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
是审核出来了所以重复了
我都删好了
继续更哈
大家久等
第十二章 蜂巢与婚礼(上)
世间所谓怪异的东西,通常有四个方向:一指奇特,奇异。二指奇异反常的现象。三指妖怪鬼神。四指惊异,感到奇怪。
很有趣的是,我对周氏集团的惊异,四个方面全都涉及了。
而所谓结婚,特指两个相爱的人,结合在一起,为了爱,为了更好的生活,彼此相爱,互相理解,永远走下去,不管生活的烦恼和快乐,厮守到老。
当然如果从法律上讲,就称为成立婚姻。特指男女双方依照法律规令的条件和程序,确立夫妻关系的民事法律行为,并承担由此而产生的权利、义务及其他责任。
我脑子乱糟糟的,左脑在想著如乱麻般的诡异事件,而右脑却在想和周芷婷的假结婚。为了得到所谓的周氏传家宝,居然走到假结婚这一步,究竟是对还是错,究竟有没有必要?我直到如今都没考虑清楚。
周芷婷倒是很坦然,她觉得假结婚后,只要合作目的达成,自己就能如愿以偿的逃离现有的可悲家庭,寻找那两个或许子虚乌有的真正父母,逃到国外去,找到亲生母亲,这是一直支撑她活著的目标。
我俩带著各自的心思,来到了那顶整个营地中最大的帐篷前,敲了敲门,准备进去。这是总裁办公的地方,也是周芷婷老妈的住处。
「是小婷吗?,请进。」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声音里略带疲倦。
临进去前,我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难道你没有准备好?」她愣了愣。
「你不觉得惶恐吗?抛弃现在的生活,一个人到异国他乡。国外的月亮并不圆,或许你的生活会很艰难。」我少有的心软。
「白痴,想那麼远干嘛,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才是真的!」周芷婷白了我一眼,不知她是不愿想太多,还是压根没想那麼多,只想离开,去过自己期望的生活。
我苦笑著摇头,青春期的女孩总是希望逃离现有的挫折,殊不知跳入的却是更大的挫折。跟她们解释是没用的,只能让她们碰墙壁,知道痛后才会幡然醒悟。
「要进去了喔。」周芷婷深深吸了口气,就算明知道是假结婚,可让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提出来,光是想都害羞得要命。
「好,进去吧。」我也调整好了心态,觉得自己脸部表情无懈可击后,这才推开门,让她先进去,自己紧紧地跟在了后边。
帐篷里边很宽大,功能分割也很合理。整个帐篷被分割成两个区域,办公区在左边,生活区在右边。两个区域都用金属墙壁隔开,相互不影响,也不会因为办公区的存在影响了卧室与客厅的私人空间。
通往办公区只有一条专门的走廊,从大门进去就能清楚的看到标示。周芷婷轻车熟路的往前走,然后停下脚步。
「总裁。我们来了。」看来周氏集团的管理十分严格,明明是母女,只要进了办公室就必须用敬称。周芷婷冲对面的办公桌方向喊了一声。
桌子后边坐著一个中年女性,身材很好,姿态也十分端庄。这就是周氏集团的总裁周慧淑。
对於这为养蜂界的传奇女性,我进公司那麼久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从轮廓上看,她还很年轻,可惜见不到脸。周慧淑的脸上蒙了一层纱,只露出了眼睛以上的部分。
周氏集团的总裁在蜜蜂发狂事件发生后三个小时才匆忙的赶回来,一到营地便忙东忙西的善后,没人清楚她的心情究竟如何,其后她叫行政部通知周芷婷去自己的办公室报到。
周芷婷跟我商量了一下,我俩都认为防止夜长梦多,乾脆就趁著这机会将假关系挑明,越快假结婚越好,所以来总裁办公室前,她硬是拉上了我。
「小婷,今天的事情你处里的很好。」周慧淑没有抬头,她一边认真的审阅文件,一边口头表扬自己的女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最近累得不轻。
「其实这件事上,他的功劳比较大。不信你去营地问问,要不是夜先生提醒我要用烟熏,恐怕周氏集团已经完蛋了。」周芷婷将我往前推了推。
她母亲惊讶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发出「咦」的一声感叹后,周慧淑抬起头,皱了皱眉,看著我,「你是新来的员工?」
「嗯,我是十多天前才受聘的。现在是学徒蜂农加兼职十三号卡车司机。」我不卑不吭的回答。
「很不错的小伙子,见到我也不会紧张。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比我那一代强,就连说话也很幽默。」周慧淑打量完我,豪不在意的重新低下头看文件,「就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月底的奖金,我会打电话给财务部要求的。」
周芷婷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用眼神示意我,跟她一起留下。我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於是轻点脑袋。
「怎麼了?还有事情?」等了五分钟,周慧淑终於注意到我俩,她用平静的语气问。眼神却严厉了起来。
「妈妈。」周芷婷喊道。
「现在是工作时间,说过多少回了,对上级要用敬称。」母亲的眉头皱得很深。
「我要跟他结婚。」女还挽住了我的胳膊,露出甜蜜的笑容。她很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发怒,甚至歇斯底里的样子。
可是我俩都失望了。周慧淑只是「哦」了一声,再次低下头看文件。
「你同意了?」周芷婷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她在激动,还是心在发痛。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著。何况你俩都计划好了,我也没办法阻拦。」周慧淑将手中的文件签好名,又拿了一份翻著看,「准备什麼时候结?」
「明晚。」周芷婷的嘴唇微微颤抖著,她用洁白的皓齿将其用力咬住。
「行,我会通知行政部帮你办酒席庆祝。」总裁再也没有抬头看过我俩,「你们出去吧。有空多看看奶奶,你都要结婚了,她肯定会很高兴。」
从大帐篷中走出来时,周芷婷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我於心不忍的掏出纸巾递给她,却发现她眼神麻木,瞳孔圆睁却丝毫没有焦点。看来她的心就算没有碎,也裂出了深深的伤痕。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替她擦掉就快要留下的血,也许是接触到伤口弄疼了她,女孩稍微恢复了点知觉。
「你看,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对吧。」她笑起来,笑容中满是苦涩。她抓住了我替她擦拭嘴上血液的手,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
可眼泪却像雨水般越擦越多。
女孩只是流泪,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不过再坚强的灵魂,还是会有虚弱的时后,闷哭只会让人伤上加伤。
我什麼话也没说,这一刻说什麼都只是添增悲伤而已。有时后哭泣的本体其实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我虽然很多时后不懂风情,可年龄的增长已经令自己得到了更多的情商。
默默的将她拉进怀中,她没有挣扎,就那样抱著我的腰,流了许久的泪,直到累了后,竟然就那麼将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熟睡了过去。
如此伤心的一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弄得我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将她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朝我的帐篷走去。沿路上,员工们诧异的眼神如同针扎般在我身后不断燃烧,我清楚,自己再一次深深地得罪了这些家伙。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
在走进帐篷前,我猛地打了个寒颤。有一个充满恨意的目光像是凝固成了固体般,狠狠的捶在了脊背上,我下意识的朝那个方向撇了一眼。
居然又是福伯,他干嘛对我跟周芷婷的事情那麼痛恨?难道身为六十多岁高龄的他,还暗恋著十九岁的少女?他一直有老牛吃嫩草的倾向?
我为自己恶俗的想法猛打冷颤。
将周芷婷丢到床上,我默默的坐在帐篷的一角,复杂的思绪起伏不定。看来这个婚是结定了,就是不知道周氏集团里暗涌起伏,还会出现多少奇怪事情。
周慧淑真的如同周芷婷所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吗?从前我有所怀疑,现在确有些相信了。没有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随意的嫁给一个刚进入公司十多天,完全不知根底的男人。
周慧淑的行为已经完全颠覆了作为母亲的定义。
头很痛,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和算计让大脑基本上没有空置过。算了,不多想了,还是随遇而安吧,手上的伤口还要想办法处理,让人看到如此恐怖的伤势可不是件好事。
我挽起右手上的衣袖看了看情况,伤口又增加了一点,蜂巢状的小孔越发的多了。白白的如同蛆虫的恶心虫子肥胖敏捷的身影不时会出现,还好自己心理素质不错,换了个人,恐怕早就吓个半死。
太阳从西边落下,无尽的黑夜笼罩了宿营地。我去打了两份饭菜,吃了其中一份,留了一份放在床头上。周芷婷依然在熟睡,眼角还残留著泪水。
我看著她美丽的小脸,轻轻的将她眼角的泪拭掉,又帮她盖好被子。
夜渐凉,我坐在凳子上想著心事,一阵困意泛起,於是便也睡著了。
等醒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身上盖著一条薄被,而床上的周芷婷已经不见了踪迹。床前的饭菜也吃得乾乾净净,饭盒下压著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用秀气的自己写著一行字:「今天的事情,让你见笑了。明天我们就会结婚,所以,你好,老公。不谢了,老公。」
我挠了挠头,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妞还懂幽默,看来她的伤心情绪已经过去,不用再担心她了。
第二天的天气微凉,太阳早早就升了起来,红灿灿的阳光普洒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蒲公茵随著蜂的吹拂飞向空中,白白的,一片一片。
奼紫嫣红的无名花也在风里摇曳,散发著各种香味,轻轻的绿草油绿得很健康,各种野生动物活蹦乱跳。
我走出帐篷深深地呼吸著新鲜空气,顺便伸了个懒腰。
昨天发飙的蜜蜂已经恢复了正常,它们飞进远处的花丛中忙碌著,相互之间和乐融融的相处得极为融洽,就彷佛不久前的厮杀是一场梦。
看著堆放在生活区外围的那一大片蜜蜂尸体,我摇了摇头。真搞不懂昆虫的思想,或许蜜蜂的社会,比人类更为复杂吧!
周氏集团的员工一如既往的忙碌著,只是今天大多数人都没有去摆弄蜂箱,而是张灯结深的挂上了红色的霓虹灯和喜庆的红色纸张。
「恭喜了。」有些老员工酸溜溜的冲我祝贺。
「同喜,同喜。」我没有反应过来。
又一个老员工已经接话了:「你小子,才刚进公司没多久,用什麼手段把小姐骗到手的?」
「侥幸,侥幸。」我露出公事般的笑容,这才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原来总裁周慧淑已经通知行政部,今天自己就要结婚了。
「你可是未来的副总裁,以后可要关照小弟我啊。」有市侩的老员工奉承道,「我一早就看出兄弟你不简单,是个人才。」
「跟福伯说了好多次了,要他死心,他那个残废儿子怎麼可能配得上大小姐嘛。这老糊涂,还真把十多年前总裁顺口许诺的娃娃亲给当真了!」
靠,原来如此!我就说福伯怎麼会对我极为仇恨,原来自己现在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儿子坐上来的,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他儿子呢!
被眼前接近五十岁的员工强迫称兄道弟,我脸色很囧,只好谦虚的连忙点头。
「哟,新娘来了,我们就不要打扰这对新人了。」有眼尖的看到周芷婷远远走了过来,连忙招呼旁边人开溜。
「被骚扰了吧?」周芷婷来到我身旁,笑嘻嘻的问。
「看来你挺高兴的,心情很不错。」我看著她兴高采烈的表情,有些诧异。
「我为什麼不应该高兴?」她挽住了我个胳膊,「昨晚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都决定抛弃这个家了,还失望伤心干嘛,只会死脑细胞,别动,给你便宜占还卖乖。靠我近点,笑一笑,就算是假结婚,人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足,免得引人怀疑。」
我本想将身体挪开,和她保持距离,可她硬是将我拉了过去,抱著我胳膊的手腕更加用力了。从她丰满的胸部传来的柔软触感令我有些尴尬,她的身子紧贴著我,一边指示我往前走,一边冲来往的员工微笑,丝毫不为两人的亲密感觉脸红。
「你这麼早过来找我干嘛,有事情?」我悄声问。女孩幽幽的处子体香传入了鼻中,让自己有些胡思乱想。
「今天早晨你还在睡懒觉的时候,老妈已经宣布了我俩的婚事。福伯在会议室大闹了一场。」她偷偷看了我一眼。
「是因为他儿子的事?」我问。
「你知道了?某人的情报工作做得很不错。」周芷婷点点头,「他的儿子和我是娃娃亲。据说小时候为了救我残废了。老妈当时表示,如果我长大后愿意的话,优先嫁给他,福伯把这句话当真了,一直盼著我长大,和他儿子结婚呢。」
「今早一听见我要跟你走上红地毯,顿时火了,大吼大叫不说,还在地上打滚耍泼。」她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他儿子虽然有些同情,可也不至於以身相许,当作哥哥还是可以的。何况小时候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记忆,哪会产生感情。」
「我就说福伯对我的态度很不对劲儿,原来如此。」我很没诚意的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周芷婷微微有些脸红,「我可不是故意解释给你听的。」
「我知道。我俩就是纯合作伙伴而已,各自达到目的后,就各奔东西,再也不会见面。」
「对,就是这种关系,你可不准浮想联翩,更不准爱上我。」她野蛮的说。
「同意。」我立刻答应。
「不准爱上我喔!」她再次重复。
「嗯,行。」我笑著再次点头。
「笨蛋……」女孩低声咕哝著,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有人能理解女性的情结和情绪,或许就连她们自己都不行。
第十三章 蜂巢与婚礼(下)
婚礼是一种法律公正仪式或宗教仪式,用来庆祝一段婚姻的开始,代表结婚。
在大部分的文化里,通常都会发展出一些结婚上的传统与习俗,其中有许多在现代社会中已经失去了其原始所象徵的意义。
就例如,在中国传统婚礼中,女方的家长要在迎娶亲娘的礼车后方泼出一碗清水,象徵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属於另外一个家庭的成员,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回不来。在讲求性别平等的现代社会中,这层意义已经减小许多。
不过周家倒是对这一传统保留得很好,只是被泼水的对象变成了男方而已。
周家只能有入赘女婿,女婿一进门,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生出的儿女也全姓周。这个家族掌权的是女性,所以生孩子是个技术活,必须要女孩,如果第一胎生的是男孩,很抱歉,继续生。如果一直是男孩,对不起,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女性继承人为止。
这是周芷婷告诉我的。
如果让老爸和爷爷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气得吐血。转头想想,既然是假结婚,在乎那麼多干嘛,结完婚,拿到东西,实现承诺后,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整个早晨,周氏集团将所有员工都动员起来,布置著整个营地。蜂箱特意洒上了安定水,又将蜜蜂的出入口给堵住,这也是周家的传统之一,历任周家主人娶女婿,都会执行。据说这个规定也是清朝的祖宗周芊遗留下来的。
周家靠著是蜜蜂维生,在喜庆的日子里,应该给终年劳累的蜜蜂放一天假!这是祖训。
恐怕我要算是集团中最清闲的人,由於要和周芷婷结婚,公司里稍微圆滑的人一点的人全都来套近乎,甚至有些人还偷偷的塞礼给我,言下之意不言可喻,就是想我今后多多提拔。我对於此疏於应付,开头还笑嘻嘻的装和蔼单纯,没多久便烦了,偷跑回帐篷躲起来。
就社会黄花闺女嫁人,恐怕就是我这一副娇羞模样吧。
坐在床上,我看著那套新郎服苦笑。不知道多少年传下来的旧服装了,火红色的绸子,绣著华美花纹的清朝服饰,这东西应该留在博物馆展览才对,真不晓得周氏集团事怎麼将它保存下来的!
说实话,这衣服如果没人帮忙,我根本就不会穿。
喧闹繁忙的白天很快就结束了,夕阳斜下。周芷婷在下午时抽空拉著我去了周婆婆的房子一趟。由於我对那地方有些心理阴影,没敢进去,出来时她的眼圈有些红,像是哭过。
「奶奶听到我要结婚,而且是和你结,很高兴。她说爷爷也喜欢你,很赞成这门婚事。她说我俩一定会幸福的!」女孩扬起手腕,上边有一条亮晶晶的黄金手鍊,模样古朴,年代久远,「你看,祖传的首饰都给我了。」
「传家宝呢?」我煞风景的问。
「你就知道传家宝。」上过淡妆,显得更加光艳*人的女孩白了我一眼,「答应过的事情我不会食言。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婚礼对每个女孩而言都是人生的一次洗礼,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假结婚,也请留给我一个美好点的回忆,行吗?」
我挠著后脑勺:「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那就算你答应了喔。」周芷婷抹掉还为彻底乾透的眼泪,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美很纯净。
女孩再次挽起我的手,将我送到了我的帐篷前,「没人告诉过你吧?这个寒碜的地方也只有现在属於你了,等下将随身的东西收拾乾净,婚礼时有专人将你的物品送到婚房里。所以,件不得人的玩意儿可要收拾好,不要露出马脚了。」
这件事我确实不清楚,差点就要坏事了。依照老观念,是女方到男方住的地方来,我这个脑袋,居然忘了周氏集团不同寻常。难怪,刚才还在纳闷为什麼员工笑嘻嘻的将所有地都布置过,就是没有理会我住的帐篷。
「好啦,集团里的婆婆大娘还在催我回去画新娘妆呢,晚上见。表现好点喔!」女孩笑得很开心,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她依依不舍的从我臂弯中抽出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冲我比划著,「对了,你这里歪了。」
她的小手乱动,我没办法理解那些混乱的手语。
「笨蛋!」她又走了回来,伸出柔柔的小手将我的衣领整理好。抬起头,两个人的眼神对视到一起,由於脸部很靠近,所以呼吸都几乎交织了,於是我俩同时双颊火红。
「我,我这个准新娘装的还合格吧?」她脸红耳赤的向后退了几步。
「还好,如果我不是当事人,都会以为这小俩口很恩爱吧。」我的语气也有些结巴,不知为何,这一刻心脏跳得很厉害。
「那就好。我真的走了哦!」女孩逃也似的匆忙离去,只剩我呼吸急促的呆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恐怕,事情有些麻烦了!」我的笑容充满苦涩,嘴里的「麻烦」两个字,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代指什麼。
五月二十二日的夜晚来得很快我在几个长辈们的哄闹中穿上了新郎的古老服装。这些四十五六岁的集团员工极为三八的绕著我转,有的甚至还「啧啧」的发出充满酸味的话语:「难怪大小姐会看上你,果然有些人模狗样,是个当小白脸的料!」
「上轿了。」
今天公司从附近的镇上买了一车木头回来,轿子就是用那些木头临时制造出来的。由於时间很急,二十多个男人硬是用了三个小时将它给弄好,虽说有些粗糙,不过遮上红布后还是像模像样。
我穿著那件样式古旧的新郎服,走起路来很不自然,在所有人的哄笑中钻进了轿子,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也止不住的尴尬。上次在爷爷的淫威下和守护女结婚时,似乎也没这麼多繁文缛节,直接就将我灌了几口酒,丢进了新房里,险些被守护女逆推!
这次的假结婚,可不能闹出不可收拾的问题来。脑中突然划过周芷婷那张娇羞的脸,急忙摇头,心里默念冰心咒。可所谓的冰心咒实在太饶舌,念了两句只好放弃了。
轿子一颠簸,随后就被抬了起来,以平稳的速度向前进。
我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虽说做著假结婚的心理准备,可这些繁复的程序让我的心怎麼都没法平静。
没多久后,轿子停了。我悄悄的捞开窗帘像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栅栏的外围,不远处燃起了一堆极大的火堆。熊熊的火焰足有两人多高,全集团的人都聚集在了火堆旁。
人群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穿著红色衣裙的窈窕身影,她盖著红盖头,恬静地坐在总裁周慧淑的下首位置。
我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让我盖红盖头,不然那尴尬劲更让人受不了,如果要让杨俊飞和林芷颜知道了,非要笑掉大牙,在地上打滚几天不可。最可怕的是,这件事不但会成为笑柄,还会变成我人生的污点,被那两个无良的老龄人嘲笑一辈子。
夜如凉水,漫天的繁星点缀著大草原的夜幕。没有月亮的夜空彷佛镶满了闪烁的钻石,密集的找不到空隙。长长的银河清晰可见,呼应著草地上的火堆,不但新奇,还别有一番风味。
「请新郎下轿!」临时的司仪故意尖著嗓子喊,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轿子的红布被掀开了,我哭笑不得的走出了轿子门。入赘女婿千千万,但像个古代女人似的出嫁方式,我应该是现有的社会中最后的一个了吧。
「请新娘过去找到新郎。」司仪再次叫著。
盖著红丝绸的周芷婷被一个长相十分八婆的老女人搀扶著来到我眼前。
「我们的大小姐就要交给你了,立刻要给她幸福喔。」老女人将周芷婷的手递给我,忍不住痛哭起来,「我可是看著她长大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小姐就要嫁人了。」
我微微点头,接过了眼前女孩秀气的小手。她的手接触到我后轻轻一颤抖,然后将我的掌心用力握紧。左手摸索著找到了我的胳膊,手腕钻了进去,挽住了我的手臂。凉风吹过,两人贴在一起的位置更显得温暖起来。
「请新郎搀扶新娘走过红地毯。」
居然还弄来了红地毯,我都怀疑周氏家族的传统是不是被恶搞了。怎麼穿著清朝的婚服走西式的地毯?在搞笑吗?
「是我强烈要求的。」周芷婷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疑惑,悄声道:「女孩的愿望,大多都是找个理想的终身伴侣。既然要结婚,没有红地毯怎麼算浪漫!」
又是个爱情片看太多,都中了毒的妞。
和她手挽手走在红地毯上,突然感觉似乎也不错。漫天的繁星不断闪烁著,不远处的篝火散发著大量的热量和光芒,越是靠近红地毯的终点,内心深处的混乱越是翻江倒海。总觉得走过那条地毯,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真是奇怪的感觉!
周芷婷的身体绷得很紧,她紧紧地抱著我的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女性的内心确实很复杂,有的人说女人对婚姻都是怀抱著浪漫的。就算婚前有著许多功利心,可跟著自己渡过一生的人走上红地毯时,其实心态在那一刻已经变了。
不长的红地毯,足够将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足够将两个本体变成一个整体,也足够让互有好感的的两人滋生出爱情,更能让互相爱著的对方产生亲情。
谁说得清红地毯的魔力呢?或许结婚一事本身,就如同带著诅咒的灵异事物,这个仪式将诅咒完成仪式的人幸福、相爱、和睦。
时间在红地毯上流逝得缓慢,可心情却远超过了光速般改变著。我总觉得自己不同了,似乎身旁紧紧挽著我手臂的女孩,竟然变得比接受守护女和黎诺依两人都还要轻松,甚至有一刻我在想,将她带到国外去后怎麼安排云云,真的就那样一丢了之,居然变成了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吓了自己一跳。
红地毯终於被我俩走完了,周芷婷的手挽得我越发的紧,紧得我有些心痛。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为微发抖。她在害怕吗?她到底在害怕些什麼?那勒紧我胳膊的手死也不愿意放开,就彷佛放开后,自己就会消失似的。
我果然不懂女人,更不懂婚姻。好吧,我承认,这突如其来的假结婚,已经扰乱了我的心绪,让我对身旁只认识了半个月的秀丽女子产生了好感!
不过好感毕竟不是爱,等我安顿好她后,一样能够抽身离开,不留下一片云彩的。我嘴硬的思忖著
在这出神的期间,司仪又喊了起来:「新郎新娘请手拿蜡烛,点燃幸福的火炬。」
新人点蜡烛是周家祖地的传统,那是四川的一个小地方,我对此风俗也略有所闻。结婚时新人点燃红色蜡烛,为的就是和和美美,蒸蒸日上。
我将蜡烛点好后递了一根给周芷婷,她伸出白皙的小手,跟我一起插在了沙盆里。
「两位新人就位,站好,重点要来了。」司仪果然有恶搞的本质,他再次尖著公鸡般的嗓音,大吼著:「一拜天地!」
典型的中国式婚礼,电视剧里常常看到的三拜要开始了。只是这一次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这滋味倒是有些复杂!
我和周芷婷转过身,向著身后那喧嚣的人群以及漫天皓石般的繁星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正常的婚礼,高堂应该是男方父母,然后才是女方父母。现在直接变成了周芷婷的父母,至於我的爸妈,没人过问,我也没想过提醒。
我俩慢慢的冲著坐在上首的周慧淑夫妇拜礼,抽空我看了看周芷婷的父亲。这男人长相一般,气质也一般,一副唯唯诺诺的小男人模样,对我和自己女儿的婚礼似乎并不关心,光看他的态度,就知道绝非亲生父亲。
周慧淑的脸上虽然还是遮著面纱,不过能感觉倒,她露出了难得一丝笑容,她塞给了我俩一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语气有些不舍,也有些解脱:「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今后整个周氏集团都是你俩的。你要辅佐我女儿打理好公司,其他的事情,知道了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需要知道。」
中年女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她的神情,似乎知道些什麼。她的后半句,是不是为周氏集团的秘密在做铺垫呢?
「夫妻对拜。」司仪高昂的喊著。
我和周芷婷愣了愣,相对一拜。用红盖头遮住脸部的周芷婷只露出了一张小巧的嘴,她的嘴弥漫著笑容,一副幸福的模样。
看来她有美好回忆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真是个好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就算心里明明清楚假结婚就是浮云,终究要撇清关系、两人互不来往的。此刻,她依然像是个跟爱人走进婚姻殿堂的幸福小女人,真是难以理解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麼。
喧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集团员工都在欢呼雀跃,祝福著我俩。
「请丈母娘洒水,挨到这碗水,从此后新郎就是周家人,进了周家门了!」司仪喊出最后一道仪式。
周芷婷捂著嘴轻笑。
周慧淑也笑咪咪的,心情很好。她拿起手边的白水,轻轻的朝我的衣服和四周洒了些。
整个婚礼仪式彻底结束,此后,身旁的女孩就将是我的妻子。至少除了我和她这两个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在如此认为。
更多的人都在打算著自己的算盘。大小姐结婚,按照规矩,不出十年,现任总裁就会让位,实权将落到我俩身上,每个人都在制定计划,他们认为公司将在不久后有所动荡,毕竟大小姐的权力会更稳固。
「开始喝喜酒咯。」每个人都或真或假的喜笑颜开,喝著喜酒,吃著饭菜。
我和周芷婷一桌子一桌子的敬酒,劳累了一天,真的很累。
就在这时,一股不和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只见有几个老员工绑著福伯以及一个下肢残废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满脸的气愤。
「怎麼了?」喜庆的气氛一顿,吵闹声音收敛了起来,总裁周慧淑皱著眉头问。
当前的男人用气恼的语气道:「报告总裁,我在营地里巡逻,看到福伯和他儿子形迹可疑,於是产生怀疑跟在了他俩身后。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在营地里纵火,烧掉整个集团的蜂箱和所有东西。」
「我为什麼不能这麼做?」福伯挣扎著,语气歇斯底里,眼睛愤怒到赤红,「我们家几辈子为周家做牛做马,到头来,公司里的地位一样低下,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的儿子,周慧淑,你当年可是亲口许诺我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我儿子了,现在居然给我反悔。我儿子为什麼会残废,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女儿!」
福伯充满恨意的双眼看向周芷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我儿子哪里不好,他为了你可以不要命,你居然敢抛弃他,嫁给那个小白脸!」
最后,他疯狂似的眼神在我的脸上停下,「还有你,别以为你四肢健全。放心,嫁进了周家门,你肯定会不得好死的!」
周芷婷被他恐怖的眼神吓了一跳,只是见到丈夫被威胁,恐惧的感觉立刻被气愤给掩盖。
「够了!福伯,我尊敬你是长辈,也不想追究责任。从前我母亲将我许配给你儿子时,就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是我同意。虽然健强哥人很好,可我一直都将他视为哥哥,现在是,以后也是。」
周慧淑对自己女儿的应急处理能力略有些满意,她点点头,「福伯,这件事上我做的确实有些欠妥当,健强的婚事我会找个好人家的女儿给他的。我答应你,只要公司不倒,你儿子就一直由公司照顾。」
「呸!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才不听这些虚东西。今天你要不将女儿许配给我家健强,要不就打死我爷俩,否则你绝对会后悔的!」福伯的恨意已经实质化,阴冷的声音让所有人不寒而悚。
「你简直不可理喻!」周慧淑叹了口气,微微挥手,「你们去将福伯与他的儿子送进三号货柜,记得好酒好菜的款待。等我忙完了小辈的婚事后再处理。」
「是。」负责安全的公司保全将不断咒骂的福伯,以及阴冷著脸一声不哼的健强拖走了,就算距离渐远,也能听到那些恶毒的话语。
这个令人冷场的小插曲过后,并没有骚扰到大家的兴致,每个人都吃吃喝喝闹得很开心,我和周芷婷敬酒的时候,也少不了被员工的荤素笑话给骚扰。有人还拍著我的背,问我要不要保险套,据说他私下存了几盒奥特曼限量版。
晕死,奥特曼限量版保险套?请问这世界上真的有正品吗?
热闹的场景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刻,火堆渐渐熄灭了。酒足饭饱后,本来还有兴致闹洞房的众人被周慧淑阻止,她亲自将我俩送到了洞房前,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叹了口气。
「小婷,你长大了,很多事情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力,或许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更谈不上是个好母亲,可是,唉,算了,希望你幸福。」她只是说了这麼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
周芷婷呆呆的站在门口,双眼发红。她一直看著自己母亲的背影,直到消失后依然没有收回视线。
「夜冷了,进去吧。」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
「嗯。」她温顺的点头,面带娇羞的跟著我走进了新房中。
新房布置得很温馨,红红的蜡烛摇摆不定,照得屋里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周芷婷有些紧张,她走到床前,小手使劲儿的扯著衣角。
我嘴里喷著浓烈的酒气,醉醺醺的从床上拿了些被褥铺在地上。
「你在干嘛?」她问。
「打地铺啊,难道还要假戏真做啊?」我回了一句。
她像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怎、怎麼可能?!」
我将被子垫在地面,试了试,有些硬,不过还是能勉强睡觉。
烛光泄露著橘色光芒,将一切都染得很暧昧,酒喝多了,脑袋晕沉沉的。
「晚上很冷,多盖一点吧。」女孩咕哝著,又找来一套被子替我加在身上。
「谢了。」我的头挨著枕头,疲倦和困意立刻涌进身体。
周芷婷似乎没有休息的打算,她依然坐在床沿,看著那两根蜡烛发呆。蜡油因为高温而融化,滴落,形成了一道泪痕,她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朝我走了过来。
我晕沉沉的,眯著眼睛,只看道那到红色的倩影站道我眼前。眼帘的空隙处,身影缓缓的褪下了身上大红的喜庆婚服,接著是小衣,然后是内衣。衣物一件一件的褪去,最后只剩下一具洁白的完美躯体。
朦胧的光照在那个身体上,反射著令人心脏停顿的美。
我的头因为酒精的作用,乱糟糟的。略带冰冷的光滑身体娇羞的滑进了被子中,她似乎在笨拙的解开我的衣服。
「你要干嘛?」我大著舌头,想要挣扎一下。
「我是你的妻子,对吗?」女孩害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对啊,身旁的人是我的妻子。我如是想著,貌似自己真的结婚了。
我的身体并没有抗拒她,可心底深处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什麼问题没有搞清楚。算了,太复杂,懒得去想。
夜晚如涓涓溪水般流淌,漫天繁星铺天盖地。大草原的夜,不时有夜食动物在小声嚎叫。
纤细身体的主人抱著我,她的肌肤有惊人的弹性。她生涩的吻著我的嘴唇,初时有些慌乱,渐渐的熟悉了。
我感到有一条丁香小舌钻入的嘴里,香气满溢。
她的手在我的身上游动,渐渐的向下滑去……
就在那一霎时,只感到脑袋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彷佛整个宇宙都爆炸了似的。
温凉而又清晰的触感弥漫著全身。
女孩坐了上来,发出一声痛哼,我感觉自己累极的脑袋好受了点,整个人都进入了一块温暖的地方。
草原上一阵轻风吹过,落花满地……
第十四章 危机
当寒露压弯草尖的时刻,我才清醒过来。
「糟糕。」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我立刻流了一头冷汗。想要坐起来,手臂却向断了似的,麻木的要死,还有重重的物体压在上边。
「再让我睡一下,困。」周芷婷咕哝著,翻了个身。
她光滑的皮肤摩擦著我的身体,令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俩全身都赤裸著,被子零乱的盖在身上,完了,昨晚的真不是做春梦。
可摆脱处男的名声让我完全高兴不起来。
「喂。」我轻轻的推了推她,手一不小心按到了某个柔软的部位上,那手感让我向手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干嘛?」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清澈的目光看著我,脸上有些烧红。看来她是不好意思,一直都装睡。
「对不起。」我挠了挠头,在此情此景下,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你是被我逆推的,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出乎意料,女孩大大方方的露出甜笑,「我是自愿的,放心,不会让你负责。等下我就去问老妈要传家宝,你拿到后就离开吧。」
「你不跟我走了?」我吃了一惊。
「不了。」周芷婷轻轻摇头,原本曾经留在脸上的惘然一扫而空。
「昨晚想了很多,其实有些事情是自己想复杂了。出国去又有什麼好的呢?就算他们真不是我亲生父母又如何呢?其实周氏集团也没想像中那麼差,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每个员工都很亲切。离开了这里,去哪找更好的地方?」
一夜之间,原本迷茫,内心充满痛苦的女孩竟然长大了。她似乎真的想清楚了,看著我的眼神如水般温柔。
她从被子中半仰起身体,露出了无限好的春光,她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著我的脸。
「看来我或许违约了,有点喜欢上了你。我知道,你恐怕是不会属於我的,不过没关系了,希望能怀上你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都行。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留在这里接任周氏集团,孩子长大了,就把集团交给她管理。」
她笑容中有一丝凄苦,「经历了昨晚,突然有些了解母亲了。或许我从前的疑神疑鬼都是错的,她确实是我的亲生母亲。她也和我一样,和爱的人生下了我,然后选择和不爱的人结婚。我猜,真的是这样吧!」
我愣愣的看著她的笑容,完全无法插嘴。
所有的语言在现在的环境下都是笨拙的,我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或许每个女人都会再心底铭刻自己第一个男人的模样。男人,也是一样。二十年的人生经历虽然精彩,可是却没办法让我处理现在的情绪。
她说我不用负责!她说有孩子了不用我管!她说一辈子不会结婚!一切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在沉默。但是我,现在真的还能抛下不管吗?
