也没伤痕,而且看皮肤颜色,并非是死於中毒。这样的死鸟如果多几只的话,确实很适合烧烤。
越野车上有无烟炭,用来烧烤很不错。昨晚又惊又怕又累,短短的一夜彷佛漫长的一年似的。看来真的需要让脑袋松弛一下,烧烤,是个很不错的减压方式。
不知为何,地上的死麻雀有些多,没过几分钟,我俩就已经收获十多只。
由於分散了注意力,精神好了许多。我和黎诺依抛开烦恼,乐呵呵的抱著一堆准备用来烧烤的麻雀尸体走进了林子中。
「这,这是怎麼回事!」刚接触到林中的景象,我俩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中的麻雀无力的滑落,全都掉在了地上。
只见整个林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麻雀。麻雀,变成了尸体,冰冷的躺在地上,挂在枝头。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这,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十二章 尾女祭祀
「怎麼会有那麼多麻雀尸体?农药中毒了吗?」黎诺依傻傻的,花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喃喃道:「不对啊,篱落村只种篱落,而篱落从来就不用农药。要是有人下毒的话,要多大的面积才能毒死那麼多麻雀啊!」
「没有中毒。」我再次捡起一只麻雀,检查后判断道:「我只知道大雷雨天气,会让树上的麻雀被雷声吓死。这也是谚语『吓破麻雀胆』的来源。可昨晚天气好得很,并没有雷雨天气。」
我俩百思不得其解,满林子的麻雀尸体透著丝丝诡异。林中的生物鸦雀无声,这在大白天很不正常。
「你说,会不会是诅咒?昨晚爷爷的引魂灯熄灭了,那个,所以……」黎诺依想到了什麼,开口道。她流露出强烈的恐惧。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这个地方肯定不适合扎营了,我们换个位置吧。」我无法解释麻雀的死因,心底也隐隐觉得,有可能是篱落村的某种神秘力量在作祟。
「嗯!」黎诺依点头。
我俩利索的将埋在麻雀堆里的野营用具收拾好,丢进了停车场的越野车内。
「我心里不踏实,阿夜,我们回爷爷的院子看看。」黎诺依拉了我一把,犹豫地又道。
「也好,我正准备去灵堂里查查看有没有遗漏掉的细节。」我同意了。
两人随即又朝著老旧宅院走去。
还没等进入院子里,就听到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院子里闹哄哄的,惶恐的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
「出事了?」我和黎诺依对视一眼,飞快的朝著院落里跑去。只见院里忙著烧菜做露天饭的厨师和打杂人员鸡飞狗跳第不知道在干嘛。
就在我正迷惑的时候,黎诺依也惊恐的叫出了声。
随著她的惶恐,一只没有头,趴光了毛的鸡跑了过来。它居然正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到处窜著。
那只鸡生前应该是公的,肚子很大,白森森的肉露在外边,头被摘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长脖子,血不断地从脖子处涌出来。
刚才有上万的麻雀莫名死亡,现在又有本应死掉的鸡雄赳赳的到处跑……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这个篱落村,怪异的现象越来越多,只不过隔了一天而已,就彷佛到了一个有著另外规则的世界。
全院子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黎诺依恐惧的紧紧抱著我的胳膊,「阿夜,死鸡怎麼会满院子的跑?」
「或许是因为反射神经吧,失去了脑袋,有些动物还是会活一段时间的。」我满脸呆滞的说,其实那番鬼话自己也不信。
确实有动物能在失去脑袋的情况下存活很短的时间,可绝对不是禽类或哺乳类。失去了大脑的禽类或哺乳类,就算有再强悍的生命力,也顶多时不时的抽搐几下而已。
已经数分钟过去了,一团本应死去的鸡肉还在院子里大闹。本村人有的很迷信,联想到狐家最近的神秘死亡,乾脆跪在地上祷告列祖列宗保佑。
乱哄哄的院子每个人都在惶恐不安。就在这时,篱落村的阴阳走了进来,他看到里边的景象顿时脸色大变,冷哼一声,几步走到乱窜的拔毛鸡面前,抓住它的腿,将它到提了起来:「事情,看来有些不对劲。」
