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媒体的侦探能力显然要比专案组组长杨信强很多,这些家伙在利益的驱使下,嗅觉比夏司猎犬还要敏锐。
在集体自杀事件的第10天,就有媒体率先亮出了新的王牌:西黎没有死。
文章深度分析了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很显然,就是西黎。关于三年前西黎的死,本来就有些许疑点,比如死因只对外公布了是“心脏衰竭”,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心脏衰竭,并不明了。当时西黎的只举行了非常秘密的葬礼,而当时的纪念活动,并不是西黎的家属或经纪公司举办的,而是歌迷会的歌迷自己出钱出力自发组织的。所以怀疑西黎并没有死,也在情理之中。
媒体推测,西黎当时可能只是以这种方式彻底隐退。西黎撤出娱乐圈后,虽然每年歌迷都举行纪念活动,而歌坛也没有新的黑马可以和西黎相媲美,但是毕竟,他已经不是最受关注的人了。
明星都是不甘寂寞的,包括西黎。三年后,西黎想重出江湖,火爆登场,于是导演了这起集体自杀事件。因为那17个孩子中,有人曾在自杀前几天提到,以自杀的方式为西黎祈福,西黎就会复活。很显然,这就是有预谋的,有组织的,有计划的。幕后指使者,肯定就是西黎。
这家媒体在报道的最后预测:西黎不日肯定会出现。
此则报道一出,立刻得到了关注,其它媒体纷纷效仿,褒贬不一,并且越来越离谱,集体自杀事件,很快由悲剧演变成了闹剧,那些半红不紫的二流明星或过气明星,也分别以不同的角色粉墨登场。
这简直是娱乐圈千年一见的空前盛事。
然而,最为劲爆的新闻,还在后面。
不知是谁指使的,竟有盗墓贼挖了西黎的墓,那个墓,是空的——当然是空的,因为西黎就在丁厌家的壁橱里。
这个新闻一报出,“西黎未死”的推断几乎就被媒体炒成了事实。一方面,是粉丝们对盗墓贼和无良媒体的愤怒和控诉,另一方面,粉丝又开始集结聚会,呼吁西黎尽快现身,他们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追捧他,爱他。很显然,这些粉丝心里,那17个付出的生命是值得的。就算不值,也不能白死,起码西黎得真的复活才行。
5.
杨信和丁厌从工作间出来,美姨已经煲好了爽口的汤。
杨信一边夸美姨的手艺,一边说:“总算有眉目了。”
是的,总算有了些许眉目了,他们终于知道那盘录影的特别之处了。
虽然整盘影像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镜头的切换一起摄像位置的移动,整体看起来,很像是自动录影的。但是,其中有两个歌迷流泪的镜头,有特写。自动摄录的话,机器是没有办法选择什么时候给谁特写,什么时候不给谁特写的,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17个孩子集体自杀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表情里充满了憧憬和期待,眼睛都望着镜头。但是为什么?
多数人在临死的瞬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是他们怎么做到的?他们真的在看镜头吗?还是在看镜头后面的人?
杨信和丁厌都坚信,在自杀现场,还有第18个人。
找出这第18个人,就是破案的关键。
杨信一边喝着汤,一边深情地望着丁厌。丁厌瞥了他一眼,笑骂:“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吃掉?”
“怎么吃?”杨信笑着。
“哇!想不到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还挺坏的啊!”丁厌也跟着笑。
两个人此刻都很开心,因为成就感,努力而使案情得到进展的成就感。
这个时候,小甲的内线打进来:“有个老头找杨信!”
杨信一听,刚喝到嘴里的汤立刻喷了出来,捂着嘴不住的咳嗽,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呛的,酱红酱红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说、说、说我不在!”
“他说杨信的爸爸,所以我已经让他上来了。”小甲说。
杨信一听,马上站起来,如困兽一般在客厅里转悠着,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你还是那么怕你爸啊?”丁厌笑着。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先别开门!”杨信大叫着,四处看看,冲向壁橱,那个壁橱看起来很宽敞,刚好能装一个人。
“不要!”丁厌猛地扑到壁橱前面,却脚下部分,一头装在壁橱的门上。壁橱左右晃悠了两下,倒了,唏哩哗啦的,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不要不要!”坐在倒地的壁橱上,紧张地摆着手:“这壁橱不安全,特别容易倒。”
“臭小子!我早听到你声音了!赶快开门!”老爷子在外面手脚并用,门被撞得咣当咣当响。
杨信叹口气,示意美姨可以开门。
老爷子身子骨真利索,手里拿着笤帚,箭步冲过来,按住杨信就要脱裤子。
杨信哀嚎着:“今天就别脱裤子啦!”
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两个女人,这才免去了脱裤子的程序,边打杨信的屁股边骂:“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今天就当着这小疯子的面说清楚,从此绝交,以后再不来往!”
“不!”杨信一边“啊呦啊呦”叫着,一边重复着相同的话:“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
丁厌看到杨信一个大老爷们被老爹打屁股本来很好笑,一直捂着嘴不好意思笑出声。可是现在听到杨信这么说,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想起来那个孩子,孙笑笑。丁厌童年唯一的玩伴;丁厌一生中唯一一个说誓死也要娶她的人;丁厌一生中唯一爱过的人——虽然那个时候,他们只有5岁;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的爱情仅仅是一种小孩子之间的友情。
她记得,孙笑笑的妈妈边打他屁股边警告他以后不许和丁厌玩的时候,孙笑笑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孙笑笑说,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我就要和丁厌在一起。
似乎童年的情形再现了,杨信一边被打着屁股,一边说着和孙笑笑同样的话。
丁厌的眼,湿了。她是很容易因为一句话而爱上别人的人。
因为那句话,她爱上了孙笑笑。
同样是因为那句话,她爱上了杨信。
或许,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1秒钟。
6.
有的人花一辈子时间去研究外星人,却不肯花一分钟去了解自己的邻居。有的人耗费了所有的青春年华去追捧爱慕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却不肯看一眼身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充满爱意的目光。
丁厌此刻深切明白了这个道理,在杨信说那句话之前,她从未觉得,他是如此可爱、如此有魅力的一个人。
杨信和丁厌相信,那些自杀者,不可能一直都靠网络联系,他们一定提前通过电话,这些通话记录里,肯定有那第18个人的电话。
就在他们陷入在那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里时,西黎复出了。
不是非常公寓壁橱里的西黎,是另外一个西黎,和西黎完全一样的西黎。
那天,丁厌不小心碰倒壁橱以后,西黎的情况一直不稳定,他的身体额头磕破了,身体情况也有些恶化,所以,丁厌这几天把他从“水晶棺材”里搬了出来,把他藏在隔层的客房里,由美姨专职调理。
因此,丁厌确定,电视上坦然面对媒体镜头的西黎,绝对是假西黎。
可是,那个假西黎实在太专业了。
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身高、体型,甚至歌喉、性格和眼神,都和真的西黎一模一样。就连西黎曾经的贴身助理韶姐和他的亲朋好友们,都没有起疑。
若不是丁厌知道真正的西黎就躺在楼上,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相信——西黎复活了,或者说,西黎复出了。
西黎在电视上说,他在三年前决定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才采取了极端的措施离开舞台。但是想不到,三年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一直在默默关注,也一直在默默反省。反省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过于自私,是否只考虑了自己的个人生活,却忽略了那些爱着他的粉丝们的感受。
西黎在电视上泣不成声,他承认,17个歌迷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疑问,难道那真的是一个阴谋么?可是,西黎接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都是因为他的退出,才造成了粉丝们的偏激行为。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算再辛苦,再迷茫,他也不会离开舞台,不会离开热爱着自己的粉丝们,他终于明白,他的生命就是属于舞台的,就是属于粉丝们的。
之后,他马上为那17个孩子举行了规模巨大的纪念活动,并跪在他们灵前,深深的忏悔。他还成立了“西黎青少年心理健康基金”,专门解决粉丝们生活中的任何心理问题,杜绝悲剧的再度发生。假西黎为那17个孩子举行的大型纪念演唱会,真是感人至深,几乎每个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被他深深的打动了。而那场集体自杀,已经在无形中被神化,被英雄化。
关于西黎在圈里如何爱护自己的粉丝,早在他“死亡”之前,就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深深打动了所有的粉丝们。17个年轻的生命没有白白牺牲,西黎,真的复活了!
虽有还有媒体质疑,怀疑假西黎就是凶手,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后文。
据说那些质疑假西黎的媒体,全部被当地的黎粉们围攻了。
7.
丁厌肯定,假西黎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她想都没想,就拨通了西黎三年前的私人电话,全然忘记那个号码是自己亲自到营业厅办理的停机手续。
她无奈地笑笑,刚要挂掉,对方却接通了。不但接通了,而且还是西黎的声音,简直分毫不差!
“喂?哪位?”西黎说。
“是、是、是、是我……”丁厌忐忑地望了望楼上,她怀疑接听电话的就是睡在楼上的西黎本人。
“啊!丁厌吗?真的是你?!我一直在找你啊!”假西黎开心地大叫,“你重新回来吧,继续做我的助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唱歌,我一定会帮你!”他声音里的激动与开心,并不是装出来的。
“那个……西黎……你真的……真的?……”丁厌边说话边向楼上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西黎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那一贯的迷人微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恼的表情。是的,苦恼。
难道昏迷中的西黎也知道这一切吗?
“是真的!丁厌!我回来了!”假西黎继续在电话里开心着,“我真的回来了!你也快回到我身边吧!”
“哦……”丁厌看着床上的西黎,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出窍这回事儿,那么,西黎一定是灵魂出窍了,他的身体留在了非常公寓,灵魂钻到了假西黎的身体里。
这恐怕,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喂?丁厌?你怎么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在哪里?”丁厌笑了,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个西黎肯定是假的,因为非常公寓是西黎的秘密财产,只有丁厌和他两个人知道。事实上,关于财产转让协议的事情,也同样只有丁厌和真正的西黎知道。
“你呢?你在哪里?方便的话我去找你。”丁厌马上转移了话题,轻轻抚摸着西黎的额头,心底悄悄说,西黎,放心,我会帮你解开真相的。
“我还住在以前的别墅。”西黎说,“你过来吧,正好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财产交接的事情。我记得自己离开前,把所有的财产都转交给你管理了。”
这下,丁厌彻底傻了。
假的西黎,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8.
