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纸人割头颅(重写版)

  陈连长见我畏首畏尾,八成明白了我的顾虑,他端起饭碗冲着我:“这些不合你的胃口?”
  我瞄了瞄杜少谦,只见他镇定自若地嚼食着,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往嘴里塞了个满满登登。
  饭吃到一半,陈连长突然放下碗筷,说道:“杜科长,其实……这件事情不是非得对你们隐瞒,实在是对破案并没有什么帮助。但是,现在你们既然都看到了,我想还是跟你们讲讲为好,免得你让你们离开时还心生疑惑。”
  陈连长突然间的改口毫无征兆,我顿时愣住了,怎么他对待所隐瞒之事前后的表现如此大相径庭,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看到了那个深坑而已?琢磨来琢磨去,我都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此刻身处他所辖的范围之内,只要他一声令下完全可以把我们驱逐在外,毋庸置疑的……
  “可能你们会觉得唐突,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陈连长补充道,仿佛拆穿了我心思似的,“不瞒杜科长,我现在大可以请你们离开军营,我想就算陈某这么做你们也无话可说,军事禁地的相关条例怎么规定的你们应该懂。不过我实在是对杜科长的古道热肠深感钦佩,相信杜科长明白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之后,自会体谅我的苦衷。”
  杜少谦歉然道:“劳烦陈连长了。当日吴先生被害之时,神秘人獠牙剃刀曾出现在案犯现场;而后我们根据相关线索抵达江心岛,他也曾在岛上故意留下了若干谜团;如今获知三天前陈连长也曾见过他,一线牵着三点,所以我推断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陈连长将这件事说出之后,一切便会豁然开朗。”
  陈连长似笑非笑地摇着头,像是对杜少谦过于自信的分析并不以为然。他说:“好吧,但愿如此!杜科长,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许多年前的这里,曾经……曾经发生过一场对空战斗……”
  “难道……”杜少谦偏着脸颊思索着,目光缓缓开散出去:“难道,陈连长指的是抗美援朝期间保卫水丰发电站的那次?据说,那场激战异常惨烈,负责保卫任务的高射炮团损失惨重,不过却也击落了十几架敌军战斗机。如果我没有估算错,那应该是咱们国家对空作战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吧?”
  “陈某不才,当时正是该炮兵团的一名战士。”陈连长说。话毕,他见杜少谦略微有些惊讶,随即又缓缓道来:“其实,早在这场战斗之前,美军的战斗机就曾袭击过这个地界儿,只不过当时美军意在炸毁发电站附近的铁路和桥梁,根本没碰发电站一根汗毛。他们深知这座发电站的重要性,要知道它可是朝鲜和中国东北地区用电的重要动力基地,他们是想连同朝鲜的三千里河山一并鲸吞。可是没想到中国出兵朝鲜之后,美军在战场上被中朝大军打得焦头烂额,溃败不已,如意算盘落了空,于是便处心积虑地想破坏这个目标。当时他们集结了近三百架战斗轰炸机疯狂地扑向发电站,野蛮地向发电站周遭倾泻了百八十吨炸弹,只是在咱们的高射炮团猛烈的火力打击下,始终无法直接瞄准发电站投弹……所以,今天这座发电站此刻还能安然横在鸭绿江上,都是大家伙儿用命拼回来的!只不过……”
  陈连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对往事的耿耿于怀。他叹息一声:“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就鲜为人知了!由于战斗发生得过于频繁,交通运输中断是常有的事儿,因此食品供应就变得非常困难,有时候我们很多天都吃不上口青菜,很多同志因此都得了夜盲症……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美军又下狠招,他们居然用专门的战机向安东、凤城、抚顺等战争后方地区投放了……投放了大量四格弹,而且尤其在我们的防线范围内投放得最为密集!”
