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语诡秘档案】最新更新

2011-01-12 03:11:47 Elecbear (神不救我們,只告訴我們須自救。)

陈友谅貌似没有活到很老吧?
估计2012年世界末日作者都还没揭谜底

悲剧
夜不语诡秘档案403地狱阴蜂
翻开《辞海》查询「养蜂人」的职业解释,可以得到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所谓养蜂,即饲养蜜蜂而取其产品蜂蜜及蜜蜡的事业,包括在广义的畜产内,所以广义的说蜜蜂也是家畜。
当然,蜂蜜,谁都喝过。蜜是如何产生的,大多数人也都知道。那麼,有谁清楚养蜂人的生活和习性呢?
也许在某个春夏季节,也许是坐车到某某山里田间,看到一朵朵盛开的鲜花时,会间或的一同看到用帆布搭建的帐篷,周围摆放著的许多蜂箱,以及进进出出、嗡嗡作响的忙碌蜜蜂们。
你们不觉得,那种追赶花期,各处旅居的生活是一种浪漫?
当然,对养蜂人而言,追花期的生活肯定不是浪漫的。有时候,甚至蒙著恐惧与危险。毕竟陌生的地方终究是陌生的,谁知道茂盛开放的鲜花下,究竟隐藏哪些阴森森的东西呢?
茫茫大草原,蒲公英和奼紫嫣红;满眼不知名的小花,是蜜蜂的食物。而,养蜂人,又会不会也成为谁的食物?
嘿嘿,或许吧,谁知道!
引子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对不对?
没有人能够回去!多想回到从前,如果好奇心不是那麼强烈,就不会有人跟著我们死去。望著一个又一个丢掉性命的家人们,强烈的罪恶感就像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袭击著心脏。
地上倒著横七竖八的尸体,蜂群在这片大草原上肆虐。从前熟悉的蜜蜂不在温顺,它们像噬血的魔鬼,攻击著周围所有的生命。
不论怎样,都要将这个盒子带回去。它有著神秘的力量,或许,靠著它的力量,能够让这个养蜂家族延续下去。
草地上,一个清朝衣饰的女孩努力的打著滚,躲避著发蜂的蜂群。
蜜蜂在周围的空间密布,数不清数量,它们嗡嗡作响。更诡异的是,它们似乎不再以花粉为食。
它们飞到人类的尸体上,用嘴撕下一块一块的尸肉,然后朝著硕大的巢穴飞去。
那些家养的蜜蜂,是从什麼时候变异的?
女孩不清楚,只是隐约能够猜测到,恐怕是和手中紧紧拽著的小盒子有关。这个雕刻著奇怪花纹的神秘盒子只有半个手掌大,是她从一个隐藏在附近山脊中的墓穴里找到的。
自从盒子被她偷偷拿回了营地后,家里饲养的蜜蜂就渐渐的不正常了起来。
现在,一整个养蜂家族,一百一十三人,就只剩自己还活著。变异的蜜蜂没有攻击她,恐怕,是在畏惧著她手中的这个盒子吧。
就算是女儿身,家族的荣誉也不能在自己这一代灭绝,何况整个家,就剩下自己一人了。不论怎样,她都要活下去,周家,还有她最后一个希望!
周芊狠狠的看著啃食自己家人尸体的蜜蜂,她从地上爬起来,拖著伤痕累累的躯体,带著死掉的心,离开了遍布死尸的营地。
临走时,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尸身上的血肉几乎已经被啃食乾净,丰收的蜜蜂带著血肉回巢。
位在山脊上,硕大的蜂巢血淋淋的,活像一只恐怖的眼珠子。周芊的手拽得紧紧的,死掉的心不断在滴血。
周家的荣誉,由自己,来延续。
据周家祖谱记载:公元一七九九年,即清嘉庆四年,周家在若尔盖放养蜜蜂时,因为意外,族人几乎全部死亡,族长的小女儿周芊幸免於难。其后正是这个弱女子,开创了周系养蜂家族新的开端和辉煌。
第一章 养蜂人
「年龄?」
「二十岁吧。」
「身高?」
「一米七三,最近营养比较好,大概又长高了两厘米吧。」
「学历?」
「高中未毕业,四处流窜打工的优质知识分子。」
「背景?」
「没有背景,就是一个普通的善良市民而已。」
「能吃苦吗?」
「吃什麼都不行,就是爱吃苦。」
「会开车吗?」
「那是必须的。」
「开卡车?有卡车执照吗?」
「看我这长相,肯定有。」
「以前从事的职业?」
「做过很多,每个老板都亲切的称呼我为『年度最想招聘的员工』。」
人事专员手上画来画去的笔略微的一停顿,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向我,语气里透著不耐烦:「你这个人,有没有人亲切的称呼你为『废话很多的家伙』?」
「这也算招聘问题中的一个吗?」我挠了挠头。
这位人事专员长得很漂亮,大概才十九岁多一点,扎著显得特别有元气的马尾辫,可表情却很不在状况内,似乎对自己的工作有些反抗情绪。
她显然想不到应聘者的我居然十分年轻,眼神呆呆的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点五秒后,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不耐烦的问:「那只算我的善意警告罢了,不回答也行。继续下个问题。」
警告也有善意的吗?好吧,就算是有,可她的表情也明显没有善意的意思。
「你抽烟吗?」
「不抽,最讨厌烟味。」
「酗酒?」
「酒稍微会喝一点,喝醉都不愿意,更谈不上酗酒了。」
人事专员将手中的记事本「啪」的一声合上,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那好,把你的事情和私人物品整理好,明天凌晨三点在这里**。」
「我被录取了?好耶!」我想要做出惊喜的表情,不过明显不成功。
「是的,你被我们公司录取了。切,有什麼好高兴的,不过是当个低贱的养蜂人而已。」她念叨著,语气里满是抱怨,「好啦,在这张合约上签字,随便按个手印。先说好了,合约期是六个月。每月工资两千五百块,只有基本保险而已,工资在每个月底的三十号会汇到你的户头。」
「知道了。嘿嘿,没想到我也即将变成一个追赶花期、以鲜花深处为家的浪漫养蜂人了。」我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红手印,再看看自己染红的大拇指,突然有种签下卖身契的感觉。
「切,我就不明白,当养蜂人有什麼好。一年到晚到处追花期,居无定所不说,就连朋友和同学都没办法固定。」
人事专员拿起合约看了看我签名的地方,喃喃道:「这多话的家伙叫夜不语?切,真是个难听的怪名字!」
不错,我叫夜不语,一个长年累月、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诡异地遇到怪异事件的可怜人,也是这本书的主角。
当然,主角是自封的,毕竟写这本书的人是我;经历恐怖事件的人是我;无奈的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也是我!
如果有人能够和我交换主角这个位置的话,恐怕我会立刻迫不及待的答应吧。
抱歉,发散性思维又在贯穿脑髓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黎诺依也好,守护女也罢,让我的脑袋很乱。而且有一件事迫在眉睫,那就是陈老爷子的尸骨问题。
这段时间老男人杨俊飞越发急躁,他对搜集陈老爷子的尸骨很上心。而我,经历了黎诺依老家的事件后,也突然觉得,如果放让陈老爷子的埋尸地不管,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个家庭,於是也少有的配合起老男人的搜集工作。
社长杨俊飞查了许多典籍,又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和情报网,到处寻找世界各地的奇怪事件。终於找出了一些端倪,他认为四川地区一个古老的周系家族,恐怕收藏著陈老爷子的某一块骨头。
周系家族名不见经传,是个逐渐衰退的家族企业。整个家族主要经营著集团化的养蜂,产品范围打著纯天然的口号,销售蜂蜜、蜂王浆、蜂蜡、食用蜂巢等等有关於蜜蜂的产品。
不过由於近年来养蜂人到处都是,将其产品价格打压得日渐低落,可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坚持著屹立不倒,在杨俊飞看来,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
当然,对大企业而言,周家就连五流都算不上,可对於四川的养蜂人而言,却是个庞然大物。
内地的养蜂人大多都是零散的个体,一家两口或者三口人,带著一顶帆布大帐篷以及十几、二十个蜂箱,追著花期到某个山林或著草原深处,一住就是几个月。直到当地的花几乎凋谢为止,这才把所有的家当打包离开,然后再雇车前往下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
养蜂人是清苦的,赚钱也并不比务农多太多,有人觉得他们很浪漫,可知情者却清楚,浪漫这种词,并不属於这样的弱势群体。
但养蜂对於周系家族而言要好得多,至少他们的集团化放养是许多零散的养蜂人都羡慕的。
周家有属於自己的车队,有上万的蜂箱,雇佣著上百人,而且传说,周家的蜂让别的养蜂人十分愤恨,他家的蜜蜂身强力壮,所过之处,其他蜜蜂种群都会畏惧的退避三舍。这就造成了周系家族扎营的地方,其他养蜂人会主动离开,以免自己的蜜蜂无蜜可采。
至於老男人究竟为何认为他们家藏著陈老爷子的原因,这个传言也是其中之一。
中国蜜蜂的种源是一致的,为何独独周家的比较特别?我来之前,也对比过他家蜜蜂和别的蜜蜂的区别,却实个头要大得多,貌似带著些许马蜂的特徵。我猜测他们家的蜜蜂可能采用的市加蜂与马蜂的杂交品种,但立刻就否决了。

与马蜂的杂交特质,有可能会让蜜蜂怀著强烈的排他性,按理说,排他性强的蜜蜂是无法家养的,毕竟对蜜蜂而言,每个蜂箱就是一个族群。
侵略性和排他性强的蜜蜂,蜂箱与蜂箱之间肯定会有战争,这也会令蜜蜂大量死亡,让或取蜂蜜以及蜂巢附属物的量减少,甚至是血本无归。周家对养蜂一事上,肯定是有著自己的秘密。
老男人杨俊飞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周家在清朝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个叫做周芊的女子盛极一时。清朝的女人没有地位,可周芊却能在周家的家主位置上一坐就是一辈子,没有任何人有过异议。
这不光是个人魅力就能解释清楚的,何况,他弄来的资料上有记载,那个周芊从嘉庆某年独身回来,跟她一同去养蜂的族人,据说是死了个精光。
其后她嫁给了周家旁系的一个懦弱的男人,如同奇迹一般,改良了原本孱弱的家蜂体质,让整个周家在养蜂人圈子里的地位旋风似的崛起,直到现在的周家,用的也是当时的改良种蜜蜂。
重点来了,资料里最后还记载:周芊手中有一个盒子,里边不知道装著些什麼,要求在她死后,这盒子必须交给历代的周家直系家主,最后渐渐成了周家的传家宝。
看完这份资料,我也不禁对那神秘的盒子感兴趣起来。虽然有些惊讶杨俊飞从哪里搞来的资料,居然能那麼详细的记载著一个家族的秘史。但从种种迹象判断,那个盒子里装著陈老爷子骨头一部分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於是我在老男人的安排下到了春城,很长一段时间都徘徊在周氏集团办事处门外,伺机混进这个传说中的养蜂人家族。
好巧不巧的,周氏集团有几个卡车司机因为受不了养蜂的清苦而辞职了。当然,说实话,我严重怀疑是杨俊飞搞的鬼,而公司方面由於立刻要赶往下一处放养地点,急需司机开车。
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弄来一张假的卡车驾驶执照,又找人随便教了我几次的卡车驾驶技巧,然后便去应聘了。
其实我的受聘根本就没有悬念,老男人打点好了一切,不论能不能过招聘面试,可怜的周氏集团到最后恐怕也只能雇用我。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我顺利的卧底进了这家公司。
事后回头想想,留下的只剩苦笑和悔恨,这件事彷佛是一个局,一个不为任何人而设定,却将所有人都陷进去的局,当蓦然醒悟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所有人,都逃不掉了!
五月七日凌晨三点是**的日子,我退了酒店的房间,拿著自己不多的行李找了一辆计程车来到**地点。
周氏集团租来的大楼下很热闹,超过二十辆的大型卡车上大部分满载著蜂箱。穿著统一的黄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在忙碌著,不断的从楼中搬运东西放到卡车上。我扫了一眼,居然全是些人类的必需品,例如食物、淡水、清油等等东西。
我摸了摸脑袋,实在很是无语。这家公司到底准备跑哪个荒郊野外去放蜂啊,居然准备了那麼齐全的生存物资。
犹豫著正准备找个人上去问问我该干嘛,就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朝我问:「喂,你,就是你。谁准许你进来的?没看到对面闲人免进的牌子?」
我连忙将录取卡递了过去,「我是今天刚来上班的新人,请多多关照。」
那个中年男看了一眼卡片,冲我点点头,「你的车是十三号,一路上小心点,那辆车有点特别,出问题了小心没命!奉劝一句,千万不准打开车厢,那是公司的禁令。一旦违犯就解雇,到时候你一块钱都别想拿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耸了耸肩膀,心里盘算著他那句话的前一部分。居然用的是「出问题了小心没命」,而不是「出问题了小心被解雇」,这其中的味道就很悠长了,难道自己负责的车里装载著易燃易爆物?
略微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个刚刚能将轿车开及格,卡车只学了几天的冒牌司机,真运载起危险物品,丢掉小命的机率绝对很大。头痛啊,还是先去看看自己地盘里到底有些什麼才行!确定有危险物,绝对要死赖活赖的转到别台车去,我就不信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他们会贸然解顾自己。
十三号卡车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我一眼就看到了它的标号。黄色车身,刷著一个大大的十三号字样,视线一接触到那辆车,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冒了上来。
卡车停放的位置很唐突,远离其余的十九辆,似乎它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车后拖著一个大大的货柜,箱子门紧闭著,两侧还有两扇透气窗。
完蛋了,里面恐怕真的是些危险品,不然干嘛又是用货柜密封,又是特意开了气窗透气的?在看看不远处的其余货车,载货区大多是裸露的用来运载蜂箱的无盖货柜,以及虽然密封,但是一眼就觉得十分正常的运载生活物资的货柜。
只有自己的车十分特别。
为了大家以及自己的小命著想,还是耍赖的话车开吧。
上班的前十分钟,我就在挖空心思的想著怎麼找藉口推卸麻烦中度过的。可还没等想到好办法,十三号车厢里突然冒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水在流动,又像是抽水马桶载抽水,随后又传来了一股类似咳嗽的低哑音调。
这是怎麼回事?危险物品怎麼会传出那麼多复杂的声音来?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车厢看,好奇心炽烈起来。里面究竟有些什麼?肯定不是危险品那麼简单吧?出於安全的考虑以及对公司的认真负责态度,自己是不是应该将货柜打开来看看呢?说不定,里面装著的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我把刚才中年男的警告完全遗弃脑后,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围环境,所有人依旧忙碌著,没有谁有功夫住意我的举动。好,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诱惑我犯罪!如此优良的条件,不犯罪我都会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平稳著微微有些紧张的心脏,我伸出手,接触到了货柜把手。凌晨三点的天气微凉,金属把手猛地一接触,略有些冰的刺手。
在观察下周围,找了个所有人的视线死角。我终於扭动把手,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整个身体迅速窜了进去。
原本做好了摸黑打算的我诧异的发现,货柜中居然有亮光。不但如此,等我的视线接触到内部景物时,整个人都吃惊得几乎要石化了。
第二章 人形
有个哲人说过,一个缺乏想像的人,将不可避免地幽闭在他个人的、狭窄的、情感的、紧促的圈子里。
在这一刻,我理解了哲理的意思。
对货柜那不的景物判断,进来前,我稍微有过一些大胆的想像和猜测,无非是装著易燃易爆物品的罐子,又或液体燃料,甚至枪枝弹药、TNT炸弹等等之类的玩意儿,可是等珍的亲眼看到时,才发现自己的想像力实在太过於贫瘠。
我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打量著周围的一切。这个标准为四十FR的框架箱内部族除有十二米长、二点二四米宽。就是这二十六点八八平方米的空间,居然被布置成了一个古老的房间。自己站在客厅的入口处,对面是一组八仙桌,桌子旁摆著两把木质的高脚椅子,从款是判断,应该是清朝时的古物。
货柜内布的四壁和顶部都被油漆刷成了昏暗的褐色,再加上原本就不太明亮的节能灯,四周的氛围显得十分的压抑。客厅里的家俱不多,除了八仙桌椅外,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品,摆放得很整齐,而且没有灰尘,应该是有人经常打扫。
我略微向前走了一步,登山鞋踩在地上,发出了一种空洞的响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地面铺就著木地板,地板与金属底部之间并没有太多缓冲,用力走动就会发出讨厌的怪音。
二十六个平方米的长方形在不远处被分隔开,大概用作了其他的功能。还没等我看清楚,就看到有个身影慢悠悠的从分隔开的墙壁后走了出来。
「你是新来的?」
一个十分苍老的语气冲入耳朵里,我吓了一大跳。
眼前朝我靠近的是一个老太婆,满脸的沟渠,从破布般恐怖的面容上看,年龄至少也超过七十岁。老太婆的脸上有许多黑色的小孔,如同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奶酪,就算灯光灰暗看得不是很真切,可那模样也足够人心惊胆寒了。
「喔,我的脸吓到你了?」老太婆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和蔼的说:「来,坐下聊。我这张脸是早些年被蜜蜂给螫到的,老毛病犯了。开始时自己也觉得害怕,看著看著也就习惯了,何况我老伴也没嫌弃我。孩子,看你面生,第一天来周氏上班?」
「嗯,昨天刚被聘用。」我点点头,虽然觉得眼神老瞅著她的脸看很不礼貌,可那张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孔还是不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究竟是什麼蜜蜂,竟然会把一个人的脸螫成如此模样?世界上有那样的蜜蜂吗?细看之下,真的很像被虫啃过。
「这张脸,果然很可怕吧?」老太婆走到八仙桌前,忙活著给我到了杯清茶。
「就是怕吓到公司里的人,所以我才和老伴常年住在这里,不爱出去。有老伴陪著,家里的小辈时不时的回来看我,还没事找些像你这样的年经人来和我聊天,其实也不会觉得寂寞。生活挺好的,记得,出去的时候跟我女儿女婿也这麼说!来,喝点茶。」
老太婆爱唠叨,虽然脸却实很恐怖,但和蔼的语气以及表情却很令人放松。
她可能是将我当成了家人派来陪聊的员工,这样也好,省得我偷溜进去的事情东窗事发后被扫地出门。
想了下这个老人的身分,我根本不怎麼需要猜测。从杨俊飞给我的资料上看,周氏集团这一代的总裁是个名叫周慧淑的四十六岁女性,老公是入赘的,帮著管公司的财务,他俩育有一个女儿。
这老太婆,应该就是周慧淑的母亲,毕竟能占据著一个货柜,还能将货柜改得如此舒适,可不是公司里的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我不假思索的笑道:「周总很关心您,叫我没事过来跟你聊聊。」