丁厌是和大米一起去的,有个人陪着,她心里觉得安全。
本来她想让杨信陪着,可是很多事情,真的不方便让他知道。况且如果杨信警察身份败露的话,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西黎的别墅还是老样子,就好像这三年来,他一直都住在这里一样。别墅里由他的气味,有他生活过的痕迹。西黎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地站起来,轻轻拥抱着丁厌,温柔地说:“丫头,太久没见了。”
丁厌故意赖在他的怀里,抬头观察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若不是他额头上没有前些日子真西黎磕的伤疤,她一定以为,这是家里的西黎跑过来了。
“西黎,真的是你?”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假的,可是看到活生生的西黎就真的站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西黎,你真的回来了……”
“真的是我,我真的回来了。”假西黎微笑着,迷人的招牌式微笑。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丁厌小心地问。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特别!”假西黎溺爱地笑着,“可以。”
丁厌踮起脚尖,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真的,不是机器人。
“招呼打完了吧?”韶姐笑着从洗手间出来,“西黎一听说你要看,开心了很久。我记得以前,你们总是像兄妹一样。”
“是的,像兄妹一样……”丁厌喃喃地松开假西黎,“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个地方吗?”
“记得啊!”假西黎说,“有一次在那个烧烤摊上,差点被粉丝认出来,还好你机灵啊!”
“连常去的烧烤摊你都记得啊……”丁厌后退一步,突然觉得整件事情都很恐怖,就像西游记里的真假孙悟空一样,或许真的连如来佛祖都分不出来了。
或许,两个都是真的?或者?西黎有个秘密的双胞胎?!
“傻瓜!”西黎像以前一样挂挂她的鼻子:“我只是隐居了,又没有失忆,怎么会不记得呢?”
“好啦!说正经的吧!”韶姐招呼他们两人坐下,说道:“丁厌,关于财产交接的事情……”
“不急不急!”西黎急忙说。是的,西黎。此刻丁厌心里已经把那个“假”字去掉了,因为这个西黎,根本就和真的西黎没有任何区别。
西黎笑着:“不急,韶姐。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财产放在丁厌那里我很放心,况且,我也准备请她回来继续我的助理,我的私人财务方面的事情,就由她打理。”
“那最好不过了!”韶姐看着丁厌,“丁厌也一定愿意回来,对不对?”
“对……”丁厌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整个晚上,三个人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过去。
在回家的路上,大米边开车边问:“有新发现吗?”
丁厌摇摇头:“我甚至觉得,家里的西黎可能是假的,可能仅仅是一个替身。也许一开始,西黎不但骗了大家,也骗了我。”
“那他提到非常公寓的事情了吗?”
丁厌又摇摇头。
是了,西黎对非常公寓的事情只字未提。那个公寓对西黎来说很重要,前面提到过,自从丁厌接手公寓后,生意一直不好。生意不好,那是因为公寓里住的都是和西黎一样有精神问题沉浸在自己的变态世界里的人。
西黎和丁厌有着共同的思想,他们都愿意给那些可怜的变态者们,一个真正的生活空间。
可是这么重要的公寓,西黎只字未提。
难道,是因为韶姐在场不方便说吗?
丁厌想,很可能是那样。
9.
丁厌和大米刚刚回到公寓,老邮和美姨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嚷嚷着:“西黎醒了!”
西黎醒了!!!
西黎醒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空洞洞,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生命。是的,血液就是生命,所以“吸血鬼”坚信喝血可以保持永生。西黎的血,西黎饱含生命的血,被丁厌掏去太多了。
“西黎!西黎!”丁厌扑在床上,“西黎!”
西黎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球,“丁厌哪……我为什么又活了?还是我根本没有死?丁厌哪……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却忘记内容了。虽然忘记了内容,可是却觉得很难过……很伤心……似乎有很多声音,在我嘴边说,西黎,复活吧……西黎,复活吧……”
西黎的声音沉闷而嘶哑,完全不是以前的声音。不仅如此,由于昏迷了三年,身体的肌肉和运动神经逐渐退化,刚刚苏醒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告诉他假西黎的事情。三年了,对于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现在的人事变化对他来说,恐怕一时难以承受吧。
“西黎,你能醒过来太好了!”丁厌说:“不要再死了,活下去吧,回到舞台,回到舞台去!”丁厌说。
“回到舞台么?……哦……”西黎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舞台……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怀念舞台了……”
“美姨!”丁厌转头对美姨说,“你去找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来,让他们帮助西黎尽快恢复健康,恢复活力……一定要……”
美姨皱着眉头,她知道丁厌为什么这么说,丁厌无法忍受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被仿制、被欺骗,她希望西黎尽快恢复过来,只有那样,才能揭穿假西黎的真面目。
“丁厌,你手机响了!”大米推门进来,看着手机屏幕说,“是西黎打来的,要不要接?”
“大米!”丁厌尖叫着,可是已经晚了。
西黎虚弱地睁开眼睛:“西黎?……打来的?……”
大米握着不断震动的手机,“不是……那个……”
“唉……西黎……”丁厌叹口气,既然迟早要告诉西黎真相……“西黎,事实上,最近有一个人冒充你,自称是西黎,在媒体上公开露面了。”
“冒充?冒充我吗?”西黎笑着,“原来,还会有人冒充我……原来,我还有被冒充的意义啊。看来,我应该活下去,有人冒充我,说明我还在被需要,还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丁厌握住他的手,“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对啊!西黎,你一定要尽快康复,揭穿假西黎的真面目!”大米说,“否则,那17个孩子,死得太冤枉了!”
“17个孩子?”西黎疑惑地望着大米。
“大米——”丁厌冲过去把大米推到门外,“你今天是怎么了?!”
10.
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做,就背负了17条年轻的生命。不、不仅如此,这17条生命,是因为你才被利用、被蒙骗的。你和那17个活生生的孩子,成了某个人的垫脚石,成了某个人名声鹤起飞黄腾达的砝码。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拼命吧?
西黎就正在拼命。美姨带着他住进了郊区一个秘密的别墅,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为了尽快恢复成三年前的西黎,而拼命努力。
虽然老邮觉得丁厌趁着做假西黎特别助理的机会,可以进行深入调查,以便发现他的破绽。但丁厌还是拒绝了假西黎的盛情邀请,并聘请了律师,和他在财产转让问题上周旋,拖延时间。
在此期间,通过杨信的努力,集体自杀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他查到了一个电话,集体自杀前一天,这个人和自杀者中的每个人,都有简短的电话记录。
“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案情有了进展,杨信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尤其在丁厌面前感觉很有面子,脸上带着得意,“是应劫!那个和尚!”
“应劫不是……不是……”丁厌捂着嘴巴,“不是据说,已经因为脑部的淤血死在精神病院了吗?”
“是啊,但是我记得当时,应劫好像略微提过,在斗殴过程中,他的手机丢了!”
“也就是说,那第18个人,很可能来过非常公寓!是这个意思吗?”
杨信点点头。
“小甲!”丁厌拿着对讲机,“近三个月的公寓监视录像删了吗?”
“马上删!马上删!”小甲在楼下边说边对着小乙喊:“你这个笨蛋,告诉过你录像要2个月清理一次的!”
“先别删!拿上来!”丁厌挂了电话,对杨信说:“录像只有公共区域的,先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吧。”
11.
一个谎言,说第一次的时候是谎言,说第二次的时候可能还是谎言,可是说到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的时候,连说谎的人自己都觉得,那不是谎言了。
那是真的。
假西黎对于财产的事情并不热衷,对他来说,能够像西黎一样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众敬仰,唱自己喜欢的歌,跳自己喜欢的舞,就已经很满足了。
热衷于财产的,是西黎的贴身助理韶文。
“丁厌这丫头明显就是不想归还财产,她这是在拖延时间!”韶文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无所谓吧!”假西黎喝着果汁,“我以后多出唱片、多开演唱会,到时候给你加薪就是了!”
“加薪?!”韶文冷笑着:“你能加多少?10倍?哼哼!给我加薪?你还真以为你是西黎啊?”
“我当然是西黎!”假西黎正色道,“不然我是谁?!”
“你演戏演的未免太投入了吧!别忘了,你只是傀儡!你的身边要是没有我,大家怎么能那么容易相信的话?”
“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就是西黎!”假西黎站起来,生气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辞退你?!”
“^哈哈!”韶文吐了口烟,冷笑道:“你不是西黎,真正的西黎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住口!”假西黎嘴唇颤抖着,“我根本没有死!你说我不是西黎,你怎么证明?你有什么证据?!”
怎么证明?
韶文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就算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假的,又该如何证明呢?
这个人,有着和西黎一样的脸,训练了和西黎一样的身型,重要的是,他拥有和西黎一样的才华和歌喉,甚至连性格都一样!
甚至,他连自己真正的身世都是空白的。
他就是西黎,不容置疑。
“我就是西黎!西黎就是我!”假西黎蹲在地上,抱着头,狠狠地蹂躏着自己的头发,“没错!我就是西黎。”
他站起来,冷冷地对韶文说:“韶姐,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要再说我不是西黎的那种话。因为,事实上,根本上,我就是西黎,我本来就是西黎。”
韶文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冷冷地看了假西黎一眼,“好吧,西黎。我觉得在财产问题上,你不能妥协。你是西黎啊,那些财产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把它们要回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现在双方的律师不是已经在处理了吗?”
“这太浪费时间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12.
“停!”丁厌和杨信两个人红着眼睛凑在大屏幕前,老邮半死不活地操控着电脑.
“停!这里!这里!”丁厌指着屏幕上一个男人,“放大!放大!放大他的手臂!”
老邮把那个男人的胳膊放大了些,疑惑地问:“这个男人的胳膊怎么了?”
“刺青啊!”
“刺青怎么了?”杨信看到那个男人胳膊上,有个不规则的圆形刺青,很像一个梨。
“那个梨型的刺青,是偏激黎粉的标志!”丁厌说,“以前西黎最红的时候,很多黎粉纷纷表示自己此生就要为了西黎而活着,所以要在胳膊上刺一个梨型的纹身,宣称那是黎粉的记号,表示自己从此就是西黎的人了!”
“这些粉丝真不可理喻。”杨信说,“西黎不就是个唱歌的么?放在古代,那叫戏子!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啊!”
“你懂什么?!”丁厌白了杨信一眼,“你有喜欢的人吗?有崇拜的人吗?有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吗?有你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吗?如果没有,就没有乱讲话!”
“我有!”杨信说着说着脸就红了,“我有要保护的人,有喜欢的人……”
“切!谁啊?”
“就是……就是……哎?王晓峰怎么在这里?”杨信突然指着屏幕,刺青男的后面,隐约有一个人影,虽然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就是王晓峰。
“可能是来找我的?”最近王晓峰确实来找过丁厌,不过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先不管他了,把录像调到斗殴的当天,看看有没有这个人吧!”
录像只能拍到走廊、电梯和大厅等公共区域。信徒们殴打应劫的当天,只见那个刺青的男人,哦不,确切说是小伙子,气势汹汹地推开在大厅阻拦的小丙,上了电梯。
“老邮,你懂唇语,看看他在电梯里说什么?”丁厌命令。
“他说,”老邮皱着眉头,自己地盯着屏幕,“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该死。”
该死!