  “杜科长,什么是……四格弹?”我扭脸问杜少谦。
  “四格弹……”杜少谦眉头紧蹙:“这种东西……是当时美军秘密研制的一种生物细菌炸弹,弹内大都分成四小格各自独立的空间,一般装有带有传播性的毒虫或者毒液,弹体炸开之后这些毒源便会弥散开来,传染得飞快,杀人于无形!”
  “不错!杜科长,你当真见识非浅!”陈连长立即说道:“但那个时候我们部队连温饱都是问题,身体抵抗力自然低得可怜,再加之当时的医疗设施,卫生条件有限,因此许多战士都被那些带着细菌病毒的苍蝇、蚊子、跳蚤、蚂蜢给传染了,特别是那些文职干部,平日里就弱不经风,基本上十之八九都受了其中的天花之害。杜科长应该知道这种传染病,就算是侥幸得以治愈的人,从此脸颊之上也都挂在星星点点的痘痕……”
  谢谢各位~
  作者:wing1103 回复日期:2012-4-26 12:42:00  心情很不好,本打算来看看更新的,结果还是失望的等待下午的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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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忙了,嘿嘿
  作者:秦歌518 回复日期:2012-4-26 16:48:00  从吧里跟过来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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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吧?求解
  “什么?天花?你是说天花?!”杜少谦显得有些吃惊,继而突然提高了嗓门脱口问道:“那么,那么陈连长是否还记得,在这些患病的战士,尤其是文职干部当中,是否有一位姓吴的人?”
  杜少谦此话一脱口,我当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隐义:业已身亡的吴先生脸颊之上确实有些清浅的痘痕,这一点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会留下印象,甚至在麻条沟我与他初次见面就注意到了;而文职干部之说也跟吴先生的身份相吻合……我的心头为之一颤:倘若当年的患者之中真有吴先生在内,那么就是说,他对魁岭周遭的地界儿应该很熟悉,这样以来事情就更复杂了:一个人重回旧地被杀,显然不能排除其与之前的旧人旧事无关!但是,吴先生生前的种种表现完全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究竟是吴先生在有意隐瞒这段经历,还是这件事的确仅仅是凑巧而已?
  这时候陈连长说道:“杜科长,实不相瞒,这毕竟是十多年的旧事了,那个年月的部队都是打散了拼凑,重组过后再上战场拼命;兴许今天同志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着,明天就性命不保阴阳两隔了,死伤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我又怎么能记得过来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呢?再加之上级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传染,索性将染病的同志门护送到了魁岭找乡亲们帮忙照看,人员就更是散乱不堪啦……”
  是了!是了!我的心脏嘭嘭乱跳得厉害,陈连长这番话已然填补了我的疑惑,那一刻我确信:被割掉头颅的吴先生必定是当年染病患者中的一员了!!
  我抬起头来去看杜少谦,双目乍一交接,杜少谦倏地避开了我,接着向陈连长问道:“当时大概是几月份?陈连长能不能帮着我再回忆一下。”
  陈连长脱口说道:“一九五二年七八月间,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杜科长,绝无差错。”
  杜少谦踌躇片刻:“陈连长,那么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佳佳乐哈 回复日期:2012-4-28 14:23:00  米国,五一放假了,我要回家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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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回家:)
  陈连长满脸严肃:“后来……后来,由于美军投掷的四格弹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其中难免会有部分未炸裂的哑弹,上级领导发现这个问题后,就临时想出个法子来:抽调部分士兵组成一支小分队收集防区内的这些哑弹,然后挖掘了一个深坑进行掩埋处理……再后来,美军利用细菌炸弹残害军民这件事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幸亏咱们采取了及时的防范措施,才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只不过,当时抗美援朝战争的情况仍不明朗,战机瞬息万变,那些被埋藏的哑弹重新发掘之事只能被迫搁置下来。待战争终于取得胜利之后,紧接着又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换防撤军,许多因战争遗留下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堆得比山都高,别说当时下命令的上级领导不记得这些哑弹,就是亲自参与掩埋工作的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谁又能料到,这个隐疾在过了这些年以后,居然又……”
  杜少谦猜测道:“陈连长的意思是,现在那些细菌哑弹又重新死灰复燃?而你们正在日以继夜做的就是这件事?不过,既然那些哑弹埋在地下那么多年都没事儿,怎么突然之间就……”
  陈连长打断杜少谦:“问题就出在这块儿!战争结束之后,我本来随着部队已经离开这里了,岂知造物弄人,我所在的高射炮团其后几经改编,建制被打乱,上级领导得知我曾经在此参与过抗美援朝之战,言说我熟悉这里的环境,工作起来得心应手,所以就将我派到了这里担任了驻防连长。最初的那些年诸事太平,只是……就在前不久,却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我深感不安的怪事,这才让我猛然记起了那些埋在地下的祸根!”