黎家二伯父作为黎家现在的最长者,自然要跟在阴阳身后。他看到了死鸡乱窜这一幕,吓得够呛。
「阴阳,这,这会不会是狐家的诅咒,跑黎家来了?」
阴阳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村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要回去查历代阴阳的手札,看看历史上有没有类似的状况。不过,黎老爷子的丧事,肯定出了问题。」

「怎麼会!难道我们也会和狐家人一样,全部都莫名奇妙的死掉?」二伯父腿一软,险些没倒在地上。
「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应该如何补救,我现在也说不准。」阴阳叹了口气,头痛道:「今晚先继续按照规矩守夜吧,我赶紧查查以前的手札,看有没有希望能化解。」
这一番放在外界明显是骗子宰肥羊的话,在现下听在了我耳朵里,味道全都变了,我根本生不出嘲笑愚昧的思维。迷信在相当一部份地区都是因为落后造成的,科技不发达的人会将大自然的许多现象看做事鬼神作祟。
可现在篱落村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不超自然。我自己几乎都要相信阴阳的鬼话了,更何况处於恐慌中的黎家遗老遗少。
黎诺依觉得自从回老家后,一直都有种无力感。不是身体上而是感觉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抗离奇出现的诅咒。
她弱弱的将柔软身躯靠在我身上,轻声道:「阿夜,篱落村里蔓延的诅咒到底是什麼?我越来越糊涂了。」
「别想那麼多,会搞请楚的。」我搂了搂她的肩膀。
「可我不想把你一起给扯进去!」她抬起头。
「我已经被卷进来了。」
「对不起,是我任性,一定要你来冒充我未婚夫的。」黎诺依的语气很是低沉,「但你能来,我真的好高兴。」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和守护女达成了什麼交易。」我想打趣,却没成功。
「我死之前,一定会告诉你。」她摇了摇头,语气突然坚定起来:「阿夜,答应我一件事。」
「什麼事?」
「先别问,总之你一定要答应我。」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只是个小小的要求罢了,请你一定要满足我。这辈子,我就只求你这件事了。」
看著她惶恐认真的表情,我终於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她释然的笑了出来,「不论篱落村出了什麼事情,死了多少人。就算我死了,也不许报仇。毕竟是超自然的东西,谁知道你会不会也被诅咒呢,感觉到危险,请你抛下我,逃!」
我刚要摇头,她已经用食指点在了我的嘴唇上,「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我,男子和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黎诺依抹掉眼角的泪,拉著我朝外走,「好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东西了,弄得像言情话剧似的。我们到村子里走走,顺便重新找个地方扎营。」
就在这时,远处的大门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人们刚在死鸡乱跑的骚动中平静下来,听到有事发生,一古脑的朝著大门处涌去。
突发状况打断了黎诺依和我的交流,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感情其实很脆弱,看似坚强的外表,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壳。
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可依然害怕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场景。黎诺依刚才的话实在太悲凉绝望,令我心中非常难受。

跟在人潮里来到了大门前,只见整扇大门都被撞得扭曲了。而始作俑者是一辆黄色的蓝宝坚尼跑车。不知道用多快的速度撞在了厚厚的门上,车头几乎已经撞毁,就连一扇两米多长的砖砌墙壁也被撞塌,整个砸在了车顶
就算里边的人没有在第一次撞击中死掉,估计现在也被墙给压塌了!