身为一个男人,根本就做不到!
正当我无限纠结的时候,异变突发,一阵阵刺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营地。一股股狂风刮得整个帐篷就像狂怒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令人望而失色。
「发生什麼事了?」我和周芷婷对视了一眼,慌忙的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尸外群魔乱舞,昨天还安静静的蜜蜂,今天又发疯起来,只不过发疯的对象不是同类,而是人类。
无数的蜜蜂如同遮天盖地的乌云,袭击著所有活动著的生物。它们趴在帐篷上,车上,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它们飞扑过去,撕咬著视线中的集团员工,许多人哀号著,不断的挥舞著手驱赶身旁的蜂群。
惨叫声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倒地的人被一群群的蜜蜂遮盖上去,涌动的蜜蜂像是饥饿的食人蚁,当它们离开后,剩下的只有一付血淋淋的骨架。
「这是怎麼回事?」周芷婷吓得不轻,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恐怖的情况。
「进去!」一群蜜蜂发现了我俩,我立刻将她推进了帐篷,然后紧紧地拉下了帆布内帐的拉鍊。
蜂群撞到了内帐上,纷纷贴著那层布到处爬,似乎想要找个缝隙钻进来。
我压下内心的恐惧,稍为弄开一点空隙,弄死一只蜜蜂后,将它的尸体攥进手心后,再次紧闭布帘。
为了有效的防雨防潮湿,帐篷的内帐是上下一体的,只要没弄破,就不用考虑虫子飞进来的问题。
我轻声安慰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周芷婷然后摊开右手研究起这只死掉的蜜蜂。
确实是周氏集团的蜜蜂,可模样却略微有些出入。众所周知,蜜蜂的攻击方式是利用尾巴上的针螫飞刺攻击,由於刺连著心脏,所以一般攻击后不久,它们便会死去,可咬人的蜜蜂,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手心里的周氏蜜蜂明显示变异了,它的尾螫更加锋利,甚至闪烁著青铜般的光泽,口器内部由於太细小看不清楚。
「哇,怎麼可能!」周芷婷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蜜蜂的口器里怎麼可能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尖锐牙齿?」
「你看得见?」我吃惊的问。
「当然,我的视力很好,二点零以上。」她脸露得意的笑容,两秒后就意识到现在根本没有得意的时间,「我家的蜜蜂怎麼会变成了这模样?」
「谁知道。」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想起了周婆婆抱著的那块人形枕头,然后又无来由的回忆起福伯昨晚的威胁,摇头将混乱的思绪抛开,我不无担心的说:「现在该怎麼办?总不能束手等那些怪蜂咬破帐篷,跑进来吃掉我俩吧。」
「不知道奶奶和妈妈怎样了!」周芷婷也很担心。
这个作为新房的帐篷里,吃吃喝喝倒是有一点,至於防蜂服这种煞风景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的,看来就是想要自救,也有些难度。
「听,蜜蜂的声音小了。它们似乎在集体离开。」她侧耳倾听了一阵,突然喜道。
确实,原本震耳欲聋的怪蜂振翅声逐渐小了许多,它们不知为何全都飞离了。没多久,原本密密麻麻趴在帐篷上的蜜蜂也一只不剩,飞得乾乾净净。
「走,出去看看。」我又等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了,这才建议,「自己小心点,一有情况就往回跑。」
「嗯,你也要当心。」她温顺的点头,一副唯命是从的小妻子模样。
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鍊,我身出头向外张望。地上有大量的人类白骨,新鲜的,在凌乱的草地里,在有些冰冷的早晨,甚至还冒著热气。没有死掉的人哀号著,伸著血淋淋手,托著残缺的身体寻求帮助。
昨晚还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营地,不过才几个小时后,便成了人间地狱。
周芷婷紧紧地拽住我的衣角,胆战心惊的看著眼前的恐怖场景,她的小腿因为惊吓而发软。
我抬起头,看著庞大的蜂群乌云般向著东方天际飞去。看来暂时是安全了!
「奶奶!」身旁的女孩惊叫著,慌忙朝著不远处跑过去。
我向后一看,只见周婆婆倒在血泊中。她的下半身已经被怪蜂撕咬得只剩骨架,血水流了满地。她的上身也没好到哪去,原本耷拉的皮肤更是惨不忍睹。奇怪的是,长满黑孔的脸部却丝毫没有受到攻击的迹象。
「婷婷,你来了?」周婆婆气若游丝,她艰难的将乾枯的手臂移开,「今天早上福伯来我的房里,他很凶,带著一把西瓜刀,他抢了我的老伴,我拼命的抢,死都不放手。结果他还是把你爷爷给抢走了!我只留下了这个。」
手臂下是一小截枕头,应该是人形的腿部位置。
「福伯抢那枕头干嘛?」我问,心里却稍微有些怀疑。
「福伯抢了老伴后,朝东边跑了。我追出来,结果蜜蜂都飞来咬我。」周婆婆根本没听见我的话,她的生命余下不多,恐怕听觉和视觉也在逐渐失灵,可嘴上依然惦记著自己的老伴,「老头子的身体不好,拉扯的时候又被我弄掉了一条腿,婷婷,你妈妈已经去追福伯了。咳咳!」
周芷婷大惊失色,「老妈去了东边?那可是蜂群飞过去的位置!」
「我们立刻过去。」我站了起来。
「那奶奶怎麼办?」她有些犹豫。
我沉默了,嘴角流露出一丝哀伤。周婆婆的手已经无力的垂落了下去,我将手比在她的脖子前试了试脉搏,「你奶奶已经去世了。」
「可恶!」周芷婷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就在这时,我竟然眼睁睁看著周婆婆的尸体飞速变冷,没有被怪蜂咬到的部分迅速崩塌,如同几十年的岁月瞬间加持到了肉体上似的,骨肉逐渐化为一摊烂肉,恶臭熏天。
她坑洼遍布,如同虫蛀的脸也在迅速老化,肌肉松弛,腐烂,最终像是个埋进土里一年以上的尸体般,呈现出超自然的诡异。
「这是怎麼回事?」我吓了一跳。
周芷婷却不感到惊讶,「你发现了吧,周氏集团的掌权人,每一个死亡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许多代了,没人例外,这也是我从前想要逃出去的缘由之一。」
「时间不多了,快点去救你老妈。」既然她已经开始惦记起自己的母亲,既然她是我的女人,就不能让她伤心。
这一刻,我终於将乱七八糟的烦恼彻底丢到了脑后。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现下的事实,就要像个有能力的成年男人,勇於承担起责任。
「不忙,我们先去特殊后勤处准备点东西。」周芷婷抹乾眼泪,突然头脑清晰的建议著。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对。既然是去消灭怪蜂救人,没有完全的准备,确实容易全军覆没。随即跟著她到了特殊后勤处的货柜前。
「你去拿几套防蜂服,还有安定水。最好能将右边箱子里的罐子全带上,里边装著没有稀释著镇定剂,对那些怪蜂应该有用处。」她熟练的指挥著,对付蜜蜂,她本来就是专家。
我点点头,找来一个大背包,将她描述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还搜罗了一些应该能用到的东西。
她接过去又吩咐:「再去多弄一点。」
「行。」我再次转身朝里走,可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转头一看,货柜的门居然被她紧紧的关上了。
「你在干嘛,现在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连忙拍门。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亲爱的老公。」周芷婷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虽然隔著一层金属,依然能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在哭泣,「我只是不想你去。」
「为什麼?」我皱了皱眉头。
「福伯的目的可能不简单。他要去的地方,或许是周氏集团崛起的起源地,那里很可怕,只有手持传家宝的人能进去。」
周芷婷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翻涌情绪,「福伯昨晚说要报复,要让我母亲后悔,他一定会去那个地方,只是不知道他视从哪里知道周家秘密的!」
「放我出去,我跟你一起去!」我急了,心里清楚明白这个女孩究竟想要干嘛,「你不是说不知道传家宝的事情吗?你又没有传家宝,怎麼能进你所提到的那地方?」
「抱歉,我撒谎了。」她背靠著冰冷的墙壁,眼泪顺著脸颊滑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传家宝的盒子里究竟装著些什麼。那是两只手指,人类的手指,已经乾枯了,一节节的白色骨节很可怕。光是用眼睛看就觉得有种慑人的魔力!」
「对不起,我骗了你。」她用手温柔的摸著货柜的门,就如同摸著我的脸一般。
「盒子里的一根手指,奶奶缝进了她抱著的枕头人里,从此后,死掉的爷爷彷佛真的在她身旁出现了。虽然所有人都看不到,但还是常常能在十三号货柜里听见奇怪的声音。为十三号货柜送饭的员工全都不是主动离职的,而是要嘛在某一天神秘消失,或是全身得一种怪病死掉。」
「剩下的一根手指骨,还留在盒子里。」
周芷婷的轻声细语不断的撞击著我的心脏。
「昨晚,其实母亲已经把它给了我,只是我还来不及给你而已。」
「我要走了。亲爱的,你好好在里边待著,不会有危险的。闹了这麼大的事,附近的小镇肯定已经发现了,**来了自然会救你出去。」
她再次抹掉流出的泪,背著旅行包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她用力的咬著嘴唇,咬得血都流了出来。
「还有,你手臂上的伤,我昨晚不小心看到了。别担心,从前在老妈那里也看到过。周家有祖传的药可以治疗,只是那药,只有老妈才知道怎麼配置。」
「亲爱的老公,我爱你!」
女孩离别时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其后是越野车的轰鸣。我使劲儿的拍打著货柜的门,拍得手都红肿了也没有停止。心里那股难受究竟是怎麼回事?一个才相处了半个多月的女孩,难道我已经爱上了她吗?
我不理解自己的情绪,也不再考虑去理解,总之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好好的活下来。
只要是稍微有思维的人都能听出她话语里对那个地方的恐惧,如果传家宝中真的是陈老爷子的两根手指骨,就我所知,那位惨被分尸的神秘强人,他的每一个埋尸地都充满了凶险。
敲打了不知有多久,门外总算又出现了声响。来人显然是听到了我的敲击声,他打开了门,脸上全是震惊,语气颤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来人穿著巡逻的服装,他显然是被营地里的惨状给吓得不轻。
「把你的车钥匙给我,快点。」我凶神恶煞的冲著他吼道。
他愣了愣,似乎在思考眼前的我会不会是凶手。
「叫你快点,你没长耳朵?」我恼怒的从衣服里掏出枪,抵住了他的脖子。
**直接给吓呆了,任我将车钥匙抢了过去。
我起动警车向著东边位置狂奔,一边开一边掏出了GPS。周芷婷拿走的旅行包里有我顺手丢进去的手机,用侦探社的GPS输入特定代码,就能跟踪手机上的GPS定位信息。
看了看手表,现在离周芷婷离去已经足足有两个多小时了,希望还来得及!
GPS的讯号一直向著东边指向,而那边,全是不高的山包,密密麻麻,望不道尽头。极远的山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反射著太阳的光芒,冷冰冰的,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在羊肠般的小道上开了足足三个小时,终於GPS闪烁的光点就停留在不远处。
我停下车远望,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消失的周氏集团蜜蜂群全来到了这里,数亿的蜜蜂建起了硕大的蜂巢,足足有三层楼那麼高。那蜂巢就像一颗眼珠似的,狰狞的翻白著眸子,藐视世间的一切。
而不远处的山峰上耸立著一个挂满唐卡的建筑。那建筑极为宏伟,外边写满梵文和藏文的风转经轮挂得密密麻麻,在高原的风中发出凄厉的「呼呼」声。
那恐怕就是有一个镇压著陈老爷子尸骨的地方。
震耳欲聋的「呼呼」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我揉了揉眼睛,惊然发现眼前的建筑以及蜂巢似乎在倒塌。
怪蜂飞出了巢穴,它们在空中形成乌云,可那片乌云不久后便解体了,蜜蜂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亡,大量的尸体落了下来,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糟糕!」巨大建筑的内部,正是GPS停留的地方。我慌忙向山腰上爬,豪不顾忌身旁跌落的致命碎石。
近了,很近了。大门就近在咫尺。
没等我冲进去,有一团身影已经冲了出来。
是周慧淑,她背著周芷婷,脸上的丝巾已经在混乱中扯掉了。她的脸上如同她的母亲一样,果然也开始长出可怕的虫蛀坑洞。
我野蛮的从她背上将周芷婷抢了回来。
「她怎麼了?」女孩的胸口位置中了一枪,没有靠近心脏,可现在的环境却依然足以致命。
「她为了救我,唉了福伯一枪。」
「福伯呢?」我恨得咬牙切齿。
「死了,被雅心打死了。」
周慧淑的脸上全是悲伤,「那女孩我已经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麼身分了。她抢了我跟小婷手里的传家宝后扬长而去,进了坟墓的后殿。然后整个坟墓都开始崩塌,我急忙将小婷背了出来。你看看她,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会让她有危险!」我有些歇斯底里,背她向前走。
女孩柔弱的身体在逐渐变冷,她似乎痛醒了,她看到我有些吃惊。
「亲爱的,能够看你最后一眼。真的,很开心。」她笑了起来,在我耳畔说著。
「笨蛋,别说话。」我大声骂著,掩饰著内心的软弱和眼角的泪光。
她虚弱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我的脸。可终究没有了力气。
笑容在女孩的嘴角上凝固,我的整个世界,似乎也崩塌了。
尾声
我将周芷婷的骨灰带到了德国,埋在了学校附近的墓地里,这样我就能经常看到她了。
坟墓的碑上,我亲手刻下了一行碑文:
「致我的妻子,周芷婷。她来过这个世上,带走了丈夫的心后,残忍的离去。她享年十九岁。」
事件结束了,这次行动或许是自己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次,不但没有得到目标物,还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场我已经决定要经营的婚姻,在开始时,就已经终结了。
我的心情,黯淡了很久都没有恢复。
周芷婷临死时还不忘让自己的母亲为我调制特效药,我在临走前喝下了那难闻的绿色液体,手臂上的恐怖小虫果然死掉了,纷纷从蜂巢般的洞里排出。只是伤疤,却永久的留了下来。
也许是老天特意的给我的回忆吧。时间能磨逝一切,没有什麼东西是时间不能磨减的,就痛苦与回忆亦然。
但每每摸著那个伤口,却能让我想起,在若尔盖大草原上,我曾有过那麼一个妻子。她的坚强勇敢,她爱我爱得丢掉了命……
而我,却什麼都无法给予她。
此后,我没有去加拿大,只是在德国写好报告透过电邮发给了老男人。事情的始末虽然一目了然,但也同样扑朔迷离。
其中最大的问题人物就是雅心这女性,似乎背后的一切都是她策划的,为的就是得到周是集团的传家宝。
可她大费周章拿那东西干嘛?
由於没有实物,至今我都不清楚,那所谓的传家宝究竟是不是陈老爷子的手骨。或许是吧,能够对活人产生影响,还能令蜜蜂变异,如此强悍的能力,就算是辐射强烈的元素都没办法做到,现今已知的物品,也只能是老爷子的尸骨了。这女人没有再出现过,隐情无法得知。
不过我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掘地三尺,只要她还没死,定要将她找出来。我要亲手杀了她,为至死都爱著我的女孩祭坟。
大草原的一切,本来自己是想尘封后,永远不再开启的,不会有人知道我曾有过一个害羞的妻子叫做周芷婷,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为我付出了多少。
她的一颦一笑,只会留在我的脑中,在端著红酒时细细的回忆。
最终下定决心写出这个故事,是因为几个月后的一封信。
寄信人是周慧淑,她说公司一切都好,就是没有了传家宝,蜜蜂只能在外界采购普遍蜂种了。
随信附送的是一部红色的可爱手机。
她要我听听里边的一段录音。
我疑惑的打录音机功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一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个月中累积的悲伤像是决堤似的疯涌出,再也止不住。
我一边听录音,一边哭,一边笑,歇斯底里的如同疯子。
女人这种生物,为什麼总是这样呢?真搞不清楚她们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周芷婷没有想去求生,没有优先考虑保存体力活命,而是选择了用尽生命为我录下了最后的回忆。
她的声音喘息,痛苦得断断续续,可依然能听出幸福的笑意。
她说:
老公,亲爱的。对不起,其实我撒谎了。我好想一辈子赖著你,跟你走,到任何你要去的地方。我们会有大大的房子,会有一箩筐女儿和儿子。跟著你,一定会幸福。
可是,我没机会了。
所以,希望你能幸福的活下去。
再见了,老公。
不,永别了,亲爱的。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全文完——
404死亡倒数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刻度。它是人类用以描述物质运动过程或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个参数,确定时间,是靠不受外界影响的物质周期变化的规律。
例如月球绕地球周期,地球绕太阳周期,地球自转周期,原子震荡周期等。
爱因斯坦说时间和空间是人们认知的一种错觉。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从一个起点处开始,这也是时间的起点。
不过这个故事要提到的时间概念,比较狭义和抽象。
有没有人想过,其实人从出生开始,就印上了时间的烙印。佛说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或许事实真是如此。
时间烙印在生命里,每经过一天,生命就少一天。直到一个人的时间刻度走到末端,於是有些人自然老死了,於是有些人撞车死了,於是有些人自杀了。
不论是意外或者非意外,死亡,都是会出现在每个人身上,没人能够例外。
藉著这个故事,我想要告诉好奇心旺盛的人们:生命很宝贵,不要因为无聊或者一时的好奇,而将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险的境地。
有些东西,你一旦碰到了,是真的会夺走你的时间。
让你,丢掉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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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人的际遇有时候确实是扑朔迷离,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自己在下一刻能碰到什麼,也无法揣测眼前的世界,会不会真的和视网膜印上的影像一般不可思议以及混乱。
混乱!不远处确实很混乱。
而混乱的起因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正在街道上疯狂跑著的女人。那个女人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原本甜美的长相现在因为某些不明因素而狰狞可怕。
她跑得像只无头苍蝇,跌跌撞撞的,身体不时撞在步行街喧嚣繁华的人群上。被撞的人正要开口骂,可声音冒到喉咙口,正准备引起声带震动时,气恼便戛然而止。那些人纷纷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脸上全是恐惧。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麼?
黎诺依很好奇,她站在临海市商业街的中央位置,探头探脑的想要将不远处的景象看个清楚。好奇心每个人多少都有一点,可并不是每一次好奇都会带来满足心灵的东西。这一次黎诺依就付出了代价,那个奔跑的女人好死不死的居然朝她撞了过来。
黎诺依来不及躲开,身体已经被重重的撞倒在地上,那女人沉重的身躯就压在她身上。那女人躯体散发出的不是年轻女孩特有的香气和香水味,而是一股恶臭,臭得令人想飙眼泪。
怎麼会那麼臭?
黎诺依皱著眉头,看著趴在自己胸前不断蠕动的女人。从她现在的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漆黑的长发。
她用力推了推那女人的肩膀,想要将这人推开。可稍微一挪动,透过身子的薄衣就能感觉一股湿润。似乎有某些液体从女人脸部位置留下来,并渗进了衣物,黏在皮肤上。
恶臭味不断钻入鼻中,似乎更加的浓重了。
「臭死人了。」黎诺依很后悔自己没及时躲开,不过几秒钟后,发生了更令她后悔恐慌的事。
女人蠕动的头缓慢的抬了起来,等看清她的脸部后,黎诺依整个人都吓呆了。
刚才还算清秀的脸现在已经变得完全看不出模样,近在咫尺的脸孔像是蜡烛融化了似的,蜡泪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塌糊涂。粗壮的如同血管般的红色不明物布满了女人的脸,它们如同心脏一般一张一缩,极为恶心。
这是怎麼回事?不过是一分多钟而已,怎麼一个人可以变成现在的模样?
黎诺依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惊恐的快要跳出胸腔,她的视线凝固在那张可怕的脸上,恐惧令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女人已经看不出长相的脸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救我,求求你救我。好痛!」女人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顺著她张开的嘴巴,能够清楚的看到嘴皮上黏连著如同披萨上乳酪一般的丝线,以及丝线内部已经全部掉落到口腔中的牙齿。
那画面清晰的程度令黎诺依胃部一阵抽痛,想吐的冲动如浪涛般一波波的袭击过来。
「救我。」女人再次张嘴,血水涌了出来,连带著一颗颗雪白的牙齿,一古脑的落到了黎诺依的身上。
现在她算是知道,究竟是什麼染湿了她的衣服,究竟是什麼沾在自己的皮肤上。
全是那些如烤化的乳酪一般的黏稠黏粘物,恶臭,也正是从那东西中传出来的。
黎诺依毕竟也有过些恐怖的经历,她镇定下来,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问道:「我要怎麼救你?」
女人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呼救。她的脸部也像融化了似的,双眼翻白,眼皮像蜡泪般耷拉著,然后从皮肤上流了下来。
「救我!好痛!」女人的声音随著融化速度的增加而逐渐降低,最后彻底失去了强度,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黎诺依推开那具死沉的躯体,摸了摸她的脉搏,已经没有在跳动。女人,剩下的只有一具脸部融化到只剩白骨的尸体。
脑袋里很混乱,她无法反应,也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接触到尸体的地方都留著白色的黏稠物,恶臭和尸臭混合在一起,臭得人的大脑都痛了起来。
尸臭?怎麼会人刚死就会散发出尸臭?为什麼一个好好的女人,走在大街上,竟然融化掉了?这简直就是灵异事件!
黎诺依挣扎著想要站起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电视剧里总是姗姗来迟的警察,在现实世界中也姗姗来迟了。
第一章 融化
时间的概念有很多,但是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时间的概念是人类认识、归纳、描述自然的结果。在中国,其本意原指四季更替或太阳在黄道上的位置轮回。
其实用来描述一切运动过程的统一属性的,这就是时间的内涵。
在古代,由於人们研究的问题基本都是宏观的、粗犷的、慢节奏的,所以只重视了「时」的问题,后来因为研究快速的、暂态性的物件需要,补充进了「间」的概念。
於是,时间便涵盖了运动过程的连续状态和暂态状态,其内涵得到了最后的丰富和完善,「时间」一词也就最后定型了。
我到临海市的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半左右,下了飞机,提著并没有多少的行李,这才微微呼了口气。
临海市并不临海,它最近的地方离太平洋也有一千五百公里以上。这个三面临山的城市附近有一个大湖,湖面总是波涛汹涌如同海浪一般,因此而得名。城市属於热带,不过,最近世界的温度几乎在每个时区都有混乱的迹象,所以就算是热带,晚上也颇有凉意。
看了看不远处高悬的温度计,二十三度,我颇有些无奈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十一月有许多从寒带来这里暂居的旅客,他们在机场大厅里毫不顾忌的脱下厚厚的保暖衣,肆无忌惮的从行李中拿出春秋季的薄衣套到身上。如果全是身材姣好的美女,自己倒没有什麼好郁闷的地方,只是满眼看到的尽是身躯臃肿的欧吉桑和欧巴桑,任谁都会觉得眼睛有种被污辱的感觉吧。
好了,先丢开自己的主观情绪,照例自我介绍一番。我是夜不语,一个总是会被诡异事件撞上的倒楣良民,这次匆匆赶来临海市,完全是因为黎诺依的电话。
这小妮子最近因为家族的人死光了,父母创建的香水公司也出让了,心情老是有些沮丧,既然手里有一大笔钱闲著,於是我建议她回国找点商机投资。毕竟一天到晚在加拿大的侦探社里跟守护女拌嘴,或是偷老男人杨俊飞的红酒喝也不是长远之计,再加上万年死女人林芷颜的推波助澜,她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说起来,这女孩在德国的学业,似乎就连她自己都忘了。
临海市据说不久后将要创建国际旅游胜地的称号,房地产商机很给力,黎诺依便乘著飞机来了这地方。可没想到踏入城市的第一天,居然就碰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声音都在发抖。
至於我,本想不管她的,最近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老是爱发呆。不久前草原的那一幕老是如针刺般,在自己睡觉时、清醒时、洗澡时、甚至阅读时,都不断的摧残著自己的神经。(详见《夜不语第四部—地狱阴蜂》)
可那时候的经历,我无法跟任何人说,也没办法宣泄,痛苦如一潭死水,沉积在心口,就那麼一直一直的刺激著记忆。我倍受煎熬,甚至觉得皮肤、指甲、脚尖、就连头发的末梢都充斥著回忆的痛楚。
忘不了,又能怎样?
唉,经历了那麼多事,悲伤过那麼多次,只有这一次,如决堤似的无法阻止。
每个人都看出了我有心事,只是侦探社中又有谁没有过自己的故事?
老男人嘻笑打闹的扮白痴装傻逗我开心;林芷颜更是莫名其妙的强化腐女模样;守护女不善言语,只是爱在我发呆时默默的站在我身旁,为我倒来红酒或咖啡;而黎诺依,她说著淡定的话,表情也如往常一样,只是偶尔能从眼神深处看出一丝忧郁。
每个人都在为我担心,没有人问我为什麼而痛苦。说实话,内心深处,我还是颇为感激的。
好啦,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本来黎诺依遇到的事也是无关痛痒,自己更想待在没人的地方舔伤口,可侦探社里的其他人貌似很不爽,老女人找著花样、换著藉口灌了我很多酒,我也失去了节制,就连从来都冷静的头脑也觉得是一种负累。
想醉。於是我真的醉了。
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颠簸的飞机上。腿上放著一张纸条,右手还握著机票,看了看终点,居然正是临海市。
纸条上老男人和死女人用欠揍的字体写著这麼一段话:「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很傲慢讨打。去跟黎诺依散散心,做些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别担心大姐头,我俩搞定她。」
难怪守护女没跟在身旁,原来被这两个不良中年人给诱骗了。
散心是吗?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到了黄昏时段,西垂的太阳在平流层染红了一大片云彩。平静的云像是静止不动的波澜,绝美非凡。
或许真的应该调整心绪了。每天喝酒,然后沉默不语,确实会给所有人增添麻烦,可有些事情,就算是调整,又真的能调整到遗忘吗?
我缓缓的摇头苦笑,然后从座位前方抽出报纸阅读希望分散注意力。
从加拿大到临海市要乘坐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自己醉酒睡了八个小时,还有六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这段时间是非常难熬的,特别是在无所事事而又心烦意乱下。
飞机上的报纸通常都有两份,一份是起飞城市的新闻报,一份是目的地的日报。我拿起的这份就是「临海日报」,上边用头版写著一个标题,我的目光很快就被这标题给吸引了。
昨日早晨十点二十三分,一女子在临海步行街突然猝死。
十一日上午十时许,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在上班途中,突然倒在临海广场步行街上不省人事,经抢救后,还是无力回天。据悉,女子死亡的原因可能是心肌梗塞发作导致。
据事发现场一家美发店员工回忆,早上十点多他们看到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脸色惨白,用手按压住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她走路跌跌撞撞,身上还散发著一股恶臭的味道,看穿著应该是附近办公室的员工。
这名女子摇摇晃晃的,在撞倒一名正在步行街购物的女孩时,终於倒地不起。
附近商铺店主见状,先告诉了巡逻的值班保全,几名保全跑过来查看,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报警。
警方联系上死者的家属,死者四十八岁的父亲立刻赶到现场,她抱住女儿的尸体放声痛哭。据悉,死者是临海人,今年二十二岁,在步行街附近的广海大厦上班。
据死者的父亲说,死者平时很少生病。她酷爱运动和冒险,患有心脏类疾病的可能性很小。
整篇文章写得既不离奇也不神秘,说的无非是一个女子在步行街走路,走著走著就死掉了。而女子死亡前后,身体究竟发生了什麼变故,完全是一笔带过。
这跟黎诺依在电话里哭诉的完全不一样。
至於吸引我的部分,是报纸头条紧接著的下一段话。
无独有偶,三天前的夜里,市区的一个狂欢的小舞厅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叫,人们看到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慌张地看著面前一只正熊熊燃烧著的巨大火柱。与这位年轻女孩共舞的女友人忽然发生了自燃。
有人飞速的找来了灭火装置,可是在这使人望而生畏的蓝色火炬面前,救火装置一点作用都不起,只得眼巴巴地望著她变成了骨灰。
据闻,那天的年轻女孩和今天猝死的女性是朋友关系。目前警方已经介入了调查,不排除有人为因素存在的可能。具体情况本报将予以追踪报导。
人体自燃?猝死?两人是朋友?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些联系很有些意思。根据黎诺依的描述,那位猝死的女性死亡时的状态不比人体自燃低调,要是在平时,好奇心旺盛的我早就屁颠屁颠的开始研究了。
可现在,干什麼都提不起兴趣,这些事自然也不愿意理会。
我将报纸塞了回去,戴上耳机看电影,好不容易赖到了下飞机的时间。
在取行李的地方探头看了看,转轮的履带上居然真有自己的东西。一个很小的行李箱,随意的提了提,轻飘飘的,摇一摇,还「喤啷啷」的发出轻微的声响。
杨俊飞和林芷颜究竟在行李箱中给我塞了些什麼啊?似乎并不像换洗的衣物。
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像火山似的气得快要喷发了!
只见不大的行李箱满满当当的塞著各种各样的保险套,足有几百个。每个保险套的味道都不一样,柠檬味、香蕉味、榴连味、甚至还有瓜拉那口味,琳琅满目叹为观止。真难为他俩能搜集这麼多出来。
我看著那个瓜拉那口味的保险套,嘴角不断的抽搐。
瓜拉那是亚马逊地区特产的一种野莓,五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营养价值非常高,当地人甚至把它当作金子来交易。
根据世界各权威博士深入研究及证实,据说它能促进人体各部机能的新陈代谢,使老化减缓,改善内脏机能的组织结构。
再与印地安人数百年的食用结果验证,生产瓜拉那地区的人,比不生产瓜拉那地区的其他土人平均寿命延长一倍以上,老年人外表头发乌黑,皮肤光润,没有皱纹,肌肉富弹性比实际年轻二、三十年,所以也是非常优良的不老素。
该果实的外型特点是,成熟后,犹如一串眼珠,挂在树上,非常恐怖。很久以前,当地人就把它添加到苏打水、酒类里面,是巴西的国宝之一,目前禁止果实直接出口。
说实话,我还没去过巴西,自然也没吃过这样子恐怖、营养神奇的果子。
可包装上,那大大眼珠子像是翻白的死鱼眼般瞪著我,用这种东西真的会有性欲吗?真的不会让人变成性无能吗?
行李箱上还贴著老男人厚颜无耻的几句话:「防范爱滋,拒绝爱滋传染,就该用套。用套,越用越精采。推倒黎诺依,我们侦探社全体员工都支持你。别担心大姐头,全体员工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些无良的家伙们。
我无语的摇著头,心里却感觉有一丝丝的暖流涌过。果然人类是群居性的生物,有朋友的感觉,确实很好。
黎诺依就在机场大厅的出站口附近,踮著脚尖,用手扶著栏杆使劲的朝里张望。看到我的身影后,顿时开心的挥舞著手臂,「阿夜,这里,在这里!」
那副雀跃的小女生模样再加上清新绝伦的甜美脸孔,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苦笑著摸了摸鼻翼走了过去。
她殷勤的想要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我下意识的躲开了。开玩笑,装满保险套的箱子怎麼可能让女生发现!就算明明很清楚箱子里的东西不会有人知晓,可做贼心虚的感觉还是会有。
「怎麼了?难道行李里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她狡黠的眼神在我和箱子之间移动,然后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算了,阿夜毕竟是男孩子,随身会带些很A的东西是非常正常的。我能理解!走吧,带你到四处逛逛。」
「不用,直接回酒店吧,我累了有些想睡觉。」我摇了摇头。
废话,不尽快将箱子里的东西悄声无息的毁尸灭迹,难道还要提著几百个套套游大街吗?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正常事。况且,都凌晨两点过了,哪里还有可以逛的地方?