这是一个很好的敲门砖,住在货柜里的老人应该不怎麼跟外界接触,就算有老伴陪著,孤独其实还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能从她口中挖掘出周氏传家宝的具体情况和下落。
「她啊,说了多少次了,老是不停。我这里有老伴陪著,生活也过的挺方便的。」老人露出笑容,脸上触目惊心的黑孔随著她的笑变得层层叠叠,看得人不寒而栗,「我啊,只要能陪在老伴身边,就很满足了。」
有人说过知足常乐,从这老人的神情上就能看出这句话的深层意义。虽然她的模样很恐怖,但似乎真的很开心满足,这让我对她的老伴产生了好奇,她老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让这位老太婆那麼的爱他,那麼的死心塌地?
「周老爷爷他在里边?」我问了一句。
既然老人姓周,叫她老公为周爷爷肯定没破绽,毕竟周系只有入赘的女婿。
「他在里边睡觉咧。这人啊,精神也不好了。从去年起就开始嗜睡,有时候,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较不醒他。」老人感叹了一句,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走,我带你去看看他。」
说完,她就站起身,一副很为自己老公骄傲的神色。我不好意思拒绝她,於是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没想到这个货柜不但有客厅,居然还隔出了一间洗手间和卧室。刚刚在外边听到的抽水马桶的声音,应该是厕所在抽水。
老人带我走进卧室里,来到床前,拉了拉被子,轻言细语的喊道:「老头子,有年轻人来看你了。」
床上的被子很凌乱,被子里蜷缩著一个人的形状。
「老头子,你已经两天多没起床了,起来吃些东西,不然你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老人拉开了被子。
开始我还漫不经心的,可等她拉动被子,我的视线从被子的缝隙里看清楚床上那个人形物时,脑袋猛地像被雷击中了似的,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床上蜷缩著的哪里是人,根本是六个绣花枕头拼成的人状物体。鲜红的绣花枕头,被针线缝起来,拼接出头部、四肢和躯干,被子盖上,确实和人的轮廓一模一样,而老人不断的冲著这人状物喊著老伴,满脸的温柔。
诡异,绝对的恐怖。
我全身发凉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麼反应。这超出常人认知的一幕令自己口乾舌燥,脸色发白。面前的老人精神肯定有问题,不能刺激到她,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来。
就在这时,货柜外一阵敲门声将周围诡异的气氛打破。有人敲了几下门,然后走了进来。
「奶奶,我来看你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播在空气里,钻入了耳朵,声音居然有些熟悉。
老人总算放弃了叫枕头拼出的人形物起床的打算,她给人形物盖好被子,然后满脸高兴的向外走。而我则陷入了尴尬中,自己擅自进货柜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后边的结果肯定很惨,最差也是辞退的下场,还是躲洗手间里算了。
我正犹豫著,就听见老人兴高采烈的冲那女孩说道:「婷婷,你好久都没有来看过奶奶了。今天你老妈又派了个年轻人来跟我聊天,真是,我和你爷爷其实过得挺好的,不用那麼担心我俩。」
「我妈派人来过?我怎麼不知道!」女孩的语气里流露出狐疑。
「有,现在都还留在我家咧。喂,年轻人,出来见见我孙女。」老人冲著厕所的位置喊道,「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肯定有共同话题。难为你了,跟我聊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咧。」
我满脸的苦笑,硬著头皮走了出去,「周婆婆,刚刚我就自我介绍了,我叫夜不语。」
老人的旁边坐著的女孩自己居然认识,就是应聘时扎著个马尾辫,但神情却很不耐烦的颓废小美女。
没想到这女孩就是周氏集团董事长为一的千金大小姐,杨俊飞的资料上隐约提过名字,似乎叫做周芷婷。
年方十九岁,高中毕业后曾经考取过一所重点大学,但却没有就读,而是回到公司帮助母亲打理繁琐的事,应该是在接受下一任董事长的培训吧。
周芷婷看了我一眼,险些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很出人意料,她竟没有揭穿我,而是大有深意的低下眉头,既不和我打招呼,也没和我搭话,只是再次将视线转移回奶奶身上,大有视我为浮云般的存在。
我心底一松,但同时又有一股被无视的郁闷情绪冲上心头。人类果然是种奇怪的生物,明明是做坏事被逮到,可同时又想要被重视,这矛盾心理都够写一本心理学巨作了。
「奶奶,最近身体好了些没有?」周芷婷问。
「还好,我身体一直都不错。就是你爷爷他嗜睡的毛病老是犯,而且越来越严重了。」周婆婆和蔼的说著,招呼著我,「小伙子,来,喝茶。」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喝过了,不渴。」
老年痴呆症果然是种可怕的病,在这个货柜修成的房子里,又看到了那个枕头拼成的人形,我实在不敢将老人倒的茶水喝进嘴里。万一她搞错了,泡的不是茶,而是有毒物品呢?对一个老年痴呆到可以将枕头当成老伴的老年人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周芷婷听到「爷爷」这个名词,漂亮的脸蛋微微一抽,「爷爷他,还在床上睡觉吗?平时就不活动?」
「怎麼可能,他还是要上厕所,醒来后还是要吃饭的。」周婆婆像是想起了什麼,「对了,老头子就快起床了。我该准备一下,给他做点吃的,要不,你们俩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不了,我还有事,等下要开车呢。」
开什麼玩笑,凌晨三点半吃便饭?就算是宵夜也都迟了。何况这屋子里除了那老人外,所谓的老伴就是六个枕头拼成的玩意儿,就算我好奇心旺盛,也完全不想看到用食物餵枕头的场景。
刚准备离开,就被周芷婷给一把抓住了后背上的衣裳。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威胁,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的脸,就算一声不吭,自己也完全能读出其中的意思。
「好吧,说起来我也觉得有些饿。」我挠了挠鼻子,无奈的妥协了,「那就打扰您了。」
周婆婆似乎很高兴,一张布满虫咬似黑洞的脸露出老怀安慰的表情,看得人心里一阵发凉。
「不打扰,都是些熟食,用瓦斯炉热一下就行了。」
她开心的在八仙桌上摆上筷子,转身在客厅角落的开放式厨房里忙碌起来。
筷子摆了四双,可客厅里明明只有三个人,果然其中一双是为她的老伴准备的。
「你完蛋了,居然偷跑进来。」周芷婷压低声音,怒视著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我实在是因为自己负责的车厢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为了确保公司的安全稳定以及和平,才毅然冒著生命危险进来检查的。这可全都是为了公司好,你看,像我如此细心负责、充满责任感的员工,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剩下多少?」
「你的意思是,我们周氏集团还捡到宝了?」女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何止是捡到宝,既然我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就是传说中世界上十大青年之一,每个公司都梦想拥有的超级员工,一切好员工的标准都是按照我的优点量身制定的。」我做出正气凛然的模样。
美丽女孩瞪大眼睛,大大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脸皮如此厚的人,她摸了摸桌子上的筷子,似乎犹豫著是不是该拿起来,狠狠的敲在我的脑袋上。
幸好周婆婆端著饭菜走了过来,「饭菜很简单,你们可不要嫌弃,趁热吃。我去把老头子叫醒!」
周芷婷身体有视微微一抖,走在她身旁的我像是察觉到了什麼,露出坏坏的笑容,「嘿,美女,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哪有!」她一口否认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糟糕,不早了。我该去准备开车了!」
再次准备走人,还没等站起来,女孩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不准走!外边还在装车,要出发也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可我也要准备准备,顺便检查下车况。」我撇撇嘴。
「骗谁啊,应该早就有人告诉你,货车是检修好,装满油了的。你的十三号车又不需要装货,清闲的很。」女孩扯著我的衣服不放。
「要我留下来也行。」
我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副慢悠悠的讨打模样,「总之现在的社会要想找一份工作可不容易,我可不想还没拿到高薪就被辞退。」
「你敢跟我讨价还价?」女孩恼怒的瞪著我。
「这可不是讨价还价,只是逻辑选择问题。首先,如果被发现我进来这里,肯定是要遭到辞退的。既然辞退是个早晚的结果,那我就不算公司的员工了,都不是周系员工,我干嘛还要听你的话?时间这种东西很宝贵,我乾脆回家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继续找工作。」我将衣服从她手中用力扯出来,抚平了皱巴巴的衣角。
周芷婷粉红的嘴唇气得颤抖著,最后冷哼了一声,「好吧,放你一马。本小姐从来没见你进来过。」
「明智的选择。」应该很少有员工在上班第一天,就敢威胁自己的未来CEO。我看著她气到冒火的漂亮脸蛋,不禁火上浇油道:「看吧,你果然在害怕。」
「你!」美女就是美女,周芷婷一副恨不得将我吞掉的神情也别有一番风味。
私底下的买卖刚达成,周婆婆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怀里抱著那个人形枕头,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椅子上,温柔的在它面前盛上饭菜。
「怎麼,你们还没开始吃?」她注意到我俩根本没动筷子,不由的担心道,「年轻人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挑食厌食的可不行。」
在货柜里和一个人形枕头吃饭,气氛却实很诡异,在加上周婆婆满脸虫咬的坑洼以及不符合年龄与样貌的温柔,看得人就算在好的胃口也会弄到酸水翻滚。
「我,我真的不饿。」
也许是周芷婷实在受不了了,她表情夸张的抬起手腕,露出自己的手表,做出瞎子也能注意到的看表姿势,「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准备发车出发的事情。奶奶,我走了。」说完就站起身,不等回答,逃也似的准备离开。
「那我也走了。」
我也怕里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氛围,连忙走人。
「呵呵,工作要紧。婷婷,还有那个年轻人,有空的时候偶尔过来坐坐哈。」老人也不在意,站起来送客。
「一定,一定」我回覆著客套话,忙不迭地开门,跟在周芷婷的屁股后边走出了门。
关上货柜,女孩背靠著冷冰冰的金属壁,表情复杂的吐了口气。
「你奶奶的病是什麼时候得到的?你爷爷呢?」我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厢,又看了看忙碌的众员工,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周婆婆明显是有精神类疾病,虽然行为举止貌似还正常,可相处久了,特别是看她的脸以及饱含著柔情注视枕头称呼老伴的模样,还是会令人不寒而颤。
「奶奶是从一年前开始得这种病的。」周芷婷的语气有些悲哀,「得病的前三天,爷爷去世了。」
「果然如此吗?」
对此,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从在当心理学家的朋友那边听说过类似的案例,携手到老、无比恩爱的老年夫妇,是很少有人能承受老伴死亡的痛苦的。恐怕正是因为周爷爷的离世,周婆婆才会落下心理疾病。
「爷爷和奶奶从年轻时就是对令周围所有人羡慕的夫妻,就算奶奶被蜜蜂螫伤,脸变成了现在的可怕模样,爷爷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所以当爷爷突然去世时,奶奶根本没办法接受。她痛苦的晕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周芷婷扬起精致的脸孔看向天空,声音微微发抖。
「奶奶虽然是清醒了,精神也不错,可渐渐的,家里人发现她的一些行为开始古怪起来。她似乎完全忘记爷爷已经死了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会多摆一双筷子,还把爷爷的衣服拿去反覆的洗,洗好后放进衣柜里,过一两天再次丢进脏衣服中继续洗。」
「不但如此,她还常常一个人对著空气讲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就彷佛身旁的空气里真的站著一个人。她说完话后还做出聆听的样子,甚至还会被完全无法听到的声音逗笑。」
「而最近半年,病情更加恶化了。奶奶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将枕头缝制成人的形状。温柔的为枕头穿衣服,温柔的为枕头吃饭,还扶著枕头上洗手间,读报纸给枕头听,对它一如对爷爷一模一样」
「我父母找了许多医生给她看病,检查发现,奶奶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没问题。至於现在的病情,更多是对现实中爷爷离世的选择性失忆,以及妄想症。许多医生都认为药物治疗是没用的,如果真的将真相告诉她,恐怕奶奶会因为受到打击过重而失去精神寄托,只要精神一垮,整个人恐怕也活不长了。」
「所以你父母就将十三号的货柜改成了小房间,让她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免得被人无意中戳破周婆婆的妄想症,从而危及到她的生命?」我不用猜都能清楚事后的发展模式。
心理学上,类似周婆婆的病症学名很多,基本上都是无药可治的绝症。
确实如同医生所说的那样,只要戳破了他们的妄想,就类似梦游者不能被贸然叫醒那样,梦游者被猛然惊醒,重的会有生命危险,轻的也会落下心理阴影,而周婆婆如果从自己的想像空间中被拽出,很有可能因为精神崩溃而活不过一个礼拜。
「现在你知道,为什麼公司不准别人进十三号货柜了吧?为了缓解奶奶的病情,同时驱赶她的寂寞,每次我父母找年轻人去和奶奶聊天,也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让他们小心翼翼点,免得露了马脚。切,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周芷婷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著我,突然眼神里滑过一丝狡黠,「既然你都清楚整件事了,而且我奶奶貌似还有些喜欢跟你聊天,我会告诉父母,让你进去多陪陪奶奶的。」
「为什麼要我去?」我吃了一惊,那位周婆婆的脸很可怕,看久了我肯定会做噩梦。而且在心底深处,不知为何,总隐隐觉得那个货柜中的诡异氛围令人心悚,真的只是精神病那麼简单吗?
「你不是很悠闲吗?公司可不会白养一个不仔细看清楚自己的工作范围,不遵守工作要求,而且在大家都很努力工作的时候,偷跑进一个不该尽的地方去优闲喝茶的员工。」周芷婷乐悠悠的看著我吃瘪的表情。
「我只是个卡车司机而已!」
我准备斩钉截铁的拒绝,虽然自己确实想从周婆婆的嘴里得到些线索,可陪她聊天,绝对不是件好差事。
「这可由不得你,我奉劝你还是看清楚合约再说。」周芷婷耸了耸肩膀,得体的露肩装将她的双肩勾勒得很美很诱人。没等我继续反对,她一角踢在了我的小腿上,「快去工作,我要主持车队出发的事宜了。」
看著她远去,我摸了摸被她踢痛的那只腿,恨得牙齿发痒。从来都只有我踢人,这次居然被人踢了,实在有够郁闷,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千百倍的还回去。爬上十三号卡车的驾驶室,偏著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她的建议,将那份完全不在乎的受聘合约仔细的看一遍。
还没看完全部,我就已经凄惨的哀嚎起来。
吸血鬼,这家公司是吃肉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真要按照上边的工作画分来执行,那我这几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外,基本上就没有空闲时间了!
老天,不是这麼玩我的吧!
第三章 出发
已故作家苇岸曾经说,放蜂人是大地上群找花朵的人,季节是他的向导。
五月的天气微凉,没有夏日的炎炎,也没有春日的清爽,适中的温度令人心情很好。
虽然不理解为什麼周氏家族的养蜂队直到五月份才会出发追赶花期、采集蜂蜜,毕竟普通养蜂者,一开春就就会涌入各个鲜花盛放的地方抢夺蜂蜜资源——不过这些并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以内。
今年的周氏集团准备从春城出发,经过都江堰到汶川、路过理县,最终到达目的地红原与若尔盖交界的地方扎营放蜂,总里程约五百公里。
看上去不多的距离,如果是自己开车的话大概一天就能到达,可卡车车队要慢得多,特别是运蜂车,许多状况都要考虑进去,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得车毁蜂亡的结果。不信看看城市中,一年总有几次群蜂乱舞的在街道上肆虐的情形,那就是运蜂车上的蜂箱掉落下来造成的。
负责检查各个卡车安全的事周芷婷,她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漂亮的脸蛋上无精打采的,彷佛有许多的心事暗藏著。
检察完一辆车,她就在记事本上打一个勾,检察到我的十三号车时,还专程抬头瞪了我一眼,什麼话也没说,也没浪费时间检查,默默的打勾走人。
这个女孩,果然有点意思。
我自然不会自恋到觉得眼前瞪我的美女对自己有什麼好感,只是在她的眼中读出了猜疑的情绪,这小妮子,恐怕对我的身分已经产生了怀疑。
我暗自摇摇头,自己的身分证明做得很保险,而且肯定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甚至从来没有从事过蜜蜂有关的行业,就算再怎麼调查,周系家族也找不出端倪,更不会猜到我的目的。对此,我从不担心。
可心底深处却有一种介意的感觉久久不散。
那种感觉来自於身后的车厢中,周婆婆的脸以及那六个枕头拼成的人形,以及车厢里独特的怪异气氛,老是流连在胸口,压迫得心脏喘不过气。难道货柜中还有秘密,并没有自己想的那麼简单?否则直觉为什麼会一直提醒自己需要注意呢?
早晨五点四十五,当东方天际开始泛出象牙白时,一号卡车总算发出了鸣笛声,随后每辆车配送的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各位周氏集团的员工,大家好,我是总裁周慧淑。从一号车到二十号车,大家各自最后检查所属车的车况,五分钟后紧跟车队陆续出发。今晚尽量赶往松潘住宿。」
我连忙掏出昨晚准备的卡车驾驶手册,手忙脚乱的检查起各种设备,特别是刹车系统。
春城到若尔盖的路,只有一小段是高速公路,其后全是上下起伏比较大的山路。小车还无所谓,可对於载重以及自身都很庞大的卡车来说极为危险,只要刹车过热失灵,自己肯定会丢掉小命。
对於开车,我一向是没有什麼自信的,只求前几天临时抱佛脚的作用显现出来,再求头顶的满天神佛保佑吧。
五分钟实在很快,眨眼间就流逝了,我的检查工作却才进行到一半。眼前的车一辆接著一辆陆续启动,往大门口的方向缓缓驶离,我一咬牙,发动引擎,也跟著缓慢向前行驶起来。
拼了!事到如今,退缩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何况十三号卡车在车队的中段,就算驾驶技术再差,应该也没太大的危险才对。
开车就像签名,考的是熟练度,签名签多了,自然是越来越漂亮潇洒。进入山区还要一百多公里,说不定开完那一百多公里高速,自己对卡车的熟练度就会满点了呢。
就在我一边不断的自我安慰,一边以龟速行驶时,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人给拉开了。我急忙偏头看过去,居然见到周芷婷爬上了正行驶著的车,开门,钻进了副驾驶座上。熟练的动作行云流水,看来从小到大没有少做过。
「你干嘛,不想要命了?」我被吓了一跳。
「你车开的比乌龟爬都不如,我想有危险都难。本美女可是从小就爬习惯了的强人。先别担心我,担心下你自己吧。开车开得扭扭捏捏、弯弯曲曲的,一看就是个新手。」
她不屑的眯著眼睛看我,语气里满是嘲笑,「我都想问一句,你驾照是怎麼拿到手的?买的吧?」
靠,自己的开车技术真的有那麼差,这才刚起步呢,就被看了出来?看这妞年纪不大,眼神没那麼犀利吧,还要不要人活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皮道:「哪有,以前我开中卡,重型卡还是第一次开,所以不怎麼熟练。」
「真的?」周芷婷狐疑的继续看我。
「真的!我以我老爸的名誉发誓。」总之我老爸人讨厌,这个黑锅丢给他背,不冤枉。
「算了,总之合约也签了,就算解雇你,临时也找不到多余的人手。」
显然她不想跟我扯太多,安静的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英文教科书认真的看起来,没有再向我以瞅一眼。
没想到这妞看书的模样还挺吸引人的,我一边斜著眼睛用余光打量她,一边让车紧紧的跟在前车后方,心里思绪千绕。
看来自己果然是受到怀疑了,周芷婷为什麼特意坐到副驾驶来,肯定是盯梢,集团想知道我是不是来谋取周氏核心秘密的同行间谍。
头痛啊,虽然自己确实存心不良,不过目的很隐晦,他们道最后也是从自己身上查不出什麼东西的,可有一个盯梢对象,中就是件麻烦的事,自己的调查根本伸不开手脚嘛!
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让那位素未谋面的周董信任自己,主动把身旁的这根钉子给拔走。
说起来,老男人杨俊飞给我的资料上,不是提及周芷婷这妞高中毕业后就没有读书了吗?她为什麼还拿著一本厚厚的英文教科书看得如此起劲?难道今后还准备去考大学?
有可能吗?或许有吧!对於一个十九岁女孩来说,确实正应该上学恋爱,享受青春的时候,如此早便继承家夜打理公司,难怪她会如此无精打采。
但她看书的样子,确实很迷人。有人说男人最帅的时候是他认真工作的模样,这句话用在女人上同样适用。周芷婷俏丽的侧脸聚精会神的看书,长长的睫毛偶尔微微颤抖,像小鹿似的,十分的惹人怜爱。
「好好开车,你看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周芷婷皱著眉头,黑著脸冲我呵斥道,语气很是不耐烦。
「我只是好奇罢了。」我耸了耸肩膀,「一个集团公司的千金大小姐,为什麼老是板著一张脸呢?」
周芷婷的脸蛋如同暴雨前的黑暗般阴沉,她明显是生气了,音调也高了许多:「哼,你永远都不会了解的!所以我最讨厌跟你们这种底层人说话,浪费时间、浪费口水、还浪费精力。不准看我,否则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得了,我变成底层人士了。看来她火气不是一般的暴躁,可惜长的那张漂亮脸蛋了。
一路上我俩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车行驶上高速公路,以时速七十开了两个多小时,然后从映秀下了高速。
一路上风景很好,映秀路过汶川段还隐隐有多年前地震过的痕迹,周围的高山上,地震造成的土石流位置,没有树木,只有黄黄的一片泥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毁灭后果然会带来别一种美感,看得人赞叹不已。
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我对货车的驾驶技术也略微有增强的趋势,至少身后不久前狂按喇叭的十四号卡车,最近半个小时按喇叭的次数已经明显少了许多。
车队经过汶川后,路开始难走起来。这一段的国道修建得非常不好,道路也狭窄,坑坑洼洼的地面严重阻碍了速度。
难怪公司只要求车队今天到达松潘住宿,如果以现在的平均速度,要到松潘至少是凌晨二点过了。
周芷婷也许是觉得车的颠簸影响到她看书,轻轻的揉了揉眼睛,将书放在膝盖上,视线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发神,完全不知道心里再想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被虐倾向,明明清楚发问很有可能惹来一阵臭骂,结果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脸上一怔,皱著眉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居然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正在思考人生。」
「噗!」本来一边开车一边喝水的我,险些将嘴里的液体全部喷出来。
十九岁的女孩在想人生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个集团千金、从小衣食无忧的十九岁女孩子竟然忧虑人生,这太富有喜剧效果了!
周芷婷见我似笑非笑的模样,气得险些将膝盖上的厚厚英文教科书冲我砸过来,「你那张脸是什麼意思?我就不能思考人生了?所以我不想跟底层人说话,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懂。」
很好,自己又一次变成了底层人士。
挠了挠鼻子,我好奇的问:「我确实有些不懂,那麼请问这位大美女,你所思考的人生究竟是什麼形状?」
「我俩又不熟,干嘛要告诉你。」周芷婷依然很气愤,偏过头准备不理我。
「求求你了,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我强忍住笑,「再怎麼说我也是大美女的员工,你希望自己的员工愚昧致死吗?」
「愚昧能把你愚昧死,那你就快点去死好了。顶多我亲手在草原上找个顺风顺水的地方挖坑把你埋了。」她咬牙切齿的冷哼著。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前天我才找过一个留著白胡子的半仙算命。他说我的生命线都长到了腋下,要死也要等个千儿八百年的,遗祸千年才能重归轮回。」我的语气很是无奈。
她听我扯皮听得实在受不了了,侧过头看向我,「有没有人谦虚的提醒过你,你这个人很呱噪很讨厌、而且还有一点极度自恋?」
「确实是有很多人说过。」我苦恼的回忆著,「不过我老娘说,那些人都在极度羡慕我。」
「算了,你这个人没救了。和你说话真累,累得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了。」小美女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从背包里又掏出一本薄薄书籍遮住脸,以行动表示拒绝和我说话。
我偷瞄了一眼,是本英文书籍,书名叫做《The Call of the wild》(野性的呼唤),是Jack London的巅峰之作,也是自己曾经最爱的小说之一。
烂路并不长,半个多小时后,路面环境好了许多,虽然不能和高速公路比,但单就国道而言,已经算很好的路况了。车队的速度又上去了一点,能够达到时速四十公里了。
相对的,离开汶川后高山多了起来,一路都是上山路。在GPS的显示中,黄色的国道线几乎被拧成了麻花,看得我心惊胆战、如临大敌,精神野百分之两百的集中起来,不敢再找周芷婷开玩笑了。
车速随著海拔的增加而减弱著,爬坡对卡车来说,就犹如拄著拐杖、气喘吁吁的老人走路般艰难,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我一路上都冒著冷汗,手心几乎拽著汗水往前开,好不容易折腾到中午十二点,这才听对讲机里传来犹如天籁般的命令声:「各位集团的员工,大家好,我是总裁周慧淑。现在大家将车向右方行驶,按照顺序停放在路边,我们统一午餐后,休息一个小时继续上路。」
当我将车停放好后,紧张的心脏都已经跳得不听指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紧张和恐惧,没想到在山涧中开车,危险的程度犹胜我以往经历过的所有危险事宜,特别是在我开车技术极烂的情况下。
就算事卸下心理负担的现在,小腿也还在微微颤抖著。
「你怎麼开了满头冷汗出来,很紧张?」坐在副驾驶的周芷婷用冰冷的语气说著贸似关怀的话语。
「我紧张?你说我紧张?哇哈哈,本帅哥心理承受能力超强,就算掉下悬崖也会笑著面对。如此厉害的我会紧张?开玩笑,你用哪只眼睛看到本人紧张了?」我扬起头,表情很不屑的说。
这妞一路上尽是冷眼旁观我开车,没开腔,就在那嘲笑,似乎对我的开车技术极为怀疑。
「白痴,你的声音都还在打颤,找藉口请等不害怕了再说。」她讥讽道。
「我声音哪里发抖了?」我反击,「明明你的声音也不正常,你看你,到现在全身都在发抖咧。」
「笨蛋,我这是被你开车技术给吓的。我严重怀疑你驾照的真实程度,实话告诉我,事不是通过违法管道弄来的?」她瞪我,仔细看,还能看出脸色有些苍白,恐怕一路上也被吓得不轻。
「我真是考来的,不信你去交通局问。」我镇定自若、理直气壮的回答著。心里恶意的揣测,这小妮子居然对驾照的来源猜测得那麼准确,其实整体这样我觉得OK了,恐怕她自己的驾照来路也不正。
「头痛,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我上哪去找交通局查询?算了,你的小命没了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后车厢里还载奶奶。我去跟老妈说一声,让她解雇你算了。」她一副很累的模样,「再坐你的车下去,恐怕还没等到目的地,我和奶奶的命都折腾在你小子手里了。」
「不要哇!」
我大惊失色的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可怜可怜我吧,本人上有老下有小,不但有八十岁的奶奶和四十多岁的父母嗷嗷待哺,等著我月底拿工资回去开伙食。下边还有……」
「看你还挺年轻的,居然都有孩子了?」她也大吃一惊,挣扎著从我手臂中挣脱出来,就差没大叫色狼了。
「这个,只有穷苦的侄儿侄女罢了,我还没结婚,是个正儿八经的处男!」我讪笑著挠了挠脑袋。
「跟你说话果然很累,你收拾下东西准备走人吧。」她拉开车门就要离开,「我会让老妈付你一个月工资的,你赚到了,别担心回去的路费。以后不要再用那张假驾驶证去开货车了,弄不好会没命的。」
没想到这小妮子还满有良心,虽然语气里讽刺居多,不过善意的成分也不少。
我可不想还没有找出线索就离职,这不符合自己的计划。所以,只能出杀招了。
在她就要跳下车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那个,如果你帮我保留这个秘密的话,我可以教你英语。」
周芷婷全身一愣,然后转头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彷佛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冷笑话。
「你,你说你可以教我英语?」她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了出来。
第四章 异常
所谓冷笑话,即失败笑话,是指笑话本身因为无聊、谐音字、翻译、或省去主语、不同逻辑、断语或特殊内容等问题,或由於表演者语气或表情等原因,导致一个笑话不能达到好笑的目的,较难引人发笑而成冷场,不过并不代表笑话本身沉闷,这也是幽默的一种表现。
听到冷笑话大多会会心微笑,有时做出双臂抱紧的动作表示:「好冷啊!」或与冷语意相关的说话语表现,如打冷颤、温度、空调或炎热天气等等。
冷笑话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敌的存在。它可以让人一边发冷一边大笑,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开心什麼。
但就无可阻挡的流行程度而言,所谓的冷笑话,还是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只是不可否认,我讲的并不是冷笑话。
不过在现在的状态下,在对面这一边大笑不已,还一边抽空抱著自己的肩膀做出被冷笑话击中的标准姿势的周芷婷而言,确实是没有比我那句话更富有杀伤力的存在了。
在她眼中,做在卡车驾驶座上的我满脸严肃的模样,越发的辐射出喜感。
一个卡车都不会开的穷小子!一个估计高中都没有毕业的穷小子!一个恐怕就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读不全的穷小子!除了长像有点小帅外,大概便没任何优点的穷小子!这家伙连卡车驾驶证都是假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行贿,而行贿的资本,竟然是要教自己学英文。
这太搞笑了!这家伙,以为自己的脑袋和他一样秀逗了不成?一个稍微有才能的人,真到了可以教自己英文的程度,干嘛不去城市里找一个舒服安逸的高薪工作?指有没办法的苦力才会跟著养蜂队养蜂,过看似高薪,其时即为穷苦艰难的生活。
见这妞笑得辛苦,我耸了耸肩膀,将她身旁的那本《The Call of the wild》拿到手中,随便翻开一页,然后逐字逐句,字正腔圆的朗诵起来。一边朗诵,一边还随意的讲解著其中较难的单词。
开始还不以为意的周芷婷渐渐脸色凝重起来,她的眼角还挂著笑出来的泪水,她的表情随著我朗诵而深度石化、呆滞。
她擦了擦眼睛,难以置信的望著我,皱著眉头的模样很有吸引力,「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一个高中未毕业,不过一直都在坚持不懈的学习英文的善良市民。」我装模作样的冲她挤眉弄眼,「英文程度不高,让你见笑了。不过,教你这种程度还是足够的。怎麼样?想交易吗?」
周芷婷沉默了,沉吟许久,才冷哼一声:「暂时放你一马。你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就算辞退肯定也会想办法混进来吧?真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算了,本小姐就吃亏一点,把你盯紧。」说完便跳下车,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前方。
这个小妮子,恐怕有点难缠。
我笑吟吟的看著她离开后,脸色逐渐变黯,接著头痛起来。她的直觉很灵敏,灵敏到我不得不严加防范。自己并非一般应聘者的身分已经完全暴露了,现在只能赌,我赌的是这小妮子对学习的热切程度。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麼不聘请一位家教来教她学习英文,毕竟对富家女而言,这是极为简单的小问题,不过对我而言这确实有利。事情的内部永远有深层次的、令局外人无法揣测的缘由,我懒得去猜测,只需要结果。
眼下的结果暂时还算令人满意,周芷婷明显是妥协了,我得以保全工作,也为进一步的查探周氏集团的那个神秘传家宝打下了基础。
车队已经进入高海拔地段,停车的位置在一个加水站附近。看看GPS,海拔不高,只有二千八百一十四米。
我跳下车,一股冷风就吹袭过来,冷得自己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山上的空气很清新,但却冷得刺骨,就快要初夏了,这种寒冷确实有点让人不适应。
车队其中一辆卡车的车厢特别改装成了厨房,那是所有员工的集中供餐区,就算扎营养蜂后也不例外。就餐的人必须按规定的时间拿著餐盒去打饭菜,过时不候。
我下车时,已经看到许多老员工轻车熟路的手拿便当排队打好了午饭,大多数人就地蹲在周围吃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自己也有些饥肠辘辘了,挠了挠头,却有些无奈。
招聘合约上没有将细则说的那麼清楚,上班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讲过,自己压根就没有带著便当,完全没有能够装盛食物的器皿。难道要用手捧来吃吗?先别说别人介意不介意,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实在太丢脸了!
正犹豫著,就见周芷婷拿著两个便当朝我走了过来。
「你太客气了,虽然我是有点小小的能力,可以把英文说得那麼顺溜,不过也用不著千金大小姐你心自替我拿饭过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以后我教你英语的时候,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感激涕零的伸手正准备接过便当,周芷婷躲开了。
「难道要举行拜师礼?没想到大小姐居然是个如此传统的女孩,实在难得。没关系,这个寒碜的便当就当是拜师礼,我也绝对不会嫌弃的。」我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左手竖起大拇指大肆赞赏她懂礼貌,右手不屈不挠的抓向饭盒。
「你在耍什麼宝!」周芷婷用空著的右手狠狠的拍在我的手掌心上,发出「啪」一声痛响,「这又不是给你吃的。」
「不是给我的吗?你一个人能吃两个便当?哇,太不可思议了!」
我用彷佛看见灵异事件的眼神不断打量著她的细腰,盈盈一握的腰肢怎麼看都不向是能容下两份成人饭菜的体积。虽然从前一直听说女性的胃容量跟体型是绝对不能挂钩的,这句话倒也能在守护女李梦月身上找到根据,但我一直都将李梦月当作特殊存在,看来这一自己的观念要转变了。
「白痴,我已经吃过了。」周芷婷在我的视线下脸色有些发红,「这两个饭和你给我奶奶拿进去。」
「你奶奶的胃容量也很大?」我又是吃了一惊。那个乾瘪瘪,满脸孔洞的可怕老太婆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难到有遗传?我无良的已经将周芷婷一家定位在大胃王的存在。
「笨蛋,当然不只有奶奶一个人吃,还有爷爷的份量。」她嘟著嘴巴,「既然奶奶一直认为爷爷还活著,做为家人不能过度刺激老人家。所以老妈一直都吩咐照顾奶奶的人,每次都将去世的爷爷的那份给带进去。」
「为什麼要我送饭?」我很是郁闷,那个阴暗诡异的地方,进去多了都不知道会不会折寿。毕竟每次看到周婆婆的脸,脑神经就会经受一次翻天覆地的折磨。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开十三号车厢的员工一向都会内定为照顾奶奶。」周芷婷笑得很邪恶,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著狡黠的光芒,「当然,就算你没被内定,我也会让你内定的,谁叫你长得又讨厌,又油嘴滑舌呢。我最厌恶你这种低等人了!」
「有你这样诋毁自己员工的未来老板吗?」我撇了撇嘴。
「有某个上班第一天就先威胁后利诱自己未来老板的员工,就有我这样惩恶赏善、富有爱心的漂亮老板。」周芷婷伸腿又想踢我一脚,被我灵敏的躲开了,「快去!」
她将两个便当递给我后转身忙碌去了。
臭妮子,不要落到我手心里,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我从鼻腔里发出哼哼的气愤声,心里也有个小算盘。
既然周老爷子已经过世了,死人当然不会吃饭,那手里其中一份饭菜是多出来的,等周婆婆吃完,我在将没人碰过的那一份吃掉解决五脏庙的饥饿问题,记不丢脸,还能自我安慰是节约食物,简直就是完美。
这麼一想,自己又乐滋滋起来。等晚上到了住宿的乡镇后,在想办法买个便当盒用来装饭吧。
不过自己一直都有个疑惑,周芷婷那妞不像个胆小的人,就算周婆婆住的地方稍微有些恐怖,也不至於怕到那种程度,退一步讲,既然她害怕,那今天凌晨的时候,干嘛又要独自跑去见奶奶呢?
这件事,自己稍微有些介意。
轻轻敲了敲货柜的门,没人回应。我便打开门上的拉扣,将门露出一点缝隙,冲里边喊道:「周婆婆,我送饭进来了。」
「是小夜啊,进来吧。」里边传出和蔼的声音。
我这才走了进去。根据心理学分析,装礼貌对老人很有杀伤力。老年人对礼貌的年轻人比较容易推心置腹,这便於让自己挖掘信息。
车厢里还是今早的老样子,我将两个盒饭放在八仙桌上,微微笑道:「趁热吃吧,冷了对身体不好。」
「小夜真是个礼貌的孩子,现在向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特别是看到我脸上的恐怖模样后还能平心静气的。」周婆婆笑咪咪的给我到了一杯茶水,「坐,别站著。我去叫老伴吃饭。」
饥饿这种状态是成几何翻滚的感受,刚才停车前还不觉得,现在闻到饭菜香后,胃壁上开始不断分泌胃液,口水也在喉咙深处翻腾起来,我一时间忘记了周围压抑的氛围,眼巴巴的看著那两个便当发呆。
周婆婆将枕头「老伴」从卧室里抱出来放在椅子上,将其中一个饭盒打开,又抽了筷子,摆在枕头人形眼前,这才开始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她的胃量并不大,吃了一点,就开始不断的将肉菜夹往「老伴」的便当里。一边夹,一边还跟空气聊天:「老头子,你越来越瘦了,多吃点肉补补身体。你看,这回锅肉是你最喜欢的,还有红烧肉,今天肥肉吃起来满嘴油腻,很好吃,对吧?」
周婆婆将自己的回锅肉和红烧肉全都夹给了自己的「老伴」,贤慧的表情流溢著,这本来应该十分感人的一幕,却在当前的枕头人形前怎麼也感动不起来,只会令人倍感诡异。
而我更是在食物的诱惑下无视了一切,现在的自己,满眼都是便当中堆积起来的红烧肉和回锅肉,不由自主的流口水。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满满的堆出饭盒水平面的肉菜,似乎略微减少了一些。
我揉了揉眼睛,却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的异常。枕头拼成的人形还是静静的躺在椅子上,它没有五官的脑袋耷拉著,离食物至少有三十多厘米的距离。
难道是因为饥饿,令大脑产生了错觉?
我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等再睁开眼帘时,竟然发现人形前的饭菜又少了些许,堆起来的红烧肉已经基本上消失了,回锅肉也失踪了大半,只剩下些肥肉和青椒。
再定睛一看,菜底下的白米饭也稀拉拉的消失掉了一些。白饭消失的地方犹如被昆虫啃食过一样,彷佛周婆婆脸上的洞一般坑坑洼洼的,看得人不寒而悚。
这究竟是怎麼回事?周婆婆并没有吃过,不远处的枕头人形也没有任何异常,那失踪的饭菜到底去了哪里?难道这个货柜改造的房间里有蟑螂?
不对,就算是数量极多的蟑螂或者蚂蚁,又或者其他昆虫,也不可能在眨眼间就将饭盒中的食物搬运走,而且貌似还有些挑食的模样,再说,我也没有在八仙桌上看到昆虫的身影。
难怪直觉一直都对这个地方很有些介意,光凭现在这难以解释的一幕,就有足够介意的理由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去的,总之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十三号车厢的驾驶座上。胃依然是饥肠辘辘,不过却完全没有了吃东西的欲望。一想到那被啃噬得坑坑洼洼的白米饭,我就有种想吐的举动。
未知,果然是勾引想像力的最大推手,越是想,越觉得恶心,至於自己再恶心些什麼,那理由就多了。失踪的食物去了哪里?被什麼吃了?看那坑洞,就如同蛆虫一边吃一边拉形成的通道。一想到巨量的蛆虫番咏在饭盒中不断的欢畅吃喝排泄,我的胃部就再一次翻涌起酸水。
不知道上一个负责送饭任务的家伙知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恐怕是知道的。难怪十三号卡车的驾驶员一接到杨俊飞递出的橄榄枝,马上迫不及待的辞职了。难怪!如此恐怖的场景,看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了。
脑袋在不断的猜测中将时间流逝了出去,不知何时,周芷婷已经坐到了我身旁。
「你在发什麼呆?」她敲了敲我的脑袋。
「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收拾好混乱的思绪,决定不将刚刚看到的神秘事件说出来。说不定周家人都知道这件事,就算质问,也不过得到故意隐瞒后的不真实答案罢了,於是找了另一个方向问道:「说起来,上一任的十三号卡车司机为什麼辞职呢?」
「你问这个干嘛?」周芷婷怔了一下,眯著眼睛盯我,「你是不事发现了什麼怪事?」
「没有。」我张口否认,「只是觉得这麼一个浪漫而又有意义的工作,只要是热血青年,只要是稍微有冒险基因的人,都会迫不及待的投入养蜂的热潮中。试想一下,睡在鲜花上,追逐著盛放的花期而不断旅居,这是多麼值得人兴奋的一件事情。」
周芷婷一眨不眨的望著我,漂亮的双眼皮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度,微微翘起的长睫毛轻轻颤动,最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人,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养蜂浪漫?别搞笑了!我最讨厌这种生活,甚至迫不及待跳……」
又是一声长叹,她满脸疲倦的摇著头,「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不是要教我英语吗?从这里教起!」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英文书,我接过来一看,是小仲马的《茶花女》。
「正文第三页,我有几个单词搞不明白词意和用法,你给我解释一下。」她将副驾驶座往下放了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命令著。
我看了看表,快下午一点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胃内空空如也,饥饿感和恶心感在折腾著自己的神经。
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下午的路更加险峻,以现在的状态来开本来就不擅长的卡车,恐怕真的要落得车毁人亡的下场。
看著手上的这本书,又看了看周芷婷,我突然笑了。
第五章 抵达
所谓人生,这个世界有六十亿人,恐怕就有六十亿种解释,每个人都对「人生」这个又像名词又似动词的东西,有著不同的见解以及看法。翻开《辞海》,上边对这个词的解释简洁却很不明了。
它提及:人生,就是人们渴求幸福和享受幸福个过程;人类生存至死亡所经立的过程;引起主题富含哲理性、深邃性,使之成为文学、影视作品的永恒主题。
其实就我看来,所谓的人生就等於童年+青少年+成年+中年+老年+晚年,只要安然度过了,能够顺利的老死,就是整个完美人生的真谛。
至於周芷婷,恐怕她有著不同的观点,毕竟她对现在的人生,似乎并不满意。有时候我对此颇有些好奇,究竟她眼中的人生到底是什麼颜色形状呢?
特别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吃著她偷藏的零食时。
「喂,说起来,干嘛我要帮你开车?」此时的周芷婷正坐在驾驶坐上,开著十三号卡车,熟练的绕过一个又一个的急弯。
「你自己主动答应的。」我翘著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往嘴里丢洋芋片。
「不对啊,我为什麼会主动答应帮你开车的?」她迷或的挠了挠头,「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
「想那麼复杂干嘛,人生这东西,就因为有许多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才充满了乐趣嘛。」我敷衍的又扯开了一袋零食。
「我跟你说,喂喂,不准吃我的储备粮食。那些都是本小姐准备留到扎营的时候打牙祭的!」
周芷婷气得牙痒痒的,「老娘真是服了你了,不但不知道说了些什麼,弄得我头晕脑胀帮你开车不说,还乱吃我的零食。哼,等下个休息点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搭话。脑袋转向窗外,现在已经进入了藏羌自治区,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高山,车队在海拔三千一百米的地方继续翻山。
已经下午三点半了,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总算是明媚起来。
透过车窗玻璃,外边的景色很美丽。车轮下是万丈悬崖,悬崖边是雪白的云层,而往上看不远处的高山中,又是一层层的白云。太阳就在云层的空隙中,散发著刺眼的炽热光芒。
我用手遮住照射进来的阳光,高原的光线不比平原,其中带著强烈的紫外线,照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晒伤。
偏头看看周芷婷白皙的皮肤,不禁有些奇怪,「那位美女,你一直都追著花期到处跑,怎麼皮肤还那麼白嫩?难道是经常涂蜂蜜?」
「要你管。」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过女人的心通常都很奇怪,特别是被人赞叹时。她虽然表情很凶恶,不过掩盖不住内心的沾沾自喜
「不过是问问而已,干嘛这麼凶。」我缩了缩脖子。
时间推移的很快,六点半到了,车队照例停下吃晚餐。可惜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卖便当盒的,悲剧的我,在一次眼巴巴的看著公司员工乐滋滋的捧著饭菜吃得欢畅。
周芷婷依然递了两个便当给我,让我给周婆婆送去。
这一次我不管已经变实质化的饥肠辘辘,一边吞咽著口水,一边目不转睛的看著摆在枕头人形眼前的饭菜。
依然和中午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可便当中的饭菜还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我根本不知到失踪的食物去了哪里。
晚饭后又坐进了副驾驶座,在周美女杀人的目光下,我猛吃她的零食。心里不断的诅咒发誓,一定要在明天前不论用什麼手段弄到便当盒。再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会落到如此的下场。侥幸没有被各种诡异事件折磨死,而现在却被饥饿折腾得快丢掉了大半条命!