「是我女儿的车!」二伯父眼珠子都要凸了出来,「快救人!」
众人搬开了车顶上的砖块,车顶果然已经砸塌陷下去,顺著破损的窗户能够看到七孔流血著黎莉。
有人过去搭了搭她的脉搏,摇头道:「死了。」

我自己观察了一下,黎莉死前满脸都是诧异恐惧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麼难以置信的事情。
「阿夜,你看。」黎诺依拉的拉我的手,指著车子不远处被墙砖掩盖的一角。那个角落里压著些什麼东西,像是穿著绿裤红衣裳的女人。。
我连忙走上去拨开压住她的几块砖头,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人,也不止一个。是两个纸扎人,一男一女,僵硬的表情让人很是毛骨悚然。脸上还画著一个「二」的记号。
「这是二伯父家送来的纸扎人,怎麼会在这里?」黎诺依呆了呆,「昨天我明明看到它们还在爷爷的院子中摆著的。」
「谁知道,肯定不是黎莉昨晚临走时带上的。」
我也没办法解释纸扎人为何出现在大门口,只是觉得黎莉临死前的神情彷佛在说明些什麼,她车速那麼快,难道是在逃?可昨晚她很早就离开了桃屋,这麼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等再次看到她时,她的车撞上了大门,她的人已经死了。
这真的又正常吗?
很不正常吧!
「我女儿,死,死了!」二伯父哭天喊地的跪在地上。
由於女儿的死亡,黎家二伯父极为悲痛,痛苦的一把抓住了阴阳的领口,「这是怎麼回事,我女儿为什麼会在大白天撞到大门上?不要骗我,狐家的诅咒是不是已经传到了黎家来了!」
黎嘉和黎元也混在人群里,看到自己堂姊的惨死,两人同时都吓得面无人色。
阴阳还算镇定,「照刚才说的去做,今晚继续按规矩守灵,我去查历代手札找出化解办法。你们,都不希望死吧?」
黎家遗老遗少全都脸色惶恐,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白天剩下的时间幸好也没有出过其他怪异现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晚上,黎家第一代走进了桃屋守夜。剩下的人快速地散去。
我和黎诺依找了好几个树林,无一例外的发现全部片不了麻雀的尸体,更奇怪的是,不热的天气,短短的不到八个小时,麻雀的尸体竟然发出了惊人的尸臭,臭不可闻。
我俩没办法,只好将越野车开到比较空旷的地方,锁住车门,打开空调凑合著过了一夜。那股恶臭别人也闻到了,但是大家都刻意地忽略掉,保持著沉默。
第二天一早,大约七点四十五左右,就有村人敲了敲车的窗户,将折腾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我俩吵醒了。
「阴阳要所有人都到黎家老宅门口**,快点,有紧急事情。」那人通知道。
於是我和黎诺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赶去了黎老爷子的旧宅前。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围拢了,不光是黎家人,就连整个篱落村的村民都到齐了。
「事情很糟糕。」阴阳见人来得差不多,开口道:「我查了历代的手札,发现村里的禁忌已经数次没有被遵守,所以才会出现诅咒。」
「许多篱落村刚死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报复起自己的血亲来。如果不解决,不要说黎家,就连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所有篱落村人,都会死掉。」
看著下边被吓得一言不敢发的黎家以及村民,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化解的方法,「还好事情发现得即时。补救的办法也不是很难,那就是趁早埋葬黎老爷子的尸骨,然后用尾女献祭!」
「尾女?献祭?」我和黎诺依顿时呆住了,心理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村人中也是一片骚动,乱糟糟起来。
「安静。献祭是唯一的办法。」阴阳眯著眼睛指向黎诺依,「这个女孩是黎家最先选出来的尾女。根据手札,献祭用的尾女不同於送葬的尾女,她们必须要是二十二岁以下,并同时拥有黎家以及狐家的血脉。现在的情况下,唯一符合条件的,也只剩下她而已。」

「可,可也用不著献祭吧。」有个村人弱弱的抗议。
「那你说个其他的办法出来?篱落村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谁想下一个莫名其妙地死掉的,那就站出来。我把她拿去代替黎诺依试试看。」没等阴阳开腔,黎家二伯父已经激动的大喊起来。