「这样啊。」黎诺依有些小失望。
「说起来,貌似你并没多害怕嘛。」我瞅了她一眼。
「哪有,自从遇到前天的事情后,晚上怕得一个人都不敢睡觉咧。」她的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恐惧的迹象。
「是吗?」我眯著眼睛,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不信你看我的黑眼圈。这就是我睡不著的证据!」她指著自己的证据,那双大大的眼睛彷佛能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乾净的像是一汪湖水。我看了许久都没看出黑眼圈在哪。
「你用的什麼化妆品,效果居然能将黑眼圈都遮盖得一丝不漏,佩服。」我打趣道。
「要死啊,本美女从来只保养不化妆的!」黎诺依想要在我手臂上掐一下,手刚抬起来,又很舍不得的放弃了。
女孩恐怕也只有单独在我身旁时还保留著从前的恬婉性格,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改变了许多。
人总要成长的,原地踏步只能会被身边的人抛得越来越远,从而跟不上别人的脚步,看著亲密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脑中涌入的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甩开了。不知为何,现在老是爱朝著哲学方面钻牛角尖。这个习惯不好,容易滋生厌世倾向。
「你怎麼了?」黎诺依觉得我的表情很是微妙。
「没什麼,走吧。」自从在大草原经历过那场事件后,不知不觉就和守护女以及她有了些许隔阂,那隔阂随著时间的增加不断的增大。对此,所有人都有所察觉,但因为我的放任而无可奈何。
黎诺依满脸阳光的俏脸深处流露出一丝苦楚,她眨巴著眼睛,将我的手挽得更紧了。
机场外的停车场中停著一辆她租来的车子,将行李丢到后行李箱中,黎诺依沉默著坐上驾驶座的位置。
车缓缓的在夜色里驶入机场高速公路,向著黑暗处穿梭。临海市的环境保护得颇为不错,透过天窗向上望,竟然还能够看到漫天的繁星,这在都市里已经极为难得。
没多久黎诺依便拐出了高速公路,附近也灯火通明起来,市区到了。
「你住哪个饭店?帮我订了房间没?」我有些受不了车内的寂静,开始没话找话。
「没有住饭店。既然是准备来投资,我来这个城市的当天就买了个已经装潢好的房子。一来节省住宿费,二来也能探探底。」她随意的回答著,眼神一眨不眨的望著道路。
「果然是有钱人。」我笑得很勉强。
投资这种事情自己懂得其实也不多,自然差不上嘴。何况黎诺依本身就很聪明,只是在我身旁处处都迁就著我,会让人觉得没有主见而已。
街上的车很稀少,在这个游客居多的城市里,深夜留下的便是深深的寂寥和空洞。或许大多数的人此刻正在酒吧和酒店里厮混著,不过这些人中,显然不包括我俩。
很快,车拐入了一个高级住宅社区前,黎诺依从车上取出一张磁卡,探出头在识别器上划了划,门立刻就开。将车开入停车场放好,拿出行李,她指了指西边。
「我买的房子就在那,这个灵洲社区的服务很好,附近的配套也不错。」
我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两人间淡淡的隔阂始终存在,萦绕在周围显得格外不舒服。黎诺依又是幽幽一叹,她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该如何处理,虽然经历过那麼多,但对於感情,她终究是没有经验。
自我身上散发的隔阂气息,给人一种距离千里之外的沉重。
「走吧。」
她想要拉我的手,我再次下意识的躲开了。
这个灵洲社区是高层电梯公寓,每栋楼都是两梯四户,总共三十三层。黎诺依买在六栋的三十一楼,她打开房门,我刚看里边的布置就愣住了。
房子里边装修得很温馨,也很符合女孩子的喜好。从大门处望过去有个落地窗,视线很好,似乎能将整个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夜景都尽收眼底。
可这房子的户型很让我郁闷。
那竟然是个小套房。
第二章 蒸房惊魂(上)
这个房间大概将近二十坪,开放式的卧室、厨房和客厅,甚至就连盥洗室也是开放的。
洗漱区就在客厅的右侧位置,用一个圆柱型的玻璃圈了起来,只要有心偷看,不论身处在房间的哪个地方,都能将在里边洗澡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请问,我睡哪?」我挠了挠头。
「床上啊。」黎诺依粉嫩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你呢?」我瞅了一眼宽度不足一米四的单人床,眼角抽搐。
「床上啊!」她害羞的笑了笑,「既然是投资,当然是小户型最好出手了。」
「算了,我还是去住饭店吧。」我苦笑一声,提著行李箱转身就准备走人。
「阿夜!」没来得及开门,女孩已经用双手从身后死死的将我抱住,「最近你怎麼老是这样?自从上个月回来后,不是发呆就是静静躺著一声不哼。你知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在担心你。」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发涩,甚至泛出一丝凄苦,「那段经历既然你不说,我就不问,可你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令人心里发凉。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况且,你又不是三流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干嘛一天到晚弄一副苦大仇深的伤心模样?」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著,似乎在哭泣,「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你是不是非要将我和李梦月都逼疯了才会高兴?」
我的手离门把只有三公分,可这短短的距离实在没办法跨越。
她和守护女的心思,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世事总是那麼变幻无常。就在自己不断的纠结著该在她俩中选择谁时,谁又知道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结婚了,有了妻子,而第二天,妻子便去世了。这种打击,就算任谁也会一蹶不振吧。
自己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有人说太理智的人一定会错过误入歧途的机会,以及错误带来的沿途美景,可我的感情,真的又承载得了那麼多吗?
微微叹了口气,我收回手,摸了摸黎诺依的小手,就算是身处热带,她的手依然冰凉一片。
这个女孩,爱得很辛苦,正如她所言,我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去伤害她俩。
「对不起。」我勉强做出一张笑脸。
「嗯啦,听到这三个字,死了都值了。」黎诺依抹去眼泪,将我拉到沙发上坐下,又扯出几件换洗的衣物,「满身汗臭的夜不语先生,要不要去洗个澡?」
「不了,男人还是有点汗臭味比较帅气。」我还没开放到在那个玻璃柜里洗澡,任某人看的地步。
「那我要去洗了喔。」她双颊上飘起一层红霞,轻轻一咬嘴唇,随即毅然的解起自己的衣服。
我连忙转过头去,「这个套房设计得太邪恶了,根本就是情侣酒店的理念嘛。」
「本美女倒是觉得满不错的,本来就是单独的私人空间,不考虑会有外人来。」在我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衣服落地发出的暧昧。
「阿夜,你就打算一直僵在那里吗?」女孩的语气中带著调侃和赤裸裸的挑逗。
「我喜欢看夜景。」用膝盖想都能清楚的知道,背后那一个散发著处女幽香的胴体究竟有多诱人,可我偏偏滋生不出一点胆量。
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还是没过去。
「我洗了,要想偷窥可要趁早。当然,进来跟我一起洗,本小姐会更欢迎的。」黎诺依笑呵呵的说著诱惑的话,脚步声里依然透露出她的紧张。女孩走进透明淋浴间,放开热水。
我就这样一声不哼的听著她洗澡的声音,心潮起伏的看著夜景。
今晚,一定很难熬!
确实,整整一夜我都没有睡著。黎诺依坚持要跟我一起,我睡沙发她挤过来,睡地上也毫不犹豫的如同牛皮糖般黏人。
总之也甩不掉她,我只好睡到了床上。
两个热呼呼的身体挤在一米四宽的空间确实显得很狭窄,黎诺依紧紧的从身后抱著我。她穿著单薄的睡衣,诱人的躯体有著惊人的弹性。
鼻子里有意无意的不断传来女孩洗澡后清新的香味,再加上身后那微微颤抖的紧张。
一切的一切,都在引人犯罪。
好不容易才将夜晚熬过,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出眼睛上一定顶著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
「临海市有许多风景怡人的地方,附近还有些荒山野猪,也是背包客们攀沿徒步的圣地。甚至有些背包客会在节假日搭飞机来咧!」她用欢快的语气介绍著,拉著我的手四处乱窜。
所谓背包客,泛指那种背著背包,带著帐篷、睡袋,穿越、宿营的户外爱好者。对此,我也颇有经验。毕竟怪异事件的调查不但需要脑力,体力以及野外生活能力也更为重要。
说是带我看名胜,可走著走著,我就皱起了眉头。所谓的名胜,怎麼跑到了临海市的商业街上?
周围的年轻男女们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提著自己辛苦血拼出的物品,嬉笑打闹著。从游人如织的情况看,这条商业街肯定在临海市的中心繁华区。
「那个,请问这里真的会有名胜古迹或者景点一类的东西?」我挠了挠头,谦虚的询问。临海市这地方我也有所耳闻,市中心绝对不会出现人文景区。
「当然有!你看看这些帅哥美女,有事没事偷窥几眼是多麼赏心悦目的景观啊!」黎诺依一脸花痴状,眼睛里甚至迸出了小星星。
「别装了,你不是那种人,也装不出龌龊的味道。」我实在没吐槽的兴趣,不用说,她这副模样肯定也是老女人教的。
「没趣。」黎诺依撇了撇嘴,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跟你说实话好了,你知道我们现在站著的地方是哪里吗?」
「商业步行街。」我揉了揉鼻子。
「错!」女孩摇了摇头,露出得意的神情。
「怎麼可能不是商店街!」我环顾了四周一眼,高楼林立,两旁的店铺多到几乎没有间隙,而来来往往的人类也散发著钱臭味。典型的商业街标准!」
「哼哼,猜不到了吧。说出来吓你一跳!」黎诺依揭开了谜底,「我脚下站著的位置,就是前几天我碰到融化女的地方。感兴趣吧?」
女孩做出「快多问我一点」的表情,我却煞风景的摇了摇头,「不感兴趣。你要是有闲功夫的话,还是多找点途径做投资调查吧。我回去睡觉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准备走人。
女孩很郁闷的用力跺了下脚,然后一把将我从后边抱住。
「你干嘛?」我有些脸红的看著周围诧异的男男女女们用八卦的目光围观,「放手!」
「不放,除非你再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实在很累,让我休息一下,明天再陪你?」我讨价还价道。
「不要,你不现在陪我,我就大叫非礼。」
「小姐,现在可是你把我紧紧的抱著,用世人的眼光不论怎麼看,都觉得是你在非礼我吧!」我很无奈。
「也对耶。」黎诺依眨巴著眼睛,逼出了几滴眼泪,还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那我要是在街上大叫『不要抛弃我』呢?阿夜应该是不会被当作负心汉群殴吧?」
美女的伤心绝对有杀伤力,再加上几滴泪水和垂颜欲泣的凄然神色,周围的男狼们已经义愤填膺起来,他们磨刀霍霍,脸色不善。如果现在某人真要大喊些犯忌的词汇,暴动是可以预料的,而群殴,一定是必然的。
「我去行了吧。」为了小命著想,我终究还是可耻的低头了。
黎诺依开心的抓住了我的手,一秒钟前的悲伤情绪如同卸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纯演技派啊!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那所恐怖的不良行为矫正中心里为活命而苦苦挣扎,暗中策划,带著面具应付所有人……估计她非凡的演技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
走到停车场,女孩将我推进车里,然后开著车向城西行驶。半个小时后又将我赶下车。
「到地方了,呼,拿去。」她从后行李箱取出两个纸袋,递了一个给我。
「这是哪里?」我一边接过袋子一边问。
「没看到看板吗?」她指了指对面。
只见一个硕大的牌子,上边写著「蝴蝶谷恒温游泳池,临海市最大的室内游泳圣地。」
这一次这小妮子竟然将我领到了游泳池,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干嘛了。黎诺依给我的纸袋中装著泳裤,很合身。
我换好衣服就走进了游泳区。
这个所谓的临海市最大的室内游泳圣地确实颇为壮观,不但有冷水池、恒温池和高温池,还有大大小小三十多个药池。我随意的选择了一个泡在里边,脑袋里不禁猜测著某人的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麼药。
「怎麼样,这里很大吧?」
温婉的声音从我脑袋后边传了过来,我转头一看,不禁眼睛都亮了。
只见黎诺依穿著一套粉红色的比基尼。高挑苗条的身材呈现著极为诱人的身体弧度,盈盈一握的腰肢、大小合适的胸部以及扎成马尾的头发显得精神熠熠,赤裸的双腿像是白玉般纤细修长,再加上她嘴角含笑的甜美表情,几乎成为了整个泳池的焦点。
所有男人,不论老的少的都不由自主的用充满各种情绪的眼神盯著她看。女人们也被吸引了,有的嫉妒,有的羡慕。
而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泳装打扮,也是第一次审视这个总是在我身旁做出小女人、小妻子姿态的女孩,原来,温婉如水的她居然能这麼漂亮。
「漂亮吧,看傻了吧?」黎诺依得意的在我的注视下走了几步,故意展露自己极美的身材。
「确实有点意外。」我又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人啦,真恨不得咬你一口!」她咬牙切齿的躺到我身旁的水压按摩椅上:「知道我为什麼带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干嘛。
「嘿嘿,我约了一个人。」黎诺依翻过身来拉住我的胳膊,「那个人你一定感兴趣。」
「放心,我现在对什麼都没兴趣。」我不假思索的否定了。
「不要那麼武断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去。」我摇头,这段时间真的对一切都兴趣乏乏,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去嘛,就看一眼。」黎诺依用力的拉扯我,高耸的胸脯紧贴著我的胳膊,那份柔软和弹力交织的复杂令人头晕目眩,「那个人有一个故事,听了后你肯定会觉得好奇。」
「抱歉,我真的提不起精神。」
事情发展到这里,如果我还猜不出原因,自己就真的是个笨蛋了。眼前的女孩为了让最近极为颓废的我打起精神,不惜卖弄色相,恐怕还挖掘了些古怪离奇的事情想让我知道,她认为这样我的注意力就能转移,情绪也会好很多。
微微叹了口气,看著女孩有些哀求的神色,我终究心软了,「好吧,去看看又不会死。」
可谁也没想到,这句话,险些应验了。
我跟她一起站起身来,女孩紧紧挽著我的手,柔软的身体不时的贴著我,从两人接触的地方偶尔传来一阵温暖细腻的触感,很舒服,让我的心也稍微舒展了些许。
她带著我绕过十多个药池,最后来到了乾蒸房间。
「我约的人就在里边。」她得意的推门走了进去,可偌大的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黎诺依愣了愣,「怎麼会?应该到了才对!都快十一点了。」
「会不会是堵车了,没到?」我毫不在意她口中人的去留问题。
「不会吧,她说就住附近,所以才约这里见面的。明明约的是十点五十分准时碰面的!」她有些困扰,「我去换衣间拿手机打个电话问问,阿夜你替我等一下。」
说完后她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我一阵郁闷。这小妮子就连要等的人是男是女,身型年龄都不跟我说清楚,我怎麼替她等啊?
这个乾蒸房间有接近六十个平方米,呈圆形,靠墙壁的地方摆著长长的木质椅子。
从头顶吹下的热风以及不远处炭火蒸发出的水蒸气,交织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怪异感。我一直都无法理解这种受虐的心态,把人类当成包子一般蒸,真的对关节炎、腰背肌肉疼痛、支气管炎、神经衰弱有保健功效吗?
由於今天是礼拜一,又是接近中午,来泳池的人本来就很少,而大中午受虐蒸热气的人就更少了。庞大的木质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傻坐著,不知道待了多久,突然门被推开了。
我刚以为是黎诺依回来了,正准备开口抱怨时,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女孩,顿时将冲到喉咙口的声音咽了下去。
这个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穿著紫色的可爱连身泳装,身材不错,应该是经常有在锻练。她扎著马尾辫,头发染成了玫瑰色,长著一张南方人特有的圆脸。
女孩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只有我坐在里边,不由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似的走了进来,离我远远的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看什麼看,没见过美女啊?」见我在打量她,女孩瞪了我一眼。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好。
我无奈的撇撇嘴将视线移开。这女孩的脾气貌似有些火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我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疲倦和不安。她眼睛上顶著的两个黑眼圈,大概比我的都还要硕大,恐怕是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了。
不过这年纪的女孩通常也都如此,不是为恋爱焦虑,就是为学分而犯愁,把自己折腾够了,或者找到倒垃圾的对象了,自然就好了。
我苦笑著一边恶意猜测著有的没有的,一边自我遗忘自己的年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我,处境似乎还不如她吧。毕竟自己的痛苦和郁闷又能向谁倾诉呢?自己令人疲惫不堪的经历有谁能够理解呢?
经历过如此多诡异莫名、无比危险的事件后,我想我真的累了。
乾蒸房间里沉闷的空气令人有一种坐在热气球中的感觉,热流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全身的皮肤都像是失去了作用,汗水被不断的排出。我的肺部在喘息著,像是著了火似的,自己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了多久了?
由於附近没有表,我没办法揣测。
对面的女孩精神很涣散,她软软的坐著,似乎想要睡觉,又不敢真的睡著。或许是感觉太过闷热,她按了按身旁的电钮。
一股凉水立刻从炭炉上空住入,肉眼可见的水蒸气升腾起来,瞬间蒸发在了空气里。
不知为何,就在那一瞬间,我居然听到了一股刺耳的耳鸣声。
那尖锐的声音直接刺入脑海,我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脑袋。
极为意外的是,对面的女孩也坐了同样的动作。她的表情更加的痛苦,似乎耳鸣的厉害,她死死的将耳朵堵住,全身都在颤抖著。
我有些发懵,奇怪了,所谓的耳鸣是人们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条件下,所产生的异常声音感觉,虽然有专家说这一现象常常是耳聋的先兆,因听觉机能紊乱而引起,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有此体验,可从来也没听说过耳鸣也会传染!
很显然,我俩是在同一时间耳鸣了,这个偶然实在有些令人感觉诡异。
拼命堵住耳朵的女孩在椅子上挣扎了好一会儿,就在我犹豫著考虑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情况时,她居然恢复了。
女孩重新坐回椅子上,没事人似的见我眼神怪异的盯著她,不由得发怒道:「看什麼看,没见过美女打滚啊。土包子,烦不烦,懂不懂礼貌。」
她骂骂咧咧的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明显在恐惧。
我非常介意刚才的现象,两个人要一起耳鸣的话,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
在没有外界声、电刺激条件下,人耳主观感受到的声音,这是对耳鸣的定义。
值得注意的是耳鸣是发生於听觉系统的一种错觉,是一种症状而不是疾病。有些人常感到耳朵里有一些特殊的声音如嗡嗡、嘶嘶或尖锐的哨声等,但周围却找不到相应得声源,既然是主观的东西,别人就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除非是受到了外界的干扰,耳鸣才会在复数的人身上一同发生。
对面的女孩不断的蜷曲著身体,或许是有些什麼看不到的东西在骚扰她,女孩站了起来,坐立不安的在乾蒸房里来回走动。
「那个,能不能请你安静一点,到处走弄得我眼睛都花了。」我弱弱的问。
「烦死了,烦死了,要你管。这个民主的社会,我出钱进来享受生活,干嘛不准我到处走?我偏要走!」女孩的语气十分烦躁,精神也有崩溃的现象。
我皱了下眉头,她越是到处乱走,我越是觉得不安。虽然说不上来原因,可直觉就是让自己极为不舒服。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说,有东西被自己给忽略掉了?猛然间,我站了起来。
女孩被我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她兔子似的急忙逃窜到最角落的位置,警戒的尖叫道:「你想要干嘛?」
孤男寡女,穿著几片布,大部分身体都赤裸著,又是在封闭的空间里,的确会加强戒心。我的心情也烦躁不安起来,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她不要吵。
「放心,就你那身材,我还看不上呢。安静点!你不觉得乾蒸房里有些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了?我看这里最不对劲的人就是你!」女孩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会遭到侵犯的害怕模样。
我懒得理她,大步走到了房间的左侧。那里有一个圆形的仪表,上边显示著乾蒸房里的温度和湿度。只看了一眼,我就被仪表上的刻度给吓得全身呆滞起来。
第三章 蒸房惊魂(下)
人生有许许多多的巧合,也有许许多多的意外。相对於机械的意外,人更容易出错,不过很明显,我的眼睛此时此刻并没有问题,那意思就是,机械出错了?
只见仪表上赫然显示著摄氏六十三度,绝对湿度超过了八十pw,这简直是难以置信。虽然每个地方乾蒸房对湿度和温度的标准都不同,但就我所知,大部分的地区基本上的绝对湿度都是没那麼高,而温度也不会超过摄氏五十。
难怪心里有一种烦闷的感觉,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温度有所增加。究竟是什麼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我皱著眉头环顾四周,自己确定进来的是乾蒸房。虽说乾蒸房的最高温度可以达到摄氏八十度,但乾蒸也为了适合有风湿病的患者,同时令屋里没有蒸气的味道,所以基本上湿度都不会太高。
恐怕,确实是机器坏了吧。
「喂,你没感觉身体不舒服吗?」我远远的冲抱成一团、举止怪异的女孩喊著,这家伙明明那麼警戒心重,偏偏又硬要莫名其妙的待在乾蒸室里,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说起来,她不会就是黎诺依约来的人吧?
仔细回想了些细节,我深以为然。
「我舒不舒服关你屁事,你不舒服就滚出去。」刚想要问个明白,女孩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耸了耸肩,指著仪表,「你来看看这个。」
女孩戒备的走过来,探头快速看了一看,又快速的将头缩了回去,「看不懂。」
这玩意儿确实没几个女孩能看懂!
我头痛的按著额头,「我们出去吧,这间乾蒸房出问题了,湿度和温度都在往上涨。再涨下去人的身体可承受不了。」
「真的?」女孩狐疑的瞅了我一眼。
「千真万确,估计不用多久维修人员就会来了。」同样的年纪,怎麼老感觉和她有代沟呢?是错觉吗?
「好吧,你先出去。」女孩向后退了几步。
我看起来就真的那麼不值得信任吗?
不想再罗唆无营养的东西,我觉得自己比遇到了恐怖事件还累。乾蒸房的温度越来越高了,皮肤表面的和水彷佛自来水一般流出,胸腔的起伏粗重了许多,就连呼吸也变得费力起来。
我觉得自己出去等黎诺依也不错,究竟那女孩是不是她约的人,等她来了后自己判断。迅速的走到出口的位置,我用力拉动门把手。
本应该轻易就能开启的门,竟然一动也没动。
高达六十多度的空气没让我有一丝安全感,背后突然凉飕飕的冒出了冷汗。我眉头大皱,双手握住门把使劲的向里拉,门依然不动。
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向外推,门还是没有动弹的迹象。
「喂,你到底出去还是不出去。男子汉的,干嘛一副优柔寡断的模样。」身后传来了那位警戒女孩的嘲讽。
「我确实是有些没用,门都没办法打开。要不换你来试试?」我退后几步示意她开门。
女孩戒备的在我和门之间来回看了看几眼,然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来到门前想要拉门,结果不出所料,门丝毫没动。
「这是怎麼回事,你搞得鬼?」女孩愤怒的瞪著我,拼命的又拉又推,还不断尖叫著。她显然是吓到了。
空气里的温度又增加了一些,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皮肤因为蒸发的水分过多而乾燥了起来。
「砸门吧。」乾蒸房里乾乾净净一目了然,想要在这鬼地方找个东西砸玻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用手使劲敲了几下,玻璃完好无损。
一咬牙,用毛巾隔著热能,迅速从炭火堆里拿出了一块足足有四个拳头大小的炭扔在地上。等冷却后用力的向门上的玻璃砸去,炭瞬间崩裂成无数块,而玻璃丝毫无损。
「这究竟是怎麼回事?」女孩惊慌失措的不断敲击著房间门。
隔著一个单薄的门,透过窗户能够清楚的看到外界。那里就如同别一个世界似的,来来往往的人各自干著各自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里边的情况,就算乾蒸房里有人尖叫,有人玩命的敲门,也没有谁注意过。
这样的现象,实在太反常了。不过是个三厘米厚的薄木板门怎麼会隔音?怎麼会令外界无法察觉?
我注意著外界的动向,等到有人接近了房间门不足两米时,猛地用力踹向了门板。整个门都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回响。
门外那人丝毫没有听到似的远去了,而房内,身旁的女孩却痛苦的大叫一声,捂著耳朵倒在了地上。
我的耳中也回荡起强烈的耳鸣,使劲摇了摇头将不适感挥去。望向不知名女孩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只见她似乎承受著强烈的痛楚,耳中甚至有鲜血流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散发著妖艳的颜色,染在木地板上,看得人心发悚。
「你没事吧?」我慌忙将她扶住。
「耳朵,耳朵老是有人在说话,有时后还在尖叫!」女孩用痛苦的语气断断续续的说著话,她疼痛得口齿不清,整个脸部都扭曲了。
我的耳鸣持续著,虽然微弱,但足足一分钟后才逐渐消失。当我的耳鸣完全隐去后,女孩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她乏力的推开我,「离我远些,别以为能占到本美女便宜。」
这人的逻辑思维实在无法揣测,明明是我想救她,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占便宜,弄得我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也并不是计较的时间,如果再出不去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因为窒息而死在里边了。
我喘息著,温度的增加让空气里的一切都变得炎热起来。明明周围的湿度极高,可身体依然出现了缺水症状。看了看仪表,温度接进了摄氏九十三度,湿度已经停在了百分之百上。
再次用力的撞门,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到了,时间到了,真的轮到我了。」女孩惊慌失色的念叨著什麼,她放弃了似的跑到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都缩成了团状。
「什麼时间到了?」我的嘴唇乾裂,每呼吸一口气都用尽全部的力量。有种呕吐的感觉在腹部酝酿著,那是长期处於高温状态的必然反应。
「我说我就要死了,你耳朵聋了没听到?」女孩将头深深埋入进膝盖里,「遗祸人间和瘦小鹿都死了,本来以为我会例外的。没想到,我也会步她们的后尘。」
「你什麼意思?」我完全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麼。
其后,女孩的精神状态陷入了完全的错乱当中,语气也开始断断续续,间或夹杂著对从前的追忆。从她胡乱不堪的话中,我总算是理出了些线索。
其一,遗祸人间和瘦小鹿是两个女孩的名字,她们三人是朋友。其二,那两位已经死了,现在轮到她了。第三,她口里一直念叨著什麼「时间到了」之类的词汇,重复次数极多,可我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
乾蒸房想要把里边的所有东西都蒸发掉似的,流淌著足以致命的温度。如果不是因为湿度很高的因素,我俩早就被煮熟了。
其实在现下的环境中,我和她能够活著,简直都算是一种奇迹。力气一点一滴的从身上流失,隔著那扇薄门,活命的希望却那麼遥远,我就连站直身体的能量都没有剩下,只依靠本能努力的将热气抽入肺部,又将肺内的炎热空气呼出。
每呼吸一次,力量就少一点。
我颓然的坐倒在地上,乾瘪的皮肤像是榨乾了似的,几乎不再流汗。
「喂,虽然莫名其妙,不过都快要死了,能问问你的名字吗?」人的心态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对眼前的女孩非好感,但机缘巧合下共同赴死,还是希望知道对方名字的。「我叫夜不语。」
「我叫秋的王女。」临死的真实感让女孩头脑清醒了点,她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几秒后回答。
「秋的王女?这国度有这种名字吗?!」我几乎以为耳朵已经出现了幻听。
「网上的昵称呐,你不也用的是网名吗?什麼夜不语,世上哪有这样的姓名。」女孩虽然怕得要命,但还是不忘吐槽。这人的性格也太偏激了。
我苦笑著没有解释,确实,自己的名字确确实实有些古怪。
「嗯,那个,其实我想要道歉。」秋的王女迟疑了片刻,脸上流露出绝望,「是我害死你的,我的时间到了,却拖累了你。」
「什麼意思,什麼时间到了?」刚才她一直都在呢喃这四个字,我很在意。
「时间到了,唉,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经历的。」女孩的语气低沉了下去。
不,不是她的声音变小,而是我的耳朵失聪起来,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睛就算再努力也没办法张开,脑袋如同泥潭似的黏稠。有人说死亡前能够在刹那清晰的回忆起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恐怕是骗人的吧。
自己将要死了,大脑却没思考,甚至无法回忆。
逐渐闭合的眼帘还留著一条缝,从那条缝中能够模糊看到乾蒸房里的温度高到空气都扭曲了。离自己不远的女孩软软的倒在地上,她的身体正在抽搐。
几秒后,我彻底闭上了眼,陷入无休止的黑暗中……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眼前不再黯淡,甚至能感到全身的皮肤和肌肉因为脱水而疼痛著。猛地张开眼睛,刺眼的光线立刻穿刺在视网膜上。
自己没有死?
我拼命的转动眼珠子,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变得清晰,一张美丽的脸上挂著泪水,此刻正急切的注视著我,而自己,头部枕在一双软绵绵的大腿上。
「阿夜,你清醒了。太好了,我差点没被吓死!」
思维开始活动,记忆慢慢恢复,我总算回忆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诺依,跟我一起的女孩怎麼样了?」绝处逢生的喜悦并没有想像中那麼强烈,我挣扎著想要爬起来,立刻就被黎诺依给按住了。
「那个女孩,死了。」她擦掉眼泪,勉强的露出一副悲伤的笑脸。
「她就是你约的人吧?」我问。
「嗯。」黎诺依轻轻的点头,「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约她在这里见面的话,她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恐怕没这麼简单。」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预感,那女孩就算没有在这里死亡,还是会因为在另外的环境下,在同一个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死掉。
轻轻的拍了拍黎诺依的肩膀,我淡淡的说:「扶我去看看她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运走了,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想到了当时的情况,黎诺依止不住想吐。
「那给老男人打个电话,我想要知道那女孩被发现时的第一时间资料。」依然对那个叫做秋的王女的女孩有些介意,她口中提及的「时间到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对不起。」黎诺依见我在发呆,突然用力抱住了我。她俯下脸,将头紧紧地贴在我的胸膛上,泪水滴落,顺著两人接触的位置缓缓滑下,「发现你的时候,阿夜你的心脏都不跳了。我险些以为你会死。阿夜要真死了的话,我也没活下去的意思了。」
「对不起,我真多事。以为找些奇怪的事件就能让你打起精神的,却害你险些丧命。」她拼命的抱著我,身体都在颤抖,她听著我心脏的跳动,泪水不停地流。
「不是你的错。」
我轻轻的拍著她的后背,正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临海日报』的记者邱穆,这是我的记者证。」
这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壮硕,带著一顶帽子,穿著一身灰色的记者装。他将记者证在我俩眼前一晃,迅速说道:「这位先生,你是乾蒸房现场中的其中一人吗?关於那位死掉的女孩,我能不能采访几个问题?」
「对不起,这位先生,没看到我男友身体很不舒服吗?」被打断了良好的气氛,黎诺依有些生气,还擅自将我俩的关系上升到了男女朋友上。
那位叫邱穆的记者挠了挠耳朵,「实在抱歉,我赶时间要把稿子交给报社。要不就问两个问题?探访费我会加倍给的!」
黎诺依刚要拒绝,我摆了摆手,「你问吧,做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自己刚好也有些东西想要知道。
「太好了。」记者邱穆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测我究竟想问什麼,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浪费时间,「请问,你和那个叫做夏雪的女孩在乾蒸房里发生了什麼?为什麼她会死?」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那个女孩叫做夏雪?她进来后,乾蒸房里的机器就坏了,温度和湿度节节攀升,最后几乎要将人煮熟了。」
「嗯,你身上有烧伤的痕迹,而那女孩恐怖的尸体上也有灼伤。」记者自言自语的点点头,又问:「你们为什麼没有向外界求救?」
「当然是想要求救,不过来不及。温水煮青蛙的理论知道吗?等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已经晕了过去。」
已经晚了,我已经晕了过去。」
乾蒸房里发生了许多怪异的现象,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外界完全听不到内部的声音,如同身陷在异域般,可这样的状况是没办法像普通人提及的,就算说了,也只会引来一阵不信任的笑。
记者在笔记本上将我的话记了下来,「嗯,嗯,这麼说,其实你基本上不知道那女孩是如何死的?」
「不错。」我点头。
「那,谢了。」他自顾自的合上笔记本就准备走人。
「喂,你好像忘了什麼!」我喊道。
「喔,对了,给你钱。」记者掏出皮夹,用两根指头拿出一百块递给我。
「不是要钱,我只想你回答我一个疑问。」我将钱接了过来。
「什麼问题?太深入的东西我可不敢回答。」果然不愧是记者,立刻就限定了回答的范围。
「那个叫夏雪的女孩,和之前在舞厅里自燃以及步行街上猝死的两个女孩,都是朋友关系吧?」我缓缓地问。
邱穆吃了一惊,「你怎麼知道?」
「猜的。」
「怎麼可能猜得出来。」他明显不信。
「那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我满不在乎的又问:「她们三个一起参加过什麼奇怪的活动吗?」
邱穆深深地看著我几乎有半分钟之久,最后脸色犹豫的回答:「我不清楚。」
绝对是说谎!我和黎诺依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答案。
「好了,我忙著回报社。这位小朋友,你有些不简单,经历了那麼可怕的事情,居然气都不用缓,而且思维还非常细密,实在让人惊讶。如果以后有什麼线索,请打我的电话。」
这家伙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敷衍,硬塞给我一张名片后匆匆离开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后换好衣物去了警局做口供。
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牛皮口袋,里边放著厚厚的一叠资料。
那叠资料是负责做笔录的警官给我的,当时的情形十分搞笑。他满脸疑惑地在长官的吩咐下将标记为保密级的资料递给我,而且完全搞不清楚为什麼,眼神都迷茫了。
「嘻嘻,那位帮你做笔录的小帅哥真可爱,我想他到现在都还在猜测你的身份呢。」黎诺依一边开车一边笑。
这就是有组织的好处,透过老男人杨俊飞的影响力,可以很轻易地得到许多难以入手的资讯。
我打开了车上的阅读灯,缓慢地将里边的资料抽了出来。
里边有接近五个人的验尸报告以及死亡调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了出来。
最近的一个叫做夏雪,也就是那位自称「秋的王女」,性格古怪的女孩。命案现场照片是在乾蒸房里拍的,照片里的她死得确实惨不忍睹,就算是我乍一看到就给吓住了。
只见她的尸体全身乾瘪,如同风化了几百年的木乃伊似的。她的四肢像是乾枯的树枝,手指和脚趾泛著烧焦的颜色。
照片从好几个方向取景,所以能将整个尸体状况真实的记录下来。
夏雪尸身上的头发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几小簇,整个人体内的水分都蒸发殆尽,皮肤乾巴巴的贴著骨肉,浑浊的眼睛从眼眶突出,凝固著死亡时的恐惧。这很令人怀疑她临死前,是不是听到或者看到过某些让她无比害怕的事物。
我习惯性的眉头紧皱,将验尸报告也看了一遍。报告上记录,夏雪死亡时体表没有外伤,高温高湿度造成的窒息是最大的死因,而她的内脏,竟然全都被蒸熟了。
沉吟片刻,我抬头问黎诺依:「你知道是谁发现我们的吗?」
「是我。」
她回答:「你应该也猜到了,我约的对象就是夏雪。当时去换衣间拿行动电话打给她,没人接,於是我便回乾蒸房找你。等推开门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两个人倒在了地板上,我十分著急,忙著将你拉出来,也没去管对面那女孩的情况。直到工作人员发现她时,夏雪已经死掉了,商家方面立刻报了警。」
「你从离开到回乾蒸房,一共花了多长时间?」我又问。
「最多五分钟!」她的回答很肯定。
「五分钟?」我苦笑。果然不正常啊,只有五分钟时间,可在里边的我们看来,至少待了有半个小时,这恐怕又是一起超自然现象!