刺青小伙子直奔5楼,当时应劫已经被信徒扯到了门口,虽然大米和小甲、小乙一直护着,但明显寡不敌众。
小伙子一下电梯,看到应劫,眼睛里冒出了火花,嘴里嘟嘟囔囔的。
“他说,肯定是你害死我弟弟,那天有人看到你跟他说话了。”老邮看了丁厌和杨信一眼,说:“那个人,说不定是被应劫害死的小孩的哥哥。”
“杨信,那个小孩的资料警局应该有吧?你可以拿到吗?”
“可以。”杨信说,“这下要找到这个人就很容易了。”
“万一不是他拿的手机呢?”
“是,你看!”老邮指着镜头,只见那个小伙子从应劫房内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四下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偷偷塞到了自己的兜里。
13.
“西黎,你这次复出的成功,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很少有复出的明星,能像你这么轰轰烈烈,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集体自杀案件,也曾经有人怀疑你就是集体自杀的主谋,请问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都是我的错。”西黎对着镜头,眼泪蜂拥而出,“我不配做一个所谓的偶像,没有正确引导粉丝们。其实,我根本不是偶像,只是一个歌者,一个普通的艺人,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西黎实在觉得很幸福……相对于成为偶像而言,我更希望和大家做朋友。”
“西黎,听说你是用金钱解决了集体自杀者家长们的愤怒,是真的吗?如果是,你花了多少钱?”又一个记者问。
“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吗?”西黎愤怒地抬起头,瞪着那个记者,反问道:“你觉得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王晓峰关了电视,看着房间内的脏兮兮的小孩。
那个孩子靠着墙,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我、我、我不知道……但是!”他抬起头,眼睛里湿湿的,“但是,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帮妈妈看病!你答应过的!”
“放心吧……”王晓峰捏捏他稚嫩的脸,“我是医生啊,你妈妈的病,我保证可以看好。可是,你想清楚了哦,如果你妈妈病好了,发现你不在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生不如死?”
小孩低下头,泪滴在小小的、破旧的塑料拖鞋上,“妈妈会难过,但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她有4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只是减轻了负担而已……如果妈妈病死了,弟弟妹妹们,一样会饿死……还不如……还不如……”小孩呜咽着,低声抽泣起来。
“放心吧,你会很值钱的。你卖掉自己的钱,足够让家人吃饱穿暖。”
“真的?!”孩子擦擦眼泪,竟然笑了。或许,这么小的孩子,根本还不明白,活着的滋味。如果不明白活着的滋味,那么,一定也不知道死是什么吧。
“真的。”王晓峰笑笑,拿出针桶,“准备好了吗?”
“嗯!”孩子微笑着。
“会很疼哦!”
“嗯!”孩子点点头。
“开始了哦?”
“嗯!”孩子闭上眼睛。
王晓峰的针桶,稳而准的刺向孩子的手腕。
看着血凝剂慢慢地注入孩子的身体,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血凝剂成分很简单,就是血浆蛋白,杀人于无形,本来是用来做动物标本的。当然,人也是动物。
血凝剂注射后,血管运输到所有细胞,肌肉硬化。注射的越多,血浓度越高,血流越慢。然后对尸体进行塑处理,将纤维水份、脂肪抽出,就可以永恒的保存尸体。
生命,就在这一瞬间,达到永恒。
“哦……”王晓峰低声呻吟着,“这就是活着的幸福吧?活着真好……”
看到别人死,才能证明自己活着,才能感觉到幸福,王晓峰觉得,死亡这件事情,简直太美妙了。
趁着尸体还未僵硬,他把孩子抱到地下室的工作间,还是工作。这个孩子,将成为王晓峰下一个伟大的艺术品。
是丁厌启发了他。
丁厌说,人的身体,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神奇、最杰出的雕塑品。
丁厌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王晓峰决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雕塑家,利用尸体为原型,雕塑出最美的作品。
他最近联系了一个长期客户,专门高价收购“尸塑”,也就是人体标本,卖给外国的变态佬。
那个长期客户,本身也是一个尸塑收藏专家,就住在非常公寓。
最近,这个客户深受集体自杀事件的启发,给了王晓峰一盘录影带,让他按照里面17个自杀者的死状,完成一套尸塑巨作。
这是个庞大的工程,王晓峰笑笑,当然也会价格不菲。
14.
昏暗的小屋里,闪烁着七彩绚丽的光芒。17个孩子,每个人都是一个少年版的西黎,他们微笑着,充满希望地,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式死去。
西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看了看表,凌晨1点。周围静悄悄的,那17个孩子,每天晚上,都会进入他的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爬下床,拿起拐杖,慢慢走向练功房。虽然医生说,他的恢复速度已经是个奇迹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太慢。
“西黎……”美姨穿着睡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的担忧:“西黎……休息吧……”
“休息?”西黎转过头,“你觉得,我现在是有资格休息的人吗?”
“可是……”
“美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西黎紧紧攥住拳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可是……那些孩子们……那些因为我而死去的孩子们哪……”他低下头,呜咽着,毅然地转过身,坚定地向练功房走去。
这就是梦想的力量吧。
西黎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不懈追求梦想的日子。为了一个理由,一个目标,一个期望而努力、拼搏、甚至拼命。
只有这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只有这样,才是活着的意义,活着的真谛。
美姨望着西黎的背影,突然蹲在地上抽泣起来,梦想啊,原来是如此的令人感动。
同样是这个晚上,另外一个西黎也被恶梦惊醒了。
他梦到自己在舞台上唱歌,唱着唱着,整个会场突然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听到主持人说:“欢迎西黎闪亮登场!”
他站在舞台上大喊:“我已经登场了啊!”
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无助地站在舞台上,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西黎在追光灯下闪耀无比。
他刚要冲过去揭穿假西黎的真面目,告诉大家他才是真正的西黎,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梦里,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记得他说:“贺雨,该你登场了。”
贺雨……
贺雨是谁?
15.
被应劫害死的小孩的哥哥,叫贺风。
杨信和丁厌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自杀而死。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将一根真空吸尘器的长软管在接在汽车的排气管上,管子的另一头则从车窗探入车内,用废报纸和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这可是有钱人的自杀方式啊!”丁厌说道,“只要他发动汽车,汽车尾气中的一氧化碳就会充斥在车内,达到一定浓度,自然会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丁厌……”杨信愣愣地望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呃?!”丁厌吐吐舌头,“那是因为要帮你啊,所以忍不住查了这方面的资料……”
“谢谢你。”杨信感动地说:“你对我真好!”
“那还用说!”丁厌悄悄松口气,差点就露馅了。前几天为了西黎的事情,丁厌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他骗过去的。
严格说也不是骗,只是半真半假罢了。丁厌说,她以前是西黎的助理。西黎厌倦了舞台生活,想做普通人,就借助心脏病发作的机会假死了一次,现在的西黎正在世界各地旅行呢,不过相信他如果得知了假西黎的事情,一定会很快赶回来处理。
杨信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这种俗套的情节,常常在各种俗套的小说里出现。
丁厌看着贺风的尸体,看着他胳膊上刺青,紧紧皱着眉头:“贺风……这个人好面熟啊……”
“当然面熟,不是之前在录影里看过了吗?”杨信似乎永远都这么呆,丁厌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是那个啦……你不觉得,他跟西黎长得有一点点像吗?”
“恩……”杨信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是有点……”
“贺风……”丁厌喃喃地,“对了杨信,你能不能查查他家户口,看看他家里人当中有没有叫贺雨的?”
“不用查了。”杨信说:“我在查那个孩子资料的时候,已经都看过了。他们一家只有兄弟三个,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们的大哥确实叫贺雨,不过在三年前就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就对了……我知道假西黎很可能是谁了……”丁厌说,“就是……贺雨!”
“贺雨是什么人?”
“前几年的综艺节目特别流行模仿秀,也就是明星脸。当时有一档很有名的综艺节目做了10期西黎的专题,就是选拔长得最像西黎的人。”丁厌咽了口唾沫,仿佛那个选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当时,一个贺雨的男生,是西黎的疯狂粉丝,不但外貌和西黎一模一样,歌喉、演技等等也很像,要不是当时的他还是孩子,个头比西黎稍微矮一点,连我都几乎难以分辨真假了……”
丁厌眉头紧紧皱着,看了杨信一眼,继续说:“节目里有一个环节,是播放模仿者小时候的照片。你知道那有多恐怖吗?在西黎未出道前,那个孩子跟西黎一点都不像!听他自己说,从西黎一出道,他就喜欢上了他。也是从那个时候,他的面貌竟然也慢慢地变得像西黎了。”
“然后呢?”
“然后?”丁厌看了一眼尸体,继续说道:“现场采访他的父母的时候,那两个老人竟然指着西黎骂起来。说他们的儿子,自从迷恋上了西黎,就什么事情都不肯做了,每天就是模仿西黎唱歌,模仿西黎说话,模仿西黎跳舞,模仿他能模仿的一切……他们说是西黎毒害了自己的儿子。”
“西黎又没有逼着他儿子喜欢自己。”杨信打抱不平地说。
“话是没错。不过西黎一直是很爱护自己粉丝的。”丁厌叹口气,“那次选秀的冠军自然是贺雨。除了获得了高额的奖金,还被邀请到了西黎家里做客。当时西黎很认真地开导了他,说他是很有才华的人,劝他不要只是一味地模仿别人,鼓励他去拥有和实现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西黎一直是一个很重视梦想的人,他也一直鼓励自己的粉丝们一定要有自己的梦想。”
“那贺雨后来怎么样?我觉得他这样的追星行为快接近变态了啊!”
“后来?”丁厌苦笑了一下,“后来,西梨为了安慰两位老人,替贺雨在朋友的经济公司安排了一份打杂的工作,因为他只读到初二,没有什么文化,能有这样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此后不久,贺雨突然找到西黎,对他说,他找到属于自己的梦想了,之后就辞去了那份工作,失去了音讯。只是后来才知道,他回去后不久,父母就死了,他也随之失踪。当时我们并没有特别关注他,因为西黎那段日子情绪很低落,正在秘密筹划隐退的事情。”
16.
“可是,如果真的是贺雨的话,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啊!”丁厌一边看当年明星选秀的资料,一边对老邮说:“那么肯定会照顾弟弟的啊,贺风怎么会自杀呢?”
“畏罪自杀?”老邮说,“因为策划了那起集体自杀案件?”
“我看那小子没有这个本事,或许他只是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策划是贺雨,也就是假西黎……”丁厌盯着大屏幕上的贺雨,或许,他一直就有将西黎取而代之的野心,“让自己的弟弟组织这件事情,然后再杀人灭口,真他妈的太狠了!”丁厌骂道。
“你在现场发现了电话了吗?”老邮突然问。
“没有啊……”
“也许这件事情贺风根本没有参与,手机落在了别人手上,整件事情都是别人组织的。”
“那贺风为什么自杀?”
“或许是被别人杀的呢?杀人灭口啊。贺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贺雨不是西黎的人,让他活着对贺雨来说,不是太危险了吗?”老邮的话,也不无道理。
丁厌挠着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啊?!哎呀,头都大了!我干嘛要受这份罪啊?这关我什么鸟事儿啊?不管啦!烦死了!老邮,给我接杯血!”