既能除掉公司股权最多的人,又能消除诅咒,拯救自己的小命,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绝好状况,他可不愿意这种好事溜走,而黎家所有人,恐怕也对此事喜闻乐见。
关系到了自己的生死,所有人顿时都不敢再开口。
「献祭是怎麼回是?」我急迫地问。
黎诺依满脸煞白,「我不知道,从来就没听说过。我只晓得尾女会坐在棺材上送葬,陪葬这个名词,还是第一次听。总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靠,看周围人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好事,看来要拼命了。」我的手悄悄地伸进了衣兜里,准备把手枪给掏出来。
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了我的脚边。
村人和我同时被吓了一大跳。
吴盛泽手里握了一把冒著青烟的猎枪从我身后走了出来,他脸上哪还有那股忠厚老实劲,「不要动,把手举起来。你,给我去搜身,把他身上那把枪给拿出来。」
他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吩咐身旁的一个男人。
我乖乖的举起手,任那家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
「哥,我什麼都没找到。」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肯定在他身上,只是藏得很隐密罢了。把他的外衣脱掉。」吴盛泽判断著。
他手下乾脆的将外套从我身上拉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切,这小子穿的还是名牌,果然当小白脸划算,来钱比种田容易。」
阴阳见我被制服了,当即不再犹豫,「男的给我抓起来。把尾女绑在棺材上!」
黎诺依和我都被抓住了,被绳索一圈一圈的绑成了粽子。村人将黎老爷子的尸体塞进棺材里,用棺材钉封死,又将燃烧的引魂灯放在棺材盖上,这才抬了起来。
人类在很多时候,其实都是以一种疯狂的生物,为了活命,他们能毫不犹豫的牺牲别人的命,虽然这一劣根性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种物竞天择,可如今身陷囹圄的是自己,当然是感觉到了另一番滋味。
我被绑在抬棺材的轿子旁,和棺材上,引魂灯的黎诺依离得不远。她美丽的大眼睛看著我,突然喊的一句让我差些跌倒的话,「我和未婚夫什麼都做过,早就不是处女了。拿我献祭有个屁用!」
又是这句谎话,实在令人汗颜啊。
但话立刻引起了效果,有的村人的确怀疑起来,「不纯洁的女性也能献祭吗?据那些电影电视上说,献祭用的供品都应该很纯洁才对。」
阴阳不紧不慢的回答:「历代篱落村阴阳的手札都没有提到过献祭用的尾女需不需要是处女,既然提都没提,肯定是无所谓的。早点走吧,天黑了就不妙了!」
黎诺依十分的不甘心,「把我献祭了也行,先把阿夜给放了。又不关他屁事情,难道还要把我跟他一起拿去当祭品?」
「你当我们都是傻的,放了那小子,他出去报警怎麼办?」二伯父冷哼著,「放心,你死后我们自然会处理掉他,不会让他太痛苦!」
「混蛋,你们这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伯父打断了,「哪来那麼多废话,听得人耳朵痛。你去把她嘴巴给堵住。」
他身旁的黎元幸灾乐祸地走了过去,一边用烂不塞住黎诺依的嘴,一边还得意的小声说:「本来这次为了对付你,我已经准备了杀招。看来现在不需要了。我的好堂妹,你走好。逢年过节,我还是会偶尔缅怀你的。」

黎诺依愤怒的看著他,如果眼神能杀人,早就能将他杀掉成千上万次。
看著她愤恨的模样,我悄声道:「节省点体力,说不定还有机会翻盘。」
她全身一颤,苦笑著放松下来。

抬著棺材的村民在阴阳的带领下,一直沿著坡道向上走,穿过了庞大的黎家宅院,向后山走去。以前曾经提及过,篱落村都是个浅丘,黎家的房子就修闲在那浅丘的最顶部,可越是往前走,我刚入村的观察完全被推翻了。
翻过黎家大宅,浅丘还有上坡,这是一条十分荒芜的地方,眼前竟然出现了个一望无际的水塘。水塘附近荒草丛生,芦苇花开满了眼眸所及之处,一阵风吹过,如蒲公英般的芦苇种子飞了起来,铺天盖地,有的落到水中,静悄悄的飘荡在水面上,而更多的却飞到了远处。
这个景象,倒是很像黎诺依不久前跟我描述过的某个场景。只是那场景,应该出现在被诅咒拉入的怪异空间中,难道当时的她,就是被拉回了这里?