思索了一会儿,我想到事情的关键部分,「夏雪死时,就是照片上的状况了?」
「对。我去看了一眼,险些吐出来。那模样实在很恐怖!」黎诺依害怕不已,「幸好你只是稍微有些烧伤和脱水,没有生命危险,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好啦,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麼问题?」她愣了愣。
「夏雪那女孩离我只有不足十米,为什麼她体内的水分被完全蒸发掉,就连内脏都被煮熟了,而我却屁事情没有,只是轻微烫伤?」我用低沉的声音说著自己的疑惑。
「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蒸气在密封的环境里,本身就按照水的密度布满每一个平方,就像是水会从高的地方流向低的地方一样,把顶部空间充满后,才会下移,然后将温度平均分布。既然夏雪惨死,我绝不应该只是昏迷。」
黎诺依嘟嘟嘴,并不是很在意,「是,你说的很有道理。管他那麼多干嘛,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商家方面怎麼说?」我问。
「他们坚持说乾蒸房从没有发出过警报,技师也检查过,排除了机械障碍的可能性。不过有人死在了里边,生意肯定会遭到影响。当然,商家的死活也不干我们一根毛的事。」
果然如此,机械没问题,乾蒸房大概在我俩被抬出来后也恢复了正常。不,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弄清楚乾蒸房是不是异常过,或许它一直都是正常的,只是我们自身不正常了,否则难以解释发生在我和夏雪身上的不同结果。
那女孩临死前嘴里呢喃的「时间到了」这四个字,究竟又有什麼意义呢?会不会和这次的怪异事件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
摇了摇有些昏沉沉的头,我将夏雪的报告放到一旁,翻看起第二个人的资料。
第四章 调查
从前有一家无聊的美国杂志做过一份无聊的调查报告,报告的内容是世上最糟糕的职业,其中排名第三的就是鱼类统计员。
所谓的鱼类统计员,确实是一份无聊的职业。必须要目不转睛地盯著河流上与坝齐平的某条洄游通道,保证每一条鱼儿的上溯畅通无阻。
每一次鱼儿在眼皮底下晃过,便要在笔记本上记一笔。这绝不是什麼令人振奋的工作,但是必须对这个枯燥无趣的统计全心投入,才能估计一条河流、一个池塘或一个水域里鱼类的数量。
观测结果有助於对鱼类基因库进行良好的管理,比方说,将那些鱼类生物量丰富、鱼类种群不会受到人类捕捞影响的区域定为捕鱼区。尽管人工统计仍然在实际应用,但这种方式正被国外淘汰,自动化统计系统将逐渐取而代之。
人们在鱼群的必经之处设置照相设备,采用雷射光束清算。
而周瑾就是临海市海湖的一名普通的鱼类统计员,海湖里有一种珍贵的原生鱼类,属於国家二类保护动物。一到冬天的时候就会顺著海湖的湖道逆流而上,到上游比较寒冷的地方产卵。
她的职业就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个物种。说起来这工作也算是个不错的岗位,一年四季只有冬天鱼游出去和春天鱼游回来时忙碌,剩下的半年多可以拿著工资享受长假游手好闲。
周瑾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父母在另外的城市,她一个人独居,二十四岁也没男友,社会关系不复杂,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小舞厅中被烧死了。
具体的情况在之前就看过报纸,我比对了一下,差别并不大。这女孩死於城南的一家小舞厅,和她在一起的就是今天才死亡的夏雪。
所谓小舞厅,是临海这个旅游城市特有的地方,大大小小共有一千多所。简单来说就是酒吧提供一个跳舞的空间,可以让顾客在喝酒的闲暇之余,能够与相识以及不相识的人翩翩起舞、促进交流。当然,交流后还想干些什麼,那就是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总之这样的场所不乏暧昧,也确实是消遣以及打发时间,或者骗凯子的绝佳狩猎地。
我简单的看了看周瑾死亡时的照片,她全身所有的皮肤都烧成了炭状,嘴大张著,牙龈因为高温而松动,只剩下几颗牙齿乾巴巴的掉在上边。她眸子翻白,眼睛用力的张开,像是在看什麼无比令她惊恐的东西。
从这女孩的身上找不到火源的燃烧点,也就意味著火不是从外部燃烧起来的,验尸报告和警方调查也证明了自己的观点。
前面提到,现场没有找到火源,小舞厅的消防设施完善,可就算如此,在周瑾著火后,设备却没有启动,天花板上的灭火器并未喷水,当时火势很大,造成了整个小舞厅内所有人的恐慌,所以现场保护不理想,直到现在也没办法找到究竟火是从什麼地方燃烧起来,然后烧死周瑾的。
验尸报告称,周瑾的内脏已经被烤熟,而表面皮肤仅仅是五度烧伤,怀疑原因不明的火是先从内部燃烧后,逐渐烧穿肚子,最终冒到了外界,点燃了皮下脂肪,引起更加剧烈的燃烧。至於为什麼周瑾的内部会燃烧,报告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三份资料,是一个叫做米妮的女孩,二十二岁。她就是三天前撞著黎诺依,然后死掉的人。报纸上提及她是在步行街上猝死的,和验尸报告相差极远。
报告上记载著米妮的体表肌肉以及皮下脂肪,遭到了某种不明成分的强酸腐蚀,全都融化了,并伴有刺激性的恶臭。
她的内脏融得只剩下一滩绿水,解剖时由於压力不均匀,大部分绿水顺著阴道流出,将解剖台上的棉布以及木质纤维腐蚀了一大部分,所有沾到绿水的有机物都有灼伤的痕迹。由於害怕法医遇到危险,现在对她的解剖呈现停滞状态。
其后的两份报告是两个男人,分别叫赵海风和李铭,他们也死得非常有想像力,既诡异又无法解释。
夏雪死在十四日,米妮死於十一日,周瑾是八日死亡的,至於赵海风和李铭两人,死亡时间是五日和二日。警方提到,这五人的行动电话中分别有其余四人的号码,应该是认识。不排除一同遭遇过某些事情,被连环杀人犯盯上,并遭到谋杀的可能。
我微微一沉吟,觉得事情没那麼简单。他们五人每一个都是在相隔三天后死亡的,每一人都死得千奇百怪,用常理根本无法判断凶手的犯案过程。
或许本就没什麼凶手,他们的死,另有原因!
「诺依,你既然能联络到夏雪,那肯定知道些什麼?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我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
女孩笑了出来,「怎麼,感兴趣了?」
「或许吧。」我不置可否。
「嘻嘻,回去后给你看个网站,你就明白了。」黎诺依将车开得飞快,闯了几个红绿灯后,总算是回到了家。
她慢条斯理地关门、脱鞋、打开电脑,然后从资料夹中点开一个网页示意我看。
这是一个健行论坛,黎诺依打开的版面有几个名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记忆如同水闸般打开了。
版主叫做「秋的王女」,这名字和乾蒸房中夏雪的自称一模一样,而还有两个网名我也异常熟悉,分别是「遗祸人间」和「瘦小鹿」。夏雪临死前还喃喃说她俩都已经死了,现在轮到她了。
「难道『遗祸人间』和『瘦小鹿』就是周瑾和米妮的网路昵称?」我问道。
「不错。」黎诺依点点头,「自从米妮在我面前死掉、还融化得面目全非后,我就开始调查起她。毕竟一个人能死成那样,怎麼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她偷偷瞥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扭捏的表情,「我当时就想,既然是无法理解的怪事,恐怕你会感兴趣。然后稍微拜托了杨俊飞先生,他没多久便从警方那里知道了这个网站。」
「赵海风和李铭也是这里的网管?」
「网管倒不至於,版主也谈不上。赵海风叫『倾家荡产』,李铭叫做『骑马找驴』,他俩经常出没在这个网上,也常常参加版主召集的背包客活动,我想这五个人就是在这个网站上认识而且熟悉的。」黎诺依看来确实调查出了不少东西。
「『遗祸人间』、『瘦小鹿』和『秋的王女』一直以来都是好朋友,身为版主,召集过不少户外活动,在网站的口碑还算不错。」
「我约见夏雪的原因,就是因为前面死亡的四个人只有这麼一个联系,所以想你听听她的故事,一来能帮助她,二来,也能让你转移注意力,让情绪别再那麼低落。」
我愣了愣,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沉默果然早已经深深伤害到了她和守护女。嘴角扯出丝丝苦笑,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没关系,要是你实在觉得抱歉的话,亲我一下!」黎诺依温婉的扬起头,嘟著嘴。
我无视了她,低头认真的看电脑萤幕。
「哼。」她横了我一眼,轻轻跺脚,然后倒了一杯咖啡递到我身旁。
那三个女孩中,由於周瑾的职业是鱼类统计员,空闲时间非常多,所以她这个版主的工作做得非常投入和兴奋,版面上每一个帖子她都认真的分类以及评价过,精华帖也被她整理了出来纷纷置顶。这些精华帖大多是活动的召集和后记,里边不乏行程回归后的照片。
「她们三人在最近一年间办过大大小小的活动大概有三十多项,每一个评价都还不错。由於主办者是女孩,更容易引起参加者的认同感和信任。」
「而版面最后的一个活动,是在上月底举办,二十九日回家的。目的地是距临海市约有四百多公里的一座深山。」
「全文如下:
阴山河源头寻觅,找到失落的古村寨,探寻临海市深山中的『封门村』!
现有人员:秋的王女、瘦小鹿、遗祸人间,三人都是MM
临海市旅游上的招募帖是主帖,请到那里注意更新情况,已经开始接受报名,谢谢。
代定人员若干:依照早确认早参加的原则,满员及止。
领队经历:
请参看旅游招集活动置顶,一共有好几十项,嘻嘻。
招募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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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徒步途中尽量住沿途可能的木屋或自己搭帐篷,条件简单,推荐负十度睡袋,搭帐篷是必然,可根据个人喜好携带帐篷或者拼帐,前往继壁村途中徒步过程行李需随行,多余的行李可放在车上,如有可能,租马驮部分行李以及请当地向导带路。
租马费用:白巴至阴山往返十一天,行李可能需租马,费用七百二十元/天,马夫兼向导两百五十元/天,马夫的马:七百二十元/天。
需要时间:
十月十七到十月二十九共十二天。
主题:
摄影+深度徒步+探险,非休闲,绝对自虐。
此帖为召集帖,非约伴帖,此次招集,由於是深度徒步,难度极高,每天基本上徒步约三十公里,每人负重二十公斤左右,所以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共渡难关。成员间有相互救援的义务和照顾的责任,所以无组织无纪律者请勿参与。
免责声明:『凡报名参加者均视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如在活动中发生人身损害后果,赔偿责任领队或召集人不承担,由受损害人依据法律规定和本领队或召集人声明依法解决,凡报名者均视为接受本领队或召集人声明。本声明中关於免除领队或召集人赔偿责任之约定效力,同样及於本次活动其他同行人。』
保险:请自行购买。
大致行程如下:
第0天,十月十六日。
可自由选择飞机或火车,根据自身情况在十月十六日到达临海市,集合购物租车。晚上可以住宿在瘦小鹿家,以便第二天一早能够按时出发。
第一天十月十七日。
清晨出发,下河滩走马港上国道一路向西边,经过福路向北开进临海市风韵绝美的群山碧垒中。二十多公里的特殊地形据说保持著一亿多年前的远古原貌,无需门票又美轮美奂,途中会稍事休息,在观景台上洗手间,有相机的同学可以尽情拍照。
中午吃过午饭上路,回国道转入马港县道,天黑前可到谢园镇住下,路上可以看看临海城郊附近著名的湿地自然保护区、以及珍稀动物保护区。全天约三百公里。
第二天十月十八日
将车寄放在谢园镇,租本地人的摩托车到山区入口,和导游以及马匹会合,徒步进山。沿途可以看看三号死火山口、钟山等,正式开始寻找阴山河的源头之旅。晚上到中港住下。徒步大约二十公里。
中港到白滩,顺著河道从中港经到白沙湖,路上景点有许多,由於海拔渐渐变高,温度降低,热带植物会减少,随处可见抗寒抗湿的灌木和有趣的野生动物。徒步距离二十五公里。宿白沙湖。因为夜晚深山寒气重,各队员分工合作生火做饭。
第四天十月二十日。
吃过早饭出发,从白沙湖出发,阴山河附近有一条小路经三坝到羊儿港,路上景色不错,有许多村民自建的木桥,潺潺流水从脚下流过,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哗,感受大自然的宁静和谐。
向左离开河道,顺小路一直到白杨槽,那是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庄,安静美丽。村周围的梯田以及奔跑得比狗都快的家猪很有看头。晚上住民居,顺便补充肉类和蔬菜。
第五天十月二十一日。
早起拍摄村子全貌后早饭,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村中的古碑文和村外的寺庙。八点半后整理装备开始继续徒步,从白杨槽村至那牧,徒步二十一公里,傍晚在阴山河边择地搭建帐篷,用锅煮菜肉杂烩吃。
第六天十月二十二日。
那牧到峰湖畔,看星星吃烤肉。徒步距离二十二公里。
第七天十月二十三日。
峰湖到阴山村。据说附近的竹子里旱蚁蝗很多,小心不要进竹林。徒步距离约二十三公里。各位童鞋,这里就是我们探寻的地方,请各成员尽情在这个荒废的村中探秘以及拍照。据说,阴山河的河水就是从村中山上的竿子岩汇集成了抚育沿岸无数村民的河水的。
第八天十月二十四日
阴山村到贾桥。由於没有正式道路,只能沿著当地人养羊踩出来的小路,而且上坡极多,所以一整天的行程只有十五公里。各队员可以借机休息,晚上依旧是在树林中搭帐篷。
第九天十月二十五日
贾桥到小娅口,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后继续下山。晚上住帐篷。
第十天十月二十六日。
小娅口到尔玛桥,这一天行程比较长,不过依旧是下山路,加上背包中的东西消耗得差不多,负重减少,应该不会很累。徒步约三十七公里。
第十一天十月二十七日
早上看日出后上路,尔玛桥出发到达中港。我们绕了一个圈之后,基本上回到了出发地。
第十二天十月二十八日
从中港徒步最后的一段路程到答谢园镇,休整小半天后准备回家。
第十三天十月二十九日
沿著来的路回到临海市,吃散夥饭,各自回家。
个人装备:背包(四十五升以上带防雨罩)、二十至二十八升小型双肩背包、双层帐篷、睡袋(至少负十度)、防潮垫、冲锋衣(防水耐磨衣服)、冲锋裤(防水耐磨裤子)、徒步鞋、羽绒服、抓绒衣、快乾衣、厚棉袜两双、防水抓绒手套、帽子、腰包、头灯(或电筒)、登山杖、墨镜、个人特殊**、水壶(至少七百五十毫升)、金属饭盒(或军用水壶)、筷子(或勺子)、个人日常用品、防晒霜、照相机(带电池)、手机(带电池)、垃圾袋。
公共装备:公共食品(营地早餐包括鸡蛋、粽子、挂面、乾稀饭、牛奶、下饭菜等;中午午餐包括八宝粥、方便米饭、火腿肠及N种小吃;晚餐为二荤一素一汤)、对讲机、炉具、炊具、燃料、应急**。」
将帖子看完,我又看了下回帖,果然发现两个报名者——倾家荡产和骑马找驴,那就是赵海风与李铭。
「那麼到最后,去阴山的一共有几个人?」我抬头问。
黎诺依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看来她的功课做得很仔细,「有六个。」
「那最后一个是谁?他也死了?」我皱眉又问。
「不知道那人的死活,他的资料也不清楚。毕竟网路上用的都是昵称,很难核对真实身分。赵海风和李铭两人如果不是因为惨死,恐怕也挖掘不出他们跟那三个女孩的死亡有某些联系。」黎诺依移动滑鼠,然后将一个回帖圈了出来,「我只知道最后报名的人叫做『不吃稀饭』。」
我沉默了片刻,从现在的资料看来,似乎离奇死亡的五人,全都是因为去了一个叫做阴山村的地方,而所有的关联也仅限於此。
「等著看吧。」我关掉了网页,「这些人每隔三天就死掉一个,我想十一月十七日就知道最后那个去过阴山村的人到底是谁了。」
「好冷酷的话。」
「不然还能怎样,最近很懒,实在提不起兴致去浪费精力。」我伸了个懒腰,「我要睡觉了。」
黎诺依有些惊讶:「才下午四点过啊!」
「那又怎样,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差点死掉,我脆弱的神经可是饱受摧残,再不睡觉恢复的话,明天估计就要神经衰弱了!」我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也不去管黎诺依小声的嘀咕。自己真的有些累,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似乎并没有睡多久我就醒了,被某女死命摇醒的。
「干嘛!」我的脑袋有些痛,瞥了眼窗外,真是夕阳下山映红彩霞的时间段,最多六点半而已。
「你看看今天的『临海晚报』!」黎诺依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将一份报纸递了过来。
我揉了揉迷蒙的睡眼,一行字映入了眼帘。
「解开神秘的阴山村之谜,临海晚报邀您共赴探险之旅,揭露阴山村探险者的神秘死亡谜底。」
「这是什麼玩意儿?」我缓缓的坐起身,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叫邱穆,这名字越看越熟悉。
黎诺依用手指指点点:「邱穆不是今天中午问你话的记者吗?他明明是『临海日报』的员工,怎麼跑『临海晚报』来发文了?」
「大概两家是同一个老板。」我耸了耸肩膀,并没有看内文,「你叫醒我干嘛?」
「我觉得你或许想去阴山村探险?」她眨巴著眼睛。
「不想去。」我再次躺下,用被子盖住了头准备继续埋头睡觉。
「可我已经报名了!」黎诺依做出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
我在被子里抽搐了一下。
黎诺依继续增加秤砣的重量,「报了两个名额喔,你忍心让一个弱女子背著二十多公斤的东西,独自一人跟著一群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走在深山里十多天吗?而且天知道会有什麼危险!」
我又是一抽,彻底认命了。心底深处恶意的想著,以后绝对不准黎诺依再跟著老女人林芷颜混,从前多好的一个女孩,现在都已经有变身为女魔的端倪了!
第五章 探险召集
阴山村在许多背包客的嘴里,都被称为「临海市的封门村事件」。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自从秋的王女等五人离奇死亡过后,对那个地方的争论就开始激烈起来。有一方认为确实是闹鬼的,那几个擅入阴山村的人被鬼杀死了,也有另一方觉得只是巧合而已,又或者被当地的某种虫子咬了,得了奇怪的病。
临海市的许多论坛上对此的讨论不绝於耳。
那麼,封门村的灵异事件又是什麼呢?
那是最近一两年很火热的网路事件,不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也仅仅是局限在网路很小的一块地域里,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恐怕也没有管道知道。
直到有一天某家电视台播出了这个事件的专访后,突然间,关於它的资讯和流言铺天盖地的流传出来,一时间网路上、报刊杂志以及多家电视台,都开始争相转载了关於它的事情。
封门村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一个网友宣称他们几人在山里徒步时,因为迷路而误入了一个叫做封门的山村中,那个村子早已经荒废,带著落魄和荒凉的诡异。那群徒步探险的网友最后因为天色晚,在村口扎营。
第二天其中一名女网友的脖子上出现了几道鲜红的痕迹,像是爪印,而另一个女网友也开始头晕发烧,他们将帖子连带照片发到网上的某个论坛后,引发了轩然大波。
然后又有人将一个老贴子发到了那个论坛,许多人这才发现,原来封门村的灵异事件由来已久,早已在圈子里流传很久了。
据说那个叫做封门村的地方处於焦作市沁阳县郊外,封门据说有绝户之意,即男人娶不得媳妇、女人不生孩子,最后全村迁移,沟沟有遗骨、弯弯有阴魂,所以又称为幽怪谷。
最先发现封门村有灵异事件的是在二00二年,由某省「猎鹰户外网站」的领队「猎鹰」带人去封门村探险时,发生一幕幕胆战心惊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
封门鬼村坐落於一座无名深山内,河岸翠绿古朴,虽有几处村庄,但不知为何空无一人。云台村上有三户人家居住,但封门村却阴森而立,上百间明清年代建筑风格的房屋座落於深山老林之中,村内有一高宅大院,客厅内有把清代的太师椅,更为神秘的是,凡是坐过的人都已驾鹤而去。
当地天蓝如洗,山峦叠嶂,逍遥和水库碧波泛动,建於神秘古怪的封门村山下,顺山谷由下而上,一路山石叠嶂,两侧红叶到处可见,泉水不竭。
到那里需要经过颠末村与孟良寨遥遥相对的焦赞城,相传此地历史悠久,古战场、古道,焦赞、孟良两员猛将曾经屯兵於此。
幽怪谷逍遥河曾经发生过多次阴森的户外故事:例如有一次,美丽的逍遥河畔,夜晚到临了,惧怕也随之而来,当篝火熄灭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大家都进到帐篷后,背包客弥勒佛捏著嗓子在喊队友的名字,衬托著恐怖气氛。
这时,只听到一个阴森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郁郁的喊著四个字——弥勒陀佛。
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弥勒佛的半点声响,他被吓到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传闻驴友弥勒佛一夜未出帐篷,夜间尿尿也是在帐篷内解决的。
猎鹰在二00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带队穿越完逍遥河后发帖:发誓不再踏入逍遥河谷!
他发帖慨叹:「逍遥河你到底能发生多少故事?我是不敢再去那处鬼地方了,真的不敢了!二00二年至二00七年一共发生八次令人费解的事情,我是不再去了,遍布幽灵的封门,枯草横长的洞水,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无人村,一座又一座的不明庙宇,我是不再去了,谁让我去我给谁急!」
一个连海拔五六千米的高山都敢登临,差点而被冻断手指、被十二级大风吹下山谷都无惧的猎鹰,竟然惧怕去封门村——无人村,到底是何原因?
这个村子在网友历年来的归纳中,有九个最为奇怪的地方。
1、一行七人,在穿越封门村的时候,所有的队员都丢东西,连背包和帐篷都能神奇的丢了,说了许多人也不信。
2、一行二十人,宿营逍遥河谷,一体弱女队友在篝火旁突然休克,胡言乱语。
3、一行十五人,暴雨中宿营逍遥河洞水村。子夜时分,大雾,村里突然有奇怪喊声,众人骇然。
4、一行二十余人宿营逍遥河谷洞水村,一女队友突然神情恍惚,长哭不止,感觉一直有人在帐篷附近游荡,似乎想要闯入她的帐篷,整个营地一片恐怖。第二天那女队友自称一直有人跟踪她。
5、一行二十余人宿营逍遥河谷洞水村下,一女队员清晨洗漱时落水,回市里后感觉小腿冰凉无比,无法正常工作,后医治无效,直到请了大仙才解决问题。
6、两背包客徒步贸然进山,计画徒步逍遥河谷,和队员会合,后因迷路,浑然不知觉进入无人村落「封门」。迷路后,夜晚被迫宿营,夜里一队友高烧不止,一队友感觉浑身冰凉。早上醒来居然发现帐篷背后有座房子,房子里有一口恐怖的棺材。
7、一行四人徒步大月寺,徒步穿越逍遥河谷,鬼使神差居然迷路於「封门」山谷,夜晚惊骇一夜,次日救援接应才得以安全返回。
8、一行三十余人宿营逍遥河谷洞水村下,夜里狂风大雨,装备湿透,奇异失眠一整夜,好在一夜相安无事。周日返回市里,在未整理的帐篷里又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不乾净的东西居然被带回到市里来……
9、背包客灯塔在天涯论坛发布的相片中,有两张让他本人看了都恐怖的相片,一张相片里面有两个没有身影,一张人像背后有异物。灯塔说相片他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黎诺依看著关於封门村的资料,吓得打了个冷颤。
她哆嗦著,弱弱的问:「阿夜,你说封门村的恐怖事件,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略有所闻。历年来去过的背包客们描述的东西大多带有主观因素,可以参考,但有价值的不是很多。」我耸了耸肩膀。
「其实『封门村』并非写作『封门村』,而是风门村,许多人错把『风门村』写作『封门村』,甚至地图上都标识『封门村』,从而误导了大家。」
「一九五六年八月十一日经政府批准,原山西省晋城县西尧乡的云台、风门、西东水三个自然村划归河南省沁阳县。同时,一九七二年的军事地图上也显示的是『风门村』。而且,考察队从『风门村』发现的石碑上记载的也是『风门』二字。另经查实,真正以『封门』命名的村庄位於原隶属於焦作辖区、现属於济源市王屋山乡。」
「而且所谓的灵异事件其实也没死过什麼人,最多是发生了点怪事而已。」
我在脑海中搜索著关於那个闹得沸沸扬扬事件的资讯,「虽然对它的传闻有很多,甚至有人说客厅内有把清代的太师椅,更为神秘的是,凡是坐过的人都已死掉,可调查后,所谓的死人根本是子虚乌有。」
「首先,摆放太师椅的房子是唯一一座独立南北朝向的房子,在空旷的房子里面除了一张太师椅外,没有任何杂物,似乎,建设此房就是摆放太师椅的。太师椅似乎是梨木所造,椅子坐板不是很宽,后背位置用圆木围成四十五度靠椅,感觉坐在上面应该比较舒服。」
「但从其房屋结构来看,地形决定著此房屋只能南北方向建造,而其一楼房间门口独立开向南方,正好朝阳,也是一个晒太阳、观赏风景的好位置。我推断,此房成员中应该有一行动不便老人,每天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坐在那裏晒晒太阳,看看田间劳作的亲人和风光。」
「有网友说第一次去的时候,看到了家家户户里都放著一口棺材,而几个月后又组队去,棺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有人调查后发现,虽然封门村的人们迁移出去了,可是,许多老人还是留念自己出生的地方,即便过世了,也要后辈们把他们安葬到封门村中。」
「因此,在这封门村一带有一习俗,当一个老人去世后,另一个老人还活著的时候,后辈们就把过世老人的遗体存放到『风门村』的家中,等待另一老人过世后一起同葬。」
「其实经过电视台调查后,又组成了几十人的探险队进了村里,最终找到了一九八一年村民迁移出风门村的真正原因。据说原因有三个。」
「第一是上学难。风门村虽然也是建三间教室的小学,但一方面地方偏僻、薪水低,老师不愿意长时间在此教学。另一方面随著教育需要,孩子们要到外面上学,路途遥远,加之考虑到学生们安全和住校多承担的费用等问题,因此考虑迁移出去。」
「第二是饮水和粮食问题。风门村前面有一条河流,许多年前,此河流长年水流不断,但到后来,河流时常断水,人畜饮水都成问题。人们只有建造了蓄水池,虽然保证了日常饮水,但无法浇灌农田,人们生存都是一个重要问题。连年都靠国家救济,长此以往,很难解决根本问题。因此,一九八一年,国家安排了类似风门村情况的村庄集体迁移出去。」
「第三是交通问题。许多村庄因历史原因而建造在大山深处,交通极为不便,因许多山村小而分散,国家又不可能投入过多的资金去一一修通道路,这样以来,山村的人们购物销物都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许多老人甚至於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大山,更有一些青年无法迎娶媳妇,孤单单的生活一生,因此被迫迁移也是无可奈何以及必然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确实有封门村这个地方,可那里发生的灵异事件都是假的?」黎诺依张大漂亮的眼睛。
「谁知道呢,毕竟我没去过,只是单纯的看了些资料而已。」
我微微摇头,「不过我想临海市周围的所谓阴山村,恐怕也和封门一样,是村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放弃了。荒废的地方由於建筑还在,人去楼空,本来就会令贸然入内的人产生恐怖的错觉。」
「所以去那里也无伤大雅,没有危险?」黎诺依反问。
「应该是吧。」
「那你怎麼解释夏雪等五人的离奇死亡?」
她找到了重点,「封门村灵异事件没有死过人,可阴山村里,回来的六人中已经死了五个了。最后一个却想要回去!」
「什麼意思?」我眼皮一抽。
「你没认真看过那位叫做邱穆的记者写的召集文章吧?他上边有提及,将会在网友『不吃稀饭』,也就是那六人中唯一幸存者的带领下,回到阴山村,解开它神秘的面纱。」
我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拿回报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黎诺依嘟著嘴巴,眼角带著笑意,小声的嘀咕著:「嘻,还说不感兴趣,我看某人的兴趣比谁都大!」
邱穆这个记者很有点意思,他在召集帖中提及「临海晚报」召集有经验的背包客一起徒步进入阴山村。总共需要六位见证者共同探寻那个荒废村庄的秘密,找出夏雪等五人恐怖死亡的原因,以及解救「不吃稀饭」身上的诅咒。
集合时间是明天早晨七点半,集合地点在临海报业大楼一楼。基础装备自带,报社负责专业的设备和专业人员以及摄影摄像器材。预备总人数大约在十二名左右。
只有六个名额,黎诺依居然能将我俩都报上去,看来她一定是给杨俊飞打过电话求过他。
「走啦。」不知何时,女孩已经收拾好了包包,稍微打扮了一下。
「去哪?」我有些疑惑。
「当然是去户外运动店,我们现在一丁点的装备都没有。」女孩脸微微一红,「刚刚报名的时候,自己稍微夸大了咱俩的户外徒步经验。」
「夸大?夸得有多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也没有多大啦。」
黎诺依用右脚尖点地画圈,表情扭捏的小声说:「就说咱夫妻俩都出生於冒险家的家庭,从小酷爱探险,有非常深厚的经验和充沛的体力。去年还曾爬过珠穆朗玛峰,就差一点便成功登顶了!」
「谁和你是夫妻了!」我满脑袋的黑线,「这也叫一点?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自己从来没发现身旁一直温柔婉约的小女人,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吹嘘天赋。
「可他们都相信了啊。」黎诺依越说越小声,「当然,社长从中运作也有些小小的功劳。」
我实在没话说了,无力的靠在沙发上。估计老男人现在正躲在侦探社里偷笑吧,而老女人林芷颜,猜都不用猜,肯定已经笑抽在地上打滚了!
看看手表,快晚上七点了。在途中随便吃了些速餐,然后来到临海市最大的户外用品商店里挑了些比较专业的东西。
黎诺依基本没有徒步经验,她在店里看到什麼都觉得新奇,完全像个精力充沛的好奇宝宝。我不时郁闷的斜眼看她,却又无可奈何。唉,突然觉得有守护女在的话,恐怕这一趟会轻松很多,而带著身旁的女孩去冒险,到最后只是个甩不掉的拖累。
说实话,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麼会跟著她发疯,本不想蹚这趟无聊的浑水的。可还是任由她拉著来采购东西,默认了明天的行程。
或许不论心情有多低落,情绪有多暗淡,内心深处还是对这些神秘至极的事件有著浓厚的求知欲望。我的性格,真是差劲的令人纠结啊。
将买好的食物、紧急用水,**以及睡袋、帐篷等通通塞入两个登山包中,黎诺依毫不犹豫地选了那个轻的背在背上,走来走去,不亦乐乎。
「当心把精力用光了,明天走几步就累到想回家。」我警告道。
「放心吧,别看本美女如此窈窕,但我平时还是有在锻练。」她得意的扬了扬小脑袋,又像模像样的走起了模特步。
「你就趁现在得意吧,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明天开始,有你哭的时候。」我嘴角露出了笑容。这小妮子,大概很久没跟我单独待过,最近的心情貌似都还不错。为了让我打起精神来,她真的是在拼命。
回家后跟她讲了讲户外徒步的一些注意事项,特别是长途,需要的是耐力和体力。像黎诺依如此孱弱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叮嘱她,一旦身体觉得很难受就必须说出来,我立刻脱离队伍带她打道回府。
女孩嘻嘻哈哈的一边点头一边将头靠在我腿上,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著了。
我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叹口气,拿起眼前的报纸再次看了一遍,然后在网上找起了关於阴山村的资料。
心底深处,不知为何,老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就彷佛执行枪决的犯人就要被推上了刑场,在享受著最后的安宁时光。
想必那次进入阴山村的最后一个还活著的人,那个叫做「不吃稀饭」的家伙,今晚的心态也很纠结吧。他会不会因为同伴一个一个的死亡而惶恐不安,甚至恐惧呢?