夜晚行车,特别是山路上异常危险,车队的速度一降再降。车窗外一片黑暗,什麼景色也看不到,只有刺眼的光束从后边的车辆射过来,照亮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晨一点半,终於到达了预定住宿的地方。
松潘位於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收东北部。东接平武县,南依茂县,东南与北川县相邻,西及西南紧靠红原县、黑水县,北与九寨沟县、若尔盖县接壤。
我们在一家旅馆住宿。公司的行政人员飞快的安排著房间,我被排入一个六人间,和五个年龄接近五十的老员工一起。
这些劳累了一天的老员工一沾到床就熟睡了,而自己却因为饥饿怎麼都睡不著,再加上一直都是周芷婷开车,我并不是很累,所以决定出去找找食物。
一走到大堂正准备出门溜达,就被一个好听的女声叫住了。
「你想干嘛?」
转头看去,居然是旅馆负责柜台的女孩。圆圆的脸蛋,留著披肩发,她的长相很甜美,应该不是藏族人,毕竟面颊上并没有高原人独有的高原红,国语也颇为标准。
「没想干啥,就是出去吹吹新鲜空气。」我冲她笑了笑。
「都快凌晨两点了,外边乱走很危险的。」她也礼貌的笑著,笑出两个秀气的小酒窝,整张脸更显得甜味十足。
「睡不著有点无聊,你知道附近有商场开著吗?我准备去买点东西。」
胃部饥饿已经到了极点,周芷婷的零食早就被我消化一空,再不弄点东西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你这个人,看起来帅帅气气的,没想到还那麼幽默。大晚上的,凌晨两点,哪里还有商店会开门?等等吧,旅馆前面有个小卖部,早晨九点就开业。」
女孩笑得花枝招展,「无聊的话陪我聊聊天,总之我值夜班也无聊透顶,顺便讲讲外面的事情,这鬼地方又不能上网,已经很久没外界的消息了。来,我这里还有点刚送来的野花蜜,很好喝的,有蒲公英的味道。」
本来自己还再犹豫,但视线一接触到蜂蜜后,我就不愿意挪动步履了。蜂蜜是好东西,高营养,应该能缓解饥饿吧。
女孩拿出杯子,殷勤的问我:「蜂蜜水甜得很,你要加多少勺?」
「这个啊,」我双眼冒光的默默计算著究竟多少蜂蜜的热量才能补充一整天缺失的营养,经过复杂的心算后,毅然回答道:「请帮我加二十七勺!」
「二十七勺?」
女孩顿时傻眼了,看了看那罐蜂蜜,又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许久才弱弱的问了一句:「你不怕甜死人吗?」
「没关系,我喜欢吃甜食。」我心想,再不补充卡路里,自己恐怕就要饿死了,就在这时,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尴尬的大响。
女孩和我对视一阵,终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晃动,「你该不会是饿了吧?」
「确实有点饿,一小小点。」我有些脸红的用手指比划著所谓的一小小点究竟是有多小。
「你这个人果然是很幽默。」
女孩眨巴著眼睛拿出了一杯泡面,「饿的话也不早说,我这还有点存粮,借给你吃吧。以后记得还我哦。」
「一定千百倍还给你的,恩人!」看到泡面,我的眼神如同聚光灯似的更加明亮了,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
「别急,我先帮你泡好。没人抢你的!嘻嘻。」女孩再次大笑。扯开包装,在面上灌入开水,顿时一阵令肠胃更加饥渴的香味弥漫了开来。
好不容易等泡面泡到能够吃了,我迫不即待的端过来,彷佛几万年没有吃过食物的怪兽般狼吞虎咽。随著面条顺著喉咙流入胃部,一股活了下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到一分钟,一整杯泡面已经被我连汤带水吃得乾乾净净,而且完全的意犹未尽。女孩笑嘻嘻的又帮我泡了一杯。
我就这样跟她一边胡扯著外界的信息,一边蹭吃蹭喝。伴随著女还不时的轻笑,大厅里的气氛十分的欢乐和谐。
不知不觉吃了足足四个杯面,突然,又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出:「夜不语,你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干嘛?」
声音很熟悉,转头一看,是周芷婷。她穿著休闲装,手里捧著一杯水,正慢悠悠的往楼下走。
「小婷,好久不见了。」女孩见到她,立刻亲切的问道:「周婆婆的病好点了没?」
「关你什麼事,哼」周芷婷昂起头,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臭脸。
「你怎麼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就是我小时候抢过你喜欢的零食嘛,用得著生气道现在吗?都十多年了!」女孩依然笑吟吟的,丝毫不以为意。
看来这两个人不但认识,还有些曲折的往事。
我对此并不感兴趣,继续大口大口的喝蜂蜜水。
可就是自己这副样子,让她不知道为何闷气更生得凶了,「喝喝喝,只知道喝。我请你来是当水桶的吗?」
周芷婷伸出一只柔嫩冰冷的小手,气不打一处来的扯上了我的耳朵。
「痛。」
我的眼泪都快被她扯了出来,眼泪汪汪的抱著喝了一半的蜂蜜水,死也不松手,今天真的是将自己给饿怕了。
「都叫你别喝了,你喝了她家的东西,小心她把你卖了,你还傻兮兮乐呵呵的替她数钱呢。」
周芷婷气恼的手上更加用力,扯著我往楼上走,「快滚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开车。」
大堂的女孩彷佛看戏一般笑得很开心,她意犹未尽的冲我眨巴著眼睛。