而诅咒的来源,果然是在这附近?
辛苦的穿过芦苇地,村民们继续赶路。终於在不久后,阴阳举起手来:「到了。」
根本不用测量,我极目远望,很轻易地判断出,其实这个地方才是篱落村真正的顶部,也是浅丘最高的地方。毕竟远处,能够鸟瞰到星星点点的房屋以及横七竖八的篱落田。
可不知基於哪种原因,在篱落村时,反而看不到这片区域。大自然虽然鬼斧神工,可这片区域却给了我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感觉,地面上的荒草覆盖了所有的表层,可从布局上依然能依稀看出,这里有人为填充过的痕迹。
不,不光是如此。
我很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能找到些古代风水师的干预痕迹。难道,这整个浅丘都是个古墓?不,绝对不可能!不要说古代生产力不发达,光是要在深山里挖掘出如此庞大的墓地,肯定需要举国之力。
就算是放在有重型挖掘机的现在,也不是件容易的工程。
在浅丘的最顶端,有一个两米多宽的大洞,那的洞阴冷刺骨,站在旁边一小会儿就会冻到嘴皮发紫。
阴阳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恐惧,而村人们甚至黎家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这片区域的存在,有的人啧啧称奇,有的人无比惶恐。
「把尾女和棺材一起丢进洞里。」阴阳很想快点离开,当下命令道。
愚昧的村民忠实的执行起来,他们将我从棺材旁拉开,然后把绑在棺材上的黎诺依绑得更紧,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棺财朝著深邃的洞口推去。
我一声不哼地冷眼看著,默默地算计时间。身旁有个吴盛泽盯住,枪也在外套中,就算我弄开了身上的绳子也逃不掉,恐怕棺材掉下去的时候,就是我俩的死期。
但是,还有机会,只是那个机会只能赌。赌赢了有活命的可能,赌不赢,就是死!
浅丘上的那诡异洞口十分古怪,它周围五米范围里没有一株草能够生存,棺材在漆黑的碎石地面上被推动,发出了令人牙龈发痒的刺耳声响,它一寸一寸的无限接进洞口,然后超过,半口棺材悬在了洞中央。
后边的村民使劲一推,棺材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的就要掉了下去。
机会来了!
我用力踹开抓住自己的两个心不在焉的男人,拼命的朝著棺材的方向跑。
只有五米而已,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我跳了起来,和黎诺依紧紧地贴到了一起。
棺材失衡的情况更严重了,眼看著我俩都要掉了下去。
「糟糕,快把那男孩抓回来!绝对不能让他和尾女一起掉下去!」阴阳脸色大变。
「晚了。」我大笑一声,用双腿夹紧棺材,然后用力一坐。
棺材,我,黎诺依随即掉入了黑漆漆的洞口。转眼间再也找不到了痕迹!

尾声
有人常说事实通常都有出人意料的结果,可我不如此认为。所谓出人意料,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朝著好方向,一个走向坏方向。
好的结果,通常是给有准备的人。
我从洞口旁细微的风水痕迹判断出,底下肯定有个人为的遗迹,而且那个遗迹距离洞口并不会很深,至少运气好的话,很有可能不会死人。
黎诺依和我的运气都很好,我们不但没有死,甚至都没有受严重的伤。
可没想到本应该很结实的棺材,一碰到地面就如同朽烂的木头般,摔得四分五裂。黎老爷子的尸体掉在地上,在我的手机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著,最终变成了一团散发恶臭味的黄水和白生生的骨架。
这个墓穴居然是个四合院的模样,布局跟黎家大宅有些相似。黎诺依惊讶的发现,第一次在电梯中被诅咒拉入的地方,正是这里!只是当时天空是灰蒙蒙的,而现在的天空,只剩下了头顶的灰土。
四合院中阴森森的,虽然大,却找不到任何的家俱。
最终在书房里,我们找到了一个放置在玉盒中的头颅。根据经验,我几乎不需要判断都能猜测到,这,恐怕是陈老爷子尸体的一部分。
篱落村,恐怕又是他的另一个坟冢!而篱落村的人,不过是和沈家同样的存在。(请见风水)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战乱或著天灾而搬离,他们是陈老爷子头骨的守墓人。黎家和狐家,可能是守墓人中的管理者。至於历代阴阳,和篱落村中许多古怪而自相矛盾的祭祀习俗,正是为了抵抗陈老爷子尸骨的能量干扰。
这个几百年前的小老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为什麼会分尸?他的尸体为什麼会带著强大的负面神秘力量?并且每个部分都能影响到周围的人和生物?