老邮哭笑不得地说:“你忘了?你的饮血机没有了!”
“哎呀!”丁厌拍拍脑门,“真郁闷!每天喝王晓峰送来的血,难喝死了,一点都不新鲜!”
“那你还喝我的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举着手腕,手腕上一个大大的伤疤。
“西黎!这么快啊你!”丁厌兴奋地跳起来,“西黎!你是真的西黎吗?”
西黎微笑着指指自己的额头,额头上那淡淡的疤痕还在。
“西黎!你可回来了!”丁厌抱着西黎撒娇,若是被杨信或者王晓峰看见,肯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你那么想我?”西黎的脸色虽然还是有点苍白,但是已经恢复了活力。
“才不是!”丁厌松开西黎,“我只是突然觉悟了。”
“觉悟什么?”
“我发现我一直在自作自受。该真正为假西黎和粉丝集体自杀事件负责,查出真相的应该是西黎你啊?我都快被这件事情搞疯了,现在我才发现,我这叫自讨苦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关我什么事啊?我再也不管了!”
西黎听到“粉丝集体自杀”六个字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凝重,“不错,这些,确实是我应该负责的事。丁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西黎轻轻拍了拍丁厌的肩膀。
“呃!这都是应该的嘛……”丁厌不好意思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西黎,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帮你查出真相,还你清白的!”
“哎?是谁刚才说再也不管了?”老邮调侃地窃笑着。
整个屋子,立刻哄堂大笑。
西黎说:“你这丫头,怎么还没有长大啊?”
17.
另外一个西黎最近很不安,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只是隐约觉得,思想和身体已经完全分离,很空,很虚无,仿若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是的,没有过去。
媒体又找到了新的炒作点,就是西黎的歌。
很多明星都是带着新歌复出的,但是西黎不是,自从他复出之后,一直在唱老歌,一直在嚼剩饭。他也试图写歌,可就是写不出来。
他把稿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暴躁地说:“烦!怎么就写不出歌呢?”
韶文冷笑着:“怎么写不出?你写过么?”
“当然写过!”假西黎正色道:“以前的歌,都是我自己写的!”
“不错,西黎的歌都是西黎自己写的。”韶文一语双关。不过假西黎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真正涵义,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就是真正的西黎。
“我总觉得……”假西黎掐着自己的眉心,“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
“我知道你忘记了什么。”
“什么?”
“不告诉你。哈哈!”冷笑似乎是韶文一贯的表情,“今天我接到律师的电话,说财产转让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对方的律师说,丁厌已经同意尽快把财产归还给西黎。”
“是么?”
“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没忘,我对财产并不感兴趣,我只在乎自己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像西黎那样的人?”
“既然你就是西黎,为什么还要成为像西黎那样的人?”
“对啊……”假西黎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我自己,明明就是西黎啊……我就是西黎,西黎就是我!”
他坚定地站起来,拿起笔,有开始冥思苦想能够打动人心的歌词。
18.
西黎流着泪,写完了那首歌,歌的名字,就叫做梦想。
歌里面,有西黎的梦想,粉丝们的梦想,以及那17个孩子的梦想。是的,那17个死去的孩子,也应该有梦想,他们的梦想并不应该是用生命唤醒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而是其它的。比如成为英雄、成为作家、成为商人、或者,哪怕是成为家庭主妇。
他站在客厅里,声情并茂地唱完了那首歌,没有任何配乐、没有任何舞台效果,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流泪。
当时,王晓峰正把血袋放进丁厌的冰箱里,杨信正坐在沙发上分析案情的人物关系,老邮正在从影像资料上查找假西黎的破绽,美姨正在做汤,甲乙丙丁正在舔着盘子里的牛奶,小米正在为大米缝补西服的纽扣,丁厌一直愣愣地望着西黎。
是的,梦想。无论是伟大的,还是卑微的,无论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的,每个人,都应该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到底,我们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太棒了西黎!”丁厌站起来,眼睛里含着泪花,“就是这首歌,这首歌就已经足够了。不用配乐,不用舞台效果,你只要站在舞台上,拿起话筒,一动不动地唱完这首歌,就足以打动所有的人,就足以证明你就是真正的西黎!”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老邮说,“现在,假的西黎比真正的西黎更像西黎本人。在公众的眼中,西黎不会像现在这样苍白,西黎的嗓音不会如此嘶哑,西黎的额头和手腕上没有伤疤。”
王晓峰皱着眉头,把冰箱里的血袋整理好,“丁厌,你要喝吗?”
“虽然不如西黎的血好喝,但聊胜于无,来一杯好了,凉一点的。”丁厌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对老邮说:“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办法。”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的王晓峰说:“如果假西黎真的是贺雨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有贺雨的弱点。”
“贺雨的弱点是什么?”小米抬起头,把针插在线板上。
“孤独。为了成名,为了代替西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这些并不是最深刻的孤独,最深刻的孤独,是他否定了自己。否定了原来的自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失去了,他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么?”
“哇!王晓峰!”丁厌接过他递过来的血,“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这没什么……”王晓峰低下头,黯然道:“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曾迷失过自己呢?”随即,他抬起头,微笑着:“还好现在找回自己了,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梦想。”
老邮突然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19.
西黎的个人演唱会,万人体育馆座无虚席。
据说这场演唱会中,除了西黎请来的其它大腕歌星做嘉宾以外,还有一位神秘嘉宾。
登场前,韶文担忧地对假西黎说:“那个神秘嘉宾到底是谁?我总有权知道吧?”
“哈哈,丁厌出的主意,不会错的。”假西黎笑着。
“你别太相信那个丫头!”韶文说,“别忘了财产的事情她还没有彻底解决呢!”
“我为什么不相信她?”假西黎冷冷地看着韶文,“她从未怀疑过我,在以前,她也是我最信任的助理。既然我都能把财产交给她管理,难道在一个演出嘉宾的事情上,还会怀疑她吗?”
“你还真当自己是西黎啊!”韶文大吼!
“不错,不是真当不真当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就是西黎,从骨子里就是西黎。以前的西黎信任丁厌,现在的西黎依旧信任丁厌。”
韶文愤愤地甩甩手,她自然无法理解,对于假西黎来说,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西黎。
况且,这个神秘嘉宾,据丁厌说,是一个以前模仿过西黎的忠实粉丝。现在圈里都流行这个,周杰伦在好几次演出中,都是和模仿者同时登场的。当时很多人就在想,如果周杰伦病了,就算让那些模仿者暂时替他唱一场,粉丝们也不会发现的。
演唱会逐渐进入高潮,主持人激动地说:“下面!有请我们的神秘嘉宾登场——”
会场顿然鸦雀无声。舞台上一片黑暗,随即追光灯亮起,打在舞台中央一个黑衣人影身上。
观众们沸腾起来,太像了!太像了!除了看起来憔悴一些,简直和西黎一模一样嘛!
黑衣人握着话筒,似乎有些哽咽,久久不能出声。是啊,终于回来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舞台。
“我是贺雨。是西黎的忠实粉丝。我爱西黎的一切,为了这份对西黎的爱,我宁愿失去自己,变成另外一个西黎。”
假西黎一愣,“贺雨?”这个曾经出现在梦里的名字,竟然真实的存在。
韶文冲到化妆间,赶走其他工作人员,表情有点歇斯底里:“你赶快制止那个人!赶快让那个人下台,否则你就完了!”
“为什么?”假西黎皱着眉头。
“为什么?!”韶文吼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你就是贺雨啊!”
“你瞎说什么啊?你疯了啊!”假西黎额头冒出汗珠,自己明明就是西黎,怎么会是贺雨呢?不过……贺雨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啊。
这时,只听那个自称是贺雨的人,在舞台上说:“这首歌,献给所有的黎粉们,包括那17个已经离开我们的黎粉。我记得西黎以前就经常对我们说,如果你放弃了梦想,你就不配当黎粉。那17个人,在放弃了生命的同时,也放弃了梦想。他们不配当黎粉!”
20.
《梦想》打动了在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
有的粉丝悄悄说:“我怎么觉得,这个贺雨,才是真正的西黎呢?”
“是啊,那些话,那个表情,那个气质……模仿到这种程度,太厉害了……”
“没准就是西黎呢!不过是刚才下台换了换衣服而已。”
“那换得也太快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确实可怕,假西黎就觉得可怕。因为那一首梦想,不仅打动了别人,也打动了他。他突然觉得,舞台上那个人,比自己更适合当西黎,比自己这个西黎,更像西黎。
或许,我根本不是西黎?他的头,又剧烈地痛起来。
西黎站在舞台上,聆听着场下持续不断的掌声,沉默良久,重新拿起话筒,说:“很久以前,一个叫贺雨的黎粉,深深喜欢着,崇拜着西黎,并因此模仿着他的一切。他的梦想,就是成为真正的西黎,站在西黎的舞台上,唱西黎想唱的歌。”
台下又爆发出掌声,是鼓励,他们心里,这个舞台上男人,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
“后来,他的梦想实现了。他真的站在了西黎的舞台上。可是,为了这个梦想……”这些台词虽然是老谋深算的老邮提前设计好的,但也正是西黎自己想说的话。其实,在他知道假西黎就是曾经的疯狂黎粉贺雨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理解了他,他哽咽着,“为了这个梦想,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了这个梦想,他成了全世界最孤独的人,因为他不但失去了最小的弟弟贺雷,还失去了一直都理解他支持他的弟弟贺风,最后,他连自己都失去了……”
“贺雷……贺风……这些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假西黎贺雨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你这个不争气的!”韶文狠狠踢了贺雨一脚,刚要继续踢下去,却被一个警察拉住。警察的身后,站着一个很讨厌的女孩。
是的,很讨厌,韶文一直讨厌她,讨厌她得到了西黎真正的信任,讨厌她抢了自己在西黎严重的风头。
丁厌笑着说:“韶姐,打人可不是淑女哦……”她说着蹲下来,扶起贺雨,“贺雨,快起来,该你了上台了。”
“我不是贺雨!我是西黎!”贺雨一把推开丁厌,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我就是西黎!我明明就是西黎!”
“好吧,西黎。”丁厌替他擦擦脸,就像他在参加模仿秀演出前因为紧张而流汗的时候一样,“西黎,你就是西黎。可是,西黎,你还记得贺雨吗?三年前参加模仿秀的孩子。”
“贺雨怎么了?贺雨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雨没事儿,不过贺雨的弟弟贺风死了,贺雷也死了……”
“弟弟死了吗?”贺雨喃喃地,“弟弟死了吗?弟弟是怎么死的?我弟弟是怎么死的!!!”他突然伏在丁厌肩上,大哭起来。
西黎站在舞台上,停顿了几秒,继续说:“贺雨实现了他的梦想,刚才一直站在舞台上唱歌的西黎,就是真正的贺雨。而我,才是西黎。
这就是这场演唱会安排的角色互换活动。但是……我深切的希望,我的歌迷们,虽然一定要有梦想,但是,不要像歌里唱的那样,在梦想中,迷失自己……”
这就是西黎,就算在被粉丝伤害的情况下,也会尽量保护他们的西黎。
21.