上了三楼,周芷婷才将手放开,走到走廊的窗户前发呆。我站在她身旁,也往外望去。
外边的世界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就是这一片黑暗,她却聚精会神的看著,看的出神。
「你们之间,似乎有些难以言语的故事?」我犹豫了一番,这才决定发扬八卦精神。
「你父母没告诫过你,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吗?好奇心太强烈可不是件好事。」她转头看我,正经八百的说。
我挠了挠鼻子,心里有些郁闷。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大学都没上的小妮子用大道理教训,这简直就是一种另类恐怖。
「给你。」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什麼?」我愣了愣。
「你有长眼睛,自己不知道看!」她偏过头去故意不看我。
我接过来将外边的盒子打开,顿时激动之情油然而生。这一辈子收到过许许多多礼物,只有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感到兴奋幸福的。
盒子里边,居然是个崭新的便当盒,美中不足的是卡通图案,不怎麼适合我。
「据我观察,你似乎没有带便当盒,这可是致命的问题。在我们公司,厨房都不准备盛饭菜的器具,只能自带,并自己清洗。」
明明是送礼物,可周芷婷依然别扭的用强硬的语气说:「别以为这是因为你教我英语,我才送你的回礼。别得意忘形、不知好歹,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疏忽,你应聘实我就该告诉你的。」
相处了一天,我渐渐已经习惯了她的怪脾气。
正准备道谢,只见她摆了摆手,「好了,你去睡吧,明天早晨七点就要出发。下午之前必须赶到养蜂地点扎营。我,我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的脸稍微有些红,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看著她远去的背影,默默的站在走廊里,许久才托著下巴浮想联翩,还不断臭屁的思忖著,她不会喜欢我吧?虽然自己确实是有点魅力,不过装成一个一穷二白的轻佻小子,应该不会引得富家千金一天之内就爱慕吧,这又不是童话故事。
算了,感情的事情,自己一向是一团乱麻,不想多了。
我摆了摆头,回到了那个鼾声此起彼伏的六人房,好不容易才睡著。

晚上做了个梦,奇怪的梦。
梦里蜜蜂乱舞,周婆婆站在空旷的地上,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突然,从便当盒中,从她满脸坑洼的恐怖孔洞中,钻出了大量的蜜蜂!这些认不出种类的蜜蜂发出巨大的「嗡嗡」的声音,向著我扑过来,蜂群将我淹没,啃噬著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自己的惊叫声吓醒的。同时吓了一跳的,还有个本想叫我起床的老员工。
「你那一声大吼简直就是中气十足,不亏是年轻人。」那位老员工大约六十岁,本名叫做什麼,似乎所有人都记不得了,只是称呼他为福伯。福伯捂著心口惊魂未定,「起床吃早饭了,七点十五分准时出发。」
我尴尬的笑了笑,「做噩梦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噩梦给你做,养蜂这一行可不轻松。」福伯笑呵呵的走开了。
我盯著他的背影也微微笑著,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好人在杨俊飞给的资料上有特别标注过。他家历代都在周氏集团工作,辅佐周家已经上百年了,虽然地位不高,但要轮到熟知公司的隐密的话,恐怕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的。
看来今后要跟福伯打好关系,好好挖掘一番。
拿著崭新的便当盒,我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吃一顿健康身心的早餐。走出门就听到外边闹哄哄的,大厅外的停车场里站满了人。
出事了?我下意识的判断著,脚步加快,急匆匆的走进人群里。只见周氏集团的员工以及宾馆外看热闹的人,将整个停车场围成了一个圈。外围的人指指点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恐,表情更彷佛是在动物园里观赏珍稀怪异生物。
「那老太太的脸怎麼那麼恐怖?」身旁有人嘀咕著。
我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急忙几近人圈里。
果然,周老太太惶然无助的站在十三号车厢附近,卡车的货柜大开著。她手里紧紧的抱著枕头做成的人形,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照在她佝偻的背部以及狰狞恐怖、满布黑洞的脸上。
围观的周系职员没有几个老员工,恐怕不知道眼前的老太是周氏集团的前总裁。而附近的居民只是因为太好奇,所以人挤人的跑来围观,毕竟周老太的脸实在太可怕了。人类是种群居性的社会生物,一旦有人对某些事产生好奇,就会勾引别人的好奇。
美国曾经有社会学者做过实验,他站在纽约的大街上仰头望著天空,一眨不眨的装出聚精会神的模样,於是几分钟后,陆续有人学著他的模样顺著他的视线往天空看。十分钟后,人聚集得越来越多,最后发展为上千人围在他身旁看向天空。
而天空上其实什麼也没有。
围观周老太太的行为估计也是如此。
周围的人注在高原地带、电视信号也收不到几个,一直缺乏娱乐,一旦有芝麻绿豆大小的奇事发生,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的涌来凑热闹。

周老太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吓得不轻,她嘴里喃喃的喊著「老头子」,手将枕头人型抱得更紧了。我有点看不下去,连忙走过去,伸开双手将周婆婆挡住,遮断周围人的视线。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我皱著眉头呵斥到,「因为意外伤害,一个老人家变成现在这样,心理已经够难受了,你们还跑来落井下石,你们惭愧不惭愧。都散了,大家有点良心。你,你,还有你,快去将 人群疏散了。」
我顺手指了几个看热闹的周系员工:「你知道这位老太太是谁吗?她可是总裁的母亲,等下总才发怒了,别说奖金薪水,你们就连工作都别想保住。」
本来还笑嘻嘻的、没将我的话听进耳朵的几个员工顿时脸色大变,叫上周围的人开始驱逐起停车场滞留的村民来。
我将失魂落魄的周婆婆扶进货柜,安慰了几句,这才走出来。
周芷婷就站在车厢门口,她的脸色很不好,咬牙切齿的冷笑著。
「吃早饭了没?」
女人通常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要触楣头。我试图用饥饿感来转移她的视线。
「哼,我不饿。今天这件事肯定是雅心干的。」她狠狠的踱著脚。
「雅心是谁?」我问。
「就是昨晚请你吃杯面的女人。」
提到雅心这个名字,周芷婷更气愤了。
「不会吧,看她的样子可不像反派角色。」我不敢相信。
「你不了解她。从小到大她就这副德行,喜欢恶作剧。」她看著我,「别怪我没提醒你,和那女人不要走太近。她恶作剧起来,根本不管会造成什麼后果,也不分究竟会伤害谁。只要她自己开心就好了,不折不扣的魔女!」
「这样啊,还真是看不出来。」我笑得有些勉强。
姑且不论周芷婷的话里有多少真实性,就凭我和那个雅心的一面之缘,自己又是个小的不能在小的职员,应该也恶作剧不到自己脑袋上。何况车队就要出发了,扎营养蜂的地方离这里足足有几百公里远,昨晚,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和那雅心见面才对。

吃过早饭,车队开始陆续驶出停车场。周氏集团的总裁似乎对自己的老妈遭遇今早的尴尬情况一点都不介意似的,根本没有提到过要处罚围观的员工,甚至对早晨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这种状况总觉得有些反常。
如果按照周芷婷的说法,事件事那个总是笑咪咪的女孩雅心制造的,那麼这个雅心的身分恐怕也不简单。不但她和周芷婷从小就相识,还能让周总裁在母亲被捉弄后一句怨言也没有,她究竟会有著怎样的身世呢?
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往往比人类想像中的要复杂得多,不过就现在而言,局面还是挺好的,比自己遇到过的许多事情都要好得多,毕竟人际关系在复杂,也复杂不过恐怖事件。
我都觉得自己经常遭遇厄运事情的诅咒人生,最近可能运气开始好转了。
说不定这次Case真的是一次简单的潜入工作,轻松而又暇逸,不但能看风景,体验养蜂人的浪漫生活,还能泡泡小美女。
可事情真的能有那麼简单吗?
一想到周婆婆的八仙桌上,神秘消失的饭菜,以及坑坑洼洼如同虫蛀的白米饭,我的好心情就打上了折扣。
周系家族,果然有些内情。
车开上国道,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将山路全部跑完了。周芷婷将驾驶座让给了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英文参考书。
等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高原草甸出现在眼前,茫茫草原的远处,一座座不太高的山包赫然呈现,很美的风景。
路笔直的草原上延伸,车队的速度很快就提到了八十。从松潘到若尔盖全是直直的平路,就像是高速公路一般,就算是我这种新手也能将卡车开得很顺畅。
等到下午四点钟,阳光挂到偏西位置的时候,我们此行的终点到达了!
第六章 阴霾
草原很美丽,一目了然的空旷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五月的天空蔚蓝得一贫如洗,阳光照射在脸上不觉得热,高原特有的冷风不断的吹拂过来,让我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地上的草甸里满眼都是望不近的野花,奼紫嫣红,就算是专门学过植物学的自己也有许多不太认识。圆圆的蒲公英结出了毛茸茸白色种子,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往远处飘荡。
车队停在了红原和若尔盖相交的公路旁,我检查了地图,往前十多公里有个叫格桑的小村落。
前边的几辆车从货柜里拿出钢板架在公路的边缘,搭起了一条足够卡车开进路边草原的桥。车上的对讲机忙碌的指挥著所有车辆按照指示驶入草原,往远离道路的地方驾驶。
我紧跟著前车向前开,从前老是看到有人开著车奔驰在草原上,内心深处其实也颇为向往,觉得那是件十分潇洒浪漫的事情,可现在自己真的实现了愿望时,才发现其实草原上开车并不容易。
虽然卡车的底盘很高,草也不深,地面也算是笔直,可车开在草地上就是有种晃的感觉,如同进入了流沙般很难操控。
「怎麼样,还觉得养蜂是件快乐浪漫的事吗?」周芷婷笑嘻嘻的看著我。
「当然。」我做出坚定的模样。
废话,自己才刚工作两天而已,怎麼可能就感觉到艰苦了,在何况比较危险的路都是眼前这妞帮著开过去的,我根本就不累嘛。
「放心,等一下有你辛苦的地方。」她拖著下巴看著草原风景。
我动了动嘴,没有说话。这小妮子不知脑袋里哪根筋不对劲,整整一天都在灌输我养蜂的坏处,似乎巴不得我知难而退。
车队一直在草原里开到了离开公路足足有一公里的地方才停下,前边有几个穿著藏族服饰的人正在不远处等待著。
我将头伸出窗外,远远的看到一号车辆上跳下了个中年女人,她走到那五个藏族人跟前说了什麼。
「那就是公司的总裁大人。」周芷婷看著那中年女性,没有叫妈,而是微微讽刺的用「总裁大人」的称呼带过,看来娘俩的关系不怎麼好。
「那五个藏族人是干嘛的,当地的接待吗?」我好奇的问。
「硬要说是接待也行,不过这接待可不便宜,接代一次就要三十万以上。」
「什麼意思?」我有听没有懂。
「意思就是,这些接待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地主,从公路到远处的山脚下,都是他家的。我们公司花三十万将这块地方租下来当作营地,一共租半年。」周芷婷心不在焉的解释道。
我心里一惊,疑惑更加强烈了。
居然要租半年那麼久,这实在有些不符合常理。一般草原的花期是从三月份开始,了八月底就基本上全都凋谢了,九月后草开始枯黄起来,养蜂人就会陆续离开赶往下个气候宜人、鲜花盛开的地方。
周氏集团在五月份来到草原养蜂就已经够出人意料了,现在居然还准备待到十一月底,这根本就难以理解。草原的价值对养蜂人而言,只剩下三个月不到,多余的三个月基本上是不能养蜂的,还需要花钱维持蜜蜂的必须生活用糖。
公司究竟想要干嘛?难到这多出来的,别的养蜂人用不到的多余时间,就是周氏集团持续百余年不倒的秘密吗?
「开始卸货扎营了,切,要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住半年……」周芷婷喃喃的小声嘀咕著,没理我,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了上去。
福伯负责每辆车的联络工作,他指挥我将车开到指定位置,然后发给我一套塑胶服装。
「防蜂服?」我一看就傻眼了,招聘说明里,可没有提及卡车司机还有卸蜂箱的义务。
木质的蜂箱不是一般的重,弄得我腰酸背痛的,也没有搬运几个。所有员工都在忙碌著,花了三个多小时,天基本上要黑尽的时候,才将十四个车厢的蜂箱搬完。
我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行尸走肉一般拿著便当打饭,麻木的吃光食物,然后双眼呆滞的从周芷婷手里接过两份饭菜,送到了周婆婆的货柜中。

等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精神稍微好点后,我才有空打量整个营地。
十九辆卡车被安排到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围成一个圆形。圆圈内是军用帆布和货柜搭起来的帐篷,足足有四十多顶,每两个人住一间。
许多钢索和钢釺扔在地上,看情况是准备在更外围的地方架设隔离带。
已经完全入夜了,搬出来的蜂箱放置在卡车圈外的正后方,一层叠一层,堆积起很庞大的体积。
我大致算了算,十四个货柜的蜂箱,至少也有数万个之多,如此的数量非常骇人,难怪周氏集团能够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集团化养蜂家族,光是养蜂的量上就有足够的压迫力!
吹著冷风,看著这些摆放整齐的蜂箱,我摸著下巴,心里很是滋长的疑惑,貌似这里的环境并不符合养蜂的一般条件吧。
开篇的时候就曾提及,养蜂是饲养蜜蜂而取其产品蜜蜂及蜜蜡的事业,包括在广义的畜产内,所以广义的说,蜜蜂也是家畜。
养蜂场所的环境条件与养蜂的成败及蜂产品的产量密切相关,所以蜂农都选择蜜源丰富、环境适宜的地方建立蜂场。
养蜂场地周围两千五百米半径范围内,全年至少要有一两种大面积的主要蜜源植物,这一点在草原上不缺。
而关键是,养蜂场地要求背风向阳,地势高燥,不积水,小气候适宜。西北面最好有院墙或密林,山区应选山脚或山腰南向的坡地上,背有挡风屏障,前面地是开阔,阳光充足,场地中间有稀疏的小树。冬春可防寒风吹袭,夏季有小树遮荫,免遭烈日曝晒,这才是最理想的建场地方。
周氏集团选择的位置并不算好,虽然开阔,可完全没有留给蜂巢避风避雨的遮挡物。这一马平川的地方除了十九辆卡车能够当作墙壁遮风外,就没有其他了。可卡车用来围成圈弄成了居住区,完全没有考虑过蜜蜂的存活问题。
其二,蜂场附近本应有清洁的水源,若是长年流水不断的小溪更为理想,可供蜜蜂采水。蜂场前面不可紧靠水库、湖泊、大河。
这草原周围,一路上开过来,我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所谓的水库、湖泊、大河、更甚者就连小溪都没有,蜜蜂拿什麼来采水喝?
最后一点非常致命,一个蜂场放置的蜂群以不多於五十群蜂为宜,场蜂与场蜂之间至少应相隔两千米,以保证蜂群有充足的蜜源,并减少蜜蜂疾病的传播。
可眼前高高堆积起来、足足有几百平方米,五米多高的蜂箱堆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每一个蜂箱都是一个蜂群,数万的蜂群就累积在一起,一层一层的蜂箱之间只是间隔了三米不到,这点距离恐怕只够蜜蜂飞进飞出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令人费解,我看呆了,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关於养蜂的知识自己也是来之前恶补的,虽然理论记得很清楚,可实际上也只是菜鸟而已,到底该如何操作,这个有著几百年历史的公司肯定心知肚明。
难怪国内的养蜂人会对周氏集团毁誉参半,而且颇为仇视。只要是亲眼看见了这颠覆养蜂人常识的一幕,任谁都仇视吧!这是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的大众心态,在全世界都用统一的标准养蜂时,周氏集团已经能用密集型养殖场的方式赚大钱了。

挠了挠头,我冲著这刚刚运抵还没有打开堵风口的庞大蜂箱全看了最后一眼,这才慢悠悠的走到福伯跟前领取分房牌。
福伯看我的表情很奇怪,眯著眼睛,就著灯光似乎想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清楚,他有些浑浊的瞳孔盯得人很不舒服。
「难怪喔,年轻,长得也可以。」福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福伯,你在说我吗?」被一个老年男性称赞并不值得高兴,何况那句话也确实令人摸不到头脑。
「没什麼,人上年纪了就容易自言自语。给你号码牌,你住在十三号帐篷。」
福伯递给我一个金属牌,还是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喏,就在十三卡车的附近,很好认。」
我十分介意他的目光,但作为新人又不好问,只有一边尴尬的笑著,一边逃也似的向自己的住宿地跑去。
身后,福伯的眼神依然如同实质般击打在我的后背上,让我脊背凉飕飕的,彷佛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中。
这个老头,早晨都还好好先生的模样、和蔼可亲的样子,怎麼一到晚上,眼睛就变得如同狼一般闪烁著阴冷的光芒,彷佛换了个人似的?这又是件让人费解的事了!