  “是什么事情?”我插嘴道:“陈连长,难道是咱们军营里的士兵被那些东西给……”
  “倘若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是咱们自己的战士受到了它们的毒害,那问题就不会像当下这般严重了!”陈连长摆手道:“现在,受害的恰恰不是咱们自己人……你懂了么?”
  陈连长的话让杜少谦和我都略有错愕,杜少谦“噢”了一声:“不是咱们自己人,那是?”
  回了一趟老家,昨晚10点才到家,这个五一,转战了N个地方,长春,沈阳,哈尔滨。。。。。。
  陈连长继续说道:“战争刚刚结束,中朝双方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军队各归其位,然后重新划定驻防区域——可能你们来到军营时也已经看到了,咱们的哨所跟朝鲜的哨所是比邻而居;而现在,就是他们的士兵出了问题!短短半个多月,才半个多月而已,朝军已经更换掉了两批驻防的士兵……其实,起初这并未引起我的注意,更换驻防士兵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后来看到那些士兵都是被担架抬走的,这却让我大惑不解了。因着经历过抗美援朝之战,我对那绕口的朝鲜话略通一二,离得近自然就听了些只言片语,待经过仔细推敲才得出了结论:这些被抬走的士兵都是染了霍乱之疾!后来,我看到朝军在他们所辖范围内查找病源,这才恍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些埋入地下的细菌哑弹。于是,我根据自己的记忆苦苦地搜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就在这两天让我确定了它们的位置,凑巧的是,那些要命的东西偏偏位处我方领土,而且,居然就在军营之内!”
  杜少谦接过话来:“也就是说,这些细菌哑弹很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地下腐烂滋漫了?再加之此地又位邻鸭绿江岸,连年累月的洪水泛滥,导致地层潮湿,所以它们已经顺势越过了两国的边界线?”
  皮五听罢愣头愣脑地说:“那……那这再好办不过咧!陈连长只要知会他们一声,两家合力把这些玩意儿挖出来销毁不就大功告成了嘛!干嘛还藏着掖着,弄得神神秘秘的?”
  陈连长瞟了两眼皮五:“凡事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倒好了,我也就不用这么煞费苦心!杜科长,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明白,战争是非正常时期,双方那可都是同仇敌忾,有劲儿往一块使,恨不能同穿一条裤子,简直不分你我;可是一旦和平了,事情就得有一说一,容不得半点差池。远了不说,前两年咱们还跟苏联称兄道弟,可是转眼之间这个所谓的老大哥就翻脸不认人了,马上跟咱们算起了旧账。这件事虽然小,但保不齐就会被无限放大,我就是怕因为这个双方再起什么争执——毕竟现在是对方受害,而病源又在我方。”
  杜少谦点头道:“嗯,陈连长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可是,这毕竟不等同于普通的清理工作,应该由相关部门来进行专业处理,陈连长为何不上报?”