其实,大米早就说过。真正的西黎一出场,假西黎根本没有再继续蹦达的机会,现在科学那么发达,鉴定一个人的真假,简直太容易了。
比如西黎有心脏病,而贺雨没有,这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但是西黎并不想那么做。
西黎说,如果他那么做,就会害了贺雨的一生。既然这次事件是以闹剧开始,那么还以闹剧结束吧。
老邮请刘医生给贺雨做了催眠。
刘医生说,贺雨有“我就是西黎”的身份妄想,这种身份妄想愈演愈烈,再加上外力的协助,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所谓外力的协助,自然就是韶文。
几年前,自从丁厌出现后,韶文就不在是西黎身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有邀请自己。在她无意中得知西黎将所有财产都转让给丁厌以后,她内心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她找到了贺雨,花了三年时间,训练他,训练他成为真正的西黎。她一方面无法接受西黎已经死去的现实,另一方面,又不甘心西黎的巨额财产全部落在丁厌手中。
她把所有的寄托和希望,都放在了贺雨身上。告诉他关于西黎的一切,让他的行为举直、言行语态等等全部都达到和西黎一致。
这对贺雨来说,当然更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死了,西黎死了。无数粉丝们陷入了悲痛之中。但是他不同,他要化悲痛为力量,他要继承西黎的一切,他要代替西黎,成为孩子们灵魂中的寄托,他要让西黎重新回到舞台,重新回到粉丝们中间,他要成为西黎,这就是他的梦想。
西黎不是常说吗?每个黎粉都应该有梦想。
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为这个梦想而付出的代价。
他并不知道,韶文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会导演那一出集体自杀惨剧。他更不知道,韶文利用了弟弟贺风对哥哥的爱戴和期望,成了集体自杀的组织者,并在大功告成后又被韶文所杀;她当然更不知道,韶文为了彻底抹去贺雨的过去,还曾买凶杀人,雇佣卡车司机撞死自己最小的弟弟贺雷。
“要不是有个臭丫头冲出马路推开了贺雷,贺雷早就死了。不过,真是老天相助,那孩子竟然最后死在了一个和尚手里。”韶文在警局里,招供了一切。
她保持这一贯的冷笑,似乎已经认命。
她原本以为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没想到这个成就,也在瞬间成为了泡影。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着呢?
22.
这一切,都是秘密。
媒体和公众只是以为,患了精神病的是贺雨,而不是复出的西黎。他们并不知道,之前复出的西黎,是假西黎。
西黎自从那次演唱会之后,一直拒绝接见任何媒体记者,拒绝一切演出和相关的公关活动。
他把自己关在非常公寓里,每天只是反复着看着那17个孩子集体自杀的录像。
一个月以后,他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微笑着,带着大义凌然的表情。
“我确实应该留在舞台上,永远的。”他说。
“太好了西黎!”丁厌跳起来,“你早就该这么想了!”
“所以……”西黎低下头,“我还是决定死,你不要劝我,这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我无法在背负了17条年轻的生命后,还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我还是决定去死。把我的尸体做成尸塑,站在舞台上,永远保持着歌唱的姿势……”
“西黎,你……”
“那个尸塑的名字,就叫做——梦想。”
“西黎……”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西黎坚定地看着丁厌,就像他决定成为丁厌的供血机时一样坚定:“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丁厌流着泪,点点头。是的,她有办法做到,因为王晓峰已经把自己正在进行着的梦想,告诉了她。
西黎留了一封遗书给自己的歌迷,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我并没有离开你们,就像梦想并没有离开你们一样。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也会为了这个梦想,继续活下去。
西黎也有自己的梦想,西黎的梦想,就是在自己最好的年华,保持着歌唱的姿势,永远留在那个舞台上。
如果你们在追求梦想的旅途上,遇到了困惑,就来看看我,看看永远歌唱着的西黎,永存在梦想中的西黎。相信,你们会从我那里,得到鼓励,继续前进。
丁厌为西黎建造了一座别致的纪念馆。
那个纪念馆,就像一个小型的演唱会会场,西黎的尸塑站在舞台上,保持着梦想的姿势。会场里永远播放着那首《梦想》,每天,都会有他歌迷,迷茫地走进纪念馆,然后面带微笑地离开。
这就是,西黎真正的梦想。
【第九章:丁厌和鸡蛋】
1.
杨信懒懒散散地开着破旧的警车,在大街上巡逻,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匆的人们当中,谁会在今天想到要自杀呢?谁又会在明天打算放弃生命呢?
他记得丁厌说过,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阵子觉得特无聊,特没劲儿,活着特没意思,总会在某个时刻,闪过要自杀的念头,只不过某些人只是想想而已,而某些人会真的去做。真的会去做的那些人当中,又有一些人成功了,一些人自杀未遂。
街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抱着公文包,战战兢兢地站在马路边,忐忑不安地望着马路上横冲直撞的车辆。
太好了,杨信想,他该不会要自杀吧?最近一直没有人自杀,杨信觉得很无聊。
他悄悄把车停在那个大伯的身后,然后小心地下了车,一把拉住他,那个男人吓得惊叫起来。
“干、干嘛?”
“大伯,你要想开点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杨信说。
“什么死不死的?你有病啊?警察就可以乱抓人啊?”大伯额头上冒出汗珠,甩开杨信的手。
“你不是……你不是……要撞车自杀?”
“你才撞车自杀呢!”那位大伯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又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担心什么事。
“那你……在害怕什么?”杨信摆着一脸的怀疑:“这个包是不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了!”他叫道:“难道你怀疑我是小偷吗?”
“确实有点怀疑,你看起来很可疑。你在担心什么?”
“唉……”大伯叹口气,“谁会想到,我一直恐惧的那个名字,一个根本不常见的名字,最近会成为舆论热点呢?”
“什么名字?哪个名字?”杨信好奇地问。
“就是……唉……我不能说啊……”那个大伯擦擦汗,“警察先生,总之我不是坏人,你相信我就是了……”
杨信刚要继续询问,他的手机响了,是丁厌。他的脸上,立刻荡起了微笑。
“喂?丁厌啊……什么事?”
“嗯,没事儿……”丁厌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就是突然想起你上次跟你爸说的话,想问问你那是不是真的……你能不能再说一次啊?”
“哪次?”
“就是你爸爸打你屁股那次啊……”
“哦……我……我……我说什么了?”杨信一边通话,一边转过身。
“喂!你自己说过的话,还是那么重要的话,怎么就忘记了呢?”丁厌生气地坐起来,对着电话大吼。
“喂,丁厌,等下我给你打过去啊!”杨信一转身,就看到刚才抱着公文包的大伯已经晕倒了。他连忙挂了电话,抱起他,晃着他的肩膀:“大伯!大伯!你没事吧?”
2.
哼!丁厌把电话摔在沙发上,愤愤地想,原来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杨信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识抬举了。
“女人不能太主动的哦。”美姨微笑着端出汤,“喝点美容汤吧,否则变老了就更没人要了。”
“美姨!你别乱说话哦,我真的会生气哦,什么叫更没人要啊?”丁厌一把抓起电话,“让你看我有没有人要!哼!喂?王晓峰!是我!”
丁厌得意地望着美姨,“嗯!我今天心情不好!”
“不为什么啊?”丁厌冲着美姨做了个鬼脸,“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好!你快点过来陪我哦,一分钟,哦不,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嗯!好!”丁厌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晃着脑袋,“哼!你天天美容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没人追啊,哼哼!”
“这就叫境界你懂不懂?我啊,是为了自己才保持美貌的,你以为是为了那些臭男人啊?”
“你说谁臭男人啊?”卷在窗帘里看书的老邮探出头,“你这老巫婆啊,整天吃小孩,胃里都带着腐肉的味道呢!你才臭?”
“我跟我家丁厌说话关你什么事儿啊?我说臭男人怎么了?你又不是男人!”
“你再说一次!”
唉!
丁厌长长地叹口气,这两个老家活怎么就不肯好好相处呢?王晓峰来的时候,两个人正炒得不可开交,他一脸愕然地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好啦,别理他们了!我们出去玩!”
“哦……”王晓峰递过丁厌一个美丽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红色的鲜血,“要不要喝?温热的。”
“啊?你哪搞来的?该不会杀人了吧?”丁厌张大了嘴巴,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为了你啊,杀人我也愿意。”王晓峰笑笑,“快尝尝。”
“你真的杀人了啊?”丁厌站在门口大叫。
“嘘……你小点声音啊……”王晓峰笑着,带着邪邪的魅力,“没有啦。怎么说呢?你知道我最近在做一项伟大的尸塑啊……那些尸体的来源,都是我募集的志愿者,当然也会给他们的家人很高的费用。这些血就是在我注入血凝剂之前抽出来的。”
“不会有病吧?”
“放心喝吧,我提前都检查过。”王晓峰摸摸她的脑袋,好像她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丁厌咕咚喝了一口,舔舔腥红的嘴唇,笑道:“所有人里你对我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王晓峰替她擦擦嘴角:“要去哪里?想玩什么?”
“嗯……”丁厌歪着脑袋,“我们去假装自杀吧?顺便逗逗杨信。他是专门负责自杀的。”
王晓峰听到“杨信”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都听你的。一切都依你。”
3.
医生说,那位晕倒的大伯,应该只是紧张或者受了惊吓,他的身体一切正常。
杨信稍微松了一口气,替大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伯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幸好不是鸡蛋。如果是以前,我听到鸡蛋会昏迷24小时的,可是这两个字的效力短一些,只有一个小时。”
“你在说什么啊?”看到他醒来,杨信摸出手机,“你醒了就好了,我还有事。”没准丁厌现在正在发脾气呢,挂了她的电话,他自己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她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丁厌的电话又焦躁地打进来了。
“喂?丁厌,你听我说,我不是挂掉电话的,实在是因为……”他侧眼看了大伯一眼,只见那家伙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杨信!你这个坏蛋!竟敢挂我电话,我现在就站在西亚商城的楼顶,30层啊!你、你不来,我就跳下去!”丁厌边偷笑边假装生气地对杨信说道。
“丁厌,你别做傻事啊!我。我马上过去!”杨信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看了那大伯一眼,边冲向门外边叫了医生。
王晓峰站在丁厌身后,淡淡笑着:“你向后站站,别真的掉下去了……”
“没事啦!”丁厌摆摆手,“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啊!”
“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虽然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丁厌转过身,“知道什么?”