十三号帐篷果然很好认,是蓝色的帆布搭建的,在灯光下反射著陈旧的光晕。
打开帐篷门,我顿时愣住了。
帐篷中只有一张床,不是说两个人一个帐篷吗?我居然分到了单人房,这可是公司领导层才会有的特殊待遇。难道是自己人缘不好,没人愿意跟自己住?应该不会,我新进公司两天,根本不可能得罪人。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福伯阴森森的眼睛,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恐怕他看我的表情,跟分到单人房这件事有些联系!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不浪费脑细胞。
将不多的行李搬进帐篷中,我看了看手机,信号一格都没有,时间指向了八点五十六。原本以为草原的风景很令我兴奋的睡不著觉,可习惯晚睡的自己,撑到现在就累得犯困了。
草原的夜稍微有些冷,白天还有二十多度,但一到晚上,气温就直降到五度左右,没遮栏的地方风特别大,帐篷顶端的帆布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睡了没有?」正准备找点水洗漱时,有个清雅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还没呢,找不到生活用水。」我有些无奈。
城市里的自来水已经让我习惯的拧开水龙头就有水的生活,住到草原上后,既找不到水源又没有熟人问情况,基本生活很成问题。
「怎麼,没人告诉过你,生活用水需要自己拿盆子到厨房倒吗?」周芷婷毫不客气的走进帐篷,环顾了下四周,「感觉怎麼样?很累吧?」
「不累,大草原很漂亮。我现在有著像假花一般永不凋谢的兴奋。」我嘴硬道。
「放心,有你忙的。希望你的身体也能像假花一样不惧摧残。」
周芷婷不在乎我的贫嘴,「就怕到时后你不要嫌养蜂无趣。公司要待够半年,没到时间是不准走的。」
「一个人觉得无趣,只证明他想像的太美;想像的太美,证明经历的太少;经历的太少,因此活得无趣。我可不是个有太多美好想像力的人。」
我耸了耸肩膀,将背包中的行李拿出一些能够见人的东西,放到帐篷的桌子上,然后将整个包塞到了床底上。
周芷婷见我略带唏嘘的表情,有些发怔。她撇了撇嘴说:「这个帐篷还满意吗?我特意吩咐福伯给你的。」

「什麼!原来是这样!」
我终於想通了福伯看我的表情为什麼会那麼奇怪,原来如此,下一任的内定总裁特别叮嘱要给一个年轻男子特殊待遇,任谁都会想歪吧。
「你干嘛这样看我?」见我神色异常的盯著她看,她有些双颊发红,「我只是为了以后找你学英语方便。这件事可不能让我老妈知道!听到了没有?」
「而且,也是为了感谢今天早上你替奶奶解围。她很久没出来见过人了,怕见生人得很。真不知到雅心那魔女用什麼办法将奶奶给骗出来的,这个死女人,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脑袋瓜里在想些什麼!」提到那模样温柔似水的女孩,周芷婷就恨得直跺脚。
「好了,不说这些郁闷的事情了。总之你好好的替我补习英文,在公司中我就罩著你,有人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
刚才还心情不好的她一提到英语,立刻精神利索起来,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籍丢过来。
「今天我想学这本书,其中有十多句话的词义我老是搞不明白,就是查字典都弄不懂。没人教果然不行啊!」
我低头一看,书名叫做《Robinson Crusoe》,「《鲁滨逊漂流记》?是本好书。我从前最喜欢看了,读过好多遍!」
翻开书的内容,周芷婷将不懂的地方用红色线条标注了起来。我将句子读出后慢慢的解释:「这是本一七一九年英国出版的小说,考虑到十七世纪的英文和现在的词汇词义有所变化,所以这几个句子应该如此理解……」
我一边跟她解释,一边在内心里苦笑。
这妞可把我害惨了。人心是种很复杂的东西,许多人不怕竞争,就怕不公。
住进单人房的事,对我而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我并不在乎,自己只是来偷东西的,偷到手就走人。
但对於周氏集团的员工而言,他们都想往高层爬,想有更好的发展,可就是我这个刚进公司两天的人,居然得到了特殊待遇,住进了高阶管理层才能拥有的单人房中,这可不是件好事!
难怪福伯对我仇视,想必明天一早所有员工都清楚情况后,对我的态度会明里暗里更加恶劣。恐怕这段时间自己都没办法融入基层圈子里了,想要搜集情报,更是难上加难。
用膝盖都能想出来明天即将广为流传的闲言闲语:例如一个刚进公司的小白脸是怎麼通过蛊惑千金大小姐往上爬的:又如干得好不如长一副好脸等等。
再天真的人都必有阴暗之处,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焦头烂额。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将员工的视线转移开,否则自己真的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的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周氏集团每个员工都暗地里对我指指点点,流言蜚语有无数个版本,在原本空气清新的草原上长翅膀似的飞速流窜著。
给我好脸色看的员工不多。

最近六天的时间十分忙碌,打开蜂箱让蜜蜂适应环境、在营地周围拉防护栏、将带来的太阳能路灯和太阳能热水器按照规画放再指定的地方。
还好,可能正是因为这些流言,整整六天周芷婷都没有来找过我。
所谓流言蜚语,原本就是没有太多事实依据的猜测而已,透过人的八卦心理和嘴嘴相传而传播,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著集团员工的工作量加大,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转移了。就算这段时间对我很不客气的福伯,也变回了老好人模样,冲我笑呵呵的,可偶尔,自己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阴笑。
这老家伙显然是恨上了我,不过原因究竟是什麼,自己完全没有头绪。
时间缓缓推移著,等一切上了正轨,集团的工作不会太忙碌时,已经不知不觉在草原上度过了第十天。
五月十八日,一大早,就出了件怪异的事情。
第七章 蛀洞
养蜂是件技术活,看似简单,却有许多苛刻的条件。
来的时候自己以为当司机不会有太多复杂的事情缠上身,会有大把的时间调查想要调查的东西,看来我确实是太天真了,公司给员工如此多的薪水,并不是请人去度假的。
司机这个职位只是兼职,主要职业还是当蜂农。
初期的忙碌结束后,我的脸也因为高原的紫外线辐射太强烈,防晒霜擦得不够多而略微有些脱皮。还好,脱皮的地方不多,新的皮肤长出来后更加白净,也不容易晒伤了。
现在我每天的主要职责,还是看管一块拥有两百多个蜂箱的蜂场。
对於养蜂,我是初学者,再加上因为周芷婷,员工们对我这个不按规矩竞争的家伙没任何好感,所以一切都只能自己摸索。
新开辟的养蜂场地,首先要清除杂草,平整土地,打扫乾净,然后陈列蜂群。而蜂群排列的基本要求是,便於蜂群的管理操作,便於蜜蜂识别本群蜂箱的位置。
蜂群数量较少的,可以采取单箱单列或双箱并列;蜂群数量较多的蜂场,采取分行排列,各行蜂箱相互交错陈列,群距一米,行距二至三米,距离较宽为好。
我完全按照来时读过的几本养蜂书籍操作,却引来老员工的一片嘲笑。
由於开始管理蜂箱,所以也经常看到了周氏集团引以为豪的蜜蜂。公司的蜜蜂确实有独到的地方,不但个头比一般的中华蜂大,而且飞的速度更快,采集的蜜更多。我一时好奇下,还特意趁著没人注意,抓了一只到手上仔细观察。
国内大部份养蜂者都饲养中华蜂,最近几年也从外国引进了美洲蜂和意蜂。不过就我看来,手中的这只不同於世界上已知的任何家蜂。
蜜蜂在我两根指头之间不断的挣扎,它的两只复眼似乎在仇视著我,力气也出奇的大。它屁股上的鳌刺在阳光下闪烁著黑糊糊的光芒,看得人不寒而悚,於是我放掉了它。
它在我头上绕了一圈,飞远了。
我却陷入了沉思中,纠结的回忆起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
周氏集团不光蜜蜂与众不同,就连采用的养蜂法也是绝无仅有。
例如我负责的中蜂群,书上提即应该宜散放,意可二至群为一组,分组放置,各群或组之间的距离宜大。交尾群或新分群应散放在蜂场边缘,使巢门朝向不同的方向,并且适当地利用地形、地物,以便於蜜蜂识别自己的蜂箱。
蜂箱的朝门朝南,或东南、西南方向,可是蜜蜂提早出勤,低温季节有利於蜂巢保温。蜂箱用砖块、石块、木架等垫高二十至三十厘米,以免地面湿气侵入蜂箱,并可防止敌害前入箱内危害蜂群。蜂箱应左右放平,后面垫高二到三厘米,防止雨水流入蜂箱,也便於蜜蜂清扫箱底。
不过周氏的蜜蜂绝对没有如此讲究。虽然也有分群,不过几乎是每个人分个一堆,自个儿在栏杆里找一块位置,将自己负责的蜂箱搬过去,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随便怎麼堆积都好,只要堆蜂箱之间留够提供蜜蜂出入的空隙就好。
如此生命力顽强、极为好养的蜜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难怪周氏集团能够在清朝时期崛起,并且直到如今都长盛不衰。光是蜜蜂的顽固生命力都能节省大量的成本,更不用提这种蜜蜂的采蜜率高达普通蜜蜂的两倍以上。
老男人杨俊飞给我的资料上隐晦的提及,对於周氏集团的蜜蜂,许多从事养蜂业的人都派过商业间谍偷取过蜂后,可惜没有人能够养活,并且培育出下一代。
这就说明周氏集团的高层手中,肯定掌握著能够繁殖此类蜜蜂的秘密。那个秘密,很有可能就存在祖传的盒子里。

越是深入的了解周氏蜜蜂,我越觉得盒子中装著陈老爷子某块骨头的可能性大增。
每天三餐为周婆婆送饭已经成了我默认的任务,每一餐吃完后,食堂都会将两份饭菜递给我,然后我便会送进那个阴森森的十三号货柜中。

怪事最先出现在装修得十分古老的房间内。
五月十八日,早晨七点,天气微凉。草原的风吹拂过来,让皮肤冷得乾燥,我吃了早饭,照例将两份早餐送进屋子。
今天吃的是包子和稀饭。由於附近没有水源,所以生活用水都是派专人到附近的城镇采购回来,而水的配给也是吃完早饭后进行。
唯一不缺水的地方,恐怕就是周婆婆住的地方了。
我这个人比较懒,所以常常拿著水瓶,在给她送饭后,顺便装一瓶冷水放到帐篷里储存起来洗漱。
进去的时后还没有异常,周婆婆如同从前一般将枕头人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慢慢的吃著东西。
我继续见惯不惊的看便当盒中的稀饭和包子神秘消失,虽然想过种种可能,但这一无法解释的现象还是令自己非常介意。
正当我准备将吃乾净的便当收拾走时,突然惊呆了。
原本好好坐在八仙桌前的枕头人不知何时跑到了我身后,而且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右腿。
我吓得险些尖叫,急忙用力的甩腿,想要将那个恐怖的东西甩掉。
没想到它像是黏在了自己腿上似的,怎麼甩都没办法将它弄下来。
周婆婆呵呵的笑著,满脸虫蛀似的脸流露出一如既往的慈祥,「小伙子,看来我老伴喜欢你。」
被一个死人的替代品喜欢可不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我的冷汗冒个不停,便当也不敢拿了,挣扎的向门外逃。
右腿彷佛负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我迈步迈得十分艰难。等好不容易到了大门口,拉开货柜门,阳光立刻照射了进来。
就在这瞬间,我明显感觉右腿上传来剧烈的颤抖,枕头人掉在了地上,仰面向上。它头部的地方微微有些纹路,我揉了揉眼睛,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奇怪了,从前枕头上一片空白,什麼都没有的,难到是弄脏了?
不管了,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枕头不但能吃东西,还会抱人大腿,这违反常识的可怕状况实在让自己心慌意乱。
「常来玩啊。」
完全忘了自己是怎麼跑出门的,身后只留下周婆婆的声音在我耳畔下不断回荡。她抱著枕头老伴,笑咪咪的冲我挥手。
太可怕了!这是怎麼回事?
我躲在帐篷里左思右想,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就在这时,侦探社配给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我刚一接起,就听到社长杨俊飞急促的语气:「小夜,有紧急事情发生。昨天晚上有一个人死了,我想把情况告诉你或许有所帮助。」
「那个人是周氏集团十三号卡车的司机,就是离职后你顶替的那人。他昨晚被发现死在了家里,死的时后似乎承受过可怕的痛苦,而且满脸的惨不忍睹,双颊的肌肉如同被虫蛀过似的,长出了许多的黑色孔洞。看来周氏集团内部肯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危险,你自己小心点。喂,听到没有?听到了应我一声!」
我额头的冷汗更多了,卫星电话无力的从手心里滑落到地上。刚才因为紧张还没觉得,可现在联想起来,那枕头人原本空空如也的脸部上出现的线条,隐约像是前十三号卡车司机的模样。

自己看过那人的照片,越是如此想,越觉得很像。
不过是一个养蜂的集团而已,怎麼会有那麼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周婆婆的房间里到底有什麼?会不会就是那个隐藏著的东西,那个周婆婆口中叫「老伴」的东西,在每天吃著我送去的食物,陪著周婆婆?只是它只有周婆婆一个人能看见,所以人们才会以为她生了病。
那东西究竟有什麼目的?周婆婆脸上的无数黑洞,或许并不像如她所说,是蜜蜂螫的。前十三号卡车司机的突然死亡,会不会和隐藏在十三号货柜中的神秘东西有关?或许有关吧,否则他死时,喂什麼如同周婆婆一般,满脸虫蛀似的黑洞。
自己,会不会也如同他一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整整一天,我都精神恍惚。自己再也不敢进那个冰冷阴森的房间,就算是送饭,也只是打开门递进去。再没有彻底了解那个人为何死亡前,我必须谨慎些。
可奇怪的事情并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减弱,似乎有些东西已经蠢蠢欲动,周围越发的怪异起来。

若尔盖大草原位於青藏高原东部边缘地带,地处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北部。黄河与长江分水岭将其划为东西两部,东部群山连绵,峰峦叠翠,林涛澜荡;西部草原广袤无垠,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素有「川西北高原的绿洲」之称。
它宛如一块镶嵌在川西北边界上瑰丽夺目的绿宝石,县域中西部,草原辽阔,水草丰茂,牛羊成群;东部,群山连绵,宜农宜牧。
营地周围的防护栏,为的就是阻止大型野生动物以及牛羊等冲进来毁坏蜂箱。不过由於扎营的位置离开大路并不远,就算是用肉眼也能隐约看到那条反射著阳光的笔直国道,所以出现大中型野生动物的可能性并不高。
兔子、狐狸以及鼹鼠倒是常常能够看到。
这些小型野生动物从前一直都只能在动物园以及宠物店中观赏,所以第一次在草地里遇到时非常惊喜。老员工对此见怪不惊,下了些简易的陷阱,有很大的机率能逮住兔子打牙祭。
五月十九日发生了第二件怪事,事情的缘由,就要从这些小动物身上说起。
有几只兔子死在了营地周围,由於草很深,直等到发臭的时后才被人发现,发现他们的老员工当时被吓了一大跳。
我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进入内层,仔细的观察著。就算自己看过许多尸体,人类的、动物的、鱼类的,可这一次却看得我胃部一阵阵翻滚,险些吐出来。
恶臭味萦绕在周围,三只灰色的野兔横尸在草丛深处。由於今年降水丰沛,高原上的草也长得特别茂盛,兔子全都吃得很肥,这三只肥肥的兔尸体明显有厚厚的油指,它们的兔毛如同破布似的挂在了身上,通体都被不知名的虫子钻出了黑糊糊的蛀洞。
我看得寒气直冒上背脊,这根本就和周婆婆的脸一模一样。难道是一种传染病?仔细一想更觉得害怕,自己接触周婆婆的次数最多,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传染倒了。
周围的员工议论纷纷,显然没有见倒过眼前的情景。有人说是苍蝇在腐肉上产卵,蛆虫从内部咬出的洞,也有人认为是一种罕见的细菌感染。
周芷婷不知道什麼时候赶来的,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三只兔子尸体发呆,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跟我过来。」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命令道。
我挠了挠头,在众人诧异、嘲笑、嫉妒的目光中跟著她离开了。
人类的嫉妒心理很有趣,为了竞争一定的权益,所有人都会相应的对幸运者或潜在的幸运者怀有的一种冷漠、贬低、排斥、甚至是敌视的心理状态。虽然嫉妒,内潜著对他人幸福的破坏倾向,并对自己所谓的不幸深感无奈的一种心态,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社会的脚步才可以展开。