  陈连长唉声叹气道:“现在朝方正在加紧查找病源,咱们若是坐以待毙等待相关部门来处理,怕是黄瓜菜都凉了!而且,现在正值雨季,道路难行,就算来人最少也得个十天半拉月吧?杜科长你为了查案不辞辛苦,不避险阻登上江心岛,往大了说不就是为国为民么;陈某现在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所以才不惜舍命来做这件事!”
  “陈连长当真是用心良苦!”杜少谦托着饭碗轻轻晃了晃,“这也就是你用白米加肥肉改善士兵们伙食的缘由吧?”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杜科长的双眼!”陈连长笑道:“还是那句老话,既然我把这件事如实坦诚相告了,还希望杜科长离去之后就不要再回来,我是真的不想有无辜的人再牵涉此事。话说回来,陈某确实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啦。”
  杜少谦客气道:“哪儿的话,陈连长已经帮到我了,起码,因为这件事我们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或许他日找到真凶靠的就是它们!”
  陈连长颔首道:“这就好!这就好!那……陈某这就少陪了,那头我还得赶紧去忙活忙活。另外,你们夜宿之处我已命人安排妥当,饭后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前去。”说罢,陈连长匆匆走出了屋子。
  陈连长告别之后,杜少谦心不在焉地拾起碗筷,嘴里缓缓念道:“时间,时间,时间……”
  我疑问道:“杜科长,难道陈连长说的这件事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少谦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说时间有问题……对,是时间。你应该还记得,陈婆曾经说过,当时张树海和李光明的两人是什么时间来到魁岭的来着?”杜少谦自问自答,“是抗美援朝期间,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可是,吴先生呢?假设他就是当年那批染病患者的一份子,那么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送到了魁岭,这样以来……时间就重合了!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
  “杜科长是说,很有可能三人个相互之间有过接触?”我抢话道,“要是这样的话,江心岛谷底的怪诞沙船之谜就不是孤立存在的了,这件事很可能也跟吴先生之死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回魁岭,然后请陈婆来确定我们的推测。但愿她不会忘记当年发生过的一切!”杜少谦踌躇满志地说。
  夜无一事。
  翌日清晨,我们三人早早起床整点行装,简单吃了些饭食。
  大雾。雾满拦江。皮五指着屋外角落间七八只鼓着腮帮蹦跳的蟾蜍,嘴巴里恨生恨气:“他娘的,这癞蛤蟆大白天的钻出洞来,看来不出晌午头子又要下大雨啦!”
  陈连长灰头土脸地拖着疲沓的脚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样子整夜都没有合眼。他送我们走出军营之时,杜少谦向他询问了询问那些细菌哑弹的挖掘进度,陈连长嘴中连连说着“还不错,还不错”,一边又再三嘱咐道:“杜科长,你可得千万记住喽,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杜少谦微笑着不住点头,客客气气地请他放宽心。待行至江岸藏匿扎哈之处,陈连长立住身子,突然伸手拍了两把杜少谦的肩头:“杜科长,陈某就送到这里啦!千万千万要记住我嘱咐你的那些话。还有就是,陈某有一言奉劝:找不找得到凶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许,等你找到凶手之后,会发现事情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魁岭这个地方,嗨——!还是尽早离开吧!保重!!”
  杜少谦还想再说什么,只见陈连长将手撤回,偏下头来双眼紧闭,五指开张斩钉截铁地挡在他的面颊前头,根本不容杜少谦再行言语。杜少谦见状只得点头道别。
  扎哈逆水而上之后,我扭过头来,偏巧望到陈连长出其不意地笔挺了身子,接着向着我们的方向深深地敬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军礼。他的身影在飘荡的浓雾下时隐时现,就仿佛一棵枝叶凋零的颓败枯木,充斥着孤孤单单的落寞之气。然后,那身影渐渐模糊不清,最终消遁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我觉得陈连长这番举动实在太过莫名其妙,这个军礼显然跟我们三人的身份不怎么搭调,于是我沉起身子,试探着对杜少谦说:“杜科长,你有没有发现,陈连长这个人……有些没头没脑的怪异?”