王晓峰咬咬牙,说道:“我知道你的职业,是做自杀咨询。”
“你……你怎么知道?”丁厌大叫着,她觉得自己一向隐蔽得很好的。
“其实米莉死的时候,我就怀疑一定有人在幕后操作了……米莉死的当天,我在现场发现了非常咨询公司的名片。在我知道你住在非常公寓的时候,就有些怀疑……然后开始留意。后来,我在你家里发现了同样的名片……”
“你……你……你怎么不早说……”丁厌在楼顶的边沿晃了晃,
“你……你……”
“放心吧,傻丫头……”王晓峰从后面抱住丁厌,脱下外套和皮带拴在一起,挂在她的手腕上,以免她真的掉下去,“就算你是杀人魔王,我也会……也会……”
“嘘……快闪开!”丁厌急忙推开王晓峰,“我看到警车开过来了。”
王晓峰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道:“也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
“丁厌!”杨信疯了似的,冲下车,“你快下来!”
丁厌看到小警察杨信在楼下焦急地拨开人群,冲进大厦,于是得意洋洋地开始接受地面上围观者的万众敬仰,这种感觉还不赖。
几分钟后,天台上开始响起焦躁的敲门声。
“喂,你锁好门了吧?”丁厌问。
“放心吧,锁得结结实实。”
于是丁厌回过头,继续看着下面。
30层,很高。这种高度,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站不稳脚跟,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那万丈高空下面,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引力,在吸引着她,诱惑着她。
有那么一刻,丁厌想,如果真的跳下去,会不会很美妙?跳楼是最能获得快感的自杀方式,丁厌知道。
正想着,只见杨信又冲到了楼下,拿着喇叭,一边招呼着同行赶紧铺气垫,一边大吼:“是我不对,我不该挂掉你电话,无论再怎么紧急的情况,也不该挂掉你电话!你快下来!快下来!如果……要跳,也要跳到气垫上!”
丁厌笑着,她才不会那么傻跳到气垫上呢。她曾经无数次提醒过跳楼自杀者,要么就别跳,要跳也千万别跳在气垫上。尤其是这种高度,跳到气垫上肯定会获得个终身残废,还不如直接死了更好。
丁厌的电话响了,她笑嘻嘻地接听。
“求你了……你快下来吧姑奶奶……”杨信在楼下都急哭了,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他摸了一把脸,“求你了……”
“你叫我姑奶奶……你骂我老……我有那么老吗?”丁厌故意生气地说。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快下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你说我是公主……”
“公主公主公主我的公主……你快下来行不行?”
“那你说你那天被打屁股时说的话!”
王晓峰看着丁厌,皱起了眉头,丁厌竟然在撒娇,冲着杨信那个臭小子撒娇!!
“我说什么了……”
“原来你真的忘了……”丁厌叹口气,向下躬起身子,楼下一阵惊呼。
“我想起来了!我说,我要永远和丁厌在一起,我说我要和丁厌在一起!”杨信叫道。
“你说的是真话吗?”丁厌笑着,她就是想听这句话,听一百遍一千遍也不会觉得厌烦:“那你再说一次!”
“丁厌,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杨信擦着泪:“永远永远……”
“好!一言为定!”丁厌直起腰,侧身冲王晓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说道:“关于非常咨询公司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哦!你要是不答应,我马上跳!”
王晓峰一边握紧了皮带,一边说:“放心好了,就像你永远不会说我在私自做尸塑的事情一样,我也永远不会说出你的秘密,这是我们的约定。”
“拉勾!”丁厌伸出小拇指。
王晓峰小心翼翼地蹭过去,轻轻勾住了丁厌的手指头。丁厌松开手,得意地站起来,刚要跳到天台上,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向后载了下去。
王晓峰惊呼着拽紧了皮带,拉住丁厌的手。
丁厌笑着:“原来掉下去的一瞬间,感觉真的很好啊!”
“你还笑!”王晓峰咬着牙,猛地用力。把皮带栓在自己手腕上,如果丁厌掉下去,他自己也会跟着跳下去的。
小护士给医院里的大伯测了测体温,说:“一切都正常,休息一会就可以出院了,你要看电视吗?”
大伯点点头。
“就在刚才,本城繁华商区西亚商场门口,上演了一起自杀闹剧。虽然自杀女子已经被一个神秘男子救起,这件事情引发了各大媒体的关注。因为那名自杀女子,曾是前些日子轰动一时的明星西黎的死人助理丁厌,丁厌跳楼自杀的真正原因,媒体记者正在试图通过警方获得真相。”
小护士叹口气,说道:“这些人怎么就不肯好好活着呢?总是给大家惹麻烦。”她边说边拿起病情记录夹,看了一眼大伯,顿然脸色苍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已经恢复元气的病人,竟然又晕倒了。
杨信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边开警车边大吼道:“丁厌调皮,你也调皮吗?你怎么跟着他一起闹!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王晓峰坐在后座上,拍拍丁厌的肩膀,“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再说,无论丁厌想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她。”
丁厌吐吐舌头,笑着说:“听见没?听见没?多学着点!”
“如果她让你杀了她,你也杀吗?”杨信恨恨地按了按喇叭。
“如果有一天,丁厌真的让我杀了她,我也会真的那么做的。”王晓峰一脸的认真。丁厌跳起来,头撞到了车顶,她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说:“王晓峰你真够哥们!”
“两个疯子!”杨信一边骂,一边向非常公寓的方向开去,路过医院门口,他侧头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不用啦!”丁厌摆着手,“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王晓峰握起她的手腕,心疼地吹了吹。这家医院,刚好是他供职的医院。
“对,去敷点药……正好,我还上去半点事儿……”杨信边说边已经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什么事儿啊?”丁厌八卦地问。
“哦……就是那会挂你电话的时候,有个大伯在我身边晕倒了!他就在这家医院,我看看他走了没有。”杨信把丁厌扶下车,瞪了王晓峰一眼。
王晓峰漠然地笑笑。
“你先带丁厌去上药吧,顺便也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杨信对王晓峰说。王晓峰捂着胳膊,没答话,挽起丁厌,就进了医院。
杨信总觉得心里窝着火,跺跺脚,向大伯的病房走去。
那个大伯又在昏迷中。
小护士手足无措地说:“实在查不出晕倒的原因啊,今天下午在医院就昏迷了2次了。”
正说着,大伯又睁开眼睛,慌张地看看周围:“你们千万不要说那两个字,说了我就会晕倒的……”
“哪两个字?”杨信好奇地问。
“就是……就是……唉……我不能说的,一说准会晕倒……”
“你还是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吧,”小护士凑在杨信耳边轻轻说:“他脑子可能有问题……”
杨信疑惑地看了看大伯,这个时候丁厌和王晓峰推门进来了。
杨信说:“怎么样丁厌,不严重吧……”
“就是丁、丁……厌这两个字……”大伯说完,又晕了过去。
丁厌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怎么啦?”
“哦……他说他听到我的名字就会晕倒啊?哈哈”丁厌大笑着:“真好玩啊!一会儿他醒了,我们再试试!哎,你们知道我想起什么来了吗?”
“什么啊?”杨信和王晓峰异口同声地问。
“就是小时候啊,我刚到十里镇没多久,有个男人找我爸爸看病。你们也知道,我爸爸那个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啊。那个男人病更有趣,他啊,一听到鸡蛋两个字就会晕倒!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孙笑笑……”丁厌的脸色浓重了一下,她一想到孙笑笑,就会莫名地哀伤,那个因为她而死的童年玩伴,“那个孙笑笑还没有死。我们都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就守在他的床边儿,一见他醒来,就马上说鸡蛋两个字。果然他就真的晕了过去。在他昏迷的时候,我孙笑笑觉得无聊,就拿着爸爸的废弃针桶,玩医生治病的游戏,在他胳膊上扎了好多小洞洞,就算那样,他竟然也不会醒来。”
“后来呢?”
“后来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病就好了,临走的时候,他还说他会永远记住我呢!”丁厌一边得意地说,一边又看了那个大伯一眼,“哎?这个大伯,跟那个鸡蛋男人倒是很像,怎么很面熟啊……”
“噢……”丁厌捂着嘴,“我想起来了,我在几年前见过他啊!”
“哦?什么时候?”
“就是我刚刚出道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做西黎的助理,只是在他的经纪公司打工,是个新人。但是我那个时候有个梦想就是成为歌星啊,于是就抱着吉他到地铁里唱歌作自我宣传,有一次我刚刚报上名字,就见地铁里有个人晕倒了,吓了我一跳呢!哦!没错,就是他啦!天哪,他真的听到我的名字就会晕倒吗?天哪天哪!太好玩了!”
“你就是那个孩子?……”大伯缓缓睁开眼睛,看来他似乎听到了丁厌刚才的话,“十里镇……那个倒挂在树上的……小吸血鬼?”
“对啊!就是我啊……难道你是……你是那个鸡蛋男?哈哈!世界真的太小了!”丁厌拉起他的手:“想不到我们这么缘分啊!”
“我可不那么觉得……”他叹口气,“前些日子西黎的事情被炒得很火的时候,电视里总是提到你,大街上也是。有好几次,我晕倒在马路中央,差点就没命了……这段时间,我几乎都不敢出门,就算不得不出门,也胆战心惊的……”
“大伯,你为什么以前害怕听到鸡蛋,现在又害怕听到丁厌呢?”丁厌好奇的问。
于是那个大伯带着愤怒的表情,又晕了过去。
王晓峰忍着笑,脸憋的通红,“丁厌,你是故意的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啊!”丁厌一脸无辜。随即马上兴奋地说:“反正最近也很无聊,不如我们想办法把他治好吧?上次他害怕鸡蛋的时候,就是我把他治好的。”
“怎么治?拿废针桶在他胳膊上乱扎,过家家玩医生看病游戏?”王晓峰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是啦!”丁厌说,“他不是怕我吗?干脆我们把他接到非常公寓里,让他天天看着我,看啊看啊的,习惯了就不怕了!”
说完这些,她若有所思地说:“果然我的名字很特别,还有这种威力啊……”
“老邮……”丁厌皱着眉头,看着躺在沙发上郭大伯,对了,丁厌现在知道这个大伯姓“郭”了,“你说,我是不是很丑啊?”
“还好啦!”老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继续回复着那些自杀咨询者的邮件。
“你别敷衍我!你说实话,我到底丑不丑?”她把脸凑到老邮眼前,老邮一本正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比那个老巫婆好看多了!”
“你说谁老巫婆!”美姨把汤放在餐桌上。
“好啦美姨!”丁厌冲美姨摆摆手,“你们要斗嘴就等我问完了在斗嘛!老邮,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到底丑不丑?”
“不丑!”老邮的表情看起来很老实,不像是在说谎。
“就是说嘛!!”丁厌抓抓头发:“那为什么,都已经一个月了,郭大伯还没有好呢?难道我就那么可怕吗?难道他还不能习惯我的名字吗?”
“你还不明白啊?”老邮说道:“他晕倒其实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名字只是引发他某种记忆的按钮,是个触点。”
“那该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了。可是当初好说歹说才把人家接回来,总不能说送走就送走吧?你看看他,还老是霸占着我的沙发,他干嘛不晕倒在自己的客房里啊!”