这个谜题,至今还是我最需要探索的关键所在。
知识是很重要的逃命本钱,每次自己都能在充沛的知识中寻找到逃生的答案。这一次也不例外。我顺著风水学的一些因果联系,终於从坟墓的另一个出口逃了出去。
出去前还和黎诺依讨论了一会儿,仔细的考虑到多个不需要惊动篱落村民而逃出村落的方法。可真的钻出了洞穴,偷偷摸摸的回了村中时,才惊然发现,那些提前准备的方法根本不需要用了。
因为,篱落村中老老少少,所有人,一个不剩,全都死了个精光。
死亡似乎是突然而至,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田地里以及房屋中,遍地都是。我略微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死亡时间,竟然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他们的死期,很有可能和我拿走陈老爷子的头骨的时间相吻合。
篱落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很排外的。村里的互相通亲,每个人多多少少带著同一种血脉。那种血脉,说不定正是害死他们的元凶。从头骨中诞生的诅咒,只会寻找拥有那种血脉的人。
突然想到了黎老爷子死前说过的那句话,他说:黎家,或许只有黎诺依才能逃脱劫难。
但他临死都不知道,整个村子都遇难了,只剩下了黎诺依和我。或许,还有那个叫做吴盛泽的入赘女婿。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他的房间留下了几根刺,十多厘米长,通体翠绿,和我俩进村时扎破了车轮的那些刺一模一样。刺的下边压著一张纸条,写著让我大惊失色的几个字:「别得意,算你赢了一次。」
落款是老熟人陆平。
有意思,看来他早在六年前就布了局,安插了人手进入离落村中,恐怕为的就是寻找陈老爷子的墓穴。可六年了,一直都没有得手最后便宜了我。他的魔掌,伸得越来越长了!这让我自己感到十分局促不安。

该来的总会来的,谁知道搜集齐了陈老爷子的尸骨放在一起,会发生什麼事呢?
一想到这,我就很好奇。
黎元的尸体就躺在桃屋中,死状惨不忍睹,我一直都很在意他为什麼对赶走黎诺依非常的有恃无恐,所以特意翻了那家伙的房间和车。最后在车的夹层中居然翻到了一份泛黄的日记本。
那个日记本的主人竟然是黎诺依的母亲,里边记载了个几乎不为人知的事实,那个事实如果公诸於众,确实会令所有村人不齿,而她也根本不再有继承公司的权利。
黎诺依,并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
其实在她母亲从狐家嫁到黎家后,就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而恰巧生她时,预产期又向后推了许多,这才造成了没有人知晓的结果。黎诺依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日记本中没有提及。
陈老爷子的头骨不但能散发诅咒,恐怕也能压制诅咒,再加上淡薄的血脉,这是我唯一能解释,为何黎诺依并没死亡的原因。
日记本被我看过后就立刻烧掉了,这件事至今我都没有告诉她,关於她的身世,还有我对她活下来的判断。
很多时候,并非是知道的真相越多就会越快乐,有些真相,还是让它埋葬在火焰中,消失在时间里吧。
或著那一真相,黎老爷子同样也知道,否则为什麼又会说出「黎家只有黎诺依能够逃脱劫难」的说法来呢?