  作者:金刚小萌妹 回复日期:2012-5-8 17:57:00  今天我二十岁生日 前几天没上 结果今天一上就看到米国的更新!继续阅读!下次有事了要说唷 害我们苦等了那么久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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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年轻了,羡慕!
  作者:佳佳乐哈 回复日期:2012-5-8 9:18:00  米国,可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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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好,安好,哈

  作者:wing1103 回复日期:2012-5-9 7:35:00  祝昨天过生日的那位生日快乐哟!二十岁,真是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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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大:)
  杜少谦字正腔圆地说:“不是陈连长这个人有些怪异,而是他碰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你当我真的相信他所隐瞒之事就是那些埋在地下的细菌哑弹么?陈连长为人太过于忠厚实诚了,说谎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只不过我不想双方撕破脸皮,毕竟咱们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人家动动手指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扣了咱们,那咱们还怎么继续追查杀害吴先生的凶手?”
  “什么?”我吃惊不已,“杜科长是说陈连长隐瞒之事根本与那些细菌哑弹无关?他完全是在糊弄咱们?这怎么可能?!你,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风腾波而起。杜少谦抹去溅在脸颊上的水滴:“不能说陈连长完全在糊弄咱们,关于那些细菌哑弹之事他说的头头是道,应该确有其事,而且咱们通过这件事捋出的线索也是至关重要的。只是陈连长拿这件事做幌子就不那么高明了,甚至是错漏百出。”
  “哪里错漏百出啦?”我挪了挪身子,“怎么我一丁点儿都没瞧出破绽呢!”
  “首先是江心岛上那名无脸士兵,我怎么思量都觉得他独自登岛事有蹊跷。”杜少谦缓言道:“还有就是陈连长对这件事的解释,如果是一个排或者一个班驻防,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是一个连队的兵力,他说抽不出人手就有点不切实际了。而那台无线电发报机显然是军用的设备,附近又根本没有其它的部队驻扎,所以我在想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电台本身就是无脸士兵带到江心岛上的,他是想通过电台发出一些重要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恰恰与陈连长所隐瞒之事关系匪浅,因此陈连长才会不管士兵死活直接问起他的临终之言……如此推断就合理了不是?”
  我连连点头,转而又道:“可是如果是这样,干嘛不直接在军营里发出那些信息,却偏偏孤身涉水跑到那座江心岛上?这是不是有点,有点脱了裤子放屁?”
  杜少谦挪了挪身子:“没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之一。另外就是,陈连长在获知坑道坍塌之后的表现。要是换作我,我完全可以命令士兵禁止咱们三人走出屋子。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冲出了房间,既然他先前如此决绝地三箴其口,怎么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水?我想那时他肯定是心生一计,想出了用细菌哑弹这件事来蒙混过关,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只让咱们看了两眼那坑道,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再让士兵把咱们赶出来的缘由吧?”
  我顺嘴猜测:“杜科长的意思是,陈连长碍于此前你多次的推测正中其下,陈连长深恐你不相信他的谎话,因此才让咱们眼见为实,继而为他后来的谎言做个佐证?”