“你这个没良心的!”美姨笑骂道:“你当人家是玩具啊?自己玩腻了就想甩了。”
丁厌刚要反驳,却见郭大伯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就像刚才他说的那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唉,麻烦了你们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谢谢你丁厌。”
“你说什么?”丁厌惊喜地大叫。
“我说,谢谢你啊丁厌!”郭大伯疑惑地看着一脸兴奋的丁厌。
“哇!你刚才说谢谢丁厌对不对?”丁厌重复着。
郭大伯点点头。
丁厌又跳着:“果然和上次一样啊!只要你自己无意中说出丁厌两个字,就不害怕它了。你看你自己不小心说出来了,我刚才又说了好几遍丁厌丁厌丁厌,你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郭大伯颤抖着嘴唇,“我……我真的好了……丁厌丁厌丁厌……我不恐惧这两个字了……”
“是啊!郭大伯。其实上次,也就是我小时候那次,也是你自己无意中说出了鸡蛋两个字……”
丁厌还没说完,郭大伯听到“鸡蛋”两个字,立刻晕了过去。
这次昏迷的事情比较长,和以前一模一样,一昏就是12个小时。
“不是吧……”丁厌让小甲和小乙把郭大伯抬到客房的床上,自己躺在沙发上扣着脚趾甲:“不是吧……这么倒霉啊……他又开始晕鸡蛋了……”
小米边喝鸡蛋汤边说:“还是找刘医生来吧。”
老邮点点头:“他晕鸡蛋,还不如晕丁厌呢。起码丁厌不是个常见的词嘛,鸡蛋这么常见,他以后没准会晕倒在什么危险的地方呢!我看还是找刘医生来看看吧。”
刘医生看着因为频繁晕倒而憔悴不堪的郭大伯,在了解了详细情况之后,决定对他进行催眠,到他记忆的深处,去寻找线索。
在丁厌的工作间,刘医生一边给郭大伯做暗示,一边递给他一枝笔,让他做心事的“自动书写”。在迷离恍惚状态中,郭大伯写下如下的话:
“妈妈、鸡蛋。妈妈怀孕了,要吃鸡蛋。可是,我也想吃鸡蛋,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鸡蛋了。那天,我偷偷吃了妈妈的鸡蛋,妈妈就死了。如果我没有偷吃鸡蛋就好了,妈妈一直说鸡蛋能够带来幸运,可是,我把妈妈的幸运吃了,妈妈就死了……”
原来,一颗小小的鸡蛋,竟然可以在他的内心深处,搁置了四十多年。童年阴影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强大。
在解除催眠状态一段时间后,刘医生把那个纸条拿给他看,他微笑着,很坦然了说了当年的事情。当年他只有6岁,母亲再次怀孕了,他一方面感到不安,另一方面又觉得妈妈肚子里的弟弟还没有出生,就开始和他抢着吃他最喜欢吃的鸡蛋了。
因为家里穷,妈妈每次吃鸡蛋的时候都会愧疚地说:“不说妈妈是吃啊,是弟弟需要。”
后来有一天,他偷吃了妈妈的鸡蛋,在当天不久,妈妈就临产去了医院。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胎位不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于难产。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偷吃了那个鸡蛋,妈妈才会没有力气顺利生下弟弟,是自己害死了妈妈。
一直到成年以后,他还为此深深自责,并在目睹了自己妻子生产的痛苦过程后,开始恐惧鸡蛋。只要一听到鸡蛋,他的精神机制就会自动的晕倒。
昏迷是一种精神自卫机制,为了不让他继续想起关于鸡蛋的童年往事。
“这也太夸张了吧?”丁厌说,“那他干嘛害怕我的名字啊?”
“呵呵,”刘医生笑着,“我啊,早就料到你的吸血鬼妄想症早就童年就开始萌芽了。当时求助无门的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找到你爸爸,谁知道却很失望,因为你爸爸根本不会治疗他的病。而你又一直恶作剧地让他昏迷,他每次醒来,都会看到正在喝血的你,又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针眼,能不怕吗?他对吸血鬼的恐惧,超越了鸡蛋。”
“哦……”丁厌点点头,“看来我把他接到家里来,也是对的,他开始不怕我以后,就有恢复怕鸡蛋了?”
刘医生点点头,转头一看,郭大伯又晕了过去。
不是吧?不是已经催眠了吗?不是已经知道真正的原因了吗?干嘛还要害怕啊?
第二天,刘医生又很技巧地问了郭大伯几个问题,然后对他做了更加深度的催眠。
刘医生觉得,如果单纯是他偷吃了妈妈的鸡蛋而自责了四十多年,未免太过于夸张了。果然,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原来,小时候的郭大伯自从妈妈怀孕以后,一直闷闷不乐。因为他感到了威胁,他觉得弟弟出世以后,妈妈可能就会永远不疼他了。
为此他一直和妈妈闹别扭。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妈妈叮嘱他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厚点,当时他正在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于是故意没有穿棉衣就出了门,他觉得这样不听妈妈的话,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可是,他却因此而生病了。
临近产期的妈妈为了照顾他而劳累过渡,其实鸡蛋并不是他偷吃的,而是妈妈给他吃的。那几天,妈妈把家里有限的鸡蛋,全部给他做了好吃的鸡蛋糕。
本来就营养不足的妈妈,再加上劳累,终于在生产的时候没有坚持下来,而死去。
他一直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听妈妈的话,没有跟妈妈赌气把自己弄得生病,就不会害死妈妈。
是的,是他害死了妈妈。
郭大伯泪流满面,虽然到现在,自己的女儿都已经怀有身孕快生产了,但是他依旧不能原谅自己童年的错误。
谁的童年,没有因为任性,而做过错事呢?
丁厌叹然,她自己的童年呢?
刘医生说,虽然郭大伯成功压制了创伤经验的全程,虽然他成功将整件事情转移到了“鸡蛋”上,并利用昏迷加以回避。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仍然为那些悲痛的记忆而内疚。
这是一种典型的畏惧型精神官能症。
刘医生建议郭大伯定期到他的诊所进行治疗,治愈创伤,并未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丁厌也开始讨厌鸡蛋了,她禁止美姨在汤里放任何和鸡蛋有关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郭大伯的故事以后,她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成为继母的丁香小姨,为了让自己获得完整的爱,还打掉她第一个小孩,并做了绝育手术的往事。
虽然爸爸和丁香小姨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她仍然觉得,在很多事情上,自己过于任性了。
“杨信……”她黯然地拨通了杨信的电话,这个宁愿被打屁股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小伙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杨信似乎正在吃面条,唏哩哗啦的。
“喔……我就是想问问。”丁厌说。
“我觉得你小时候是个奇怪的小孩啊,总是倒挂在树上假装吸血蝙蝠,还喜欢喝鸡血啊。脾气很坏,总喜欢欺负别人……”
“那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小时候……是有一点啊,不过现在……现在……”杨信支支吾吾的,他想说他现在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欢。
丁厌叹口气,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拨通了王晓峰的电话,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王晓峰轻轻吹了声口哨,看着刚刚竣工的“17少年集体自杀”尸塑,满意地点点头,才对丁厌说:“你小时候啊,很特别啊,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邪邪的。”
“那是不是很令人讨厌啊?”
“绝对不。其实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啊,勇敢、率性,敢作敢为,像个男孩子一样,可是又有点小善良。”
“真的吗?”
“真的啊!”王晓峰在电话另一头微笑着:“直到现在,我还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火海,甚至杀人放火,只要你需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哦……谢谢你。”丁厌挂了电话,木然地躺在沙发上,心想,要是杨信也这么说,就好了。
2008-01-28 21:53:29 血姬 (秦皇岛) 为什么只发这么短啊 LZ还真是会掉人胃口呢
不是我掉人胃口啊!是作者写的就是这样慢,我也没办法...............
【第十章:饥渴】
1.
自从那天以后,王晓峰就一直很消沉。
那天,他本来很开心的。因为“17少年集体自杀”的尸塑客户很满意,给了他巨额的酬劳。他买了一个翳珀手镯,价值连城,准备送给丁厌,向她表白。
他知道丁厌一定会喜欢那个手镯,翳珀,带着黑暗和邪恶的魅力。
谁知道那天丁厌的心情并不好,她心情不好,是因为杨信心情不好。
最近虽然有好几起自杀事件,但是杨信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他都是在事发之后才知道的。这是自然的,因为这几个自杀者,都是经过丁厌精心调教的。
杨信很低落。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不被人需要,做着无所事事可有可无的工作。
丁厌一见到王晓峰,就好像抓住了救星一样,说:“哎,王晓峰,我们帮帮杨信吧?”
“怎么帮?帮什么?有什么可帮的?”王晓峰不悦道。
“我们诱惑别人自杀,然后通知杨信去救,这样他肯定会开心的!”丁厌很坚定地说。
“你那么希望他开心吗?他不开心,你也不开心吗?你为了让他开心,连这种违背你工作原则的事情都肯做吗?”王晓峰的嘴机关枪一般,发出了好几个问号。
“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想帮帮他!”丁厌翘起嘴。
“那我呢?”王晓峰黯然道。
“你怎么了啊?”丁厌莫名其妙地问:“你也心情不好吗?”
“是。”
“为什么?”丁厌歪着脑袋,看着王晓峰。
王晓峰久久地盯着丁厌,终于悠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不能说,说了以后万一被拒绝,以丁厌的性格,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没什么啦!”王晓峰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喏,这个送给你。”他扯过丁厌的手腕,把翳珀手镯戴到她纤细的胳膊上。
黑红色的翳珀,配上她白皙的皮肤,简直太美了,王晓峰呆呆地望着。
“哇!真漂亮。”丁厌开心地跳起来,“不贵吧?”
“不贵。”看到丁厌的笑容,王晓峰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塑料的吗?”丁厌把玩着手镯,站在沙发上,低头问道。
“是啊,你真有眼力。”王晓峰继续笑着,但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
2.
虽然老邮极力反对,但是丁厌依旧坚持给所有的自杀者都提供一套自杀方案,无论这些客人是一时冲动,还是思考良久。
“丁厌。”老邮严肃地说,“你这么做,会毁了我们的声誉的。”
“怕什么啊!反正不会让他们真的死,到时候杨信一定会去救的嘛!”丁厌坚持。
“就是因为这样,才危险啊!到时候,万一杨信救不过来,不是真的想死的反而死了,真的想死的呢?杨信又救了。这不是乱套了嘛?!”老邮板着脸,“况且,你不怕杨信怀疑你吗?你怎么知道这些人要自杀呢?杨信肯定会问,肯定会有疑心,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处理了啊!”
“那……那……一个礼拜有一起案子,找那些感觉不是真的想死的人,让杨信去救,好不好……一个礼拜就一次还不行啊……”丁厌晃着老邮的胳膊。
老邮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半月一次!”