至於村中所谓的尾女,查阅了当地阴阳的手札以及综合了我自己的判断后,得出了个结论。
尾女,便是用来压制陈老爷子遗骨怨气的存在。
离落村有许多禁忌,每一个禁忌都一环套一环,让遗骨怨气无法逃逸。但是人的生老病死,特别是死亡,是最能刺激怨气的东西。所以非正常死亡者,又或者正常死亡后,遗体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祭奠者,都会受到深埋入离落村底下的陈老爷子坟墓影响,从而发生怪异的事件,这时候尾女献祭就很有必要。
世界各地都有用纯洁的处女献祭某种敬畏力量的记载,篱落村的尾女献祭其实算是无独有偶而已。
情况不严重时,尾女就坐在棺材盖上和下葬的尸体一起来到埋葬地点。据记载,每一个尾女都活不过四十岁,而且终身不能嫁,所以篱落村的女孩没有人愿意当尾女。
而情况严重了,就像这次如此,直接将尾女当祭品丢进陈老爷子的坟里,用纯洁女性死亡时后的怨气来抵消墓穴中逃逸出来的怨念。
当然,是与不是,都是当地阴阳师手札中的描述。
怨气这种东西,我是不信的。我更倾向於认为陈老爷子尸骨中隐藏著一种强大辐射,会对接触的人产生影响,甚至变异,至今为止,那种变异都是恶性的,绝没有良性。
阴阳挑错了尾女,其实黎诺依的稀薄血脉是根本不适合当作尾女祭奠的。再加上祭奠仪式时,我一起掉入了墓穴里,最后还拿走了陈老爷子的头骨,这恐怕便是引起篱落村人全部死亡的真相。
站在高处举目眺望,原本生机勃勃的篱落村充满了死气。绿色不见了,田地里剩下的只是灰白的枯枝。那些在不久前还应该称为篱落的植物,一天一夜后,不论野生的还是种植的,全部死绝。就一如村中的人那样。
篱落没有了。它有可能也是由骨头散发出的能量催生出来的一个变异物种,伴生在头骨的怨气附近。很久以后,我还在恶意的猜测,从它的刺中提炼出来的香精,会不会就是陈老爷子的怨气呢?
怨气经由稀释以后,就成了风靡全世界的香味,令所有的女人疯狂。一想到这,我就会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对香水也产生了恐惧感。
值得一提的是,失去了原料供应地,黎诺依阴险一把。她利用时间差,居然将公司卖了出去。剩下的钱,足够她挥霍一辈子了。

「你说要把守护女的协议告诉我的。」在回去的路上,我厚著脸皮不断地重覆著这个问题。
黎诺依神秘的笑了笑:「我说过死前会告诉你,可你不小心救了我,嘻嘻。」
结果至今,我依然没从她口里挖掘出,那条能让守护女将我拱手暂时让给她的协定内容。
国际航班的飞机朝著加拿大的方向起飞,飞入了平流层中。看著雪白的云层,我笑了。困扰了我长久时间的感情,在这次的经历中似乎被莫名奇妙地理顺了许多。
蓝天,越发地美丽起来。

402完
接着401上次没播完的地方继续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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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尸

“你们玩过镜子巫婆没有?这个游戏最奇怪的地方是,没有人知道Bloody Mary是何方神圣。我玩过,还发生过诡异的事情哦!”