  杜少谦信心满满:“嗯。只可惜陈连长后来多次失语,才更让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邱明,你应该还记得,陈连长前前后后说了几次‘事情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仔细想来,你就会发现是言之有物的——必然是他对咱们目前所知道的事情不以为然,想要直抒胸臆告知真相却又不得不紧闭其口。这一点在我向他复述此前发生的种种一切之时可能窥测一二,陈连长当时是心不在焉的,甚至并无一丝惊讶。这说明咱们所知的这些根本没有触及他所隐瞒之事的核心,他才会如此放心。至于究竟他所隐瞒之事跟吴先生之死有没有联系,此前我曾分析过了,神秘人獠牙剃刀这条线既然涵盖了军营这个点,那么肯定是有联系的。”
  听罢杜少谦这番娓娓道来,我直在心里暗自称奇,杜少谦果真眼光独到,凡是我所觉察出不对头的地方,他全都无一例外地熟谙于心,并且总是能分析得有条不紊。一个古怪的念头恍然冒出我的头颅:这个人曾经都有过怎样的经历?是什么能让他在如此琐碎的细节里还能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再有就是,陈连长犯了一个非常彻底的错误。”这时杜少谦又说道:“他不应该此地无银三百两,深感忧虑地三番四次嘱咐咱们不要再回到军营。倘若他所隐瞒之事真的是那些细菌哑弹,既然已经全盘托出了,为何又揣揣不安地怕咱们再来找他,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但是碍于此前我说的那些局限,咱们还得暂且撇开这桩事情,全力去查清当年吴先生在魁岭都经历过什么。再有,那些白米饭和猪肉也很奇怪,当下,这类吃食在城里的供销社都是紧俏货,就算凭票购买也是定额限量供给。一个连百十来号人吃上两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些这些吃食从哪里搞来?我猜八成是陈连长有特殊的渠道,甚至是上头特别供给的。加上陈连长的举止言语中处处透着一股子悲怆,甚至,甚至隐约有种孤心赴死的意味。凡此种种诸事当然都无一例外地同他隐瞒的那件事情有关。”杜少谦略微停顿片刻,转言又道,“其实,我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传尸鬼疰’这条微乎其微的线索居然会引出这么多谜团。而依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咱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说话间扎哈已行至江心岛就近的水域。想到昨日在岛中谷底之内,我们差点儿遭了那些铁甲蚂蜢们的毒手,心底不由得暗暗后怕。于是思绪也如同水中的扎哈一般飘荡起来:如今杜少谦推测,吴先生很可能跟当张树海、李光明有什么瓜葛;而他们两人当年又曾恰巧登上过江心岛,并且与木帮中人有着莫大的关联——这点早在江心岛我就有所怀疑,只是在杜少谦的授意下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假如顺着这条线再往下捋,皮五正是木帮中人,那么如此说来,是否就意味着他与吴先生之间也有些纠缠不清?
  江风在这时陡然强劲而起,呲毛小鬼一样在耳边呼啦怪嚎,窄细的扎哈随即晃动得厉害。皮五挥舞剡木桨的频率也加快许多,两只胳膊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不歇,聚精会神地躲闪着辟面而来的浪头。再看江水在滚滚铅云的笼罩下变得黑锵锵,豆粒大的雨点已然一股脑儿的倾泻下来,凶猛地在江面上形成肆无忌惮之势——斜扬,灌撒,横扫,狠砸,张牙舞爪,灰飞烟灭……变着法子的连番折腾直让人叫苦不迭。我紧缩着脖子,望着越来越模糊的鸭绿江面,一时间满腹愁肠,禁不住心里默默叨念:但愿雨过天晴之时,所有的谜团都会尽数解开!