应该会吧。
那我,又为何会心绪不宁?
唉,管他的。该来的总会来,希望只是自己一时间的错觉而已!
我将黎诺依抱到床上,盖上薄被。关了灯后,自己蜷曲在沙发上也开始休息了。
时针、分针、秒针缓缓的走到午夜十二点的位置。微微一停顿,秒针「啪答、啪答」的越过零点,十一月十五日到了。
第六章 进山
早晨七点左右,将车开到报业大楼时就看了三辆很不错的越野车。车旁有许多人忙著搬设备,邱穆就站在不远处和眼前的四个人说话,他用余光看到我俩后稍微愣了愣。
「咦,你不是昨天在乾蒸房采访过的那位高智商的小夥子吗?」他走了过来,客气的问,「太巧了,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怎麼,你们是准备去上班还是去上学?」
「我们来这里旅游的。」我淡淡的回答。
他瞥了一眼我和黎诺依身上的背包,「旅游要背那麼多东西?你们也是徒步爱好者?」
「差不多吧。」我点头。
他的脸色一变,额头甚至有滴冷汗冒了出来,「不会正巧准备跟我们去阴山村吧?」
「您真聪明。」我再次点头。
邱穆的表情很崩溃,「胡闹,最后两个报名的人是一对夫妻,很有徒步经验,看你们俩的年龄恐怕才刚满二十吧!」
「我们家族有早婚的传统。」我耸了耸肩膀,黎诺依捂著嘴偷笑。
「可,可是,报名的时候,有人明确跟我说那对夫妻爬过珠穆朗玛峰。」
「对啊,去年确实去过,站在喜马拉雅山上,还差一千零八十八米的高度就成功登顶了,我们很自豪。」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嘴硬了。
邱穆眼角抽搐、满脸乌黑的想,靠,喜马拉雅山平均海拔七千七百五十六米,加上个一千零八十八米的海拔正好是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感情他俩去观光过啊!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你们这两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人去那麼危险的地方。到时候不光害了你们,还会害了整个团队。」邱穆摇头,非常乾脆的拒绝。
「拜托,请你看看成员表。或许能在我俩的名字下看到备注。」我满不在乎的慢吞吞说著,老男人做事情很仔细,肯定不会留下漏洞。
他狐疑地将列印出来的名单表展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邱穆有些颓然,「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后台为什麼那麼硬,居然能让主编指定。不过,这次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我从来没有当它是个游戏。」我的笑容消失了,说出了一番令他惊讶的话,「不觉得有些奇怪吗?那个『不吃稀饭』估计有点问题。阴山村与世隔绝,要去的话只能徒步,可我研究过那群背包客的死亡时间,恐怕你也很清楚吧,他们每隔三天死掉一人。如果真有诅咒的话,『不吃稀饭』应该在两天后就会死掉。」
「可他为什麼现在要坚持回去?两天根本就回不到阴山村里!既然连回去的时间都没有,又谈何消除诅咒?况且这个神秘死亡事件究竟有没有灵异插足都还说不准。毕竟有太多理不清的东西了,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你说了什麼,最后打动你组织这次探险活动。可最大的不安稳因素,恐怕正是他吧!」
有条有理的分析让邱穆发了很久的呆,他的语气有些发颤,「你们究竟是谁?」
「普通的大二学生而已,平时喜欢看推理小说。」我满意的笑起来,看来真把他给唬住了,「现在,我们有资格加入你的团队了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俩一眼,最后才道:「先到会议室去。」
看著他慢慢向报社大厅走去,黎诺依偷偷的将头凑到我的耳畔问:「那个不吃稀饭有问题?」
「谁知道呢?或许吧。不过就算有,也只是个吓破胆、拼命的想抓住哪根稻草救命的可怜人罢了。阴山村这地方我昨晚稍微调查过,荒废了快一百年了。期间有许多人都去过,也没听说谁回来后离奇死亡。」
我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他们这六个人,要不是比其余去过的人多做了些什麼,要不就是死亡原因根本和阴山村无关。」
「唉,果然。社长说你待在一起久了会变笨,原来是真的!」黎诺依用手梳理著自己乌黑的长发。
我皱了下眉头,「为什麼?」
「因为你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想好了,我就不需要脑袋思考了,长此下去怎麼会不变笨嘛。」她可爱的吐了吐舌头,那截诱人的粉红色很有诱人抓住放在手心把玩的冲动,「算了,变笨就变笨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笨还是聪明,都无所谓了。」
我俩跟著装好设备关上车门的人员一起走进了会议室,刚才跟邱穆聊天的四个人已经先坐下了,正认真的看著手里的一份资料。
邱穆见我俩进来,点头示意后,递过一份列印文件,上边有著这次的行程安排。我稍微看了看,几乎和夏雪等人组织的徒步过程一模一样,看来这次活动是想要完美的重现那六人的经历。
会议室里总共坐了十二个人。
见人都到齐后,邱穆咳嗽了一声示意所有人注意自己,然后说道:「具体情况报纸上登得很清楚,阴山村的情况我也不复述了,大家应该也都查过。这次的行程在资料上全都有,我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查探阴山村中究竟有没有超自然力量。」
他舔了舔嘴唇,「自从封门村灵异事件爆红网路后,公众对神秘事件的求知欲变得十分强烈。这次我们报社出资举办活动,也是想要给阴山村事件找到一个合理解释,顺便划上完美的句号。」
「在座的各位都是好奇心旺盛,而且徒步经验丰富的人,想必对於此行的艰难也有心理准备。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报社也请来了专业人员,就是我右手边的这两位。」
「大家好,我叫『高山』,从事徒步和攀岩教练十五年。」昵称「高山」的男子大约四十岁年纪,长的矮小粗壮,脸上有一道刀疤。
「我叫『流水』,是高山的弟弟。主要从事探洞工作,工作经验十三年。」名叫流水的男人没比自己的哥哥小多少,面目苦大仇深的,像是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万没还似的欠揍表情。
「此行的救援就由这两位负责。」邱穆继续道,「至於我左手边的三人,是此行的摄影师周翔和灯光师高伟,以及此行的关键人物『不吃稀饭』先生。」
所有人的头都抬了起来,目光集中在了不吃稀饭身上。
不吃稀饭显得很憔悴,本来颇为帅气的脸透漏著苍白,有气无力的眼神和筋疲力尽的表情,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能承受其后几天高强度的徒步。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说话了:「大家好,我是『不吃稀饭』,真名叫桑林,是最后一名幸存者。不要问我后天究竟会不会死,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越来越害怕,怕得睡不著。很感谢你们有勇气陪我回去,虽然不知道原因,可回到阴山村恐怕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求生方法。」
「你们身上究竟发生过什麼事情?」坐我不远处,一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开口问,她表情中流露出强烈的兴趣。
「谁知道呢?」桑林苦笑道,「除了那个村庄有些冰冷阴森外,我不觉得它和自己人生中其余的许多次户外徒步有任何不同之处。然后突然听说『骑马找驴』离奇死亡了,三天后『倾家荡产』也死掉了。那次的徒步同伴以每三天一个的频率陆续死去,我险些疯掉。」
那女孩有些佩服,「明明知道可能会死,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桑林勉强笑著。
我也笑起来。黎诺依清清的拉著我的衣袖小声问:「你在笑什麼?」
「他在说谎。」我小声答。
「好了。」邱穆拍著手示意大家看他,「现在剩下的六名参与者各自介绍下自己吧,从左边开始。」
第一个介绍自己的就是刚才发问的女孩,她长相还算不错,肌肉匀称,看得出有长期锻鍊,「我叫『雁过拔毛』,请大家多多指教。」
所有人都有些发囧,一个女孩自称『雁过拔毛』,这人的性格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大家好,我叫『假惺惺』,虽然名字有点假,不过人还是很耿直的。爱好是徒步、冒险以及摄影。」第二个介绍的是三十岁上下的男性,长相没什麼特色,除了健硕的身材外,基本是属於过目就忘的角色。当然,他的网名也不善良。
第三个介绍自己的又是个女孩,长得很清纯,长发披肩,年纪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左右,就是说话有些冷,「轻音水滴。」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见所有人都在等她继续介绍,这女孩才不情不愿的说:「特长,不善交流。」
这是缺点吧?什麼时候特长和缺陷划上等号了!她是在找人吐槽吗?
再等一会儿,见轻音水滴实在不愿多说,第四个人才打破了尴尬,「我叫『冬季牧歌』,个性阳光,积极向上,单身无偶,年轻有为,爱好是回归自然、探索大自然。」
冬季牧歌大概有三十岁,穿著一套颇为昂贵的登山装备,模样也算帅气,就是满口相亲的自我介绍有些减分。
「我叫『争风吃醋』,爱好广泛,活泼可爱。擅长徒步和料理。」黎诺依看了我一眼,临时取了个寓意深广的昵称,「很可惜的是,本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眼角一抽,苦笑连连:「我叫夜不语,徒步攀岩还算过得去。请大家多多关照。」
横竖自己的真名和网名没什麼区别,我索性也懒得改了。
邱穆点了点头:「介绍完了,大家也认识了。这次冒险各位请互相关照,我这个菜鸟也需要再作经验丰富的专家们指导与帮助,闲话不多说,都上车吧。出发!」
全部人都站了起来,走出会客室,装好行李,分别钻进了三辆越野车中。
我和黎诺依坐在第二辆,越野车是清一色的勇士3.6,性能好,底盘高,通过能力强。十二个人分得很平均,每四人一辆。与我们共乘一辆的是轻音水滴和雁过拔毛,也意味著队中所有的女孩都集中在了这辆车里。
轻音水滴基本上和守护女一样冰冷,她上车后就翘著二郎腿闭目养神。雁过拔毛当仁不让的坐在驾驶座,表情雀跃,看来她因为能开上大型越野车而感动著。
车队缓缓驶出市中心进入了环城高速,然后径直向西边方向行驶,不到九点便到了下河滩。
我看著手中的行程表,今天会从河滩开到马港,然后上国道,一路向西,经过福路向北开进临海市风韵绝美的群山碧垒中,一直赶三百公里的路到达谢园镇住宿。
由於临海市处於热带,附近二十多公里的地形很特殊,在国际上甚至有地理活化石之称。一路上,那一亿多年前的远古原貌让人惊讶。
黎诺依看著美景,轻音水滴沉默,我看资料,车里一直都现在某种微妙的寂静中。只有车的引擎声音在提醒著众人,时间还在流逝。
「喂,你们也对不吃稀饭那队人的离奇死亡感兴趣吗?」终於,雁过拔毛开口说话了。
「我主要是无聊,赖死赖活的跟去混时间。」我张嘴便说瞎话。
黎诺依捂嘴笑,「我嘛,主要是丈夫想来,做为一个贤慧的妻子,我就只有跟著来了。」
这妮子咬死不放夫妻档设定,说了许多次没效果后,我现在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俩结婚了?太可怕了,才多大年纪啊?」雁过拔毛表示自己很震惊,可表情却十分八卦。
「我们家乡那地方小,所有人都早婚。像我和我丈夫的年龄,已经属於晚婚一族了。」黎诺依瞎话说的比我还溜。
「你认为不吃稀饭这个人怎样?」任由两个女人自由发展下去肯定会纠缠不清,我立刻岔开了话题。
雁过拔毛一愣,「说不清,他长得有些小帅,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你们说他这人,很可能两天后就要死翘翘了,干嘛还不赶紧去享受人生,非要跑回阴山村受罪?根据行程,后天我们顶多走道白滩。他如果真死了,难道我们还要负责将他的尸体抬回去?」
这女人的性格果然有点腹黑,一边说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一边满不在乎的诅咒自己喜欢的类型死去。名为女人的物种太复杂了!
「他,写了遗书,有公证了,死了就当地埋,不用理。」一直沉默的轻音水滴抬头说出这句话,然后又低头闭眼。
「呵呵,有意思。」雁过拔毛一阵坏笑,「不吃稀饭虽然憔悴,但没看出他有随时会死的觉悟。」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惊人的准确,我也很认同她的话。桑林确实不像是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人。
黎诺依问雁过拔毛:「你为什麼要去阴山村呢?」
「我一直都喜欢户外运动,既然有人买单,旅游十多天不需要花一分钱,而且还能上报纸甚至电视,这麼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万一被广告公司或者某个导演挖掘了,我就从此踏上星路,摆脱现在的贫寒生活了。」雁过拔毛揉了揉头发,眼睛发亮。
二十五岁还在怀抱著不切实际的明星梦,自己要评价她童心未泯好呢,还是含蓄的称她为不切实际呢?真是令人有种吐槽的冲动。
「轻音水滴,你呢?」黎诺依转头问身旁的冰冷女孩。
「干嘛?」女孩睁开眼。
「为什麼要去阴山村?」
「有理由。」女孩再次闭上眼,简洁明了的回答,但就是不愿说自己的理由。
黎诺依乾笑几声,无奈的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将视线投向了车外。高低起伏的群山出现在不远处,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阳光普洒向大地,将一切都渲染得光彩照人。景色很美,美得心情不由得也舒畅了许多。
车内继续陷入寂静,越野车飞快的越过田间,以及低矮的丘陵,穿梭在国道上。十二点时吃过午饭后继续赶路,终於在傍晚时刻来到了今夜的住宿地点——谢园镇。
我们一行人入住的是当地一家宾馆,建筑有些破败,但主人将房间收拾得还算乾净。就在那晚,发生了一件怪事。
时间在坐了一天车后流逝的特别快,每个人都很累,所以吃了晚饭没有人还愿意在镇上闲逛,大家最后检查著自己的装备和行李,然后早早的回屋里睡觉。
假惺惺也很疲惫,他调好闹钟,明天一早七点半就要出发进山。此后的十天左右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今晚,恐怕是最近最后一次睡舒服觉了。
原本房间是两个人分配一间的,不过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跟人合睡,所以执意要单人房,并同意自掏腰包补齐差价,邱穆也不好拒绝,便给他重新安排了房间。
假惺惺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半。伸了个懒腰便躺在了床上。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开门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竟然发现衣柜的门不知何时敞开了。
这家老旅馆的衣柜很古老,漆色暗红,在深夜看得人有些发悚。敞开的柜门里露出黑漆漆的空间,就像一张怪物的大嘴,深不可测。
假惺惺撑起身体,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正。他翻过来正准备继续睡,却睡得很不踏实,最终还是起床将衣柜的门关上。
再次回到床上刚躺下,就听到「吱嘎」一声。衣柜的们居然鬼使神差的又敞开了。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猛然接瞳孔放大,一股恶寒从脚底冒到了头顶。由於厕所的灯开著,屋里的情况还能看得比较清楚。
只见那个衣柜里竟然有一个分不出性别的人,从深处的墙体中走了出来。那东西飘忽不定,一直从衣柜来到了床前。
假惺惺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就连眨眼的力气也唐突的消失得一乾二净,全身的肌肉彷佛被千钧重量压住似的。
那人形物体像个黑洞洞的影子,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从他的身躯里毫无障碍的穿过。它终於踩在了双人床的床垫上,一步一步,就跟一个有著正常重量的大人踩在上面的感觉一模一样,床垫被压得陷下去。
它来到床的边缘,一条腿软搭搭的著地,而另一条腿在床上,使劲的往假惺惺身上压。他害怕极了,用力地将眼睛闭合不敢再睁开。那玩意儿很重,但触感却像是一团冰冷冷的水,彷佛能融化进身体似的。
假惺惺下意识的把身子抱成一团,拼命抵抗著不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没有信仰的他上帝、佛祖的乱叫了一气,最后还不断的大念阿弥陀佛。
终於,那怪物似乎累了。它气急败坏的嘶吼著,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那声音从手指刮玻璃般的尖锐便得逐渐低沉,最后音调越发的正常。
假惺惺似乎能听清楚怪物的发音,它就在耳畔,空气拂入耳洞,沙哑的令人难受。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第七章 死亡逼近
「时间到了。那怪物就这样重复了三次后,我突然感觉身体一松,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能活动了,它也不见了。」假惺惺满脸害怕。
「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公鸡的啼叫,看了看手表,居然已经快六点了。这简直难以置信,它刚从衣柜出来时不过才凌晨三点而已,就一会儿的工夫便过去了三个小时,时间就如同被那怪物吞掉了似的。」
一边吃早饭,所有人一边听著假惺惺的怪谈。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
雁过拔毛笑嘻嘻的说:「假惺惺大哥,一大早就说些重口味的故事,晚上野营的时候真吓得小女子睡不著的话,我可是会钻你的帐篷的喔。」
假惺惺险些没把嘴里的豆浆给吐出来,「欢迎之至,我的帐篷门随时为美女敞开。」
「那麼请问假惺惺大哥,你家里房子有几栋,月收入多少,有没有老婆小孩?我要真钻进你帐篷里了,以后你的钱可要归我管了。」雁过拔毛媚笑著。
「哈哈。」假惺惺满脑袋黑线,尴尬的笑了两声。
大家都对他俩有趣的对话狂笑不止,只有桑林埋头吃早饭,就连笑都显得苦大仇深。
黎诺依在桌子下边轻轻的拉了下我,压低声音问:「假惺惺地鬼故事好像有点依据,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夏雪死前就曾胡言乱语说什麼时间到了?」
「不错,我个人觉得真有其事。他不可能知道夏雪死亡时说过的话,如果是偶然,也偶然的太诡异了。」我皱眉。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群人不知何时也被诅咒了?会像夏雪那六个人一样,死於非命?」黎诺依的理解能力很强。
「关於这点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还没做过任何遭到诅咒的事情,就连去阴山村的路都还没踏上。」我摇头。
「那为什麼假惺惺昨晚会遇到怪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理由肯定是有的。我总觉得桑林这人有问题,他肯定隐瞒了一些对团队很重要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不吃稀饭,视线有意无意的绕过轻音水滴,「那个冷美女轻音水滴似乎也知道些内情,她听假惺惺讲故事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些什麼!」
黎诺依还想发问,记者邱穆突然拍手示意大家看他,让她将冲到喉咙的声音吞了回去。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将车寄放在谢园镇后,租摩托车和面包车到山区入口,徒步进山。沿途会经过三号死火山口、钟山等。」
「晚上到中港露营。徒步距离大约二十公里左右。对我这个新人来说肯定是有些累,但各位老手一定觉得轻松吧?」他笑咪咪的说,「有问题的趁现在问,吃完饭就准备进山了。」
我举起手,「我想问问导游的安排。对了,不吃稀饭,你们上次去阴山村时,导游至今是死是活?」
「没有导游。」桑林说:「当时我们进山的领队是『遗祸人间』,她连络了当地的导游,可一听说是去阴山村,没任何人愿意。我们一行人不愿败兴而归,便独自上路了。」
「不错,我们此行也不会有导游。」邱穆点头,「我去请导游的时候,同样没人肯去。最后只租了两匹马,还需要我们自己赶,还好高山和流水有赶马经验。此行只有一张简易地图,就在给各位的资料中。」
「当地人会什麼不愿意去?阴山村有奇怪的传说吗?」雁过拔毛好奇的问,「我在网上什麼东西都没有查到,如果不是出了五人神秘死亡的事情,恐怕阴山村这个名字根本没人知道。」
邱穆找出份资料看了看,「我倒是查出些东西。阴山村位於深山,离最近的城镇都有上百公里。是两千年前一群逃避祸乱的汉族人修建的,平时和外界交流很少,在一百年前村人突然举村迁移,但至今也没有找到阴山村的后人。」
「还有一种说法是阴山村在一百年前,所有村人都神秘消失了,所以才没办法找出他们的子嗣。」
「而且最诡异的是,那个村子四面分别有一座古老的寺庙,每座寺庙都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当地人认为寺庙是为了镇压阴山村里的邪灵。就是因为一百年前某座寺庙的毁损,所以才造成村人的神隐现象。」
我愣了愣,这点倒是和封门村的说法一样。据说封门村山谷东、西、南三面也建有三座寺庙,听僧人解释,其为镇压山谷中的孤魂野鬼而修的。最后媒体证明寺庙确实是有,不过位置纯属巧合而已。
那阴山村的寺庙,会不会也是巧合呢?
「总之,除了不吃稀饭那一队外,十多年来,大大小小有许多团体去过阴山村,他们啥事都没有发生过,至今都还活得好好的。」邱穆合上资料,「谁还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大家确实也没有更多的问题了,大部分的人都是抱著休闲、冒险的轻松心态来的,唯一应该紧张的桑林,今早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我狐疑的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将行李放到租来的摩托车上,一行十二人搭当地人的车向谢园镇西边进发,沿路都是很糟糕的路况,坐在减震系统不怎麼好的面包车中,整个人的骨头都要震得散架了。
接近十点时,车才停下来。
「到了,请大家背好装备。女孩的东西可以和摄影器材一起捆在马上。」邱穆安排著进山前的事宜。
我抬头看了眼周围。群山环绕的环境很优美,空气也很清新,四面八方鸟鸣声不绝於耳。在土路的尽头有条小路直插入灌木丛声的树林里,那应该就是徒步的起始点,也是这趟旅行的开端。
「进山咯。」在美丽的大自然怀抱中,所有人都心情舒畅,冬季牧歌甚至还怪叫了一声。
没人知道,这一去,就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死亡之旅。死亡的阴霾,其实早在我们踏入谢园镇时,便已经如影随形的附在了每个人身上,大多数人已经注定无法逃掉了!
走入小道后便是一片平缓的山坡,山坡上草皮很厚,油绿的颜色充斥了所有人的视线。眼前很开阔,高大的树木很少,就连灌木都稀稀落落的。
所谓的三号死火山口就在山坡下边,呈现椭圆形,要不是看过资料的话,没人会以为那里曾经是座火山。沧海桑田,几万年过去,现在的它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山谷罢了。
走过山坡可以远远的眺望到钟山,一条白练似的瀑布从山腰流下,在阳光中甚至形成了一道彩虹,如此奇景看得人心旷神怡。
「那就是阴山河了。」邱穆指著那条瀑布说。
高山、流水赶著马驮著摄影、灯光器材以及三位女士的行李,而男士们每个人都负重三十公斤左右,由於刚开始徒步,大家的精力旺盛,所以兴致都很高。一路上说话的、沉默的、激动的都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绝美征服了每个人。
黎诺依站在我的身旁,用单眼相机使劲的拍照,还拉著我的手感叹:「好美啊,那条瀑布和彩虹。阿夜,我有拍你喔。」
「省点力气,今天可要走二十公里。」我警告道,「新人第一天徒步就走那麼长距离会很辛苦。现在或许不觉得,等下你就知道有多累了。」
「没情调。」黎诺依嘟著嘴将相机收好。
这一整天够呛,三个女孩除了雁过拔毛以外,体力都不太好,二十公里说起来不长,可要真的用脚走,就算是水泥路面都需要五个小时,而山路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轻音水滴不但性格冷,就连人也很倔强,她冷汗都走了出来,但却咬著牙一句话也没抱怨过。
黎诺依走到下午就已经体力透支了,她脚在颤抖,后半段几乎是在我搀扶下走完的。
男性中除了邱穆、摄影师以及灯光师外,体力都很充沛,经验也丰富。大家一路照顾著体力不好的人,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中港。
扎营时太阳早就落山了,原定六点到,现在足足拖延了三个小时。我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二十五分。
黎诺依坐在原地用力的按摩著自己的小腿,「阿夜,真的还要走十一天吗?我觉得自己的脚都已经没知觉了。」
中港这个地名的由来是取自千年来马帮的称呼,当时从深山里运木头,就靠著阴山河水运输,砍好的圆木丢入水中顺流而下,到这里正好有个码头。不过最近几百年没人再愿意进山,码头也废弃了。
「才没后悔,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回头想想,这也是一种难以遗忘的美好回忆。」她仰望星空,「毕竟,能和阿夜在一起看星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哑然,默默地将帐篷搭好。由於两人对外宣称是夫妻关系,所以今后十多天都会睡同一个帐篷。看黎诺依这小妮子翘首以待的模样,令我很是怀疑她此行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筋疲力尽的女孩准备著晚餐,男人分成了两组。一组进附近的森林里捡了些乾柴升起篝火,一队人检查附近看看有没有危险的野生动物。
假惺惺就在检查的那一组。
他们五人分散在营地周围向外辐射,一直要走五百米远,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手电筒的光芒照亮前方,头顶的星空虽然璀璨却无法让环境亮堂起来。
假惺惺走到了预定的距离,稍微检查一下四周,树林稀稀落落的长著一些阔叶植物。一切都很安静,就连虫鸣都消失了。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厚厚的树叶铺成的地土,身后不远处,似乎跟著些什麼东西。假惺惺猛地一回头,手电筒左右一晃动,什麼也没看到。
想起昨晚在旅馆中的诡异经历,他猛地打了个冷颤,用力裹了裹外衣决定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落叶「沙沙」的发出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身后走动。
再次回头一看,还是什麼都没有。
假惺惺害怕了,他拼命的往回跑。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扑倒在地,那东西正是昨晚出现的黑影!它将他死死的压住,在耳边用低哑的声音不断重复著四个字。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之后假惺惺身体一松,黑影就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揉了揉眼睛,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接著用吃奶的力气往营地跑,直到看见火光时,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
待在营地里的十一个人满脸诧异的看著他。
邱穆问道:「假惺惺,你究竟跑去了哪里?不过是检查下周围,居然用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还以为出了什麼事,都在商量分散开搜寻你了。」
「你为什麼一副见到鬼,惊魂未定的模样?」我也在打量他。
假惺惺怕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围在篝火边上,火焰为他带来了温暖,也令他安心了许多。
「我又见到昨晚的怪物了,它在树林里追我,把我扑倒,还在我耳边上重复了两次『时间到了』。妈的,鬼才懂它的意思!」假惺惺满脸苍白、心惊胆颤。
不过似乎相信的人不多。
冬季牧歌暧昧的笑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讲些鬼故事来吓唬某人啊?当心某人今晚真钻进你帐篷里,到时候一辈子的薪水都要交出去了。」
雁过拔毛风情万种的瞥了他一眼,又娇嗔的对著假惺惺说道:「好可怕的鬼故事,我晚上真不敢一个人睡了。假惺惺大哥,你陪我吧。」
不过假惺惺明显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确实怕了,於是乾脆的点头。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雁过拔毛更是没想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只好乾笑几声,下意识的和那个一直在冒冷汗的男人拉开距离。
结果吃完饭,假惺惺还是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单人帐篷。
我和黎诺依睡在各自的睡袋里,她小声问:「刚才的事有点吓人,他在撒谎吗?」
「看表情,应该是没有。」我判断著,「你发觉没,假惺惺提到那个黑影又对他说『时间到了』,重复了两次,比昨晚少了一次。」
「对啊。」她回忆了起来,「难道他真的遇见了灵异事件?可我不明白为什麼是他,那人并没有跟夏雪等六个人产生过交集啊。」
「我也不清楚。白天用卫星电话通知过老男人,要他帮我调查队里的其余十个人的真实身分,应该明天就有结果了。」我闭上眼睛,「明天还要继续走很远,早点休息吧。」
黎诺依脸微红,「可我的脚痛得睡不著,恐怕有点肿。」
「那,要我帮你揉揉吗?」
「嗯?啊,要!当然要。」女孩惊喜的连连点头。
「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出发前就准备好了药物。」我将去瘀活血的药拿出来,扯过她的脚慢慢涂抹上去。
黎诺依的眼神迷离,感受著我的手掌温度,久久没有说话。
「阿夜,我爱你。」
许久,当我将她的右脚涂完,拿起左脚时。她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手一抖,没有言语,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夜深了,帐篷外只残留著灭掉的篝火飘出的袅袅白烟,以及呱噪的虫鸣。
时间推移,夜晚过去,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云层,投影在了帐篷上。野外宿营的第一天结束,第二天来临了!
十一月十七日,是探险活动的第三天,而根据夏雪五人的死亡间隔推算,理论上桑林就会在今天死掉。
一早起来就看到他满脸平静的在煮早饭。
早晨六点半起床的队友已经很多了,大家忙碌著收拾帐篷,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瞥他一眼,心里在想他今天到底会不会死,会如何死!
今天的行程是中港到白滩。邱穆给的资料上有提到,顺著河道从中港到白沙湖,陆上景点有许多,由於海拔渐渐变高,温度降低,热带植物会减少,随处可见抗寒抗湿的灌木和有趣的野生动物。徒步距离二十五公里,夜晚在白摊找合适地方扎营。
假惺惺的脸色倒是很不好,可能因为连续遇到怪事,担惊受怕到整晚没睡踏实。
吃完早饭已经七点二十五分了,太阳照射在树林里,暖洋洋的很舒服。黎诺依的脚消肿了许多,感觉疼的不是那麼难以忍受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开头的时候最难,等痛苦达到一定峰值后,再痛下去也不会产生更大的伤害,其后便会觉得身体能够容忍更大痛楚,徒步便是如此,只需要忍耐一天,第二天耐力和精力都会增加。
轻音水滴这女孩一直都在沉默,她默默地揉著酸痛的腿部肌肉,默默地跟在队伍后方,默默地看著我们因为某个笑话发笑,默默地想著自己的事。久而久之,等所有人都因为她的冰冷性格碰了一鼻子灰时,大部分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了。
黎诺依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和守护女相处时间很久,她颇善於和冻结女交流。从出发到中午休息,基本上是她一个劲儿的说,轻音水滴默默地听。
今天的土路依然大部分是山坡,每个坡度都不陡,可加起来的高度却很吓人。队里的摄影师不厌其烦跟在桑林身后拍照,就连平时多话的雁过拔毛也刻意保持著安静。
恐怕大部分人的心里都有看热闹的心态,知晓一个人的死亡时间,等待一个人在眼前死亡,而且完全不触犯法律,这种机会可不多。
我在不远处的地上扯下一根草茎咬在嘴里,有意无意的注意著桑林的态度。
他的表情从早晨到现在一直都非常平静,没有波动,也没有歇斯底里,怎麼看都不像是个即将死亡的人应该有的情绪。
黎诺依偷偷摸摸的来到我身旁,悄声问:「不吃稀饭怎麼显得那麼淡定?他不怕死吗?」
我笑著摇头,「他那副表情只说明两种情况。」
「哪两种?」
「第一种,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死,他认为阴山村的诅咒是无稽之谈。可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何执意要回阴山村呢?」
「对啊,确实很矛盾。」她用手摸了摸下巴,做出沉思状。
「第二,他看淡了生死。这更不可能,看破生死的人世界上有许多,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我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麼?!」黎诺依为我的肯定感到惊讶。
「你认为一个几天前才刚中了几千万彩票大奖的人,会看破红尘,看淡生死吗?」我反问。
「确实不会,就连我都绝对做不到。啊!」她突然震惊的险些喊出声来,「你是说他中了彩票大奖?」
「不错,杨俊飞查到后,今天一早打卫星电话来告诉我的。」我微微一笑,「特奖,十一月十一日中的奖,有三千万左右,他第二天就跑去兑奖了。一个看淡生死的人,怎麼会对兑奖那麼热心?」
黎诺依沉默了一会儿,「徒步回来就中大奖,身旁又有徒步的朋友每三天死掉一个。这每件事,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遇到一件,现在全集中在他身上了。会会太巧合了一点?」
「谁知道呢?看今晚了。如果他明天早晨还没死掉的话,整件事可能会变得麻烦起来。」我叹了口气,自己想要逃避现实,过段轻松日子的打算恐怕又要落空了。
很不幸的,自己的预感命中了。今天一整天都屁事没发生,夜宿白滩时,队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同时也微微有些失望。
桑林至今都活得好好的。
十一月十八日一早,我钻出帐篷,他依然满脸安静的坐在篝火边煮早餐。他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
可队里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到了出发时间也没有走出帐篷。
邱穆去叫他时,只发现了那人冷冰冰的尸体。
死的人是假惺惺。
第八章 白杨槽村
说实话,本人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见到过许多次死亡,可这一次最令我震惊!