看来自己又要花大把的时间来修补与普通员工间的裂痕了。切,要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自己哪需要在乎如此麻烦的东西。
周芷婷在前边走著,远离居住区,走到了防护栏外侧。草原上散发著淡淡的野花香,清新的空气伴随著阳光的热度吸入鼻孔中,浑身都变得舒服起来。
这里的味道可比那三只兔子尸周围好太多了!
「风景很好吧?」她见我在深呼吸,用淡淡的语气问道。
「还好。」我点头,这妞的神色有些古怪。
「那对於兔尸的事情,你怎麼看?」她又问。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只好小心翼翼的回答:「或许是某种高原特有的疾病或者虫子咬的吧,这里离人类聚居区不远,如果真有未知的疾病,早就被发现了。所以综上所述,对人类无害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周芷婷笑得很有深意,她今天也扎著精神抖擞的马尾辫,整个人显得十分有活力。
「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底层人士,不但会流利的英文,而且还能对微小的事物做出自己的见解。看来,你是不是应该表明自己的身分了?」
「身分?什麼身分?我不是已经在应聘时详细的汇报的吗?」我装傻道。
周芷婷撇了撇嘴巴,「是吗?算了,我不管你的目的,总之你也不要影响到我的计划。」
我皱了下眉,她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却引起了我的好奇。这妞等不了多久就要爬上总裁的位置了,她有计划?有什麼计画?在公司里没有人能跟她争权夺势,她究竟想要计划干啥呢?
「明天陪我去镇上一趟,我有事情做。」她自顾自的吩咐道。
「说起来,你老妈在干嘛?怎麼最近几天都没见过她了?」我突然想起了点东西。
「她五天前出去了,视察周围的养蜂环境。」周芷婷说的有些敷衍,「没大没小的,对自己的公司老总叫得如此不礼貌,当心她开除你。」
「你不是很希望我被开除吗?」我笑嘻嘻的模样肯定有些欠揍。
周芷婷也少有的笑了,慵懒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情色彩,「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说不定你对我还有些帮助呢。」
「这样啊,那能不能小小透露一些你所谓的计划给我听听?既然我都可以给你提供帮助,那作为一个提供帮助者的权益,是不是该知道些内情呢?」我打蛇随棍上,很有得寸进尺的痞子嘴脸。
「等我完全确定了你是否有用的时候,在考虑顾不顾诉你。」周芷婷不知为何笑得很得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烁著一丝狡黠的目光。
我的内心滋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难道她已经查到了些东西?不可能啊,自己的身分和目的,她绝对不会查出来。自己提供的全是假资料,要查也没地方查去。
周芷婷没有再跟我进行没有营养的对话,但我觉得这次的谈话除了引起周围的人更加嫉妒这点负面因素外,自己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稍微在脑袋里整理了下。
来到草原前十天都很平静,而奇怪的事情是从昨天早晨开始爆发的。从前去周婆婆的房子里送饭,除了感觉很阴冷外,没有其他特别的怪事,可昨天那个枕头人竟然抱住了自己的大腿,脸部线条也有十三号卡车前司机的模样。
营地周围怪异死亡的兔子,从腐烂程度上看,应该死了已经有四天了。周芷婷的母亲,周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周慧淑正是五天前离开住宿地的。
她的目的地不明,对於周芷婷口中说是去检察养蜂环境这点,我表示极度的怀疑。生意人都是很小心的,一个早早的将扎营地联络好的细心人,怎麼可能会不了解附近的情况?周慧淑的离开,肯定有她的内情。
如果看过周婆婆的脸,再看过兔子尸体,任谁用膝盖想都觉得有关联。无独有偶,前十三号卡车司机前晚死了,死状恐怕和兔子差不多。
心里总是悬吊吊的,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前卡车司机的情况还要打擦边球的向周围人问一问。
处理完自己负责的蜂箱后,感觉有些累了。我坐在草地上,就著头顶的烈日不由得犯困,不知不觉间,居然就那样睡著了。
等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暗淡了许多。草原上不知何时起雾了,雾气一丝一缕的如同薄纱一般,带著刺骨的冰冷。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帐篷群,心里有些诧异。草原上起雾的机率很低,毕竟一马平川的地方,又是在太阳升起后的中午,怎麼想都无法理解,究竟要多大的天气变化才能符合落雾的条件。
心底深处滋生出一股不对劲儿的感觉。彷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直觉,我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异常。
第八章 诡雾
所谓雾,是一种近地面的空气层中悬浮著大量微小水滴或冰晶,使水平能见度降到一公里以下的天气现象。
今天的雾来得特别突然奇怪,我看了看腕表,差二十分钟十二点,不久前阳光明媚,怎麼小寐了几分钟起来,整个营地就落入迷雾的笼罩中了呢?
四周的雾不算太浓,至少可视距离还有五十米。从卡车的缝隙间望出去,能见到稍远处的栅栏以及草地。
周围静悄悄的,不,我更偏向於用「死寂」这个词。周氏集团中有百多名员工,现在应该到了开饭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这实在有些奇怪。
我站起身向前走了一小段。充满雾气的空气彷佛能拧出水一般,让我浑身不舒服。来到帐篷前,我随意的走了一圈,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近找了个帐篷掀开门,里边也根本找不到人影。
所有人都去了哪里?在自己小睡的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麼事?以至於全部员工都离开了宿营地?如此多的人走动的动静不可能小,怎麼会就没将自己吵醒呢?我刚才睡得又不是很熟!
站在空荡荡的厨房车前,望著车里正煮著的饭以及汤菜,我百思不得其解。
雾气翻滚著,不断吹拂在脸上,冰冷刺骨。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用手托著下巴仔细的回忆著睡前的点点滴滴,可脑袋里几乎挖掘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难道自己遇到了神隐现像?
很有可能,就自己读过的资料看,发生神隐现像的许多时候都伴随著奇怪的天象。现在的雾来得就很奇怪,算不算神隐的条件呢?如果真是神隐,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自己陷入了神隐中消失了?还是所有人都消失了,就剩下了自己?
我是个理智的人,越是危险的情况越理智,就因为这份理智,所以才能逃脱一次又一次的极端危险状况。
再一次的仔细搜查了整个营地,还是找不出头绪。最后我来到了自己负责的蜂箱旁。
蜂箱周围也是安安静静的,平时吵闹的发出「嗡嗡」响声,不断飞进飞出的蜜蜂一只也没有看到。我抽出蜂箱后边的隔板,果然,里边一只蜜蜂也没留下。
彷佛整个营地里不光是人,就连蜜蜂、甚至老鼠蟑螂等等生物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周围有生命的东西,除了踩在地上的野花野草以外,就剩下自己了!
四周的气氛越发的诡异起来。
我打了个冷颤,一股恐惧感从心底冒出。寂寥无声的世界很是令人胆战心惊,迷雾阻拦著视线,未知感折磨著我的神经,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疯掉了。
不行,不能再原地待著,谁知道继续待下去会有什麼危险!我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走出营地,到公路上去。
大路就再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虽然在迷雾遮盖下,我看不到具体位置,但大体的方向还是能辨认的。
於是我找了点食物和水装在背包里,离开栅栏门开始向外走。已经到大草原上十天了,一直都因为忙碌的关系,我基本上没有走出过宿营地。不过自己都有偷偷留意周围的环境,清楚的知道大门正对著公路,只要一直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草原上唯一的那条国道。
雾不知不觉浓了起来,越是向前进,四面八方的景象越是模糊。我凭著直觉保持著直线距离,就这样走了不知有多久,估摸著肯定超过了一公里远,可还是没有发现国道的踪影。
难道走偏了?很有可能,毕竟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想要直走本来就是很困难的。失去感官的作用后,人类的大脑总是会将人的方向感误导向偏左的位置,长距离的走动,只要稍微有一些偏差就很难保持正对某个方向。

我郁闷的坐到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突然用手狠狠敲了敲脑袋,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就有紧密GPS系统,打开一定位就能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而国道又在哪里!
急忙掏出手机将GPS的功能打开,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定位成功。就在自己要绝望的时候,扬声器里总算传出了一阵「叮叮」的响声,代表著自己坐标的红点闪烁起来。
我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并没有被神隐掉,毕竟GPS还有用,这就证明本人仍旧站在地球上!
视线向下停留在地图上,我看了一眼萤幕,不由得目瞪口呆。红点闪烁的地方离开国道有一公里远,而这个位置,赫然就是周氏集团扎营的地方。
正前方不远处,就是营地!
我苦笑著挠挠头,自己绕了半个多小时,结果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这可不是件好事!无奈的再次进入营地里,我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简单的吃了午餐,然后开始恢复精力。GPS不知什麼时候断了,我为了省电,乾脆将手机也给关上了。
再多休息一下,自己准备继续向国道走。这一次有GPS定位,应该不会在迷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我整个人都僵直起来,反应过来后冲出帐篷,脸色有些阴沉不定。这个声音不算陌生,自己在上班的第一天,凌晨三点过的时候也听到过。
是周婆婆房间传来的,厕所冲水的声音!
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十三号货柜,我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不该进那个诡异的地方。自从大腿被周婆婆的枕头人老半抱过后,我就对里边产生了恐惧。
进去,还是离开呢?
难道那间屋子里,周婆婆还在?
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转头一想,我惊然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知为何营地的人全都消失掉了,自己能够为所欲为的随意翻查任何人的帐篷,找任何东西,这对自己目的非常的有利。
货柜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里边的人似乎穿著平底皮鞋,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就这样不断徘徊著走了一阵,然后声响消寂下去,彻底的无声无息了。
四周的雾气显得越发诡异起来,冰冷的触感,潮湿的气息萦绕在身旁,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拼了,就算离开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国道上去。
如此诡秘莫测的地方,天知道有没有危险,虽然自己现在还安然无恙,但未知的东西毕竟太多,待得越久,心里越是没有把握,还不如先进去找找线索,如果周氏集团祖传的盒子里真是陈老爷子的某一块骨头的话,说不定现在的异常就是因为它而造成的。
只要找了出来,说不定就能脱离出这个莫名其妙、充满恐怖的地方。
我咬了咬牙,伸出手,缓缓的摸上了门把。彻骨的寒意从金属门把上传递到手心,然后流窜向骨头,我全身都在颤抖。不管遇到过多少可怕事件,在现下的氛围里,我依然会感觉害怕。
扭动把手,门开了。缝隙随著我的用力而增加,房间中的景象一点一点的映入了瞳孔中。
小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十三号货柜还是从前的模样,阴暗,一盏昏黄的节能灯在头顶闪烁著黯淡的光芒。对面的八仙桌上摆著两个便当,里边还盛著一些残羹剩菜,那是我今早递进去的早饭。
说起来,周婆婆对我突然不愿意进入自己的房间,似乎完全不感到诧异,也没有任何其他激烈的情绪,只是和蔼的冲我笑,然后善解人意的将吃完的饭盒放在门口位置,等我有空后收拾。

八仙桌旁有个摇椅,那是周婆婆最喜欢放枕头「老伴」的位置。据说她的老伴生前一直都喜欢坐在上面看报纸。
如果要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恐怕就只剩下这个摇椅了。它在我进门后还摇个不停,发出乾巴巴的「咯吱」声。声音传入耳蜗中,让我的脊梁骨很事发冷。
就在几十秒前,肯定有人坐在上边。那现在,摇椅上的人去了哪?
我将摇椅扶住,咯吱作响的椅子总算不前后摇摆了,讨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里边有没有人?」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周婆婆,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整个屋子依然泛出沉默的味道,如同怪兽的尸体,而自己,就在这具死尸内部!
我为自己的想像力感到无奈。
小客厅里一目了然,没有可以藏人的空间。我走到了洗手间前,将门推开。里面也没有人影,蹲便器又脏又黄,泛出阵阵臭味,看来许久没有人认真打扫过了。周婆婆看起来乾乾净净的,没想到卫生习惯如此差劲!
抽水装置在蹲便器上端,因为刚放过水,里边还在缓缓的将水储入蓄水箱中。蹲便器的排污口上一层脏兮兮的水形成漩涡,意点点的打著漩,从便池中排出去。
看来半分钟前,果然是有人用过厕所。依然是那个疑惑,里边的人,去哪了?
最后还没有检察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卧室。
我被今天发生的诡异事件已经吓得够呛了,神经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深呼吸了几口气,我走出洗手间,来到了卧室门前。
门虚掩著,还没等我去推,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拂过来,大门便敞开了。我反射性的向后猛退了几步,用手做出自卫的姿势,眼睛饱含戒备的向里边看去。
卧室内部的空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一米三左右的小床。床上的被褥全都被掀到了地上,绣著一朵大牡丹的旧式床单上空荡荡的,什麼也没有,也看不到任何人,从小客厅流窜进来的光线,刚好能够将房中的景象朦胧照亮。
果然没有人吗?那自己刚才听到的抽水声,以及那个晃动的摇椅又是怎麼回事?那也是幻觉?
不可能,哪有那麼多幻觉。
我捂著额头沉思,突然视线注意到了某样东西。
是周婆婆用六个枕头拼成的人形,那个她口中一直念叨著的「老伴」。这东西静静地躺在床上,头部位置靠著枕头。它雪白的身躯对比得身下那朵暗红色的蜀绣牡丹,越发的透露出铁红,红得如同乾透的血迹。
我大吃一惊,脑袋甚至有几秒的空白。这玩意儿是什麼时后出现在床上的?明明在几秒前自己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床上根本什麼都没有!
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恐慌,我死死的盯著这明显有问题的枕头人形看,想要将它观察个透彻。
那个枕头的脸部位置,线条更加的明显了,更像了几分前十三号卡车司机的面容,看得人止不住的后背透凉。
好像著了魔似的,我居然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拿在手中。
皮肤接触到那人形物,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说不清楚手上有什麼触感,总觉得软软的,彷佛捏著一团煮熟的肥肉,满手油腻。
还没等我想明白自己为什麼要这样做时,人形竟然睁开了眼睛!
对,是眼睛。虽然很模糊,但我还是清清楚楚的觉得它睁眼了,眼眶里全是眼白,视线没有感情色彩,只是盯著我看,就彷佛盯著餐桌上的食物一般的眼神。

然后,枕头张开了狰狞的犬嘴,露出满嘴的尖牙,它狠狠向我的右手臂咬了下去!
「哇!」我刺痛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拼命挣扎著死死咬著我的枕头甩开,连忙疯了似的向外逃。
枕头掉落在地上,静悄悄的仰面躺著,似乎再次变回了死物。
我头也不敢回,跑出大门后,紧紧地将货柜的大门关上,背靠著冷冰冰的金属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
太可怕了!混进这家公司前,根本就没有预料过会遇到如此恐怖的事情。右手臂钻心的痛,低头看了看,咬伤的地方露出许多细小的黑孔,彷佛虫蛀过似的。
那些黑孔里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水,反而用力一挤,竟挤出了一些散发著浓烈恶臭的绿色液体来。
不会中毒了吧?
我忍住剧烈的疼痛将黑孔中的恶心绿水全部挤出来,等到终於有红色血液流出时,这才松了口气。
从衣服上扯下了一块布,草草的把伤口包扎好,还没等缓过劲来,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周围的雾气不知何时更浓了,怪声就是浓雾深处传入耳中的。我本就提心吊胆的心脏,再一次紧张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终於,有些东西飞了出来。
是蜜蜂,周氏集团养殖的蜜蜂。本来从蜂箱中消失掉的蜜蜂,不晓得从哪里飞了回来,正在浓雾中「嗡嗡」作响,四处乱窜。上万个蜂箱的蜜蜂在空中飞窜的景象并不多见,场面极为宏大壮观,看得自己眼球都快掉了下来。
不过我紧绷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家蜂一般都不会攻击人。
乐观的心态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我就发现这些在眼前飞舞的庞大蜜蜂云团不对劲而起来。
它们似乎注意到了我,然后风起云涌似的朝我飞过来,那激动的模样比看见了鲜花还兴奋。
「靠,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像我这样内有人格魅力,外有表达能力的人,一定是很拉风的,但也不需要上亿只蜜蜂同时暗恋吧!」我一边义正词严地对命运进行强烈抗议和谴责,一边抱头躲进了就近的帐篷中。
还没等我找东西将帐篷底下的缝隙塞住,巨大的「嗡嗡」已经铺天盖地的响彻了整个帐篷外。结实的帆布外帐如同怒涛中的小舟一般疯狂摇曳著,看来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我额头上的冷汗使劲儿的往外冒,内心十分惶恐。怎麼办才好?难道自己今天就要莫名其妙的命丧在这个大草原上了?
不!还没道最后的时刻,手忙脚乱只会自毁阵脚。
拼命的压抑著精神上的恐慌,我开始收集起能够救命的东西。这是福伯的帐篷,里边面积很大,摆著许许多多的物品,看来后勤处也是这地方。
突然视线接触到了某样东西,我顿时惊喜起来。是防蜂服!虽然不知道一般的防蜂服能不能抵抗住上亿只蜜蜂的攻击,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了。
我拿了几套,一层又一层的套在身上,直到完全没办法在增加厚度为止。
就在这时,整个帐篷的顶部都被掀开了,冰冷的空气以及浓烈的雾气涌了进来。周围的雾已经浓到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我就连一米外的景物都没办法看清楚。
四周的光亮已经呈现了太阳西下的状态,眼前全是白茫茫一片,我小心翼翼的在雾中移动。硕大无朋的蜜蜂群也在浓雾中,我已看不清楚它们究竟在哪个位置,不过响亮到惊人的「嗡嗡」根本没有散去的迹象,彷佛萦绕在身旁。
蜂群,肯定就在不远处,只是因为浓雾的关系,恐怕它们也很难将我找出来,这也算是一种有利因素吧。
不管了,先逃出营地,向国道走一段再说。
上亿的蜜蜂铺开后,笼罩的肯定不是一小片范围,估计也只能跑个一公里多远才能躲开吧!
由於身上穿的十分臃肿,我吃力的向前移动著。浓雾影响著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无法辨别方向,只好掏出手机,打开,想用GPS导航看看位置。
这一次寻星很快,表示自己坐标的红点闪烁了起来。我看了看地图,国道就在正北方。
我缓缓的移动起来,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摸索著周围,犹如盲人似的绕开脚边和身旁的杂物。就这样走了不知道有多远了,蜜蜂振翅发出的「嗡嗡」声小了许多。
挠了挠脑袋,我有些疑惑。虽然有浓雾的影响,可一路居然一只蜜蜂都没遇到,只听到它们飞行时的噪音,这种运气也实在好到了诡异的程度。
我不觉得自己真能幸运到如此地步,否则早就去买彩券了!看来身旁发生的怪事并不单纯,究竟是自己的五感骗了自己,还是自己压根就在做梦呢?
或许现在的我正躺在草地上,头枕著货柜墙壁睡大觉……那是自己陷入可怕浓雾之前最后的记忆。许许多多恐怖或者悬疑小说,不也是这麼欺骗读者的吗?故事的结束,都是主角死掉后,才会惊叫一声醒来。
心里想著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我笑得很无奈。现在的处境真实的根本就不像梦境,自己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国道的标志在一点一点的接近著,浓雾也有散去的迹象,四周的雾气已经开始稀薄了起来。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终於在不远处能看到那条泛著冰冷色泽的水泥公路了。
我激动得险些飙泪。遇到可怕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最恐慌的东西,我最怕的是一个人孤独的留在某个地方,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真的会让人疯掉。
希望走上国道后,能够找一辆车到附近的镇上去,报警也好,干其他的事也罢,总之只要让我知道还有人存在,我不是被神隐的那个就行!
纠结的心随著国道越来越近而稍微平静了点,不远处的公路笔直的如同一把尺。它浮现在雾中,不知是不是光线折射的原因,稍微有些摇晃。
我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国道确实在摇晃,我的视线头射过去,彷佛是雾里看花,又像是透过高温的空气般,有种海市蜃楼的不清不楚。
「不要!不要!不要!」
我狂吼一声,拼命的甩开两条腿向国道跑去。在空气中摇晃的国道变得淡淡的,就如同随时会消失似的,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使劲儿的助跑,然后对准它的位置起跳,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
就在那一霎,国道消失了,我整个人扑了个空!眼前白晃晃的,然后感觉头部貌似状到了什麼软软的东西。
「哎哟,痛!」有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响彻了耳畔。
我倒在地上,疼痛的感觉从接触地面的部位传了过来,然后眼睛的功能恢复了,我看著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傻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突然,我笑起来,拼命的笑。
GPS上,表示坐标的红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营地上。
第九章 虫
春秋时期,鲁国内乱,大权由季孙氏、孟孙氏及叔孙氏三家轮流控制,其中季氏势力最大,无事鲁君的存在,季府的总管阳虎见孱弱的季恒子好欺,让公山弗扰暗中在蒲围布置谋杀季恒子。季恒子发现情况异常,藉口上厕所,大呼「死里逃生。」
这是历史上很出名的,关於「死里逃生」的故事。
我想当时死里逃生的季恒子的兴奋程度绝对不及我的万分之一,被人暗算不论怎麼说也比莫名其妙的死掉好太多。
兴奋的大笑过后,我开始环顾四周。自己的身后赫然是十三号货柜,我居然是从周婆婆那个阴森的房间里扑出来的。这时后货柜的门依然开著,金属外壁还因为我的剧烈撞击而颤颤发抖。
门内翻涌出阴冷的气息,就像择人而食的怪物般张著血盆大口,看得我不寒而栗,还来不及想为什麼自己明明是向著国道扑过去,而钻出来的地方居然是那个怪房间,就听到有个女声痛苦的喊著:「很痛哪,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接著胸口上传来的一阵推搡的力气,只是那力气很小。
我低头一看,却看到了个怎麼想也猜测不到的人。
被自己撞倒,又被我身体压在底下的居然是那个在松番住宿时,好心的给我提供泡面和蜂蜜水的温婉女孩雅心!
「你怎麼在这里?」我很是诧异。
「你认识我?」
雅心也很吃惊,她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我,透过那层塑胶面罩,总算是看清了我是谁。她愣了愣后,吃吃的笑起来。
「原来是大胃王先生。请问大胃王先生为什麼穿得如此奇怪?貌似并没有到采集期吧,怎麼防蜂服都穿上了?」
我满脸黑线,自己的形象怎麼就被篡改成了大胃王?搞了半天,自己就给她留下了这种印象?
尴尬的「嘿」了几声,我做出无辜的表情,「刚才觉得有点冷,又没有带够衣服。所以只好拿几件防蜂服取暖了。」
「嘻嘻,大胃王先生还是那麼豪迈。」她脸上露出苦恼的笑,「能不能请您先从我身上挪开,我俩在聊?」
「啊!对不起!见到恩人太激动,一时间给忘了。」我收到提醒才记起自己整个人还压在女孩软软的躯体上。
依依不舍的站起来,雅心还是一副笑盈盈的脸,看了看头顶暖烘烘的太阳,关切的说:「看来周氏集团还是在虐待员工,这麼冷的天就连保暖衣都不发。要不大胃王先生乾脆跳槽到我家好了,高薪、高福利,一天三餐管吃饱。」
还没等我表态,一个曼妙的倩影已经飞也似的朝这里跑,随著身影的靠近,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
「雅心,你到我们周氏公司来干嘛?我家可不欢迎你。你,对,就是那个穿著防蜂服的家伙,给我离那女人远点,别中了她的蛊惑,当心那臭女人将你卖了,你还傻嘻嘻的帮她数钱!」
听声音就知道是周芷婷,我不动声色的跟雅心拉开了距离。要让她看到我和她的敌人亲密接触,那小心眼的女孩今后肯定会明里暗里给我下套子,毕竟我还要在她家讨生活。
何况好不容易才在恐怖浓雾中脱险,自己的心脏根本还没平静下来。我才没有心情介入两个性格都很复杂的女孩的战争中。
「切,耳朵还是那麼尖,属兔子的。」
看著到来的周芷婷,雅心遗憾的发出了「切」的一声,转过脸又如和煦的春风般,用好听的音调说:「小婷,恐怕不希望我来的就只有你吧。人家周伯母和周婆婆都欢迎我来,我们两家可是有著深厚友谊的合作伙伴哦,就像你跟我一样!」