  扎哈又歪歪扭扭飞驰了一阵儿,待越过哨口响水亮子之后,我的心开始揪起来。老话儿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那哨口烟袋链里的水怪毛毛撑会不会再次浮出江面,说不定这工夫儿那物正等着我们一血断牙之恨呢!还好,扎哈在皮五的操控下安然渡过哨口,只是我看的出,皮五这家伙也是心有余悸,根本是闷着气息硬着头皮杀过去的。
  不久之后,我们总算登上岸来。瓢泼的大雨好似又激烈了许多,整个魁岭犹如被一口黑锅罩住,像是马上要掉落下来混为一体。按照杜少谦的指示,我们三人准备重新循原路由河岸密林内的地道潜回跃进旅馆。杜少谦边走边解释道:“说不定胡建设的眼线并不知道咱们离开过,这样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江岸四周雾气沼沼,放眼望去,只能瞅出去十几米开外。近处七八间错落的房屋阒静如初,俨然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乡亲。我们身上早就被淋得水汪汪,甚至走起路来鞋子里都吱呦吱呦地响。只是越往河岸密林里走,我的胸口越觉发寒,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肚皮偏偏不争气地也跟着咕噜噜地叫唤着。我猜想眼下应该是正午时分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肚皮往往是最好的计时器。这么思量着的时候,我恰巧有一搭无一搭地瞟向不远处那些房屋,腾地里一个念头印出我的脑海,天灵盖上顿时吱啦啦阵阵麻酥:既然此时正值饭口,怎么魁岭房屋的烟囱里竟无一丝炊烟冒出?那“大锅饭”的制度早在年初就被国家明令废止了,各地的乡亲们目前仍旧是各回各家,各自开灶,可眼下这幅情景不是有些蹊跷么?恍然间我想到昨日离开魁岭的时候,沿路也并没有见到一个乡亲,难道,难道……
  作者:组织上找你谈话 回复日期:2012-5-16 12:54:00  终于更新了,很喜欢楼主的叙事风格,看了你的上一篇,跟来了这里,以我的看贴经验,你会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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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大家给面子,给鼓励。我认真写,大家喜欢看就好,其他的,得则得:)
  我不敢再往下想,连忙凑到杜少谦身边准备如实相告,谁知我还没说出半个字来,就听到密林之中传来一声声尖利无比的惨叫!这叫声像是撕碎了喉咙一般,不可遏制地让我抖出来一串惊悸!
  杜少谦遽然停下脚步,只一瞬间,便又撑起身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密林之中白雾缭绕,较之江岸周遭更加障眼,再加上树木枝繁叶茂,还没跑出去多远便看不到杜少谦的身影了,只能听到他的身体“刺啦刺啦”刮蹭树枝的响动。我本想等着皮五赶上来,但转念思量他肩上扛着扎哈,手里头还拿着獠牙剃刀留下的面具和狍子,自然行动不便;何况他身有残疾,本来就比常人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于是低声扭头喊道:“皮五,你麻溜儿点快跟上!我等不及你啦!”
  “你先跟紧杜科长!”皮五回道:“这旮瘩我比你们俩熟悉,一会儿工夫准撵上去咧!”
  我没有再去管他,心知但凡追上了杜少谦,即使又天大的危险也有他顶着,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有所损伤。又尥出去一阵子,模模糊糊瞄见杜少谦弓腰钻进了沟膛子,我连忙四下打量,却发现此地正是那跃进旅馆地道的出口处。爬上缓坡,眼见着杜少谦又隐入了白雾之中,正四下找寻,忽然听见南头传来阵阵抽搭抽搭的哭叫,叫声夹杂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干呕咳嗽,那哭叫早就语无伦次的一塌糊涂:“他死了,他死了……走着走着头颅就……掉了!掉了!传尸鬼疰!是传尸……传尸鬼疰!印记……印记……纸人又来杀!杀!……”
  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待拂开浑浑浆浆的白雾,但见一人撅着屁股栽卧在地,身着的中山装满是水汤挂面儿的稀泥,却正是李桐李秘书!他双手死死地薅住杜少谦的脚腕,满是污垢的脸颊上挂着恐慌失措的神色,黑框眼镜的一枚镜片已然炸裂的细碎,早由鼻梁上耷落至青紫的嘴唇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杜少谦几次扶他站起身来,可是他根本就如被抽去了骨骼,双手一将放开,他又似一滩烂泥般堆落在地,任由人随意摆弄,只有上下颌动的嘴巴里还在拼命地嘟囔着那些连不成句的字眼:“死了,传尸鬼疰,头颅,纸人,杀……”
  这时候,透过白雾,但见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影影绰绰……露出一双脚!
  作者:wing1103 回复日期:2012-5-21 7:46:00  这两天都没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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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人少,搞得我弱了。送书,就快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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