发现尸体的邱穆吓得连滚带爬的向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许久都起不来。他眼睛发直,手指颤抖的指著帐篷内部,嗓子发出「咯咯」的颤抖。
灯光师看到他的异常后走了过去,等看清假惺惺帐篷里边的惨相后,震惊的情绪便传染到了他身上。
他俩的不正常表情引来所有人的奇怪,大多数人围了上去,然后吓得直接石化掉。雁过拔毛瞪大双眼,尖叫一声,接著捂住眼睛,蹲在地上,将头死埋进双膝。
我也看到了帐篷里的景象,急忙拉黎诺依背对凶案现场。
只见假惺惺整个人的表皮都融化成了一滩绿水,他死前似乎没有挣扎过,也或许是无法挣扎。他的皮肉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掀开了似的,露出森白的骨头。
我皱了下眉,与其说他的死亡是出於外部原因,自己更偏向於有某种东西拼命的想要钻入假惺惺的身体,可最终那东西失败了,所以造成了面前尸体骨头裸露,脸部一半的血肉消失融化,一半还完整无缺,能够辨认死前模样的状况。
很多人看了那具尸体后都吐了。我默默的将帐篷的拉鍊关上。
看看手表,快早晨七点了,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可每个人的内心都蒙上了阴霾。大家围坐在篝火边许久,沉默寡言,头低垂,寂静一直弥漫在营地里。
「假惺惺死了,大家对他的尸体怎麼看?是谋杀,还是自然死亡?」我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重。
「有哪种自然死亡能死成他现在的模样?」雁过拔毛想到刚才的尸体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高山认同的点头:「谋杀的话可能性也不大,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谁有动机?何况,我也不认为有凶手能够将一个人杀死后剥皮,还能把他的一部份肉给融化掉。」
「不错,我也略懂点化学知识。没有强酸能够在不散发味道的情况下将肉类腐蚀成绿水。」一直都面带笑容的冬季牧歌完全笑不起来了,「而假惺惺的帐篷里,血肉融化的绿水流了一地,却一点刺激性的味道也没有。」
「难道是超自然力量?」邱穆不愧是记者,面色发白了都能掏出笔记本认真的做记录,「前两天假惺惺一直都说有个黑影缠著他,每晚都对他说『时间到了』。问题是好好的一个人,究竟为什麼会死成那样?那个所谓的黑影又是什麼东西?是怎麼来的?」
「不管怎麼说,人都死了。我看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动现场,回镇上去报警!」摄影师将周围的情况全部拍了下来。
我很赞同,「对,这次冒险结束了,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为何,越往前方走,越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彷佛假惺惺提到过的那黑影,其实根本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旁,窥视著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离开这里回到有人的地方,才是明智之举。
就在大多数人都赞同回去,准备收拾东西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桑林突然说话了,「我觉得假惺惺的死跟我们上次的徒步情况很像。」
「那一次最先作梦的是李铭,当时他和我一起睡。晚上李铭用力掐著自己的脖子,我被惊醒了,居然看到他的肚子上莫名的凹陷下去了一块,就像有什麼透明的东西坐在他的身上一样。」
「第二天醒来时,他跟我们说有一个黑影掐著他的喉咙,凑到他耳朵边上说『时间到了』。而我们那队人回家后第一个死掉的便是他。」
桑林埋著头自顾自地说著,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后朋友们以三天一个的间隔时间死亡,最后剩下了我一个。可你们都知道,我原来应该是昨天死掉的,可直到现在都屁事情也没发生,或许那个诅咒就跟在大家的身旁,不知道谁是下一个死掉的人。」他抬头,笑得有些苦涩。
「所以我建议大家先用电话报警,然后去阴山村解开诅咒之谜。否则所有人都会向上一次那样,一个接著一个的死,没人能够例外。」
「妈的。」他的话刚说完,流水猛地走了过去,使劲的拉著他的衣领大吼著,
「说不定假惺惺就是替你死掉的,你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危言耸听。」
桑林笑得很无奈,「我也觉得他可能真的是替我死了,可诅咒这玩意儿又没有眼睛。本来自己还不信的,但现在我真相信世界上有诅咒,而我肯定是中标了。没人敢确定那黑影下一次的目标,不会再绕过我而找上你,对吧?」
流水的手一抖,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远远的走开了。
本还在收拾东西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家又再次坐在篝火前沉默。过了十多分钟,邱穆一咬牙做了个决定:「我现在徵求下大家的意见,投票决定是继续向阴山村进发,还是回去。愿意继续往前走的请带上我,而想要回去的,请顺便报警。现在这地方鬼讯号都没有一格,电话肯定是打不通的!」
篝火燃烧著温暖的火焰,不时「劈啪」的发出轻微爆炸声。
每个人都在思考著自己的命运。
不错,确实是命运。
桑林的那番话很有威慑力,不得不承认,也很有道理。毕竟眼前才有个假惺惺离奇死亡,就算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会在事实面前动摇。
一走了之是不是真的会和桑林说的那样,被诅咒沾上,然后神秘死掉?又或者屁事都没有?很少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赌博,於是投票的最终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全票通过了继续向阴山村出发。只是再次徒步向前时,轻松的心情已经不再了。刚来的几天抱著看热闹以及探险旅游的态度,而现在,却是提著自己的脑袋。
沉闷开始伴随在整个团队里。
假惺惺的帐篷没人再动,完全保留了现场原态的模样,以便从阴山村回去后,警方能够更好的取证。
孤零零的蓝色帐篷支撑在偌大的树林里,有一点萧索和悲凉,可更多的,却是弥漫不散的诡异。
「阿夜,早晨假惺惺刚死的时候,你不是极力反对去阴山村吗?为什麼表决的时候却第一个举手呢?」黎诺依愁眉苦脸的小声问。
「是不是觉得我出尔反尔比老女人林芷颜翻脸还快?」我反问。
「倒是没有,就是觉得好奇。」
我苦笑几声,「说实话,我感觉这次桑林没有撒谎,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假惺惺看到的黑影就在我们身旁!」
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千真万确?」
「只是感觉而已。」我没有确定,也没否决,「报社给的资料上,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麼?」
黎诺依从衣兜里掏出那几页影印纸念道:「从白沙湖出发,阴山河附近有一条小路经三坝到羊儿港,路上景色不错,有许多村民自建的木桥,潺潺流水从脚下流过,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哗,感受大自然的宁静和谐。」
「向左离开河道,顺小路一直到白杨槽,那是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庄,安静美丽。村周围的梯田以及奔跑得比狗都快的家猪很有看头。晚上住民居,顺便补充肉类和蔬菜。」
「居然有村庄,我们应该可以到白杨槽打电话报警。」她惊喜的说。
「别那麼乐观。我查过白杨槽那地方,没通电话,就连电都没有。整个村都走得只剩下一户人家还住在里边。那户人是个两口子,年纪都上八十岁了。邱穆给的那份行程用的大概都是七八年前的资讯,大家可能都清楚,所以才说要回去报警。」
我看了看远处,阴山河的水潺潺流动,清澈的河水冰冷刺骨,不时有游鱼流窜在水中。
风轻抚过脸颊,带来的却是一种紧张感。视线瞟过桑林,他拄著登山杖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嘴角隐晦的流露出淡淡的神秘笑容。
一路上很少有人讲话,假惺惺的死亡铭刻在每个人的大脑中,无法忘怀。这种状态对赶路很有帮助,原定下午七点才能到白杨槽,结果整个队伍硬生生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白杨槽村新添加了两座孤坟,就在村口不远处的田地里。坟头上崭新的魂飘透露出主人刚死亡没多久这一资讯。
「看来村里最后两个留守的人也去世了,这个村也变成了无人村。」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们带的蔬菜不多了,需要补充。」高山负责团队里的救援、探路和食物管理,「肉类也没剩下多少,不过速食食品倒是还有十天的量。」
邱穆盘算著,「光吃速食食品不行吗?」
「不行。」
高山摇头,「如果只是在户外一两天的话,吃速食食品应付到没什麼。可每天都是高强度的徒步,不大量的补充蔬菜和高热量的肉类,身体根本受不了。本来原定在这里修整补充食物,现在那两个老人都死了,根本没地方买东西。」
「等大家扎完营再商量。」邱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下午六点,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帐篷搭在了村子的广场上。
白杨槽村很小,全盛时期也才只有不到十户人家。由於地处山区,穷困潦倒,又没有公路相通,年轻人大部分都受不了苦日子相继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九栋低矮的、衰败的、眼看就要垮塌的瓦房。
离扎营地最近的那间还算完整,大概就是刚死了老人的房子,随著他俩的死亡,瓦房恐怕在不久后也会变得和其余八栋一样残破。
由於是山峦集中的地带,能利用来耕作的土地并不多。当地的村民几百、上千年来一直都在山坡上开荒种田,随著人口的离开,田地逐渐荒芜,剩下一亩多还绿油油的,像是种了些什麼,但由於天快黑了,看不清楚。
从附近找来了点柴火点燃,温暖的篝火很快就搭建起来。
邱穆将蔬菜以及肉类缺乏的事情说了,大家都有些沉默。
我挠了挠脑袋,实在忍不住了。这些人都是些死脑筋,既然整个村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那两位老人又是刚死,家里肯定会找到些什麼,就算没有,田里种的总是蔬菜吧,随便拔点也不会有人乱骂。
正准备张口提点,雁过拔毛说话了,「那个,我觉得蔬菜肉类的应该比较简单。搜索一下村里,田地找点,到那座比较完整的瓦房中找一下,说不定能解决问题,大不了我们留点钱在屋里。」
这番话令所有人豁然贯通了似的,点头不已。
我却很有些不以为然。这麼简单的事情肯定有人想到了,却非要一个女孩子点透,看来大部分人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盘。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决定吧。」高山想了想,「天已经很晚了,为了安全,就尽量两个人一组搜索,剩下三个人守在营地里!」
原本队伍有十二人,死掉假惺惺一个,还剩下十一个,两个人一组的话,有一个人肯定会落单。没有人愿意单独留下,特别是早晨刚眼睁睁见到一个夥伴的死状后,让三个人留守营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没人有异议,大家相互选择了比较顺眼的人组队,然后抓阄决定了去留。最后探索队和留守队很快就分了出来。
邱穆、灯光师、摄影师留守做饭,其余人两两结伴去找吃的东西。
等到出发时天已经黑了,我和黎诺依以及轻音水滴、雁过拔毛,两队人搜寻村里的瓦房,看能不能找到些储存的比较完好的肉类。而高山、流水和冬季牧歌、桑林等四人去田地里找新鲜蔬菜。
月亮从山坡深处升了起来,位置接近山峦顶部,满月很明亮,月光将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我看了眼脚底下,银白色的月光,像是给地面结了一层霜。
「进去吧。」打开手电筒,我对身旁紧紧跟著的三个女孩说。
虽然整个村子有九栋瓦房,可对我们而言,能够搜索的只有一间而已。其余八间年久失修成那副尊容,就算有东西也早就腐败变质了。
走进黑漆漆的房子,里边的物件都蒙上了一层薄灰。我用手指轻轻一划,从灰尘厚度看,主人刚死没多久,最多十天而已。
那两个老人死后,应该是村外的后人近来安葬的,由於交通不顺,家俱一个都没有搬走,当然值钱的东西也没剩下。
很快我们一行人就在厨房的灶台上找到了挂著的几大块腊肉,看模样至少有十公斤以上。
半个多小时后,在雁过拔毛乐滋滋的吆喝下将腊肉搬回营地,就看到搜索田地的那队人早已回来了。三个人吵吵嚷嚷的很不开心,而冬季牧歌显得满脸恐惧,正在火推旁蜷缩成一团。
「怎麼了?」我放下手里的腊肉问。
高山皱著眉,很不情愿的说:「你问他,这个人老大不小了,神经肯定有问题。」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走到冬季牧歌身旁,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见鬼了。」冬季牧歌的声音吓得发颤。
「见鬼?」
我一愣,「什麼鬼?」
「鬼他妈知道是什麼鬼!总之老子我见鬼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我拍了拍他的背,「放轻松点,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不管说什麼,我信你!」
或许是因为篝火的温暖,冬季牧歌的情绪总算纾解了点。在他的讲述下,我这才搞清楚了原因。
他们一行四人开著手电筒去了村口山坡上的田地里,由於路程比较远,大家虽然相处了几天,可也并不算很熟,所以相互间没有说话。三人有意无意的隔著桑林稍微远的距离,毕竟出过假惺惺的事,谁也不知道离他近了,会不会招来诅咒。
大约花了十多分钟,四人来到唯一那亩还开垦过的田中。里边种的是绿油油的包心菜,光颜色看起来就很诱人。冬季牧歌高兴的伸手拔了几颗下来,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尽量多摘一些。」高山吩咐众人,「就算是原路返回,我们也要走七天时间。所以至少要准备十天左右的蔬菜,包心菜很不错,保存容易,携带方便。」
桑林一声不吭的开始拔,然后装袋。
冬季牧歌下意识的离他很远,然后说:「喂,不吃稀饭,阴山村真的有诅咒吗?你是不是有东西瞒著我们?」
「你也看到了假惺惺是怎麼死掉的。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其他人,但能够想到,上一队的五个人死掉的模样恐怕也跟他差不多惨。」桑林抬头看了他一眼,「至於有没有事情隐瞒,说实话,我真没有。自己不可能拿小命开玩笑,事情变成了现在的情况,我也很惊讶。」
「可你开始的时候明明很怕,假惺惺死掉后,你似乎高兴得很,心情也变得非常不错。」冬季牧歌不傻,虽然他发现的情况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换了是你,恐怕比我还高兴。」桑林撇撇嘴,「本来还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可突然不用死了,任谁都会欣喜若狂。虽然对那个有可能是代替我死掉的假惺惺很惭愧,但人死不能复生对吧,这辈子我只有替他好好活下去了。」
「你这个人的话还真直白。」
「我本来就是个老实人,何况,现在只是将大家心知肚明的东西说出来而已。」桑林笑了笑,「大家也不要把我当瘟神,谁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诅咒的根源呢?万一我是唯一的解药也有可能!」
冬季牧歌没有再跟这个不知廉耻、性格差劲的家伙说话,虽然他说的全是实话。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阴山村的事件需要桑林这个唯一生存下来的人来还原,整个探险队早就将他赶走了。
如果世界上真有诅咒的话,他绝对是诅咒源。但人性的弱点也同样明显,没人敢将他赶走。万一所有人真的被诅咒缠上了,没有他还原上次徒步队伍究竟在阴山村中干过什麼多余的事情,解不开事件谜团的话,恐怕没人能活下去。
恐惧这种东西是个无解的谜题,活下来的人没胆量用自己的命赌究竟世界上有没有诅咒,自己有没有被诅咒。就一如走独木桥的人,桥下只是一米多深的实地的话,人会心情悠然的走得极快,可脚下换成了是万丈深渊,深渊上架著的还是那根独木桥,没经过长期训练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心平气和地走过去呢?
高山和流水明显也听到了他俩的对话,这两人的城府颇深,本来也不善於言辞,所以依旧一声不哼的搜集著蔬菜。
明亮的月色将周围的一切都染得双白,远眺的话,甚至能看到几百米外的篝火旁坐著的三个人。
冬季牧歌采累了,直起腰杆用力扭了扭。突然,他耳朵里听到了一丝「滋滋」的噪音。那声音很吵,貌似耳鸣,讨厌的耳鸣,尖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他伸出食指在耳道里扣了扣,再按住耳朵几秒钟,很有效,耳鸣消失了。
虽然是热带,不过这个地方显然已经越过了温度分割线。
由於附近的高山,来自南边的暖气受到东西走向山脉的阻隔,导致山体迎坡和背面坡的气候出现了极大的差异,以至於气温到了谢园镇后就会降低很多。山区里一入夜,更是凉飕飕的,明明一百公里外还是三十多度的夏日炎炎,这鬼地方已经有可能降到了二十度以下。
「怎麼会这麼冷,妈的!」冬季牧歌缩了缩脖子,他有些奇怪。
临海市附近的纬度和夏威夷差不多,就算是再冷,也不会哈出一口气就变成了白雾,可自己呼吸的空气却有了冬天才会出现的情况,在热带,简直是匪夷所思。
突然,耳鸣又出现了,这次并不强烈,一闪而过,再然后,冬季牧歌越发的觉得不对劲起来,就算是再安静的地方也会有些杂音,可周围静得要命,不远处明明有三个人在走动拔菜,可自己却丝毫听不到他们的响动。
这是怎麼回事?突然性失聪?
他有些恐惧的敲了敲耳朵下侧。
「小葛。」
似乎听到声音了,他欣喜的又用力敲了下。
「小葛。」
这一次听得很清晰,冬季牧歌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喊「小葛」。那声音尖锐而熟悉。究竟是谁呢?
「小葛。」
声音再次响起,就在自己的身后。可一同摘菜的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如果是他们在喊,他肯定能发现。自己身后根本就不会有人,那又会是谁在叫呢?难道是同一队的人在开自己的玩笑?
不对!小葛,不正是自己的小名吗?
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队里所有人只知道他的网名叫「冬季牧歌」。他的记忆如同湖水一般袭来,猛地,他全身一片冰冷。
可他的妻子,早已经死了。
「小葛,小葛。」
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儿的喊著他的小名,尖锐清晰,让他的头痛得要命,那声音就在耳畔,就在身后不远处,冬季牧歌实在忍不住了,他用力的转过身去。
只见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的影子似的,眼前的景物在飞速幻化著,原本绿色的田野以及黑暗的环境开始变得凹凸不平,地上以及四周隐隐有流苏一般的光芒闪耀著。
高山等队友离自己越来越远,银白的月飘浮在空中,犹如血一般流淌著令人疯狂的颜色。
他的视线一黑,然后又亮了起来。
第九章 第二个牺牲者
时间和空间是统一的整体,如果在不对的时间看到了不相符合的场景,一种可能是因为强大的外力将时空扭曲了,另一种可能,便是人眼欺骗了主人。
现在的冬季牧歌就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东西。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大脑乱得一团糟。前一秒自己明明还留在白杨槽村的田地里,可这一刻,他却站在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从前的家。
家里很昏暗,没有开灯。落地窗外的夜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光线从玻璃的别一侧照射进来,勉强能够看清里边的一切。
这个家跟平时一模一样,和自己记忆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自从妻子死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究竟是怎麼回来的?难道参加去阴山村的探险团只是一个梦?冬季牧歌揉了揉脑袋,他一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站在客厅里。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不远处的电视柜上,手机一边震动,一边闪烁著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闪光灯似的一亮一熄,映得整个黑漆漆的屋子无比的阴森恐怖。
手机的震动,令冬季牧歌也颤抖了一下。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
可手机一直单调的响著,震动著。扰乱的心越发的烦躁起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压抑著恐惧,用右手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显示幕上映著几个字,这让他手抖得险些将手机扔出去。
来电的号码居然是妻子的。
一个死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冬季牧歌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了,他按下接通键,小心翼翼的说:「喂,谁?」
电话的那头没人哼声。
他也没挂断,一直等对方回话。就保持著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冬季牧歌内心的恐慌如同水库的水一般逐渐升高。
他怕得受不了了,决定不再等电话另一边的人开口,正要挂掉然后出门瞅瞅时,扬声器响了。
那边,有一个人在唱歌,歌声很空旷,声音很熟悉……是自己死去的妻子。
冬季牧歌条件反射的将手机远远丢出去,疯子般大喊著:「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你的死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麼还要回来弄我?!」
他闹闹嚷嚷的骂了一分钟,可歌声却丝毫没有停下。
手机摔在地上,萤幕和机体已经分成了两半,电池也被震了出来。就算这样,妻子的歌声依然在响,而且越来越大声。
冬季牧歌停止了叫骂,他觉得歌声很不对劲,手机已经坏了,不可能再传出声音,那声音究竟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侧著耳朵仔细的辨别著,猛地感觉全身发冷。唱歌的人,就在门外!
他怕听错了,便凑到大门前,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就在这时,声音猛地变大,彷佛一个人撕心裂肺的靠近耳朵在尖叫一般。
随著那声尖叫,歌声也彻底的消失了。
冬季牧歌怕得要死,他用力的开门,但是大门却彷佛长在墙上一般,怎麼拉扯也弄不开,开灯,灯也没办法点亮,他又尝试著其他的门,主卧、客卧、书房。一个个的门从远到近都试了一次,可没有一道门他能够拉得动。
他就要绝望了,颤抖地来到浴室前。出人意料的是,浴室门居然虚掩著,里边有一丝光芒透露出来。
冬季牧歌咽下一口唾液,推门走了进去。不知为何,浴室的瓷砖变得如此肮脏斑驳,锈迹爬满所有的金属器具上,这间浴室像是上百年没人用过!但摆设,却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模一样,无比的熟悉。
昏暗的灯光如同血一般染在所有的东西上,他用吓得发抖的脚向前走。可浴缸里的一幕直接让他的精神崩溃了。
只见没有水的浴缸里,妻子全身都留著血,她的脸色惨白,面目可憎,形象彷佛美国电影中的丧尸。她的眼睛圆睁著,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正是妻子死前的一幕。
当时妻子因为儿子的意外患上了忧郁症,自己的应酬又忙,没办法安慰她。於是在某一天回家后,冬季牧歌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妻子割断手动脉,吃了安眠药,自杀在了浴缸里。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当初的家,他不愿意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他假装轻佻、假装阳光,为的全是掩饰自己内心死去儿子与妻子的痛苦。
冬季牧歌崩溃的跪在地上,他的喉咙发颤,每当想到现在的场景,心里总会有无穷的愧疚感。他握住妻子的手,那只冰冷的手僵硬而冰冷。
他想要说些什麼,突然,那只僵硬的手居然紧紧的拽住了他。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妻子的尸体如同丧尸般坐了起来,她对他尖锐的吼叫了三声。冬季牧歌被她尖锐的指甲抓伤了,殷红的血顺著伤口流了出来。
血滴落在地上,绽放出血花。
就在那一霎,眼前的一切彷佛快速退格似的开始倒退,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网膜上,只剩下了一片绿色的田地,以及白霜般的月光。
冬季牧歌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到了不远处摘采的桑林,然后疯了似的冲上去。
他要杀死他,那家伙肯定是诅咒源!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得救。
脑海里只剩下这最后的念头,他扑倒在桑林身上,然后将他压倒,有力的双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最后你被高山、流水两人扯开了?」我看了他一眼。
冬季牧歌遗憾的点点头,「如果不杀了不吃稀饭,不光是我,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掉。」
「为什麼?就凭你看到的莫名其妙的假象?」我问。
「不错。」冬季牧歌又将身体朝篝火靠了靠。
我苦笑了起来。其实自己也觉得杀了桑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这又涉及到了一个问题——敢不敢用命来赌?万一桑林真的是解决诅咒的唯一线索呢?我们这行人被诅咒已经是确定的事,毕竟前有假惺惺的死,后有冬季牧歌身上的事。
我想高山流水拉开他,也是基於如此考虑的。这个探险队里没有笨蛋,自己的生命和别人比当然更重要,如果杀了桑林确实能解决问题,一定早就有人开始行动了,更不会有人会傻得去阻拦冬季牧歌。
桑林离冬季牧歌远远的,他似乎有些害怕,刚才险些就真的被掐死了!
炽烈的篝火燃烧著,大家沉默的将采摘来的包心菜和著腊肉煮在一起,香味弥漫在四周。可美味并没有引起人的食欲,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心事。
除了周围的虫鸣以及火堆轻微的爆裂,寂静弥漫了营地许久。
「我们三天后只到得了峰湖,你准备怎麼办?」
我吃著碗里的东西,虽然有肉有菜颇为丰盛,可现在却形同嚼蜡。有一句大家都清楚的话我没说出口,被所谓的诅咒盯上后,只能活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明天从白杨槽村到那牧住,第三天只到得了峰湖。如果要赶往阴山村,至少也需要四天。
团队本来就比个人慢,特别是队里的三个女生的体力并不好,速度是不可能加快的。
冬季牧歌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桑林,「不杀死他,大家都要死。」
「又是这句话。」我再次苦笑,「你以为大家会看著你杀人吗?」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然后低下头。他的身体至今还在微微颤抖,或许心里的恐惧感如同雷阵雨般正下得猛烈。
「我还能怎样?死亡通告都被下了!」他反问,声音低沉。没有人能在明确知晓自己死亡时间的情况下还能淡定。
「想想看,也不完全是三天就会死。」黎诺依突然说话了,「不吃稀饭那队人,是从十月二十四号从阴山村返回的。直到十一月二日才开始有第一个牺牲者,中间相隔了整整九天。」
「为什麼离开村子九天后才有人死亡,其后三天死掉一个?这很令人费解吧?再看看不吃稀饭,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诅咒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们身上,这更令人费解!」
她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不错。」我点点头,黎诺依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聪明的黎诺依,这些东西就连我也忽略掉了,「这就证明三天死一个的可能性只是我们猜测出来的规律,而不吃稀饭,肯定干过某些事情,所以才将那股超自然的力量给骗过了。」
这番话说出去,剩余的十个人全都看向桑林。
「我什麼事情都没干过,之前一直都在等死。突然现在不用死了,说实话,自己也摸不著头脑!」他连忙摆手。
「或许他干过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吧。」我淡淡的说,不过这话不说别人,就连自己都不信。可桑林这家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能从他嘴里挖出什麼来实在值得怀疑。现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赶到阴山村,让他将夏雪那队人干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还原,挖掘线索。
在此之前,假如桑林死了,所有人都会有麻烦。
显然冬季牧歌也很清楚,他默不作声的发了一会儿呆后,然后站了起来。
「你要干嘛?」桑林下意识的就想逃。
「放心,我现在杀不了你。」他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不过我的命也不愿意掌握在别人手中。在这个团队里待下去,我可控制不住我的手,说不定哪天晚上钻进你帐篷里把你给掐死了!况且,队伍走得太慢。」
冬季牧歌将属於自己的东西收入背包里,又在高山那儿要了三天的口粮。
「你准备一个人上路?」邱穆问。
「只能这样了。」他的神色有些悲哀,「一个人赶路的话比较快,少睡一个晚上肯定能在三天内到达阴山村里。我跟你们在村子里会合。」
「那你多拿些食物!」邱穆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最后的办法。
「不用,三天后如果我没有死的话,自然能从你们身上得到。」冬季牧歌顿了顿,悲哀的神色更加悲哀了,「如果死了的话,也不会浪费粮食。」
说完他便离开了。他的身影渐渐的远离视线,消失在西边的森林中。
寂静像透明的颜色,随著他的远去而崩塌在整个营地里。
大家围著篝火,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桑林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插入裤兜里。
「你干嘛?」我皱了皱眉头。
「自卫。」他没看我,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你们都觉得我是罪魁祸首,我怕晚上睡著后,一不小心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冷笑一声,拉著黎诺依的手也回到了帐篷里,仔细的拉好门。这个团队的隐患已经露了出来,而且裂口越来越大,谁知道在死亡的压力下,会不会有人先发疯呢?桑林是防备的重点,其他人也不值得相信。
可能有我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每个人都互相防备著,暗中组织著对自己比较没有危险的人组成小团队以防万一。
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玩意儿。
现在的所谓探险队,其实已分崩离析,如果没有死亡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维系著,早就会闹起内乱来。
一夜无语,第二天大家早早的起床,在无声中沉默的加快脚步。其后的两天都没有遇到怪事,直到第三天中午。
十一月二十一日又是个晴天,可对应的心情却是无比的乌云密布。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过五个小时就能赶到此行的目的地——阴山村。
就在离村子只有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冬季牧歌的尸体。
他穿著冲锋衣,左手紧握著一串念珠,右手拿著登山杖,尸体倒在野草横生的土路上,大概死了已经有十个小时左右。
冬季牧歌死得跟假惺惺一样惨,全身像是被某种野兽啃食过似的,有许多残缺。血流了一地,他生前似乎不断的用登山杖在驱赶著什麼东西,可最终那东西还是咬死了他。他的肚子被剖开,肠穿肚烂。
致命伤在脖子上,看伤口的形状,齿痕和人类的牙齿非常相似。
「他是被人类给咬死的?」我悄声跟黎诺依交流著。
「怎麼会?!」她吓得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是谁咬死了他?」
「肯定不是我们这群人。」
「那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她打了个寒颤。
我摇头,「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活活咬死另一个正常人。」
「疯子咬的?」
「不知道。总之我们都要小心点。」我叹了口气,心底深处隐隐有些猜测。
假惺惺在死前说有可怕黑影跟著自己;夏雪在乾蒸房里被高温蒸熟;周瑾,在小舞厅里活生生的自燃,而米妮走在步行街上,走著走著就融化了……冬季牧歌几天前离开时也说看到了死掉的妻子,死后尸体满身都是人类的咬痕,看口型大小,刚好是个人类女子。
死掉的每个人死亡的状态跟和自己的生活状态有关系,难道那神秘的力量,直接指著每个人心里最深处的黑暗面或者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很有可能!
以冬季牧歌的速度,或许用不到三个小时就能走进阴山村,可他在离目的地最后二十公里的时候,永远的失去了机会。
我们挖了个坑将他埋葬了。本来就是低落的团队,此时更是弥漫著一股兔死狐悲的气氛。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又有谁会被诅咒盯上。
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所以这更加令人恐惧!
探险团中的每个人都一声不哼了加快步伐,终於在下午五点前,遥遥能够看到了阴山村的轮廓。
整个废弃的村子就静静的蹲在下一个山峦拐角处,安静的躺在一块平整的山坡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坐著死掉的蛤蟆般让人恶心。
还活著的十个人不约而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紧张的心微微一宽,走了七天,死了两个人,终於到这鬼地方了。
我一边走一边仔细的打量著四周。翻过山坡后,视线右侧便出现了一条很清晰的土山路。那条路用青石板铺就,虽然杂草丛生,但依然能够供人行走。
将GPS掏出来看了看,这个山头的海拔只有四百多米而已。远眺阴山村,它的规模算比较大了,建筑一直沿著山脊往北修,甚至在山腰那个崖头的绿树掩映里,还隐隐能够看到些房屋遗址。
山道并不是很好走,不过很好辨认。接近崖头,是宽敞的石板路,两边有堆砌整齐的石护栏,石板上还有鋻出的防滑横道,不过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横道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转过最后一道弯,已然到了郁葱依旧的村头。外面看去很隐蔽,快要身在村中时,北风都被挡在了林外。
「累死了。」雁过拔毛狠狠喝了口水,「快找地方扎营,然后在村里探索一下,找找线索。」
「先进村再说。」高山户外经验丰富,判断力也强,「你看冬季牧歌的尸体,明显被野兽啃食过。虽然来的时候我有查过,这片地域并没有大型攻击性动物,不过为了安全著想,最好还是找个四面有坚固掩体的地方搭建帐篷。」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深以为然。
还没进村口就看到了当地人口中提到过的寺庙。据说整个阴山村的东南西北四面各修了一座,共有四座。
我们一行人是从西边进村的,遇到的自然是西庙。
仔细一看,这个庙子像寺庙,但又更像是道观,不论怎麼看都显得不伦不类。
我国的乡村往往都建有关帝庙和土地庙,此地也不例外。土地保丰收、关帝保太平,村西的这个庙前立了个两人多高的关帝像,爬满绿藤的石座上还刻有「神勇大帝」字样。
但是由於荒废百年,字上的金色早已不再,石像也残破不堪。
庙子修得很庞大,建筑也比较多,进门的地方立了一块古老的石碑,碑文上刻著斑驳的字迹。我站在前边认真的看著那些生疏的楷体字,好不容易才辨别了些资讯出来。
这是唐代时一个名为胡四平的道士筹款建的庙宇,自从建成后,当地方圆百里的百姓纷纷前来上香祈愿。庙宇曾由僧侣和道士交替主持,自清康熙后,一直奉行全真教的教义。
明嘉靖二十一年,也就是一五四二年,在隐居於此的著名风水学家韩先和当代的主持一起宣导下,重新修建寺院庙宇,并在阴山村四周新添加三座小庙,立碑文以显功德。
碑文上写的东西很笼统,只是些历史而已。
「走了。」邱穆见我驻足不前,轻轻推了我一把。
「嗯。」我点点头,跟著队伍绕过寺庙后,继续向村子方向走。
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倒塌的牌楼残留在二十米外的地方。
这牌楼下方就是进村的主道路,本来应该宏伟的人造物,现在留下的只是人走楼空后的衰败和沧桑而已。牌楼断裂后掉落的石块隐入附近的深草中,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不过村口右侧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标志物。
那是个高约三米的贔雕像,就算经过几百年岁月的洗礼以及风吹日晒,现在依然栩栩如生。
「这玩意儿有点邪门!」雁过拔毛伸手摸了摸雕像,转头问:「运出去卖会不会很值钱?」
这女人的性格果然有够恶劣,前一句还在贬低石雕邪门,后一句已经跳跃到价值上了。
「这是贔屭。」我也走上去摸了一把,材质和踩在脚下的板条石一样,又硬又冰冷。
「贔屭?」她疑惑的重复道,「那是什麼东西,听都没听过!」
「那龙生九子你该听说过吧?」我问。
「这倒是知道些,不过哪九子就不清楚了。」她丝毫不以自己的知识不过关为耻。
「既然知道,解释起来就容易了。」我掏出相机一边照相一边解释,「贔屭,龙之九子之一,又名霸下。形似千年老乌龟,特点是能负重,长年累月地驮载著石碑。人们在庙院祠堂里,处处可以见到这位任劳任怨的大力士。据说触摸它能给人带来福气。」
「真的?那多摸一摸会不会能消除诅咒?」雁过拔毛欣喜的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贴上去。
其余人也蠢蠢欲动,毕竟诅咒这种传说中的事情都遇到了,还有什麼迷信不能相信呢?