“一个礼拜……”
“半个月!!”
丁厌愣住了,看着老邮一本正经的表情,知道不能再退让了,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好吧好吧,那就半个月吧……”
3.
王晓峰喝了整整一瓶矿泉水,还是觉得渴。无论他喝什么,喝多少,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不,不是空,而是有一股无名之火,从他的心里一直蔓延到全身,不紧不慢地燃烧,却怎么也扑不灭。
他又喝了三瓶冰啤酒,然后摇摇晃晃地向养猪场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养猪场,有着非同寻常的安静。
小猪们吮吸奶嘴儿的声音和母猪的哼哼声交错着。他握着手术刀,随手扯出一头小猪,猛地刺入它的喉咙,小猪的尖叫在瞬间变成了痛苦地低吟。
他褪下裤子,蹲在呻吟的小猪身旁,闭着眼睛,想象着丁厌的可爱面庞,慢慢达到快乐的顶点。
可是,这次和最近的每一次都一样,总是在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嘎然而止。
他恨恨地踢了那小猪一脚,身上的火,愈烧愈烈了。
是了,他怎么可以把丁厌比做肮脏的猪呢?怎么可能把蠢笨的猪臆想成丁厌呢?丁厌在他心里,是任何人也不能比拟的,是无可替代的。
“丁厌……”他喃喃着,后悔自己白天没有表白。可是,就算表白了又能如何呢?他早已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喜欢杨信。她的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根本看不到自己对她的好。
杨信那臭小子又为她做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享其成。
王晓峰并不明白,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往往是付出得比较多的一方。付出的越多,爱得越深;付出得越多,越无法放弃。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养猪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
夜并不黑,灰蓝色的,透着暧昧。
“啊呦!帅哥……”一个满身风尘的女子靠过来,“帅哥……一个人啊……”
王晓峰推开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空、热、闷、无处宣泄。
“要不要我陪你啊?很便宜的,保准让你舒服到骨头里……”女人继续跟着他。
他回过头,吼道:“滚!”他固执地不肯付出自己的第一次,宁愿对着猪自慰,那是因为他是如此珍视这第一次,他觉得,这是属于丁厌的。
可是丁厌呢?丁厌的第一次呢?会不会准备交给杨信?
他摇摇头,看了看那个讪讪的女人,女人在夜色里,脸和丁厌一样苍白,瘦弱。
“过来……”他招招手。
女人见生意来来,马上凑上去,“怎么样?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王晓峰想了想,说:“去我家!”
4.
知道为什么做鸡的收入比较高么?因为做鸡是有风险的。
那个女人见王晓峰把自己的四肢绑在四个床角,依然笑着说:“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嗜好啊……这样可是要加钱的哦!”
王晓峰阴着脸,没有理她,把一个冬天戴的脖套罩在她的头上,只露出嘴巴。
“张开嘴巴。”王晓峰冷冷地说。
女人甜腻腻地撒娇:“干嘛?要给人家吃什么?放心吧,我不用吃任何药,就能保证骚到你的骨头里哦……”
王晓峰懒得再跟她废话,一只手有力地撑开她的嘴,另一只手握着手术刀,稳而准地隔断了她的声带。女人痛苦地挣扎着,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不是很痛?”
女人慌乱地点点头,嘴里呜呜地似乎在求饶。
王晓峰边脱下衣服,边歇斯底里地笑着:“痛吧……痛的感觉很奇妙吧?你知道吗?”他流着泪:“我失恋了,却感觉不到痛;喝了很多水,却依然感觉渴;这样……对……就这样……”
他呻吟着用手术刀割开她的上衣,在她那并不饱满的乳房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就像王晓峰的眼泪一样,带着不甘,带着愤怒。
“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的,在我的心里,你比我的猪还要脏。如果一定要碰的话,我也只会用手术刀来……哈哈……”
这就是快乐吧?
王晓峰呻吟着,每在她的身上划一刀,都能感受到巨大无比的快乐。
他一会哭,一会又笑。但是无论是哭还是笑,都是一种痛快淋漓的宣泄,总比想哭哭不出,想笑也笑不出来,要快乐上千万倍。
这就是快乐。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晓峰疲惫地躺在地上,躺在女人的鲜血里,沉浸在血气的芳香里。丁厌身上就是这种味道,淡淡的腥,淡淡的甜。
他幸福地闭上眼睛,感觉此刻,自己就被丁厌拥在怀里。
幸福。
5.
早晨,王晓峰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漠然地看了女人一眼,干枯了个血迹很肮脏,带着生命离去以后的肮脏。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扯开她的头套,冰凉的手术刀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脸,似乎在寻找落刀的位置,以及落刀的力度和分寸。
“求求你……”女人已经无法出声,但依然用类似耳语的声音说道:“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放心吧!”王晓峰拍拍她的脸,用消毒剂擦拭了一下手术刀,“我一定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割下她的脸颊,似乎是在取下一件十分宝贵的东西似的。先是左边,然后是右边。
那人似乎已经痛到麻木,痛到麻木,脸上的肌肉条件反射得颤动着,眼睛里却没有了任何感情。
王晓峰小心翼翼地把两块脸颊放到托盘里,然后吹着口哨走进厨房。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昨夜感觉到了快乐,更因为今天约了丁厌。
王晓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饭盒。他充满感激地忘了女人一眼,很真诚地说:“谢谢你。谢谢你的脸。”
女人抖动着嘴唇:“你这个变态……”
王晓峰没生气,依旧微笑着,任何人也不能怀疑他那微笑里的真诚,他说:“真的很感谢。为了谢谢你,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你一生中最大的梦想。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女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梦想吗?妓女也有梦想吗?
非常公寓的楼下,王晓峰小心地把饭盒递给丁厌:“来,尝尝。很好吃。”
“什么东西啊?”丁厌探着脑袋,“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吃东西啊,今天我有生意啊,得及时通知杨信呢!”
“吃了再去,也不晚。”王晓峰捧着饭盒,脸上充满了幸福的表情。
丁厌无可奈何地接过,手刚刚碰到饭盒,就尖叫着跳开,汤和肉,零零散散的,洒了一地:“你要烫死我啊!”
“烫吗?”王晓峰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一直……”
“你这个傻瓜,你那么一直抱着过来的吗?不烫吗?”丁厌冲到王晓峰身前,捧住他的手,像小孩儿一下,使劲吹着,心中想到,这双手要是烫坏了,一会儿可就没法帮忙了。
王晓峰痴痴地看着他,心里,哦不,是每一条血管,每一个毛孔,都灌满了蜜,甜得要死。他颤抖了一下,“我不觉得烫啊……我没事……”
“你这家伙,皮厚!”丁厌自己检查了王晓峰的手,确实没事,才放心地笑了。她指着地上依然腾腾升起的热气,“明明很烫,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
烫吗?
谢谢xxzz,最近因为换工作的原因,一直没能上网更新。请大家原谅。
22.
如果王晓峰说杨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行动,那他可完全想错了。
杨信根据目前的证据,再加上仔细审问了前些日子因为丁厌的帮助而自杀未遂者,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有3个自杀者,都可以辨别出“非常咨询公司”接线人的声音,还有两个自杀者和这个公司的成员见了面,记得他们的大概样子和身型,根据当事人的描述,那两个人就是老邮和大米。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丁厌、老邮和大米。
他把那些资料摆在刑警队队长的办公桌上,说:“我知道自己目前在停职,应该停止手头所有的案子。这些资料都是我长期以来得到的重要线索,目前已经可以确认多数的自杀案件,都和非常咨询公司有关。”他咬咬牙,回忆着电影里的神勇侦探大义灭亲的情节,咽了口吐沫,继续说:“这些证据,足以拘捕那些人了。我现在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能够了结这个案子。”
“这样啊……”队长抬起头,“你知道,你现在在局里是个不被信任的人,因为你有把机密泄露给嫌疑犯的嫌疑。”
“我知道……”杨信抬起头,“我并不是渴望能将功赎过,或者希望立功。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我只是希望,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能重新回到警队工作。这个案子侦破以后,就算不提到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你能这么想,真是成熟了许多。”队长拍拍他的肩膀,“这个社会,无论是谁,一个人都不可能做成大事的,你记住这一点。”
“谢谢队长教诲!”杨信立正,一脸的虔诚。
“行,你先到外面等消息吧,我把这些资料向领导汇报一下。”
“谢谢队长!”杨信出了门,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杨信,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23.
“总之,我不会放弃非常公寓到国外去,也不会伤害杨信,更不会出卖老邮!”丁厌一脸的固执,一脸的不容置疑。
警察们似乎一夜之间提高了工作效率,当他们发现停在非常公寓门外的警车时,整个公寓已经被包围了。
“想不到这么快……”王晓峰站起来,只犹豫了一秒,就顺手拿起一只大花瓶,狠狠地向丁厌头上砸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你干什么!”甲乙丙丁冲过去,拉住王晓峰。
王晓峰叹口气,“老邮,大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以前没有丁厌,你们根本不会惬意地活到现在。以后没有了丁厌,你们更不会像现在这么幸福的活下去。”
“你们放开他。”老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挺起了胸膛,像一个人一样,像一个男人一样。他推开甲乙丙丁,右手扶起昏迷的丁厌,挡在自己身前,左手拿起一片花瓶碎片,抵住丁厌的咽喉。
“大米!”王晓峰拿起碎片,在自己身上割了几道伤口,靠在大米身上,大米心领神会地胁持住王晓峰。
“美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王晓峰看着手足无措的美姨。
美姨点点头,一头向墙壁撞去。
杨信带着警察们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你们别过来!”老邮和大米分别拖着王晓峰和丁厌,一步一步向后退。
“别乱来啊,老邮!”杨信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她!”老邮和大米异口同声。
“大米!老邮!你们不是最疼丁厌的吗?”杨信叫道。
“谁会疼她?”老邮冷笑着。
“我们,不过是在利用她,利用她这个蠢货!”大米靠在玻璃上,冷冷地说。
“这个世界上,这么蠢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老邮看了大米一眼,又看看紧紧逼近的警察。
甲乙丙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他们只知道,王晓峰伤害了丁厌,而现在这些穿着制服的人,要把这些对自己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人逼上绝路。
“保护大家!”小甲大叫一声。四兄弟立刻像发怒的猎犬一样,扑向警察们,撕咬,殴打,客厅里乱作一团。
“嘭嘭嘭……”
一阵纷乱的枪响,四只全世界最可爱、最勇猛、最忠诚的狗狗,倒在血泊里。
小乙抬起眼,看了老邮他们一眼,又看着已经毙命的兄弟们,嘴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张了张嘴,然后重重地倒下。
“傻子……”老邮含着泪。
“白痴!弱智!”大米大吼。
两个人对视一样,猛地向身后跳去。
残碎的玻璃落了丁厌一脸,窗外,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在湛蓝湛蓝的天空。
老邮说:终于,见到阳光了。
大米说:小米,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