坐在车上,不知道从哪个话题转到了恐怖故事里,又从恐怖故事转到恐怖游戏上。
安德鲁虽然身体壮硕,但似乎对恐怖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听到我和蕾吉雅大谈恐怖的事物,整个人都吓得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尽量把自己缩到渺小。
蕾吉雅似乎是恐怖神秘事物的狂热者,她神秘兮兮的看着我,突然讲起了镜子巫婆血腥玛丽的游戏来。
这是个在欧洲以及美国非常出名的游戏,不亚于亚洲的镜仙和笔仙,我当然十分清楚,于是点点头答复道:“玩到是没玩过,不过对于这个游戏略有所闻。”
“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这个游戏在德国大行其道,一般人相信Bloody Mary是一个镜子巫婆,因为使用妖术,在一百年前被判绞刑处死。”
“也有另一个说法,说她是死于车祸,并且遭到毁容,所以在召唤她的时候,她总会夺取年轻少女的美貌。”
“没想到你还真的知道。”蕾吉雅兴奋的拍着我的肩膀,完全无视安德鲁,“这个游戏十分诡异,开始时是这样玩的,选四个人,于夜半时分,在一个长方形的空白房间内,将所有的灯光灭掉,在房间的四个角各站一个人,然后面朝墙角,最好不要向后看。”
“游戏开始时,其中一个角的人就向另外一个角走去,轻拍一下那个人的肩膀。接着,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样的方法向另外一个角走。大家走的方向是一致的,都顺时针或逆时针,然后拍下一个人的肩膀。”


诶,Blood Mary不是这样玩的啊~上面描述的是四角游戏嘛~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写错了~

大家忽略吧
大概明白个意思就好了吧

继续
“以此类推,但是,如果你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就要先咳嗽一声,然后越过这个墙角继续向前走,直到见到下一个人。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会出现没有人咳嗽的时候,就说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
“就在前几天,我好另外三个朋友玩过这个游戏,居然把这个游戏玩了下去。明明已经耍了一圈了,但是却又一个人始终在走。我们走了好几圈后才吓醒过来。这个游戏本来应该玩不下去的,我们怎么能一圈又一圈的继续进行呢?那么多出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蕾吉雅打了个冷颤,摇摇头,“我至今都没想通咧。”
“不要再说下去,吓死人了!”安德鲁终于忍不住了,他眼泪都快要被吓得飙了出来。我和蕾吉雅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榆树街顾名思义,街道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榆树,绿油油的非常幽静,这里完全感觉不到商业街就在不远处。布兰克的房子在街道中段,是个狭窄的三层小楼。红褐色的砖瓦结构一如德国千百个小镇房屋,并没有出奇的地方。
葬礼就在这个屋子里举行。
根据蕾吉雅的介绍,布兰克在琥珀镇并没有太多朋友,葬礼也是他从前的病人以及邻居为他举办的,安德鲁看着摆在门前的各色花朵,突然问:“蕾吉雅,警方告诉我说,布兰克舅舅是死于他杀?究竟是谁杀死了他!”
蕾吉雅沉默了片刻,“据说是住在琥珀镇郊外的罗杰夫人。她借着替儿子治病的借口,邀请医生去她的家中,在饭菜里下了镇定剂。布兰克医生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里一滴血液都没剩下,皮肤干巴巴的,像是已经风化了许久的干尸。”
“似乎,医生已经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在那个疯子罗杰夫人的地窖里,**发现了十多具男性尸体。全都是最近几年在琥珀镇失踪的,有当地人,不过更多的是外地人。”
“他们无一例外,伤口只在脖子的主动脉上,身体里一滴血液也不剩。法医鉴定后声称,那些人都是服用了精确比例的镇定剂,浑身没有力气,又不会晕过去,而且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脖子主动脉往外流,流尽最后一滴后才死掉。”
蕾吉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真是个可怕残忍冷漠的女疯子。”
“你知道的还真详细?”我瞥了她一眼。
蕾吉雅不由得笑了起来:“嘻嘻,我老爸很不凑巧就是那个法医,他回家后发了几天的牢骚,说工作了那么多年,鉴定的尸体没有一百具也有九十九具了,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希望布兰克舅舅的灵魂能够在天国得到救赎,阿门!”安德鲁做作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切!我有种朝他比中指的欲望,这家伙根本就完全不在乎他舅舅的死活,这混蛋现在一想到遗产,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大概现在满脑子都是欧元符号了。
“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布兰克医生的亲戚来瞻仰她的遗容了,下午就能安葬了。”
看得出蕾吉雅心灵很善良纯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现在见到她比见到鬼还怕,小时候被欺负的就真那么凄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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