「别高兴得太早。」我挠了挠头,「贔屭虽然只有一种,可根据背上石碑的不同,还是会分成若干种用途。」
「传说霸下在上古时代常驮著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时收服了它,它服从大禹的指挥,推山挖沟,疏遍河道,为治水做出了贡献。」
「洪水治好了,大禹担心霸下又到处撒野,便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迹,叫霸下驮著,沉重的石碑压得它不能随便行走。所以,它的用处其实在历朝历代最多的都是修建在陵墓附近,用来辟邪,甚至阻止陵墓内的尸体尸变。」
我又瞥了这只贔屭一眼,「虽然它背上碑文的字迹都已经风化,看不清晰。但光是石碑的形状就能判断,它肯定是用来镇压陵墓以及避邪的。摸这东西,可带不来好运气。」
雁过拔毛被吓得立刻将手缩了回去,使劲的呸了几声,「你小子不早说!霉气,呸!呸!」
绕进村子后,太阳渐渐下山了。我们在废弃的村广场上点燃篝火扎营,商量著让桑林重现上一队徒步者干过的事情。
夕阳西下,阳光终於收敛入远处的山峦中。随著夜鸟的啼叫,又一个晚上来临了!
第十章 阴山村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夏雪等六人在徒步进阴山村时,究竟比从前的探险者多做过什麼?这也是大家都在猜测的东西。桑林一直对此支支吾吾,不愿意全部说出来,就算逼它,这家伙也用「不清楚」当作藉口打发所有人。
对此,我们都很无奈,可偏偏又没办法,逼得他太著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假话敷衍,所以只能等来阴山村后,一点一点让他还原上队人马做过的一切。
草草的吃了晚饭,顾不得夜色正浓。大家都围著火堆,九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桑林。
「不吃稀饭,地方到了,也该是时候带我们找找线索了。」邱穆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他的压力很大,整个团队都是他召集的,人却已经死了两个,就算最后有命活下来,报社的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
「我记忆里真没什麼线索,来这里后,一队六个人就是在村子中照照相、在民居里探险,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桑林摸著后脑勺。
「你们六个人是在一起活动的吗?」我不耐烦的问。
「嗯,确实是。」他回忆了片段。
「那就简单了。带我们按顺序去你上次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全都在做一次。说不定能找出些异常来。」我环顾了四周一眼,「大家的意见呢?」
「我脑子不够用,别问我。」雁过拔毛嘟嘟嘴,「只要能把不知道黏在谁身上的诅咒弄掉,我就没意见。」
冰冷女孩轻音水滴一声不哼,存在感黯淡。
高山和流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希望不吃稀饭记性还算好。」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揉了柔拳头。
桑林立刻举起手作投降状,「我记忆好得很,上次进村后干过的事情、进过的房屋,先后顺序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我站起身,「走吧。」
「现在就去?」他诧异的看著夜色,「天都黑成这模样了,有情况也发现不了吧?」
我冷哼一声,「这句话说得有些搞笑。难道你们上次不是在晚上进阴山村里探险的吗?」
「我……」
「你刚才明明有说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就意味著你们只有当晚有空在村里乱搞。既然要重现上一次的行为,肯定也要选择晚上这个时段了。」
桑林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许久才说:「你推测的没错,我们确实是在晚上探险的。」
所有人都对我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表示什麼。现在大家都像串成一串的蚱蜢,个人能力强更能救命。
戴上手电筒和必需用品,让桑林走在最前边,而摄影师则走在他身后,将一切都录下来。有时候肉眼不能看到又或者忽略掉的东西,重播时反而能注意到,这在大部分恐怖小说和电影里都有提及,至於现实中有没有作用,没人知道,但能够多一些救命的可能,何乐而不为呢!
一行十人缓缓走著,没人开口。
我们在自我营救,虽然这行为的作用大部分人都存疑,但毕竟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估计心里存在著最后实在不行,先杀了桑林再说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我其实也不例外,如果自己和黎诺依任何一人开始产生幻觉,感到有谁在耳边说「时间到了」,我会想方设法杀了桑林再想其他办法。
人心就是如此古怪,在死亡没有濒临自己身上时,没人愿意背上杀人犯的名声,可一旦危及了自己的生命,杀个人也变得无所谓起来,所以情况就微妙了,例如冬季牧歌,他知道自己三天后将死,所以要杀桑林,但所有人都阻止他,为的就是想在活著的桑林身上找到线索,避免自己有生命危险。
之后被预告死亡的人也会遭遇和冬季牧歌一样的情况吧,直到赞同杀死桑林的人占大部分为止。
手电筒的光芒划破黑暗,十个人的脚步在这个无人的村庄里不断回荡。阴山村废弃了上百年,处处都是断壁残檐,我们更像走在一个被盗掘的坟茔里,四周空洞而幽黑。
头顶的月光有些暗淡,洒下的光芒像是未化的秋霜般冰冷,让整个村庄显得更为阴森恐怖。地上到处都是荒草,顺著大路走,阴冷的空气彷佛带著无穷的穿透力,缓缓的渗入了每个人的骨髓中。
桑林带著我们来到村头,那里有个一米见方的土谷祠。那土谷祠很小,而且很残破,怎麼看都觉得是危房,祠门口有宽宽的翻檐,下面是不高的石门槛。
「我们第一个进的建筑就是这里。」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土谷祠修得方方正正,最中间有一口很小的天井,两边有二条断裂的石凳,还有两条通向庙堂的窄窄走廊。过了天井便是庙堂,供著土地公和土地婆两尊泥像。
可现在的土地公婆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百多年没有修缮,金边以及油彩全掉落了。头部也残缺了好几块,模样看得人不寒而悚。
用手电筒扫上去,泥像可怕的模样将身后的三个女孩都吓了一跳。黎诺依更是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
「再看一次,我还是觉得有点吓人。」桑林评价一番后,指著土谷祠中间的水井,「我们参观了土地公婆,就一人丢了一个硬币到水井里。」
那口水井虽然被树枝遮盖,可还是能看出形状。典型的八卦状井口,用手电筒像里边照射,幽深幽僻,完全不知道深浅。
「丢进去试试。」我拿出六块硬币递给他,「一个个丢。」
「就我一个人去?」他很不满。
「我们都很忙,要顾著看看有没有异常。」我很没诚意的敷衍道。
「你倒是会差遣人。」桑林见抗议无效,只好一个一个的将六个硬币全都扔进了井里。硬币掉落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水花激荡的声音。
「这口井貌似好深!」雁过拔毛惊讶的捂住嘴,「平时住这里的人究竟是用什麼打水的啊?」
「看它的形状,应该是祈愿井,通常用来许愿和放生用。一般人都不会在这里取水的。」我打量了它几遍,没发现异常,「走,到下一个地方去。」
桑林辨别了下方向,「我们去的第二个地方是那个小楼。」
远眺阴山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情况。村里的房屋明显沿著崖上的南北平地方向分成上下三层,最下一层西北角的一套房子背风迎阳,面积最大,房间最多,保存也较完整。
应该就是整个村的祖屋,那也正是桑林手指的方向。
所谓祖屋,是古代中国的村庄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每个村庄创始人的住所。后人为了纪念其丰功伟业,大多都保留得很完整,平常也主要用来祭祀和开重要会议。
一般祖屋的屋门是开在传统堪舆说法中的巽位,也就是东南方向。不过在这个山村却有些奇怪,屋门的朝向面对山脊,开口向西北,和传统完全相反,难道是考虑背风的原因?
不可能,古代的传统思想很浓重,不会为了实用而对祖宗不尊敬。我托著下巴,总觉得这间祖屋有些怪异。
「里边没什麼东西,家俱基本上都搬空了。」桑林嘀咕著,「进去看也没什麼价值,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不行。」
众人摇头,他越不愿意进去,越会引人怀疑。我默不作声的猜测著他究竟在打算著什麼。
一行人走进后,果然没看到任何值得存疑的东西。祖屋的确很大,但每个房间都空荡荡的,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什麼也没剩下。最后只在院子里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石碑,上边用元朝文人常用的行楷刻著阴山村创始人的事迹。
我辨别了一下,跟众人解释起上边模糊生疏的行楷上究竟写著些什麼。
村子的创始人是个叫做胡秉帅的人,石碑上简要的记载著他的身世和村子的历史。据说胡秉帅原是青州县卧庄人,自贞佑三年,也就是西元一二一三年避荒来此,历经二十三年独立创造了此村。由於村子地处阴山河边,所以取名为阴山村。胡秉帅在这里生活了五十余个年头,元贞一年,即一二五六年死掉,与妻周氏合葬於此。他的安葬地也在石碑上记载了下来,很好找,就在村庄西北面的山脊上,粗大的柏树下便是。
「这麼说,阴山村至少有七百九十七年的历史了?元朝啊金人统治的年代,妈的,老娘也只在教科书里见识过。」雁过拔毛很遗憾,「可惜祖屋里屁都没剩下,不然拿一些东西回去都能当古董卖!」
「古董有那麼好找,盗墓早就蜂拥而至了。废弃上百年的村庄,走过路过的能拿的拿,能偷的偷,现在肯定没剩下任何好东西。」一直都颇为沉默的高山评论著。
「不吃稀饭,你们上次来的时候,不会顺手找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回去了吧?」
高山的话提醒了大家,雁过拔毛直直地盯著桑林看。这女人估计也是个恐怖电影迷。
「大凡电影电视里都常常有提及,谁谁去深山里探险,找到了些奇怪的东西,然后要麼被鬼怪缠身,要麼便有了奇遇。这次的事太古怪了,要说你们队里没带东西回去,怎麼会莫名其妙的被诅咒?而且人就要死光时,又害我们也一同被诅咒了呢?」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射了过去。
桑林连忙摆手,「我们什麼都没拿过,带走的只有照片,留下的只是脚印。完全的低碳旅游,遵守一切背包客的良好行为准则!再说,你们刚才也说过,村人离开百年多了,村子里怎麼可能还会剩好东西嘛!」
「是吗?」我颇有深意的笑起来,「有些东西不是有意找就能找到的,说不定无意间它自己都会找上你。我倒是有个小道消息,据说,某人回去后不久后就中了几注彩票。都是些小奖,金额也不多,也不过才三千多万而已!」
一直忍到现在才将这个资讯透漏出来,我自己有自己的算盘。果然这番话像是丢进死水里的石头一般,立刻打破了平静,引起了层层波澜。
「他中彩票了?」雁过拔毛瞠目结舌:「三千多万?我的娘唷,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个活生生的大奖获得者站在我面前,实在是太荣幸了。」
她嘴里说著荣幸,可表情却完全没有荣幸应有的标准。
「这是怎麼回事?」高山沉声问。大家也纷纷在交头接耳。
「夜不语,你可不要含血喷人,谁中彩票了?」桑林的语气结巴起来。
我笑呵呵的走上去,说道:「我说的是某人,又没有说是你。你那麼急著承认干嘛?」
「我,我……」他再也没了从前淡定装傻的模样,满脸都是恨不得杀了我的愤恨。
「放心,我知道的东西绝对比你认为的多得多,别把我当作普通人敷衍!」我压低音量,一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话,一边从隐藏的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知道这是什麼吗?」
看到我手里的玩意儿,他脸色大变。
「德国产的袖珍手枪,小是小了一点,但是威力一点都不小,足够在你额头上穿个孔,然后爆掉你的大脑,从你的后脑勺飞出来。」我将枪展示在他面前,从当前的角度,也只有他能看到。
「你,你别想用一把市场上随便都能买到的玩具枪糊弄我。」他脸上露出恐惧,但嘴还是像粪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那我们走著瞧,肯定有机会让你验明真假。」我嘿嘿的笑了两声,那笑容自己都觉得像反派角色,「如果你不再认真的配合的话。如果我和身旁那位被死亡预言了,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打死你,放心,没人敢阻拦一个带枪的人。」
我将这个吓到呆滞的家伙放开,笑咪咪的大声说:「好了,去下一个地方吧。」
桑林神色十分的不自然,他闭上嘴,巍巍颤颤的带著我们继续向前走。
总觉得这家伙有问题,就算所谓的诅咒和他没关系,也有必要敲打他一下,让他老实点。毕竟现在的状况,需要有人告诫他,靠著保护伞是没用的,不要真以为没人敢威胁他的小命!
他带我们去的第三个地方是一个富户的大宅,就在祖屋边上。宅子颓唐衰败,铜铸的双扇大门倒塌在地上,爬满了铜锈和长长的莴草。
走进宅院门就能看到一个影壁。所谓影壁,也称照壁或萧墙,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用於遮挡视线的墙壁,不过它修在一进门的地方就有点意思了。
我摸著下巴打量眼前这个长满青苔和野草、高约两米多的墙壁,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这东西有问题?」雁过拔毛凑上来问。
因为今晚我的抢眼表现,大家都侧著耳朵想听我有何解释。
我没有令他们失望,「这个是影壁,知道吧,它修在哪里是有讲究的。如果一入门便看到,就意味著宅子曾经的位置不太乾净。」
「旧时人们认为自己的住宅中,不断有鬼来访,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许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进宅子,就要给自己带来灾祸,所以才会产生影壁。古人觉得在不乾净的宅子大门口修影壁的话,鬼看到自己的影子,会被吓走。」
「也就是说,这个大宅曾经闹过鬼?」一直少言寡语的轻音水滴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耸耸肩,「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从物件的功能上做出分析而已。」
「你这个人不简单,知道的东西比普通人多得多。」
邱穆一边打量影壁一边惊讶,「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和乾蒸房中死掉的夏雪待一起,当时我就对你的口才和推理能力有些震惊。今天你又让大家都吃惊了,说实话,你不只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吧?」
「我真的只是个善良的穷学生。」我根本没打算说实话,「不过从小推理电影和小说看得有些多,涉及的知识面也稍微广些而已。」
不管信不信,大家也都没有再追问,毕竟当务之急是寻找诅咒源,以及确认自己是否被诅咒。
走过影壁便是个很大的院落,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杂草还是杂草,经人特意种植的娇嫩植物早就死亡殆尽。院落右侧孤零零地摆著一根石槽,应该是用来拴骡马的。
在大宅深处某张下垂的墙纸下,有一顶不知是否属於宅院的帽子还挂在那里。它的主人经济应该很困窘,已经把帽子的深蓝颜色洗得发白,不仅帽檐、在帽檐上折起的中缝里,主人还曾用粗针大脚地缝了许多针。看那手艺,貌似是个大男人缝制的,看来他肯定没有妻子。
这和大院完全不符合的帽子就算是宅子的原物,估计主人也是属於佣人或者马夫一级。
整个晚上,我们随著桑林走了很多处地方,大半个阴山村都被光顾了一遍,可除了几瓦颓墙就剩断瓦残檐,根本没找到任何线索。
午夜一点很快就到了,大家商量一番,决定明天早晨继续找。
当晚所有人纷纷睡进帐篷后,村庄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寂静。没有人能够踏踏实实的睡觉,可不论愿不愿意,时间还是以自己的脚步流逝著。
就在每个人都半睡半醒时,一声尖叫划破了营地的安宁。
第十一章 逃不出的阴山村(上)
世间上总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是没办法预计到的,例如今天,十一月二十二的清晨。
尖叫的人是雁过拔毛,她尖锐的嗓音吓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我立刻便跳起来,钻出了帐篷。当时的天还没亮,大约才凌晨五点四十五,太阳正在山峦深处没有冒出头,天空也黑糊糊的,能够隐约看到一丝云。
藉著微量的光线,我看到雁过拔毛指著高山和流水旁边的帐篷,满脸的恐慌。
高山两兄弟也走了出来,他们揉揉眼睛看向女人手指的位置,顿时脸色大变。由於大家为了徒步方便,带来的都是轻便的双人或单人帐篷,内部的空间是不足以放置两匹马驼来的物资,於是大家抽签后决定让雁过拔毛和轻音水滴挤在一个帐篷里,多余的帐篷用来存放食品以及摄影器材。
从徒步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可现在存放物资的帐篷门被拉开了,从内部到外部,食物散落了一地,所有人赖以为生的东西都在里边,一旦出了差错,在阴山村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离最近的文明社会都有至少六天距离的地方,绝对是致命的。
高山反应很快,他迅速的清点了一下帐篷内的东西,然后黑著脸,声音如同暴风来临前般低沉:「摄影器材没问题,不过食物基本上被偷光了。就剩地上一点,还不够十个人吃一天的量。妈的,是我的错!」
「别这麼说,谁都没想过这点。」邱穆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勉强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确实,徒步的背包客很少有注意食物的保险问题,因为没有谁会无聊的去偷那东西。
「是不是附近的野兽咬走的?」摄影师和灯光师检查了自己的设备,没发现问题,「不然怎麼光对食物感兴趣。」
雁过拔毛稍稍平静了些,她咂舌,「这要多少野兽才能将帐篷里的食物全部搬走?难道周围有狼群?」
我凑到失窃的帐篷前看了一番,然后摇头,「不是野兽,是人干的。」
听到这个结论,所有人都惊讶的转头看我。
「你看帐篷的两层拉鍊,是被拉开的。」我指了指外帐和内帐,「如果是野兽的话,应该不会拉开拉鍊,而是直接咬破吧。」
「再说,我们带来的食物,除了蔬菜和几块腊肉,就剩下真空包装的东西。野兽,只会对腊肉感兴趣,不会碰没有味道的真空包装食品以及罐头。可帐篷里所有食物都失踪了,包括大部分卷心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又指著拴在不远处的两匹马,「如果有野兽的话,马肯定会惊醒,然后发疯,可昨晚谁听到马叫过?」
轻音水滴突然冒了一句,「不吃稀饭,没出来。」
「对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就不吃稀饭没有出帐篷。」邱穆数了数人。
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当大家将桑林的帐篷掀开时,里边空荡荡的。这家伙连人带行李,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家的脸色都很精采,相信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笨蛋,可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再加上失去了所有食物的郁闷,足够让本来就深埋在死亡阴影下的众人心情更加低落了。
「我们居然被那混蛋给耍了。」邱穆再也忍不住,他一边在记事本上记录,一边恶狠狠的说。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这完全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局嘛!」雁过拔毛使劲的扯著手里的草茎,彷佛那根草就是桑林般发泄著。
「他到报社求助,找到了邱穆。邱穆觉得是个好题材然后就办了这次探险。我们看到报纸的召集,觉得有趣,便傻兮兮的报名了。来了之后才发觉莫名其妙的被诅咒了,假惺惺死了,冬季牧歌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以为有可能解开诅咒的秘密,结果唯一的线索拥有人,不吃稀饭带著所有食物逃掉了。」
她说著说著就害怕的哭起来,「我会不会是下一个死掉的人?靠,简直不敢想,一想就觉得怕。没了食物,就算没有被诅咒,可能也走不回去了!」
雁过拔毛的哭声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情黯淡、烦躁不安。
高山首先受不了了,他跟自己的弟弟商量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我们去抓他回来,那家伙一个人背著大量的食物肯定没办法走远。我在北方盗过猎,知道怎麼追踪动物的足迹。」
我立刻摇头,「要去大家最好一起去,不要分散了,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没什麼怪事发生。如果一切真是不吃稀饭设的局,他更希望我们分散开,好各个击破。」
停顿了一下,我又道:「诅咒的事,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清楚究竟和不吃稀饭有什麼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全部人都成了他的替死鬼。他偷了食物,躲著我们,或许就是在找机会。」
「什麼清不清楚的,诅咒肯定就是他下的。」雁过拔毛恶狠狠的说,「你不是提到过他中了彩票吗?很有可能他上次来阴山村时,偶然找到了某样东西。说不定那样东西就是收集别人的运气然后归自己所用,被夺走运气的人便会死掉。他先是暗算了上一队所有的队友,然后现在又陷害起我们。」
我抠了抠下巴,这个女人的想像力真不是一般的丰富。不过她的说法貌似也有些可能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知道运气是否也是一种人类身上特有的质,如同寿命一般呢?
邱穆考虑了一番,「夜不语的话比较有道理。大家最好还是一起行动好点!再说,营地里也没什麼值得守的东西了。」
高山与流水没有罗嗦,他们俩将残留在地上的食物细心收集起来装在随身包里,又从行李中拿出开山用的大砍刀握在手上,辨别了脚印后,开始向村外的方向走。
剩余的七人跟在他俩身后,沉默寡言,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桑林留下的痕迹若隐若现,最近没有下雨,天气颇为乾燥。石板上自然留不下脚印,而跟踪的只能是压倒的草皮和其他一些东西,例如偶尔掉落的食物残渣。
「这家伙还真潇洒,居然一边悠闲著吃早饭,一边逃。」摄影师拿著摄影机拍摄著,他现在饿得肚子「咕哝」直响。
所有食物都失窃了,我们又出来的著急,自然没早饭吃,大家现在都饿得有气无力。高山和流水明显有经历过军事训练,身体素质很不错,他俩聚精会神的分辨著桑林不小心留下的线索。
一行人朝著北边前进,小心的绕过地上的障碍物。半个小时后来到了一座寺庙前。
这是个道庙,比西边的小上许多,不过五脏很是俱全,里边的泥像摆设也和西庙差不多。它应该是阴山村的北庙。
痕迹从北庙的一侧绕了过去,继续向著山脊上逃。我们跟了过去,可就在离庙不远处,高山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麼不走了?」邱穆诧异的问。
「没踪迹了。」高山挠挠头,不死心的到处找了一番,最后颓然道,「痕迹到了这里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我没用,实在找不到!」
流水顿了顿,建议道:「那混蛋的踪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我觉得大家还是两两组队,分头找找看。」
「我认为最好不要分散。」我摇头。
「但找不到不吃稀饭,我们明天就断粮了。他拿剩下的食物,勉强够九个人吃半饱而已。」高山有些著急,「附近根本没有补充食物的地方,除非饿六天赶回谢园镇买!」
邱虑考虑了一番利弊,也觉得必须先将桑林给找出来,「我个人赞同高山的意见,大家的看法呢?」
「我饿了,想吃东西。」雁过拔毛不假思索的说。
轻音水滴继续沉默。
摄影师和灯光师也火大的想要尽快找到桑林。
大家投票了一番,决定采用高山的方法。为了安全起见,将剩下的九个人分成三组,分别搜索以北庙为起始点的三个方向。
我,黎诺依以及轻音水滴一组,继续向北边走。邱穆、灯光师、摄影师搜寻西面。雁过拔毛,高山、流水三人搜索东方树林。
每一队各自拿了一个对讲机开始朝著自己负责的位置走去。
北边是上山的方向,越往里走越荒凉,树木也越茂密。走了不久便看到了一颗几十米高的粗壮古柏树,树下立著一个贔屭的雕像,它的背上依然背著石碑,字迹风化得厉害,已经不怎麼能分辨了。
「这应该就是阴山村的创始人,胡秉帅和他妻子的墓地。」
我绕著贔屭走了几圈,然后跳起来踩踩地,脚下很踏实,没空虚感。不知道他的坟墓是不是真的在底下,周围也没有发现盗洞。
按理说以我国如此猖獗的盗墓群体,再加上祖屋里明确的墓地位置,盗墓者早就应该将这位创始人的坟挖了十多次以上,但附近我一点盗掘的痕迹也没发现,实在有些怪异。
「继续往前走吧,跟紧点。」我吩咐身后的两女小心,然后钻入了树林中那条上山的小道。
这条路年久失修,也不清楚多久没人走过,总之杂草几乎将路面都填满了,也许附近常常有野生动物顺著这条路下来喝水,草才会倒得横七竖八的,无法辨别痕迹。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不知何时起雾了。雾气弥漫在四周,显得十分阴冷,黎诺依左手紧紧的拽著我,右手还不放心的拉住轻音水滴,越是往前走,能见度越低,最后实在没办法再走下去。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快到早晨九点,雾居然丝毫没有要散的迹象,正在自己犹豫著是不是该回头时,黎诺依轻声道:「要不,在往前走一段试试?」
「也行。」我同意了,慢慢的在雾中前进。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参天大树就笔直的矗立在不远处。
「走出雾区了。」不由得心里一松,毕竟雾中的能见度几乎低到了五米内,走在里边,心脏一直都在紧张。人类的眼睛能够带来安全感,视线被阻碍的话,大多数人都会烦躁不安,甚至恐惧。
我是个正常人,当然也不例外。
「阿夜,那棵树似乎有点熟悉!」黎诺依弱弱的拉了拉我。
那是一颗几十米高的古柏,在她的提醒下,果然是越看越觉得跟刚才看到的很相似。
我急躁的快步走过去,只见树下背著石碑的贔屭高高昂著乌龟似的头,嘴角满是嘲讽。
该死,我们三人在雾中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最后莫名其妙地又绕回了出发的地方。明明感觉是朝著山脊上走的,到底是什麼影响了我的方向感和判断力?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朝远处望去,北边山脊上绿绿郁郁,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普洒在山腰上反射出舒服的颜色。那里,哪有什麼浓雾?
有股凉气直冲脑海,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边,邱穆、灯光师和摄影师三人正朝著西面搜索,他们顺著树林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森林深处,四周的鸟叫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有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来,如同莲蓬头喷出的水似的,星星点点的落到地上。
整个树林里都透著一股冷意,无声,寂静,看上去每棵树都带著致命的攻击力一般。
「这地方真有些邪门。」
摄影师肩膀上扛著摄影机咕哝著,他忠实的记录著所有的景象,「要是能回去的话,我就把片子卖给电视台或者某个剧组,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是哦,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次这般诡异的事情。」灯光师的表情很复杂,「能活著回去就好了。」
「放心,肯定能有命回去的。只希望报社炒了我后,不要上报记者协会吊销我的记者证。」邱穆挠挠头,这个冒险活动刚开始都还顺利,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搞成现在的模样? 「唉,霉气得很!」
他叹了口气。
「你说,一切真的全是不吃稀饭搞的鬼吗?」摄影师有些疑惑,「他这麼做到底是为什麼?我才不信雁过拔毛的鬼话,如果运气能够收集的话,他干嘛不去步行街上收集?那里人最多,每天突然死掉一些也怀疑不到他头上,可他却千方百计的将我们一行骗到了阴山村来。」
灯光师也很奇怪,「来之前那个不吃稀饭跟你说过什麼,居然让你半天之内就决定要跟进这个题材,还赶在报纸开印前弄了一份召集报社给主编审批?」
「没什麼大不了的,只不过觉得这个题材真的很新颖。不久前才出过封门村的灵异事情,应该能够迎合大众的口味。」邱穆欲言又止,最后说得很是言不由衷。
「可主编审批的那麼快也有些怪异。」灯光师咬著不放。
「大概他对这个题材也很有兴趣吧,要不,你回去的时候亲自问问他。」邱穆敷衍道。
灯光师立刻不说话了,要他屁颠屁颠的跑去问主编这傻问题,自己这辈子还想不想升职了?
「这雾大得太奇怪了,刚才明明都还有太阳,现在居然起了雾,有够莫名其妙的!」摄影师咕哝著,不知何时下的雾,浓密的彷佛舞台上的液态氮似的,浓得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的确,又是太阳又是雾,又是诅咒又死人,妈的,折腾得我脑袋痛得很。」邱穆大声嚷著,「大家都小心点,不要走散了。」
摄影师耳朵里突然想起一阵耳鸣声,那股耳鸣很尖锐,但瞬间就消失了。他揉了柔耳朵,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再也听不到其余两人发出的声音。
「喂,高伟、邱穆,你们在哪?」摄影师喊道。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虫鸣鸟叫,也没人回答他。
他立刻停住脚步,再次试著叫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应。人在视线受到阻碍,周围又寂静无声的情况下最容易滋生恐惧,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在四面八方翻滚著,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
可视面积被压缩到了只剩下不足五米,摄影师打开了摄影机上的补光灯。
光透入雾里,并没有像刀插入奶油中那样将雾气切割开。雾还是翻滚的雾,光芒洒在上边,就如同洒在了投影仪萤幕上,没有丝毫效果。
「该死!」摄影师越发的害怕起来,他一边高喊两个同伴的名字,一边摸索著向前走。猛地,耳鸣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伴随的却是耳朵深处的剧痛。耳鸣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耳道湿漉漉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血鲜红的颜色在翻滚的白色雾气里显得如此妖艳,周围的雾似乎活了过来,欢呼著,疯狂著,朝他滚动。
他再也顾不上摄影了,丢下摄影机就拼命朝前边跑。在这诡异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麼事,鬼知道雾气中会冒出什麼东西来。
很奇怪的是,原本森林里繁密的树木丝毫没有遮挡他的前进,直到他的脚被某个东西绊住,身体因为失衡而倒在了地上。
摄影师揉了揉自己摔伤的大腿,再向绊倒自己的东西望去。那个黑黑的物体很熟悉,竟然正是刚才丢掉的摄影机。自己跑了那麼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上!
他摇了摇昏沉沉的头,然后将摄影机拿了回来。德国的东西品质果然不错,那样摔都没有摔坏。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电源,凑到显示幕前看了看,这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通过摄影机的镜头,显示在萤幕上的即时画面中,眼前哪有什麼浓雾,树木还是绿色的树木,鸟在树冠上啄来啄去,可他的耳朵里依然听不到丝毫的鸟叫,移开视线朝前方看了看,雾气还是正浓。
「妈的,这是怎麼回事?」他感觉头有些晕,现在的状况弄得自己整个人都搞不懂!不管了,尽快走出这鬼地方和另外两人汇合才是上策。
他一眨不眨的看著萤幕,用摄影镜头当作自己的眼睛,顺著自己刚才来时踩出的痕迹往回走,这一走又不知走了多久,猛地,萤幕暗了下去,最后黑屏了!
「靠,竟然没了电。」他摆弄了几下,竟然悲哀的发现摄影机的电池没电了。
抬头,浓雾死不悔改的萦绕在他身旁,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迹象,失去摄影机的他,再次陷入了不知方向的境地。
「不管了,总比站在原地等死强。」
摄影师大声对自己说话,想要藉此驱散内心的恐惧。他回忆著最后在萤幕上看到的一幕,路应该就在直走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明明身边有许多树木,可隐藏在浓雾中的树,自己却一棵都摸不到,走了那麼久,也什麼都没有撞上,这太令人奇怪了。
难道自己闯入了异域空间?记得以前看过一部恐怖电影,似乎讲的就是浓雾里的人怎麼生存的剧情,雾里还有恐怖的怪物出没,还好,自己身处的雾虽然浓,至少还不算很危险!
摄影师正想著有的没有的,突然听到了一股「沙沙沙」的声音。
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能听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声音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难道自己的两位朋友就在不远处?人类总是这样,就算是平时公司里的泛泛之交,在危急时刻遇到时也会变得无比亲切,甚至能将对方当作救命的稻草又或心灵支柱。
他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朝声音的来源跑,正当兴奋得难以自拔时,有个身影缓缓的从浓雾中露了出来。
摄影师猛地停住脚步,瞳孔放大,露出了无法置信的表情!
第十二章 逃不出的阴山村(下)
每一个人的小时候都曾经有过某些阴影,或许是被幼稚园的同学欺负,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被接触到的某个社会阴暗面吓到,被无良父母讲的鬼故事弄到不敢下床小便。
摄影师也有过自己的阴影,那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它的来源就是自己无良父母讲的鬼故事,吓得他在六岁之前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只是随著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已经不会再为自己从前的幼稚思想而害怕,甚至有时候回头想想,还会开心的觉得好笑。
但现在,他却再也笑不出来。
当深藏在心底的梦魇真实的出现在眼前时,大多数人都会信仰崩溃吧。
只见不远处的浓雾里,一个黑漆漆的怪物走了出来。它有五米高,呈现不规则的椭圆形,它没有四肢,整个庞大的躯体如同船一般漂浮在雾气中。
那怪物发出「沙沙」的声音,挥舞著从身体中长出的无数根触手。它的触手很长,密密麻麻的长在腹部两侧,胸部的位置还有两颗向是人类的乳房般的东西,耷拉得很长,十分恶心。
怪物的脖子十分长,脸还隐藏在雾气里。等到越来越靠近时,摄影师总算是看到了它的面容,这一看就令他吓得双腿打颤,怪物的脸很熟悉,竟然就是他自己!
恶臭伴随著白雾,弥漫在四周。
摄影师无法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仅仅是个梦,他不敢赌,所以转身拔腿就逃。怪物发出尖锐到令人脑袋发痛的怪叫追了上来。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偷看,立刻就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怪物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也只是比他稍微慢一些,它耷拉的乳房随著移动而竖立起来,从顶部射出一团恶心的乳白色液体。
摄影师拼命的向右侧躲开,只见刚才的位置立刻冒起一丝白烟,地面甚至被腐蚀出一块拳头般大小的洞。
他几乎就要疯掉了,这怪物到底是什麼生物?异形吗?小时候自己怕的就是这玩意儿?靠,这东西只要是活人都会害怕吧!