「我跟你可没什麼深厚友谊。」周芷婷矢口否认。
雅心嘟起樱桃般的小嘴,「为什麼你老是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小时后偷偷剪坏了你最喜欢的洋娃娃?」
作为旁观者的我囧了,难怪周芷婷会如此讨厌她。看来小时后俩人的关系就是欺负和被欺负的典型,又是被抢零食,又是被剪掉玩具。可怜的周芷婷,一直都是被欺负的角色。
「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只不过本小姐最讨厌既虚伪又脸皮厚的人。」周芷婷怒视著她,突然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喂,你,你干嘛把防蜂服穿在身上?到采蜜期还早得很,你的防蜂服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小心捡的。」我敲了敲防蜂头罩,胡诌道:「看起来觉得很酷,所以一不小心Cosplay情节爆炸,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穿在身上了。」
自己还能跟她们解释什麼?难道跟眼前的女孩说,自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浓雾中,营地里边的人全消失了;不但被枕头咬了一口,还被上亿只蜜蜂追,最后没有办法下才穿著防蜂服的?这种事就算是我听了,都会觉得对方是神经病。
周芷婷明显是认出了我的声音,她傻傻的愣了几秒钟,然后咬牙切齿的道:「夜不语,你在耍什麼宝?!明明约好今天跟我去附近镇上的,你居然给我爽约!行,爽约就爽约吧,你以为穿著防蜂服就能躲开我了?哼你给我解释清楚,今天一整天你溜去了哪里?」
我被她的话给惊呆了?明明刚才睡著的时候才五月十九日,她确实约过我第二天去镇上,怎麼从浓雾里出来就已经是五月二十日了?虽然刚才的经历是有些可怕,但自己并没有觉得待了一整天,感觉上最多也才似个多小时而已!
这究竟是怎麼搞的?那浓雾难道还有扭曲时间的效果?
「说不出话来了对吧,没有办法用词汇表达自己的恶劣行为了吧?」周芷婷冷哼著,「给我把防蜂服给脱下来,看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哼,你身上的防蜂服是公司财产,居然给我弄破了。放心,赔偿费会从你工资里扣除的。」
绝对的公报私仇!我不敢在多说话,少说少错的真理在发怒的女人面前更是至理名言。利索的将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防蜂服脱了下来。眼前的两个女孩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了眼眶。
「你穿那麼多层干嘛?」
雅心捂著嘴巴,强忍著笑,「真有那麼冷吗?」
「要你管。」
还没等我开腔,周芷婷已经替我说话了,「你这女人怎麼还待在这里,哪里凉快回哪里去。」
「我可是来看周奶奶的。」
「别找我奶奶当藉口,她是老了,脑袋糊涂了,看不清楚你的真面目。」周芷婷挥动手腕,像是在驱赶宠物滚蛋,「你上次还没将她害惨啊?」
「那天我只是觉得周奶奶常年一个人待在那阴森森的黑屋子里怪可怜的,想带她出去散散心,我那可是好心哟!」雅心辩解道,不过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诚意。
「谁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说不定还在窥伺我家的传家宝呢!」周芷婷从鼻腔里喷出了一口气。
猛然听到传家宝这个词,我心中一抖,耳朵隐晦的提高了注意力,终於有目标的消息了,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没想到所谓的传家宝就提到了一回,此后的十分多钟,两个女孩互相扯皮挖掘对方小时后的丑陋隐私,以及语言攻击挖苦讽刺身上特殊的部位,完全不将身旁的我这个大男人当一回事,也根本就懒得避讳。
我听得脸都红了,苦笑著摇摇头,趁她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
回道自己的帐篷,换了一身衣服。脑袋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真实感。自己的手表还丢在床上,看了看时间,电子萤幕上确实显示著五月二十日,下午一点三十五分的字样,自己果然丢失掉了一天时间。
掏出身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停留在五月十九日,下午五点左右。
自己是昨天中午的时候醒来,发觉进入浓雾的,直到离开,确确实实只待了四个多小时而已,但手表显示时间已经足足消失了一天。
直到我现在都没有想通,位什麼自己会进入浓雾中,而同在一个地方的别人却屁事没有!我比其他人多做了些什麼吗?
回头想想,自己确实多做过一件事就是经常进出周婆婆的屋子,每天替她送饭。如果这就是我莫名其妙进入诡雾的原因和联系,那麼周婆婆所住的十三号货柜,以及她的那个枕头老伴,其中一个肯定有问题。
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神秘的雾里被枕头人形的嘴咬到过,我急忙撩开袖子查看伤口。
这一看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先是一惊,接著如潮水般的恐惧感从脚底直冒上头顶。
右手上的伤口还在,而且变得很可怕!自己感觉不到疼痛,但咬伤的地方却微微肿了起来。
枕头人的牙齿狰狞尖锐,细如针尖一般的密集。我手臂上的伤口也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许多黑洞似的细小空洞,仔细一看,甚至如同蜂巢一般。
令人毛骨悚然的还在后边。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伤口,竟然发现黑孔里边一阵阵的蠕动,似乎有东西想要爬出来……
忍住恶心用力挤了挤,依然没痛觉,但肌肉上细洞里的东西总算是隐约能够看到了,全是些不足一毫米的雪白虫子,自己良好的视觉能够捕捉到它们的身影,这些认不出品种的微小虫子像蛆似的,摇晃著白白胖胖的身体不断蠕动。
它们发觉躯体曝露到了空气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不约而同的以极快的速度重新钻回了肌肉身处。
这恶心的一幕,让我的胃部不断抽搐,自己几乎要吐了出来。
太可怕了,这种情况就算是出现在别人身上都会觉得汗毛竖起、膝盖发软,更不用说现在就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右手臂。
我冷汗直流,紧紧地咬住牙关,虽然确实很惶恐,不过并没有歇斯底里。不能乱,只要稍微自乱阵脚,精神很容易垮掉。
自己没有遇到过现下的情况,但应急知识还是懂的。为了不会进一步感染,我找来一根麻绳将伤口上侧紧紧地拴住,减少血液对手臂的供应,又从随身的物品中找来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左手比划著伤口,想要将那团肿胀的寄生组织给切下来。
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顺著脸部轮廓向下流,精神已经集中到了极限。
以前常听到社长杨俊飞痛哭流涕的捶著胸口,说自己的股票买糟了,大跌,要割肉,可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也需要割肉,而且还不是概念上的,是确实的割掉身上的一大块肌肉。
不论怎麼想,都觉得现实让人很唏嘘。
瑞士军刀一点点的靠近著右手手臂,刀尖碰到了伤口表面。伤口上的皮肤已经角质化,通体发硬,恐怕里边的寄生虫会分泌出某种物质,不但麻痹了神经,还会改变肌肉的物质成份。
眨巴著眼睛,努力将流入眼中的汗水甩开。我踌躇著,始终下不定决心咬牙将刀插入自己的肉里,就如此反覆的犹豫了许久,总算要割开时,门外猛地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气冲冲的掀开帐篷的门,想要走进来。
我呼了一口气,似解脱,又似郁闷的将瑞士军刀藏起来,把衣袖放下遮盖住伤口,然后朝门口望去。
进来的是周芷婷,她气鼓鼓的黑著脸,然后丢了两个字给我:「解释。」
「解释什麼?」我明知故问。
「从昨天到今天,你干嘛去了?为什麼放我鸽子?」她连珠炮似的问。
我苦涩的笑了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心力憔悴,实在没经历跟她耗。
「说话!」
见我不怎麼搭理她,周芷婷更气恼了。
「大小姐,我很累。没见到我现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要不明天我亲自上门给你解释清楚,现在我很想睡一觉。」我扯动脸部肌肉,想要做个笑脸。
「你当我是傻子啊!」
周芷婷看向我,然后大吃一惊,语气甚至结巴起来,「你额头上怎麼流了那麼多汗?生病了?」
「或许吧。」我有气无力的靠住椅背。
「我去把公司的医生叫来。」她急忙往外走。
「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了,医不好。多休息一会儿就行了。」我可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又胳膊上的古怪伤口,闹出恐慌来就麻烦了。
「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吧。」她说著关心的话,但身体丝毫离开的迹象也没有。
她还是一屁股霸占著我的床,难到她就没有点常识,不知道所谓的休息就应该躺在床上吗?还是说她从来都是像马一样站著睡觉的?
对於我奇怪的眼神,她反瞪了回来,「看我干嘛。」
「没什麼。」我叹了口气,决定无视她。
一时间,整个帐篷都陷入了沉寂中,她似乎有什麼心事。而我却在想手臂上的恶心伤口。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上,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於周芷婷忍不住了:「喂,我说你羞愧不羞愧。一个大美女坐在你的寝室里,你就真能忍得住不说话,不说端水倒茶招待了,就连话都不搭理一句。」
「那你要我干嘛?脱光衣服把你扑倒?」我装出邪恶的笑,不过由於心情不好,没有成功。
「扑、扑倒!」显然我的话将她吓了一跳,周芷婷本能的抱住了胸口,「想死的话,你就扑上来试试。」
「算了吧,我对飞机场不感兴趣。」我耸了耸肩膀,用眼神测量了某女的胸围。不算大,也远远没有我形容的那麼小。
「你!流氓!混蛋!」她生气了,狠狠地瞪我。
「好啦,不要在跟我打哑巴谜了,我真的很累,有什麼话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我的耐心完全被磨灭乾净了,乾脆将话给挑明。这妞赖著不肯走一定有原因,不等她说出来,我就根本没办法处理自己的问题。
周芷婷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她沉吟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猛然抬头。她用黑白分明、清凉如水的眸子望著我的眼睛,缓缓的叹了口气,「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也许这个故事有些曲折离奇,你也许不会相信,不过,还是希望你听一听。」
「行,我洗耳恭听。」我坐直了身体。
一直都觉得这小妮子很奇怪,性格也有些矛盾。她曾经提到过有个秘密计划,或许有求於我了,所以准备坦白了。
「这个故事要从周氏家族的一个秘密说起。」周芷婷见我很配合,於是伸出丁香小舌润了润嘴唇,开始讲述起来。
她讲述的是从小到大的人生以及不断煎熬著她的惶恐不安。随著她清脆中充满无奈的语言,这女孩的一切像是画卷般像我缓缓展开。
第十章 秘辛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跌宕起伏,就如同那首网路上流传甚广的独白讲述那样。
生命中,不断有人离开或进入。於是,看见的,看不见的;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的有得到和失落,於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忘记?
周芷婷感叹著:「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了,或许当我终於老死的时候,我才会知道这些,所以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后等著老死。但是在周氏集团里,老死,或许是一种奢望。」
「我一直都怀疑自己不是老妈亲生的。说实话,最近几年我和父母已经很少见面了。父亲就是个傀儡,在公司里根本说不上话,他对我也不冷不热。」
「而老妈,作为周氏集团的总裁,事情很多,人也很忙。从小到大就对我很严肃,冷冰冰,从来不笑。她一直将我当作接般人培养,要求得很严厉,小时候常常会被她训得喘不过气来!」
她给自己到了杯白水,像是品酒一般的小口小口喝著,「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怎麼清楚了,总之我对所谓的周氏集团,所谓的这个家感到无比厌烦,甚至恐惧。」
「第一次觉得自由,是在十三年前。那时我才六岁,本来那个时段的孩子应该正是玩耍、和朋友同学尽情畅快嬉闹的年龄,可我却忙著和公司一起到处搬家、转学。」
「一年要追赶花期到三个以上的地方,常常刚在一个圈子里混熟,交往到好朋友不久,就会硬生生的被掐断、离开。六岁的我虽然懂不多,可一次又一次的相同遭遇,让自己越来越痛恨这种生活。」
「就在那年,奶奶出事了。当时公司还是奶奶当家,可突然有一天,奶奶在开会的时后猛地惨嚎起来,痛得扑倒在地上,整个人都痛苦的打著滚。爷爷冲过去将她抱住,送进了医院。」
「回来后,奶奶的脸就变了。变得坑坑洼洼,像是被虫啃过似的。医生查不出是什麼症状,最后确诊为遗传性变异。」周芷婷冷笑一声,「天知道什麼是遗传性变异。总之从那天起,奶奶的性格就变得古怪起来。她似乎对发生在自己脸上的可怕黑洞不感到意外。」
「回家养病的当天晚上,奶奶将老妈叫到自己的房间整整一个晚上。她俩在里边说了什麼,没有人知道,我很好奇,就趴到门边偷听。」
「奶奶和老妈说话很小声,我只隐约听到了『传家宝』这三个字。」
「传家宝似乎早就传给了老妈,奶奶要她好好培养,一定要将公司做强做大,将老祖宗的光辉和产业延续下去。」
「第二天,奶奶召开会议,将总裁的位置让给了老妈。她将十三号货柜车的货柜装修了一番,和爷爷住了进去,从此后基本上就很少出门,而她脸上的痕迹也日渐恐怖起来,不但也些肿胀,也长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色细孔。」
「那些细孔彷佛蜂窝似的,有一次,我甚至看到里边有散发著剧烈恶臭的绿色液体流了出来,恶心得很!」
「绿色液体?」我脸色一怔,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胳膊被枕头人形咬过后,也同样流出过弥漫恶臭的绿水。看来自己的感染性伤口和周婆婆的屋子,两者间果然是有联系!
「老妈坐上了总裁位置后,整个人都变了。虽然从前她对我也很严厉冰冷,可之后对我的态度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她不准我和别人玩,只准学习,学习公司的管理知识以及养蜂的经验和技巧,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会喜欢这东西,我却没办法反抗!」
「随著年龄的增大,我对养蜂人的生活越发的厌倦起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熟悉一个朋友然后忍痛分离,冰冷而且感觉不到亲情的父母,还有常常犯神经质的爷爷奶奶……这一切弄得我快疯掉了。本来很好的成绩也因为不断转学而跟不上课程。」周芷婷仰倒在床上,呆呆的看向帐篷顶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吗?俗话也曾说过,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则是各有各的原因。」我评价著,「我见过许多悲剧家庭,他们的痛苦和不幸比你可怜多了。至少你生来就是大小姐,今后的人生也不会缺钱花。」
「或许确实有人比我更不幸福,但我老妈可不会给我零用钱,我自己所有的钱都要像集团中的员工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来挣,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培养接班人确实要令其吃苦。我也一直没有介意过,可老妈的态度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心寒。」周芷婷又道。
「她从来就不顾我的感受,而老爸,他这麼多年来,跟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时我还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世,直到几年前爷爷去世后,偶然和奶奶聊天,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虽然奶奶将我叫得很亲切,对我也和蔼,可从她的眼睛深处,我完全找不出对待亲人的热情,仔细看,才发现奶奶的眸子里全是彻骨的冷。」
「你就是从这里判断自己是捡来或者领养的?没有任何其他证据了?」我挠了挠额头。这女孩长期处在冷暴力家庭,怀疑自己的身分很值得同情,许多相似家庭中的那孩子都发生过类似的心理障碍。
「你以为我得了多疑症吧?」她居然从我表情里读出了我的心思。。
我尴尬的矢口否认,「怎麼可能,你比我可正常多了。」
「又耍贫嘴。」
她微微嘟嘴,模样既清纯又可爱,「虽然当时我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自己的身世,不过前年体检的时候,我偷偷的拿了老爸老妈的体检报告。这一看果然有所发现。我父母都是B型血,而我则是AB型。你说两个B型血的人怎麼可能有AB血型的孩子?」
我沉默了,在医学上的确是如此。父母血型A+A,子女只可能试A或者O型血,绝对不会产下B或者AB血型的子嗣。
「有没有可能你现在的父母是重组家庭,两人的其中之一是你的血亲,只是为了你好,所以从来就没告诉过你?」我判断著。
「谁知道,总之我也不在乎了。我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家庭而已!」周芷婷嘴里说著不在乎,神色还是微微动摇了些许,「总之最近三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我对周氏集团越来越恐惧。」
我想了想,终於决定打擦边球,问一些关於周婆婆的事情。
「你奶奶的房子里是不是有发生过什麼怪事?不然你为什麼那麼害怕独自进去?」
「我最害怕神神鬼鬼的东西,鬼故事我都不敢看。毕竟爷爷就死在房子里,奶奶又一天到晚抱著个枕头叫老伴,你说我怎麼可能不害怕?从前一直都叫了人陪,那天实在是有事情要进去办,没想到遇见了你!」周芷婷似乎觉得光是回忆,都会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至於奇怪的事,光是看奶奶那张恐怖的脸,以及她至今都认为爷爷没死的坚定态度。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弄得我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爷爷的鬼魂没有离开,还徘徊在货柜里。」
看来对於那地方真正的恐怖之处,她了解的还没我多。於是我换了个角度又问:「至於前十三号卡车的司机,他是个什麼样的人?」
「你怎麼想到问他?」她奇怪的撇了我一眼,「他就是个普通人,对钱看得很重。从一年多前开始就一直都在给奶奶送饭,直到半个月前离职为止。我跟他接触不多,所以谈不上熟悉。」
「就没有点别的了?」我对她提供的信息很不满意。
「说起来历代给奶奶送饭的人,都很少有撑过几个月的。」周芷婷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算神经比较粗大的,也算是撑最久的了。奶奶脸上的伤口来得莫名其妙,又恶心又可怕,加上屋子里的氛围又压抑,整个就像是鬼屋。这也是没员工能坚持给她送饭的关系。」
「而且我一直都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遗传病,而是一种职业病,只要是坐上了周氏集团总裁的位置,总有一天会患上。」她咬住嘴唇,说出了这麼一句令我惊讶不已的话来。
「为什麼一定要坐上总裁的宝座,才会得职业病?」我很不理解。
所谓职业病,是在生产劳动中,接触生产中使用或产生的有毒化学物质,粉尘气雾,异常的气象条件,高低气压,噪声,振动,微波,X射线,γ射线,细菌,微菌等等有害物。又或者长期强迫体位操作,局部组织器官持续受压,这统统广义的称呼为职业病。
「我知道白领阶级长时间伏案工作会引发的颈椎病,肩周炎,痔疮等慢性病,但你又不是白领,每天看你活蹦乱跳的,似乎养蜂也很纯天然,接触不到什麼有毒物质。」我故意避重就轻。
「所以说你无法理解。」周芷婷顿了顿,貌似在犹豫,「问题恐怕出在周氏集团的蜜蜂身上。」
「你不懂养蜂,所以可能不清楚。我家的蜂一直都与众不同。随著养蜂知识的增加,我对家里的蜜蜂也稍稍的做了些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物种从来没有过,而且无法杂交出来,有时我甚至怀疑,那究竟是不是蜜蜂!」
「从前有很多窥伺我家蜜蜂的公司派人来偷蜂后,想要秘密培养,可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其实原因谁都不清楚,只有周氏的核心人员明白。」
「家里的蜜蜂,自然产生的蜂后是没有办法生育的,所有蜂箱的蜂后都是用秘法培养。而那秘法只有周氏历代掌权者才知道,有朝一日等我坐上了总裁的位置,老妈才会将那秘密告诉我。」
我看著眼前这貌似柔弱,骨子里却透著坚强的女孩,淡淡的问:「你把公司的秘辛都告诉了我,不会是准备杀人灭口了吧?」
确实,她说出来的秘密拿到敌对公司是极有价值的,恐怕就连周氏集团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妞干嘛要透露给我?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没等我多想,周芷婷已经说出了她的要求。
「我要你跟我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我更为疑惑了。
「再过几年,你就会拥有周氏集团的一切,这公司上百的员工,接近二十辆卡车,数万的蜂箱,还有远远超出其他蜜蜂效率的超级蜂,这些都是极大的财富。基本上公司里就不会有人跟你做对,你完全可以当个土皇帝,这样的你,还需要和我合作什麼?我不觉得自己有帮助你的价值!」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读大学,和好朋友逛街玩耍,找帅哥恋爱,爱得死去活来。」周芷婷幽幽的叹了口气。
「公司里男性也不少。」我弱弱的提醒。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那些都叫男人?最年轻的都有三十多岁了,许多一大把年纪还找不到老婆。靠近他们,除了闻到狐臭汗臭,就是一股子低俗、没文化的低等人味道。我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少女,怎麼可能跟那些人找到浪漫嘛。」
「也是,换了我也受不了。」我不想跟她讨论爱情这种现今任何科学都不能彻底解释原因的情感,於是主动岔开了话题,「还是谈谈合作的问题,你究竟想要我干嘛?」
提到这,周芷婷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眸子散发出奕奕神采,「我要你带我离开。」
「我,带你离开?」
我傻了,呆呆的指著自己的脸,然后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就凭我高中未毕业,一穷二白,只能在底层打工混日子的穷光蛋,怎麼可能带你走?大小姐,你要找人私奔也拜托找个靠谱点的!真是服了你,都不知道脑袋瓜里在想些什麼东西。」
「你知道为什麼我将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了吗?就是为了表达诚意。不过看来自己的诚意是有了,你却不愿意表示。」她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四周,「本小姐到是不介意稍微提醒你一下,喂,你不觉得行李里少了些东西吗?」