怪物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的跟在他身后,摄影师的体力在迅速消失。终於,他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身体越来越沉重。
突然感觉脚上缠住了某些东西,是怪物的触手,越来越多的触手缠了上来,将他倒吊在空中,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孔凑到他的眼前,张开嘴,露出了一口细密尖锐的牙齿。怪物的嘴恶臭得令人窒息,它的声音从尖锐到清晰。
终於,摄影师听清楚了它吼叫的意思。
「时间到了!」
怪物说完这一句话,然后身影猛地变淡,消失。他从空中掉在了地上,浓雾依然很浓,远处,由远至近,又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摄影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在坐云霄飞车,胯下湿漉漉的,刚才居然被吓得尿了裤子。顾不得内心的恐惧,他拼命的找著能够躲藏的地方。
就在这时,浓雾里传来了叫喊声,让他将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周翔,你在哪?」远处传来的是邱穆和灯光师高伟的叫喊。
摄影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瘫软的晕倒在地上。
我和三组九个人在北庙会和时,摄影师是被灯光师和邱穆一同抬回来的,完全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怎麼了?」我问。
邱穆有些苦恼,「鬼才知道,本来在森林里走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就起雾了。周翔突然鬼叫般的大喊我们两人的名字,可我们明明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用力叫他,他也彷佛听不见,还没等我们走上去,他已经中邪似的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雾里。等半个小时后偶然找到他,这家伙已经昏倒了。」
「你们也遇到了大雾?」我皱眉。
「对,那股雾有点邪门,就快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灯光师抱怨著。
高山立刻跟嘴,「我们这队人也遇到了雾,实在没办法走远,想要退回来又不小心迷失了方向。掏出指南针,结果在雾气里,指南针完全失灵了,像是旋转木马似的转个不停,我们走来走去,结果又转回了出发的地方。」
「我这队的情况也差不多。」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将搜集到的浓雾资讯说出来,「第一次遇到雾时我就觉得奇怪,出来后又再次进去了。我发现在雾气里,GPS根本没办法正常工作,而自己带来的卫星电话也早在进村后就不能用了。」
「这雾到底是什麼东西?云吗?」雁过拔毛问。
「应该不是云,这里的海拔满打满算才几百米,山脊上怎麼可能会有云。就我所知,山的高度要超过三千米,才能将云给阻拦住。」我摇头,「而且你们仔细看,山里哪里有雾?」
大家听了我的话,纷纷向自己遇到雾的地方望过去。太阳明媚的照射在大地上,前方的山脊亮堂堂的,看得到一片片茂密的树林以及草坡,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根本就找不到丝毫雾气弥漫的踪迹。
「真的!那团雾到底跑哪去了?」雁过拔毛惊讶道。
「这浓雾很古怪,我们三队人分别向北、西、东三面走,可无一例外的遇到了它。要知道,我们搜寻的面积是一个扇形。」我用缓慢的语气分析著,「而雾气的形成虽然多种多样,不过应该是没办法天然形成一个分布平均的扇形空间,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难道它是人为的?」邱穆越发的觉得办这次活动是一个错误,稍微不小心的疏忽都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人为的造成那麼大浓度,那麼大面积的雾,估计要用到国家力量吧。」我再次摇头。
「要不我们再进去看看?」高山建议道:「从这个位置看,明明看不到有雾,雾肯定不会突然消失,说不定现在恰好散了!」
「也行。」我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究竟有个希望也是好的。
将摄影师放在比较安全的地方,我们一行八人随便找了个方向,慢慢地朝森林走。大约十分钟后,毫无悬念的遇到了浓密的白雾,只好颓然的退了回来。
「我越来越搞不懂了。」一向都很寡言的流水用力的扣扣脑袋,面色苍白。
我的脸色也很不好,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好,我们离开阴山村的路不会也有雾阻挡吧?」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
「应该没那麼残忍才对。」雁过拔毛嘴唇哆嗦的说。
这个女人从前几日的嘻皮笑脸到现在的整日哭丧著脸,转变之大有目共睹。环境,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情甚至於性格。
摄影师还是没清醒过来,队里的男性轮流将他搬回帐篷里安置好,然后大家加快脚步来到阴山村的西庙前,这里是唯一能出山的路。深深吸了口气,我们一个跟著一个,相互紧跟著向外走,走了刚十多分钟,弥漫的浓雾就截断了视线,路隐藏在翻滚的雾气里,实在找不到东南西北。
「你们看指南针。」高山掏出指南针。果然,一进入雾里密封的指标就开始咕噜的转个不停,速度之快弄得人头昏眼花。
我也拿出了GPS:「我的GPS算是很专业的了,可进来这里,一颗卫星都找不到,而且只要在阴山村范围内,就莫名其妙的没办法使用。带来的卫星电话也废了!有雾就没办法判断方向,绕来绕去恐怕也只是原地转圈,最终又会回到村子里。」
「你的意思是,我们完全被困在了阴山村这个鬼地方?」雁过拔毛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或许,真的是如此。」我无奈的点头。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滋生出一股无力感。失去了食物,唯一可能解决诅咒的关键人物桑林又落跑了,而现在又被莫名其妙的诡雾困在了这个无人村中,情况简直糟糕到了没办法再糟糕的地步。
大家都很恐惧,颓然的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的往营地返回。
「那雾气,会不会也是诅咒的一部分?」轻音水滴少有的开口道:「它为了一个一个将我们杀掉,所以困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就完全确定了一件事。」我笑得很苦涩,「我们所有人,确定无疑的被诅咒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只能先将不吃稀饭挖出来。找不到他,就只能等死。」高山恶狠狠地用手里的开山刀砍向附近的一块石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四周,绽出的火花一闪而逝。
等大家默默地回到营地里时,摄影师周翔已经清醒了过来。
「什麼时候醒的?」跟他睡在同一个帐篷的灯光师高伟无精打采的问。
「刚醒不久。」
他在我们的追问下,将不久前遇到的惊悚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在我们无比惊讶的时候,周翔的视线停留在了邱穆身上。
「看著我干嘛?」邱穆的脾气显然很冲。
「我有一件事想要确定,就是浓雾里没得到答案的那一件。刚刚又想了一下,总觉得很奇怪。」周翔语气强硬的问,「你和主编为什麼同意追这个题材,而且还在半天时间就弄出了个活动项目。这在行政公关都很迟钝的『临海晚报』里,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超快速度。」
周翔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在想,总之自己已经被预言要死了,也豁出去了。至少你要告诉我其中是否有猫腻?我可不想临死都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邱穆还想狡辩,他的手一把就被高山紧紧捏住了,其余的人也神色不善的看向他。
「说清楚。」高山用命令的语气说著,右手提著开山刀在空气里挥舞了几下。
邱穆脸色大变,最后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和主编都收了不吃稀饭的好处费。」
「果然如此。」我恍然大悟,自己一直都怀疑邱穆召集活动的动机,肯定不是单纯的对这次事件感兴趣那麼简单。
「不吃稀饭给了我二十万,他要我找十一个人跟他去阴山村。我恰好在追他们那队背包客神秘死亡的事件,而且自己对此事的报导也引起了临海市民的强烈讨论,所以考虑后,觉得应该不亏。」邱穆一副「别打我」的可怜模样。
「主编那边是怎麼通过的?」
「不吃稀饭给了主编五十万,还承诺要为报社投资一笔不菲的资金。主编当然立刻就答应了,让我尽快跟进。」
「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麼要回阴山村?」我问。
「说了。」邱穆点头,「理由听起来也比较充分。不吃稀饭说自己很有可能会死掉,因为被阴山村诅咒了,他觉得多一点人回去,说不定能集思广益,找到拯救自己的办法,还跟我们签署了一条协议,如果他死在了半路上,绝对不会让我们负责。」
「条件那麼优厚,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我又问。
「为什麼要怀疑?这件事拿给正常人怎麼想都觉得不会有问题。我怎麼会知道最终搞成了这样,那混蛋根本就是拉我们来当替死鬼的!」邱穆郁闷的几乎要吼了起来。
我们都沉默了。确实,又给现金又注资,还几乎没有过分的要求,这等好事落到谁头上,任谁都不会多想,大部分肯定会屁颠屁颠的接受,甚至还生怕对方反悔!
「你准备怎麼办?」撇开邱穆不谈,我看著摄影师。
周翔露出和当初冬季牧歌一样的悲哀表情,「还能怎麼样,还有三天时间不是吗?在这三天里不眠不休,豁出命去将不吃稀饭给揪出来。他绝对知道诅咒的内情,甚至,诅咒根本就是他施加在我们身上的!」
「我们帮你。」雁过拔毛不假思索的说。这句话没人反对,帮他就是在帮自己。鬼知道三天后他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
「看来大家都有的忙了。」我拍拍周翔的肩膀。
阴山村说大不大,但是一个人要安心藏起来不想被找到,躲藏的地方也实在多到令人头痛。三天,根本就不够。
「先吃点东西再找。」流水将桑林偷剩下的食物分成数等分,吝啬地拿出其中一份煮成了汤水居多的流质,「能找到的实在不多,每人可能半饱都不够。总之聊胜於无吧,省一省还能多撑几天!」
看著碗里浑浊的汤水中那几根上下漂浮的速食面,每个人的心都很不好受。曾几何时,习惯了城市便利的生活方式以及丰富食品的现代人,现在居然也会有沦落到缺乏充饥物的地步。
几口将聊胜於无的东西吞入肚子里,大家手里各自拿著自认为可以防身的东西,有的单独,有的组队,分散著向阴山村的四面八方搜寻起桑林那混蛋。
结果实在不尽人意。
找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十点半,还是一根毛的线索也没有。阴山村的四面八方,只要是离开村子十分钟的路程,前方景色就必然会被浓密的白雾所掩盖,这不但阻止了我们的逃出,也对搜索计画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影响。
阴山村有数百户人家,大户三家,祖屋一栋。建造在显眼处的房屋是我们第一波搜查的范围,那里没找到任何关於桑林的踪迹。
过了十点四十五分,搜寻的人纷纷回了营地。大家坐在火堆旁,低垂著脑袋。四周一片死寂,昨晚还有的虫鸣,今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彷佛村子周围的浓雾也将它们隔绝在了外边。
剩下的食物确实不多,不论怎麼省著吃,其实也不足以供全部九个人吃三顿。晚饭依旧是简单的大量汤水外加些许的罐头牛肉以及速食面,听起来貌似颇为丰富,可分到人头上,也不过小半饱而已。
吃完后终究是饥肠辘辘多过充实感。女生还好些,大多都习惯减肥,但比较壮硕的男性,例如高山流水就不行了。
「这样根本没办法活下来,估计没等到我找出不吃稀饭,我们就已经饿死了。」高山脸色阴沉。
「那你说,我们还能怎样?到哪里去找充足的食物!」雁过拔毛喝了一肚子的水,此时正在气头上,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高山抬起头,视线有意无意的飘向正在不远处吃草的两匹马。
「你想把马杀了?」雁过拔毛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疯了吧,那马多可怜!」
「我看疯了的是你。不吃马,难道把你杀了吃肉?」高山舔了舔舌头,「只要能填饱肚子,我倒是不介意。」
男人一天需要的卡路里有多少?应该至少在三千到四千之间。劳累了一天后消耗的更加多,很多时候,饥饿的男人比坏脾气的女人更可怕。
雁过拔毛明显是吓到了,她唯唯诺诺的躲到黎诺依和轻音水滴身后,嘴巴依旧不依不饶:「我看你回去怎麼跟马主人交代。马儿一路上跟著我们任劳任怨,你这混帐,就真的忍心吃掉它?」
「投票吧。」高山没再理会她的呱噪。
投票的结果很明了,除了三个女孩没有举手外,男性全都赞同了。高山和流水拿著开山刀一声不响的牵住其中一匹马进了附近的民居。不久后,只听到马悲痛的拼命嘶叫了几声,然后彻底的失去了响动。
轻音水滴和雁过拔毛拼命的捂住耳朵,黎诺依深深地将头埋进了我怀中。现实远远比电影中演绎得更残酷,长期的社会生存,人类貌似都成为了温和的食草动物,可一旦遇到了危险,大多数人还是会露出獠牙的。其中,男性更能快速的适应这种角色转变!
他俩再出来时,手里提著的已经是开膛破肚,剥开皮毛,打整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马肉。
「没吃饱的自己拿一些去烤,我和弟弟准备将这些马肉用烟熏一个晚上,确保食物能够存放至少两个星期都不腐烂。」高山一边说一边搭建熏肉用的架子。
看马肉上俐落的切痕就知道这个人的经历肯定也不简单。众人默默的取肉烧烤,我也烤了一块,轻音水滴看著我们的行动,偏头想了想,也开始为自己烤起肉来。
只有雁过拔毛没有动,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很随便很活泼很能适应环境,没想到却是所有人当中最心软的一个。
夜在黑暗中流逝著时间,阴山河的河水在村外无声的流淌著。困了的人陆续进入帐篷睡觉,高山、流水两个聚精会神的熏肉顺便守夜。
一夜无语。
第二天醒来时,所有人才发现,摄影师周翔早已死在了他自己的帐篷中。
第十三章 绝望倒数计时
周翔的尸体惨不忍睹,身上到处都是孔洞,像是有无数根管子硬生生的插入他的身体,吸光他全部的体液。
事实上,帐篷里一滴血都没有,而周翔的身体中,一滴血也没有剩下,整个人便成了乾瘪的乾尸,皮肤紧绷绷的贴在肉上,模样说不出来的恐怖。
雁过拔毛尖叫一声,转过去就大吐特吐。黎诺依脸色也不好看,她轻轻的拍著雁过拔毛的后背,想让她舒服点。
「这究竟是怎麼搞的,不是还有两天的时间吗?!」邱穆吓得全身都在发抖。
其中最难受的是灯光师高伟,他跟周翔一个帐篷住,一觉醒来就发现有具乾尸躺在身旁,朋友怎麼死的、什麼时候死的,他根本就不清楚,只是觉得恶心害怕。
「对啊,周翔昨天才被预告死亡,怎麼可能今天就死掉,一般来说都是有三天时间的!」高山一夜没睡,也没发现过异常,但摄影师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这简直是诡异到难以置信。
我仔细思考了一番周翔昨晚跟我们讲过的事,心里一动,「或许诅咒的时间长短,其实是有规律的。」
「怎麼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前段时间遇到夏雪,也就是上一队进阴山村的背包客。她临死前跟我在一个乾蒸房里,嘴里莫名其妙的念叨著『时间到了』这四个字。」
我顿了顿:「其后的假惺惺、冬季牧歌和摄影师都有提到过这四个字。我怀疑诅咒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找到目标,於是被诅咒的人出现了幻觉或者被强拉入另外的次元,见到了自己隐藏在心底深处最恐惧的东西,那东西会预言目标的死期,然后目标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
「你们有没有发现,假惺惺和冬季牧歌死亡前三天,遇到怪事后,都曾经说有怪物或者鬼尖叫著喊了三声『时间到了』,而到了周翔身上,却变成了一次。」我整理著思维。
「这或许意味著诅咒给你剩下的时间,一声就是一天,所以假惺惺以及冬季牧歌,甚至上一队的五个背包客都活了三天,而摄影师只活了一天而已。」
「那到底是什麼加速了他的死亡?」高山沉声问。
「谁知道呢?或许不吃稀饭有可能清楚,总之我是不晓得的。」我耸了耸肩膀。
大家将周翔的尸体简单的埋葬后,一言不发的走到篝火前吃早饭。
雁过拔毛拿著一碗肉汤发呆,许久都没有动弹,不知道在想什麼。从早晨开始,她的神色就有些恍惚。
黎诺依担心的走过去提醒道:「雁姐,汤要快点喝,冷了伤胃。」
「谢谢。」雁过拔毛眼神呆滞的看著火堆。
「你到底怎麼了?被摄影师的尸体吓住了?」黎诺依小声问。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奇怪的安静下来,怎麼想都觉得奇怪,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被死亡威胁就能概括的。
「没,不是这个原因。」雁过拔毛轻轻摇头。
「那为什麼?雁姐,你这情绪我实在有些担心。」
「我觉得,我是下一个。」她轻轻说。
「什麼?!」黎诺依愣了愣,安慰道:「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觉得是下一个。这在心理学上叫做什麼来著,管他的,那名词太复杂,大概只有阿夜才记得清楚,总之你在妄想自己是受害者。」
「我没妄想。根据刚才夜不语说的理论,我真的就是下一个受害者。」雁过拔毛苦涩著笑,笑得十分绝望,「我昨晚不知什麼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使劲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就要将我掐死时,竟然只留下一句『时间到了』,然后就唐突的消失掉。你看看我的脖子!」
她猛地拉开冲锋衣的拉鍊,黎诺依顿时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见白皙的脖子上有两个清晰的手掌印,那两只手彷佛爪子似的,修长尖锐狰狞恐怖,白嫩和乌黑两种颜色辐射著淡淡的诡异气息,触目惊心。
「如果夜不语的推论正确的话,明天一早我就会死。」
坐在火堆旁的众人全都听到了她俩的对话,可却没人多说什麼,甚至有人心里暗暗放下了心。至少下一个死的不会是自己,又能多活一天了。
「阿夜,我们该怎麼办?雁过拔毛明天就会死了。」黎诺依回到我身边,手足无措的看著我。就算在那恐怖的不良少年矫正中心里,她都从没觉得像现在如此无力。
「继续找吧!诅咒的来源根本不清楚,浓雾又阻挡了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我们就像是猪舍里被圈养的肉猪一样,养肥了就宰掉,就是不知道宰我们的究竟是不是桑林。」我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空空如也,实在没任何头绪。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不吃稀饭,从他的身上,肯定能挖掘些东西出来。」
高山恨恨地用开山刀砍柴,然后丢进了火堆中,「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不给他机会了。」
「大家都抱著侥幸的心理。从假惺惺死亡开始,每个人都觉得到了阴山村便能解决问题。虽然有一部分是不吃稀饭弄出的心理暗示,但何尝又不是人类的恶根性作祟呢?」我不置可否。
大家带著低落的心情离开营地搜寻,一整天依然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过去了。
阴山村中阴冷的感觉日渐深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夜再一次降临时,无声无息的黑暗笼罩在了无人村中,寂寥败落,就跟每个人的心情一模一样。
雁过拔毛没有吃晚饭,十一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五十一,她默默无声地从篝火前站起来,对轻音水滴说:「我的帐篷归你了,今晚本美女随便找一个民居住一晚上。」说完,她环顾了下四周。
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人挽留。黎诺依想说些什麼,被我轻轻的握住了手。她将声音留在了喉咙口,终究没有说出来。
雁过拔毛什麼也没带,只是找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握在手里,寻了一个方向缓缓地离开营地。当篝火的光芒快要无法照射到她的时候,她最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她泪流满面,眸子里全是绝望。
女人的影子步履蹒跚,最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等第二天再次找到她时,她整个人都蜷缩在祖屋旁的那户大宅里,身体已经僵硬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十一月二十六日,十一月二十七日。
时间再流逝,以每天一个的速度预告一人,死亡一人。灯光师、邱穆还有流水无法阻止的都死了。
高山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弟弟,他坐在坟头望著远方,用手里的开山刀没有意义的在地上乱画。探险队十二人,已经死掉了七个,除了躲藏在不知到哪里看戏的桑林外,还剩下我、黎诺依、轻音水滴以及高山四个人暂时活著苟延残喘。
绝望笼罩在整个空旷的营地中,就算燃烧著熊熊的篝火,就算白天艳阳高照,也无法消除内心的冰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十一月二十七日一早,我就打破了沉默,「下一个死的是谁,有没有被预告?」
「是我。」高山举手,面如死色。
「我们一定要逃出去。」我看了看储存食物的地方,第二匹马已经被熏制过,剩下的肉也不多了。一匹马看似很大,可毕竟不是蒙古马,山马可吃的部份实在有些少。
「怎麼逃?村子周围的雾根本就不散,估计我们不死光,它是不会消失的。」高山似乎已经准备放弃了。
「我最近观察了很久,既然雾阻碍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辨识不了方向,那就找一条不用五官都能离开村庄的路。」我思忖片刻,「至於诅咒,等出去后再说。或许逃掉,远离这里,还有些存活的机会。」
「什麼意思?」不要说高山,就是身旁的黎诺依和轻音水滴都没听懂。
「我们都有猜测,其中的一切都是不吃稀饭搞的鬼,或许上一队的五个人也是他弄死的。他躲在阴山村里,只要远离了他,远离了村子,说不定诅咒就迎刃而解了。」我简单解释道。
高山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就算你猜对了,也需要先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阴山河。」我吐出了三个字。
「不错,我们徒步时一直都顺著阴山河在走,就算沿著河岸走也会迷失在雾中,但如果是在河里顺著流水飘呢?」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
高山立刻跳了起来,「对,这个办法怎麼没早想到?!离开阴山村不一定非得走陆路,水路也行!可怜我们每天都在阴山河里打水,居然没想过利用它。」
「阴山河比较浅,要漂浮在上边有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做个简易的南美洲土著发明的斯诺尔船。」我继续道,「现在我来分工合作,高山搜集比较轻、容易浮起来的杨树枝条,我砍些木头当作船骨架。」
斯诺尔船制作起来很简单,非常适合浅水漂流。具体就是用比重较轻的树枝树干绕成个圆圈,捆好,圆圈中绑上十字交叉的骨架,再用防水帆布整个包裹起来,方便实用,足够一个人长久的乘坐了。
我们很快就做出了四个简易船,用帐篷的外帐代替防水帆布,然后放在了水中。
「要走了。」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是一众人一个接著一个将船撑离岸边。
四个圆形的小船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的向下游漂流而下,不久后便出了阴山村范围。又过了不久,浓雾开始弥漫在四面八方,虽然能听到不远处浪花打在船上的声音。可视线又被雾气遮拦住,什麼也看不到。
我们大声喊叫著,相互证明自己还存在,标注自己的位置。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绿树丛阴的树木渐渐露了出来,映入眼帘中。
「终於逃出来了!」就连性格沉稳的高山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虽然已经有死亡的准备,可是谁又不在乎存活下去的希望呢?能够逃离死亡当然是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
黎诺依眼睛中含著泪,「如果早想到这个方法,他们就不用死了。」
我也十分欣喜,逃出来了,总算是逃出来了!
轻音水滴看了看四周,突然拉了我一把,指著不远处说:「看那边,似乎有些东西。」
只见不远处竖立著一个熟悉的庙宇,庙宇不远处甚至能隐约看到有个生物的石雕。我顿时面如死色。
毫不在意水中的冰冷,我跳下船来到庙宇前,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扼杀了。那庙宇是阴山村的西庙,石雕是背著石碑的贔屭。乌龟样的头翘首看向山脊的位置,怎麼看都觉得讽刺。
「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我苦涩的宣布这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所有人都瘫软了下去,喘息著坐在原地。
高山的嘴唇蠕动了下,默不作声的向村子里走。
「你要去哪?」我在他身后问。
「要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我不想别人看到我害怕的模样。」高山没有回头,渐行渐远,「最后的努力一次,看能不能将不吃稀饭那混蛋揪出来。至少,我要拉著他给弟弟一起陪葬。」
话音落下没多久,他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男人,和他的性格一样,倔强沉稳,值得别人尊敬。
「我们现在怎麼办,继续等死?」黎诺依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喃喃问。
「你不怕?」
「怕,当然怕,可是有你在身旁,我就不怕了,能跟阿夜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女孩的声音如水般温婉。
我又看了看轻音水滴,「说起来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为什麼要参加这个冒险团队呢?大家都要死了,发发慈悲,告诉我吧。」
「米妮是我姐姐。」轻音水滴依旧言简意赅,「我偷看了她的日记,觉得和阴山村脱不了关系,就来了。」
米妮是那个在步行街走著走著就融化,最后死在黎诺依面前的女孩。原来她就是轻音水滴的姐姐?
抬头看了看蓝天,一贫如洗的天空是徒步以来的基本颜色。在这片艳阳下,又有谁知道我们现在是多麼的绝望,又是多麼的无助,自己的理智和知识,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剩下的三人静静的坐在草地上。
我的视线移动到不远处的西庙里,又再次转移到贔屭的雕像上,本来是无意识的动作,可在接触到那型似乌龟的头颅时,自己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干嘛?」黎诺依正感受著我的温暖,宁静被打破,她也吓了一跳。
「这些龟头有问题。」我大喊大叫。
黎诺依和轻音水滴的脸色顿时一红。我顾不上话里的歧义,再次说著:「你看,西庙的龟头看向山脊,而我的记忆没错的话,东庙,南庙,北庙的龟头看向的位置也各有不同。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它们只是随意的雕刻出来的,不过现在想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暗藏著一个秘密。」
不管她俩听懂没有,我自顾自地掏出纸笔记录了一下,然后跑到东南西北四面去将龟头的指向都记录下来。
一股惊喜油然而生!自己猜测的没有错,四个龟头的视线都是有讲究的,根据堪舆学的测算看,它们的视线最终会在阴山村的某个位置汇集起来。
两女莫名其妙的跟著我在阴山村里到处乱窜,最后来到祖屋旁的大宅前。
我的脚步停留在了大宅院落身处的一块空地上,不远处正对著一顶破旧毡帽。
那顶肮脏的帽子第一天来时就已经发现了,可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紧张的吞了口唾液,将它拿了下来。只见被遮盖的地方露出了一副古怪的图像。我将图临摹在记录著乌龟视线交集处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走向阴山村的祖屋。
「阿夜,你究竟在干嘛?」黎诺依疑惑的问,如果不是她十分了解我,恐怕早就以为我发疯了。
「或许,我发现了阴山村暗藏的东西,甚至找到了不吃稀饭躲藏的地方了!」我沉声道,没有过度解释,只是加快了脚步。
阴山村入口处有一个石碑,上边描述著这个村庄的寺庙是按照某个风水大师的要求修建的。为什麼要在四面八方修寺庙,原因我不清楚,不过它倒是指明了一个秘密。
祖屋里,根据我对风水学的了解和那幅图上的标注,总算是找到了隐藏在地底深处的一个深深的洞穴。
在那个洞穴里,我们果然发现了桑林。只是现在的他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偷走的食物扔了一地。他死的比所有人都惨,肠穿肚烂,身上彷佛被锋利的剪刀剪了无数刀似的,惨不忍睹。
洞穴的最深处,有一块墓地,上边密密麻麻的贴著老旧的黄色鬼画符,诡异的难以描述。那个墓地顶端吊著两根红线,其中一根空空荡荡,别一根上却挂著一把生满铜锈的剪刀。刀尖笔直地指著下方墓穴!
在桑林身上,我们发现了一个古老而又形迹可疑的金属漏斗。
当我试著将漏斗捆绑在空著的红绳上时,突然感觉整个空间都震荡了一下,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回响。
黎诺依和轻音水滴明显也听到了。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村外走去。
尾声
这一次白雾没有再出现,我们轻装上阵走出了阴山村,回到了文明社会。
报警后,警方一边派出搜索队一边对我们活下来的三个人做笔录。这次事件实在不知道该怎麼对这些榆木脑袋的无神论者解释,於是我打了个电话,要老男人杨俊飞为我搞定。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消息,阴山村里不但发现了探险队九个人的尸体,甚至在进一步的搜查中,在离北庙约有四公里远的山脊上,找到了几千具乾尸。
那些乾尸几乎死了有数百年的时间,从衣著打扮上看,应该是本村的村民。这也进一步解释了一百年前,那些消失的村民到底去了哪里!
消息传出后不久,立刻震动了考古界,许多国内外考古学泰山北斗都纷纷赶来,甚至有人想要专门为阴山村开设一个研究课题。
我们三个幸存者没有提及祖屋某个隐蔽的入口下藏著的那个墓穴,以及墓穴上的东西。
凭著直觉,我认为那肯定是诅咒的来源。或许不知为何,第一次徒步时桑林误打误撞地进入了里边,他或者图好玩,或者图值钱,於是将挂在红绳上的两样东西中看起来比较能卖高价的漏斗偷了出来。
诅咒便开始缠绕向所有人。
桑林不知何时开始知情的,他中彩票很可能也是因为那具奇形怪状的漏斗的原因。至於他为什麼一定要害死队中的其余五人后,又组织另一队进入阴山村里逐个害死,目的到底为何,随著他的死亡,再也搞不清楚原因。
冒险队中的假惺惺等九人,可以说是死得不明不白。
后来我翻阅了许多文献才稍微清楚了点。
在古代,漏斗代表时间,而剪刀则被古代人认为有著神奇的魔力,能够剪断时间的纽带。阴山村所在的位置,历史上也有许多资料证明,当地的人对剪刀和漏斗都有崇拜。
古时候的当地人认为用剪刀剪断时间后,人类就能获得永生。
祖屋底下的那个神秘墓穴,我有照片保留。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研究,最终确认,那应该就是阴山村的创始人,胡秉帅和他妻子的墓地,至於悬挂在坟墓上空的剪刀和漏斗,究竟是他们的陪葬品,还是用来镇压尸体的东西,我不得而知,或许真相已经永远的埋藏在了时间流逝中。
几千个阴山村民透过科技技术侦测后,被判定为自杀。几千个人同时自杀,这实在是一件群体性的疯狂事件,自杀的人有站有坐,姿势不一,人群里有老有少,甚至还有未满周岁的婴儿,那些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在他们的父母自杀前,就被亲人们折断了脖子。
村民为什麼要在那里集体自杀?历史学界众说纷纭,但也只有我们幸存下来的三人稍微猜测到了一点真相。
他们的时间到了。
我带著黎诺依回到加拿大的侦探社,守护女孩被无良的两个中年男女差遣在外办事。
递交了报告,林芷颜冲我挤眉弄眼,「呦,小情圣。我送给你的一手提箱保险套用了有一半没?两个精力旺盛的小鬼,我鄙视你们!」
我瞪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这死女人的意淫。
手里有一张「临海晚报」,上边用大篇幅介绍了阴山村的事件始末,只是所有涉案人员都用的是化名。估计网路上这段时间,对阴山村的讨论不比前段时间对封门村的热情少,毕竟阴山村死了那麼多人,更有炒作的优势。
晚报上用小字印著最后一段话:「由於阴山河上游将要修建大型水力发电厂,在三个月后,空寂无人、神秘无比的阴山村将被水彻底淹没。它的秘密也将会永远隐藏在汹涌的三十米深河水中。」
是啊,秘密永远的被隐藏了。没有人发现最好。否则,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被迫的剥夺去时间,然后等待生命倒数计时。
没人能够例外。
——全文完
后记——
这段时间有些怀旧,於是将从前写的一些日志都翻找出来统统看了一遍。以前的东西有悲有喜,随著心情浮动,越看越觉得很有趣。只不过有一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许多年前,我的两个好朋友结婚时,写的东西。
全文如下:
有人说,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於还没来得及爱上一个人时,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似乎那个人待在自己身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个被自己习惯而又不爱的人消失了,又会怎样呢?
她会迷茫、失落、然后才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中已经没有办法容忍失去他的存在。自己已经在习惯中,深深的爱上了他。
女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她们更像从水星来到地球的物体,水是什麼你知道吗?女人如同水一般的捉摸不定,千万不要试图去弄清楚她们的性质。因为毫无意义,女人,原来就应该待在男人的怀里,被深深的保护著、爱护著的。
其实男人也是很奇怪的生物,这种生物在结婚前觉得适合自己的女人很少,结婚后才发现适合自己的女人居然还有那麼多!
但是我很了解我最好的朋友,那家伙绝对是世间少有的一等良民,我相信他会做一个非常称职的老公、丈夫、孩子他爹,等等诸如此类的职位。王志,还有这位美丽的彭瑶小姐,我这辈子最好的两个朋友。祝你们永远幸福!
二零零六年五月三日,是自己的两个好朋友结婚的日子。作为他们最好的朋友、月老、以及一些莫名其妙临时安插在我头上充当光环的虚名,我莫名其妙的要在女方长辈的发言后致辞。
以上,就是我的发言。估计台下的人恐怕是有听没有懂。唉,稍微有点丢脸。
一转眼,已经是二0一0年尾巴了,估计写完这本书,就是二0一一年了。从二00六夏至到二0一0冬末,走过了四个半的年分,虽然看似并不遥远,可回头看看,却能明显看出人生的变化。
从前总是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的我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早晨睡醒,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翻身懒惰的起床。
妻子在厨房里忙碌著,将午餐摆到了餐桌上。
看她回过身走回厨房的娇小身体,我突然问了一句:「,跟著我,你幸福吗?」
「当然幸福了。」
妻回眸一笑,淡淡的。
是啊,幸福就好。
有些小幸福,就很好。
说些题外话。嗯,似乎这本书的后记基本上就没有题内话!
话说,写完这本书的第二天,据说成都下雪了,本帅哥居然没看到。
话说,今年的双子座流星雨,四川也没机会看到,哪年我才能看的到啊,残念!
继续话说,二0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世界末日,还用不用存钱咧?
我妻子说她是外星人,我相信了,要她为了未来的孩子的教育问题,带我到她的母星上去。她说自己无法割舍地球的火锅…….
妈的,我算啥,火锅都不如吗?
—— By 夜不语
哇哇哇,四月天啊,你不要太贪心啊,这个就是最新的啦~
压力很大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