我充满笑意的脸呆滞住了,刚才因为比较匆忙,来不及注意环境,不过在行李中找瑞士军刀时,确实觉得背包有翻动过的痕迹。难道……
「你搜查过我的私人物品?」我一脸气愤。这妞太不遵守职业道德,就连私人行李都敢随便翻,简直是在犯罪!
「哪有,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居然居然爽约,我到帐篷里等你,没想到你人影都没一个。我等得无聊,所以就东看看西看看,结果一不小心找到了样很有趣的玩意儿。」周芷婷见我吃瘪,似乎很爽,所以她笑得很开心。
她从衣兜里掏出个暗红色封面的小本子随意的丢在床上,我定睛一看,完全郁闷了,那竟然是我的护照!看来自己的身分彻底曝光了。
我偏过头暗自生气,这女孩说不是故意,可我的行李隐藏得非常好,她要怎麼不故意才能找出来?或许自己还只能跟她合作,否则目标物没到手,命可能都会丢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
右臂上的恶心伤口,如同一块肥肉似的老堵在心口上,不断提醒我注意到它的存在,对於性命攸关的问题,我也根本没办法无视。周氏的传家宝,那个盒子里装著的神秘东西,或许就是这一切的关键,也是我活命的唯一机会。
周芷婷从床上又将护照拿了起来,在手里翻弄著,「这本护照上的签证还真不是特别多,一个穷小子怎麼可能会随意的走那麼多个国家?我真的有些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分。」
「算了,你是谁我都无所谓,我这人不怎麼好奇,你只管带我离开就行,随便带我到哪个国家。只有逃到国外去,老妈才没办法将我绑回来。」
「难怪你一直都在学英语,原来是为了离家出走。」我恍然大悟,她狂爱英文的原因我总算是明白了。
「对,我一直都在存钱,而且秘密的报考国外的大学,为的就是明年偷偷溜掉,逃离这恐怖的家庭。」周芷婷直言不讳。
「既然你出现了,我就有更好的选择。毕竟自己的成绩也不算好,好的学校的分数太高,不是太限定分数的私人大学,我又没钱读。从计划开始到现在,我能省就省,不买衣服,不吃零食,这样也只是存了一小半的出国款。」
我沉默了,想了想后才下决定,「我确实是有办法把你弄到国外去。不过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将你给卖掉?沿海的蛇头最喜欢你这种单纯可爱,恐怕还是处女的小女孩了。」
「要死啊,你管我是不是处女!」周芷婷的脸涨得通红,在我逼人的视线下将头埋在了臂弯里,「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她的话很坚定,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嘴里还是不饶人,「谁说的清楚,人心可是隔著肚皮的,说不定你看不准呢?」
「就算是那样也比现在的家庭好。」周芷婷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坚决,「我不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居无定所,追著花不断的四处奔波,最后想母亲一样找个不爱的人嫁了,然后和奶奶一样,在某一天满脸长出恐怖恶心的黑孔。真要过那种生活,我宁愿去死。」
「何况,我又不是这家人的孩子。我还想活著逃离周氏集团的束缚,去找我真正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好!自从知道我的血型和现在的父母不配对后,我就日思夜想,就连睡梦里都会思考——我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们为什麼会遗弃我?而我,又为什麼会进入周氏集团?我的人生不应该如此的!」
「好吧,我跟你合作。我想办法带你到你想要去的国家,你帮我弄到一样东西。」我终於点了点头,对於眼前语气凄苦,泛著青春期贺尔蒙的女孩,我有些同情了。
「真的,太好了!」女孩流露出漂亮的笑容,雀跃著兴奋不已,似乎明天就要踏上飞机达到陌生的异国土地,逃离自己现有的厌烦生活了。
「我可要多想想究竟该去哪里,本小姐怎麼说也是个文学青年,从前一直听说国外的淑女都是坐在浪漫乾净整洁的幽静咖啡馆中,一边喝著啤酒,一边叼著香烟,一边看成人BL文学的。哇,这是多麼令人向往的生活啊!」
「快给我向全世界的文学青年道歉!」我满头斜线,这家伙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居然乱到了如此地步?看不出她清纯可人的含蓄外表下,还隐藏著一颗闷骚的心。
「不是吗?」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幻想中。
「当然不是!」我用手乱挥,将她的联想打断,「喂,大小姐,你似乎还没问过我究竟想要得到什麼吧?」
「哦,对呵。」周芷婷这才想起自己的合作现在是单方面,於是正襟危坐的听我将要求说出来。
「我要找的那个东西,只有周氏集团才有。是一个盒子。」
我偷偷的来更新~~
嘿嘿嘿~~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十一章 发狂的蜜蜂
「盒子?」她愣了愣。
「不错,是盒子。里面究竟有什麼东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东西恐怖危险,我混进周氏集团的目的就是为了弄到它。」说出这番话后,我默默地注视著周芷婷。
虽然她很诚恳,而且也将话说的丝丝入扣,但应有的怀疑我还是保留著的,或许她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套出我的身分呢?
我在赌!赌赢了,这场游戏会轻松一点,赌输了,自己就会很麻烦,被驱出周氏集团倒是其次,最惨的是有可能会因为手臂的怪异伤口而丢掉小命。
「你这个人说话老是不清不楚,周氏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盒子。大大小小的盒子到处都是,如果硬要扯关系,蜂箱也算盒子吧?」她心情很不错,居然还开起了玩笑。
「也对,我给你看看照片吧。」我将老男人杨俊飞给我的资料从怀里掏出来,翻出照片那页递给她。
说是照片,更不如说是一张用数位相机照下来的手绘图。从照片里能看出,其中的纸张已经泛黄了,说明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
图中画著一个看不出比例的盒子,呈长方形,外表金黄色,不知是不是用黄金打造而成。盒子外拴著一根五颜六色的麻布,麻布上写满了藏语,而黄金盒子上也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显得极为神秘。
周芷婷一看到那张照片,脸色顿时可就变了。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可是我家的不传之秘,整个家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抬头问我,面部表情很糟糕。
「看来这玩意儿果然还在你家。」我心中一喜,她的神情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
「这就是周氏集团的传家之宝,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很恐怖吗?像是个潘朵拉盒子,打开后真不知道会冒出些什麼来。」周芷婷面色惨白的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彷佛看久了会折寿似的。
「原来它就是你家的传家宝,你见过实物没有?」我紧张的问。
「只见过一次。就在前些年,在老妈的房间,我曾偶然间看到过。当时还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只觉得很漂亮很特别,就不由自主的拿起来看,然后被老妈发现了,她气得黑透了脸,险些把我给打死。从此后,我对所谓的传家宝就有心理阴影了。」
周芷婷很是疑惑不解,「说起来我就搞不懂了,以前雅心偶然听我说起传家宝的事,表现得很感兴趣,就算现在,都挖空心思的想弄到手,现在又钻出了你,突然说要得到它。这东西到底有什麼好?」
「那个雅心为什麼对这玩意儿很上心,我是不清楚,但如果猜测得没错,那里边肯定不是好东西,我只是想把危险的东西保存到特定的地方,免得它害人而已。」我作出正义凛然的好是民模样,引得她一阵发笑。
「算了吧,说得自己像是城市英雄。要真是英雄的话,干嘛不用合法的手段?非要变身间谍溜进我家作贼?」
「我这是迫於无奈,如果用合法的手段,用钱来买的话,你老妈肯把传家宝卖给我吗?」我苦笑一声。如果入手真那麼简单,杨俊飞也不会死泡硬磨的求我亲自跑一趟了。

周芷婷想了想,最后轻轻摇头,「确实是有些困难,老妈把传家宝看得比自己的命还宝贵,要她卖,还不如要她死。」
「那就得了!你帮我得到那盒子,我偷偷把你弄到国外,多好的交易!」我向她伸出手,「希望能合作愉快。」
「愉快你个头!」周芷婷一把打开我的手。
我被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难道她果然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和信任,套出我的身分后准备变脸了?我神色紧张的迅速向门的位置看去,却没发现有五大三粗的陌生壮汉进来逮我。
「你脸都变色了喔,肯定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她忍俊不禁起来,「我可没有骗你,一句都没有。年轻人,你父母和老师没有告诫过你,要多学会相信别人,不要疑神疑鬼吗?多疑会死太多脑细胞的!」
又被她给教训了,她到底哪来的那麼多大道理。
「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合作?」我恼怒的瞪著她。
眼前的女孩收敛起笑容,露出了苦恼,「可是你的要求很麻烦,入手传家宝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
「不能偷出来吗?」我问。
「能偷的话就简单了,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老妈将它藏在了哪里。自从小时后自己偶然接触过传家宝后,老妈就看管得很紧,我怀疑它根本就不在周氏集团中,而是在银行租了保险柜存起来。」
「不可能,我从特殊的管道得知,那东西就藏在营地的某个地方,它从来都是跟著周氏集团的走停而流动的。」我否决了她的猜测。
「就算如此,你也不可能找到。难道还要将整个营地都翻一遍?周氏集团里有许多地方,就连我都没有权限进去。」周芷婷苦笑了一阵,想是想起了什麼,又突然说道:「想要得到传家宝,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什麼办法?」对於在偌大的营地里找一个大小不明的盒子,我也觉得很麻烦。
女孩脸颊变得通红,许久都不吭一声。
「怎麼不说话了?」我诧异的抬起头,刚好看到她赤红的脸蛋上还带著强烈的害羞,样子极为吸引人,弄得我险些看得呆住。
「想要尽快得到传家宝,就只剩最后的办法……就是结、结婚!」女孩似乎用完了所有力气似的说出这番话,她捂著发烧似的俏脸,偷偷瞥了我一眼。
「结、结、结婚?」我结结巴巴的吐出四个字,脑袋无限空白。
「传家宝会在周氏集团下一代掌权者结婚的时候传到她手里,据说这个规定是清朝时期,祖宗周芊开始流传下来的,是硬性规定,不准违反。」
「只要跟我结婚,第二天一早,传家宝的上一个传人就要将其传到下一代手上,让其妥善保管。至於更多的秘辛,却要等到上一代掌权者交权后,才允许详细告知。」周芷婷详细的解释著周家的规矩,火红的小脸止不住娇羞。
我被她的神色弄得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假结婚?」
「要达到你的目的,就只有我牺牲点了。不过这样也好!」周芷婷的思为渐渐开拓起来,分析著利弊,「我俩假结婚后,你得到了传家宝,而我藉机要度蜜月,和你一起离开,你帮我弄签证也有了藉口。」
「到时候我从公司里卷笔钱溜到国外消遥,不但能彻底脱离现在的冷暴力家庭,还不会因为没存够钱而囊中羞涩,实在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她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刻拉我进洞房。
我则是苦笑连连,心情很是复杂。最近一年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被月老给诅咒了,回老家被强迫跟守护女李梦月结婚,跟黎诺依回老家,又冒充一回她的未婚夫,现在更进了一步,直接假结婚,还没办法挣扎。
要是被待在加拿大的两位性格强悍的女孩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她俩会有什麼想法……估计我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你在发什麼呆?」周芷婷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些有的没有的而已。」我摇头微笑,「那你什麼时后跟我的假岳母提我俩结婚的事?」
「老妈还在外边,等她回来了,我就去跟她说。」
「她要不同意怎麼办?」这个倒是问题,天下父母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呢?虽然周芷婷一直肯定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但我却觉得,或许母亲打她骂她都是为她好,只是那位母亲不懂得情感表达而已。
「放心,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她冷笑起来,「老妈的观念就跟周氏集团的年龄一样顽固,她认为男人只是这个家庭的附庸,嫁给谁不是嫁?只要能过日子,不要阻碍集团发展就行。」
「所以我才更想离开这个家。只是历次离家出走都被逮了回来,每次都被痛扁一顿。被毒打多了,人就会学乖,我乖乖的听她的话,暗地里准备逃出国,这样她满意,我的目的实现起来也比较轻松。」
周芷婷说出这番话实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自己所谓的家,剩下的只是麻木而已。
「既然你都将话说到这种分上,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我有些受不了她的感情世界,虽然自己也成长在商人世家,老爸也同样没时间搭理我,可自我一直都很强的我倒是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周芷婷楚楚可怜的模样,令我很难面对。
「嗯,交给我吧。」女孩达成了交易后十分开心,她蹦蹦跳跳的向帐篷外走,就要出门时停住了脚步,转头,清澈的眸子温雅的看向我,「说好了,是假结婚。就算洞房那天一定要住在一起,也不准动手动脚。我睡床,你睡地上!」
「知道了,我不会对你感兴趣。」我弱弱的想,如果真的感兴趣了,位於加拿大的侦探社恐怕就更热闹了。三人全武行的规模,我一个柔弱的男性是没办法承受的。
「切,本小姐还对你没兴趣呢。」
女人的心是真的很难琢磨,她狠狠瞪我,黑透了脸。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无数的脚步响彻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周氏集团的员工吵吵嚷嚷的,不时还有惊叫传来。
出事了?我和周芷婷对视一眼,连忙跑了出去。
外边的气氛很慌乱,每个员工都在瞎跑。
周芷婷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人,急切的问:「怎麼回事?」
「出事了。」
被逮住的人神色匆忙,我定睛一看,居然是福伯。
他刚想发火,却发现抓住自己的是周氏大小姐,连忙即匆匆的喊著:「小姐,出大事了。天哪,我在公司里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究竟是什麼事?」周芷婷见他闹闹嚷嚷的不说正题,立刻不耐烦起来。
「蜜蜂死了。」福伯也读出了大小姐的不高兴,立刻连声解释,「刚开始时是大面积的死亡,就连集团里有经验的蜂农都查不出原因。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些蜜蜂疯了似的开始攻击其他蜂箱里的蜜蜂,简直是乱的一塌糊涂。」
「怎麼可能!」周芷婷吃惊不小,「我家的蜜蜂一直都很稳定,怎麼会莫名其妙的死掉,而且还胡乱攻击同类?这种事报告了总裁没有?」
「周总裁几天前就出去了,预定今晚才会回来。」福伯提醒道。
「对啊,我一急给忘记了。」她给我打了个眼色,「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公司的一万多个蜂箱就放在卡车围成的生活区外,其实不用人提醒,我们都能看到群魔乱舞般的蜂云在空中飞舞著,发出剧烈的嗡嗡声。
仔细看,甚至能发现,它们在互相攻击著。不断有死掉的蜜蜂从空中落下来,越往居住区的外围走,地上的蜜蜂尸体越多,最后乾脆满地都是厚厚的一层,几乎将草地都填平了。
绕过卡车,没有阻挡了视线的物体,我们才看清楚了全部状况。这一看之下,冲击力比刚才的雾里看花更加强烈,我俩几乎看傻了眼。
这是上万个蜂箱,上万群蜜蜂的战争,或许所有飞出去采蜜的蜜蜂都不知为何不约而同的回了巢穴,它们攻击自己的同类,攻击不同的族群,攻击不同族群的蜂箱,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有的员工想要靠近蜂箱喷洒含有镇定剂的安定水,可所有人都失败了。每个想要靠近蜂群的人都被无数的蜜蜂攻击,螫得他们活蹦乱跳,也看得我全身都痛。
周芷婷很焦急,「这样可不行,蜜蜂如果全死掉了,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培养起来的。这一万箱蜜蜂是周氏集团几十上百年的累积!」
「小姐,我这个后勤部的真是没用。」福伯显然也不愿集团倒下去,公司没了,他的饭碗也没了,「我再大声一些,叫那些小伙子在试试,看能不能用大量安定水让蜜蜂安静下来。」
「没用的,看样子没人能够靠近。如此多的蜜蜂,就算是穿上了防蜂服也抵抗不住。」周芷婷轻轻摇了摇头,「硬要人冲上去,恐怕会出人命。」
「这可怎麼办哟,再这样下去,公司可怎麼办!」福伯急得团团转。
在一旁的我默默地注视著遮天盖日的大蜂群,撕咬声、扇动翅膀声、人类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的杂乱声音就像在描绘末日的景象。不过也确实如此,蜂群死完了,周氏集团就会陷入财务危机中,一个失去大量运营资金的公司,离末日也就不远了。
「其实眼前倒是有个土方法。」我看不下去,沉声道。
「什麼土方法?」福伯瞪了我一眼,「有什麼土办法是我这个养了一辈子蜂的人不知道的,你个愣头青,不要在这里添乱。」

显然周芷婷对我的信心稍微高一点,她用明亮的大眼睛看向我,眼神里充满急躁不安。这个嘴里说对公司没感情的善良女孩,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对自己的家有爱的。
「用烟。」我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对啊,这麼简单有效的办法怎麼就没人想到!」周芷婷眼前一亮。
福伯尴尬的笑了几下,不敢看我,他低下头,脸色铁青。
烟能够让发蜂的蜜蜂安静,这是蜂农四千年前就沿用至今的土办法。现代的科技发达后便很少使用了,因为烟虽然能让它们安静的回到巢穴,但也会熏伤它们。
「福伯,快组织员工拿大量的乾草过来,每个蜂箱前边都放一堆火。火上盖湿润的草,用烟使劲儿给我熏。」周芷婷吩咐道。
福伯立刻离开了,没多久,集团中的员工全都动员起来,拔草的拔草,点火的点火。
大量的火堆让四周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离火太近,不但有危险,还让自己晒伤刚好的皮肤一阵阵难受,於是我拉开周芷婷向后退了几步。
烟薰法很有效果,群魔乱舞的蜜蜂逐渐变得行动缓慢,它们不再互相攻击。烟雾让蜜蜂很难受,它们在烟中如同无头苍蝇般窜动,终於有蜜蜂受不了了,转头循著自己的蜂巢飞了回去。
有一就有二,十几分钟后,上万个蜂箱的蜜蜂全都飞进了自己的窝里。整个天空都清净了,许多人累塌了似的瘫倒在地上,有个人更是仰天朝面,「呼呼」的喘著粗气。
突然出现的异常状况令人措手不及,员工们一直都努力解决问题,经历了半个小时的噩梦般的场景,精力透支是很正常的现象。
周芷婷也有些双脚发软,毕竟是第一次处理如此复杂的意外状况。她有气无力的轻轻倚靠在我身上,但立刻就感觉自己的姿势很暧昧。见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女孩害羞得红透了耳根。
她推开我,咳嗽了一声:「夜不语,这次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算你一个首功。」
接著,她又悄悄地说道:「有这件事当藉口,老妈就更难阻拦我俩的计划了。看来我们俩都在朝著良性方面发展!」
「希望如此吧。」
我仰起头望著空荡荡的天空,心情却莫名其妙的变得沉重。最近的怪事发生得极为频繁,都说量变引起质变,可周氏集团却有些反常,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有量变的过程,等回头一想,怪事如同倒置的酒瓶,拨开盖子后,所有的酒都汹涌的喷发出来了。
究竟事件发生的引子是什麼?这世界没有事出无因的东西。住著周婆婆的越发诡异的十三号货柜,突然令我陷入的可怕浓雾,不知为何叛乱疯狂的蜂群……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在预示著,有些事开始异变了?
质变状况早已经悄然形成,就等某个人不小心拔开早已松动的酒瓶。或许到那时,更恐怖的事会猛烈发生,将所有人淹没吞噬下去!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