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原创]怪谈实录之乡村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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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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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水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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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众说纷纭,维物主义思想的人认为,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是由于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驱使下,所捏造出来的虚构的东西,所谓“世间本无鬼,鬼自由心生”,就是他们的理论与原则。  
然而,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就像我们人类认识世界一样,最开始认为地是方的,后来知道地是圆的。最开始认为太阳是宇宙的中心点,后来才知道太阳只不过是银河系数千亿颗恒星中小小的一颗。
  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我们知道这是由于人在不断进化过程中头脑越来越发达,智商越来越高的缘故,人之所以有很高的智商,就是由于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心,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断的去摸索去探寻未知的世界,随着不断的探索,人的认知和智商也越来越高。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研究超自然学,所谓超自然就是指用现在的科学手段无法解释出合理答案,超出人类现有能力的事物,比如百慕大三角,UFO…只要是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可以归类为超自然,一旦这些东西被人类解释,找出答案以后,那么它就不是超自然了。  在超自然事物中,最使人感兴趣的,那就是灵魂。
据悉,美国已经有科学家通过不断的探索、研究、和实验证明了灵魂的存在,但由于怕一旦研究结果公布之后,世界上人口的自杀比例会增加,所以一直没敢公布。  
他们只公布了一个简单实验的结果,实验是在一家心脏病医院里做的,科学家选了56名经常心肌梗塞心脏停跳的病人,当人的心脏停跳时呼吸也会跟着停止,这时候人就处于一种假死状态,假死状态中的人是没有思维的,当这56名病人中有人出现假死状态时,科学家就把一张预先画在纸上的心形图案放到病人的脸上,在病人被抢救过来苏醒前他们就把那张纸拿走,最后的实验结果表明,这56名病人中有32人醒来后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却知道那张纸上所画的图案…这是完全无法解释的。
  而在我国,一直宣扬无神论,一旦有一些超自然的现象流传民间时,国家就会派出一些所谓的权威专家,用一些并不合理的解释来掩盖真相,封杀流言,这不能怪国家和政权,因为有太多图谋不轨的人,打着挑战传统科学的旗号蛊惑大众的思想,一旦群众的思想被蒙蔽,后果是可怕的,会颠覆整个社会。
  所以,那些超自然现象和无法解释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统统被封杀掉了,永远的埋没在民间,尘封在了少数人的记忆中…
  我,就属于那少数人中的一员,我对超自然没有一点研究,但是我所经历过的和见过的事情,不敢说比灵魂研究者知道的多,但绝对比他们见过的多,他们只是通过传闻或资料研究并认识灵魂。 
 而我,通过的却是眼睛…
凶宅

这里,是鲁西北的一个偏僻小乡村,一条小河从村西蜿蜒流过通向远方,河不宽也不深,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开凿的,老人们说从他们爷爷那一代就有,又说小时候爷爷告诉他们从他们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就有,虽然不知这条河是什么年代开的,但都说这条河往远处连通着古运河,也就是京杭运河。传说当年隋炀帝开凿古运河的时候,累死了很多河工,那些屈死的河工阴魂不散也投不了胎,就变成了水鬼,游荡在古运河里寻找替身。
村西这条小河连通着古运河,所以传说这条河里也有水鬼,至于究竟有没有谁也没亲见过,不过在河堤上葬着许多这个村的先人,所以在晚上是没有人敢去河堤那里的。
村口有两棵大柳树,树身粗壮,几个人都抱不过来,夏天时枝叶繁茂密不透光,形成好大一片天然的绿荫,村民们最喜欢在树下乘凉拉家常。
就像那条河一样,没有人知道这两棵树的年龄,因为这两棵树刚好长在村口道路的两旁,一左一右,所以成了这个村的象征性标志,故此村又名柳树村。
我,就出生在柳树村,虽然我现在已经多年未曾回去过了,但我的童年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太多的回忆,有痛苦的经历和也有离奇的遭遇…
我出生在冬至那一天,所以母亲给我取名叫阿冷,小时候别人都叫我小冷。
我本人也像名字一样,无论四季冬夏,浑身都是冰冷的,而且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基本每天都是药不离口,父亲带我去看过各种乡村郎中,也带我去市里各大医院检查过,查不出毛病,中药西药开了一大堆,后面差不多用药来当饭吃,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曾经有一个看相的人,说我是阴寒体治不好的,很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父亲听后,山东汉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二话没说就抄起了板凳,要不是母亲拉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吓的外地那看相的差点尿裤子里。
不过那看相的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确实有过许多离奇的遭遇,甚至有时还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通常我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父亲,父亲一般听后都是脸一沉,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告诉别人,说传扬出去人家嫌我不吉利,小孩子不会跟我玩,长大了也讨不到老婆,没人会嫁给我。
小孩子总是很好骗的,我信以为真,一直把那些东西深深的埋在心底,这一埋就埋到了现在。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并已结婚生子,远远的离开了柳树村搬到了城市里,那些压在心底的尘封往事有时感觉就像芒刺在心一样,很想一吐为快,但妻是个很胆小的人,我怕吓到她一直不敢跟她说,身边又没有可倾诉的人。

实在憋的受不住了,我就跟父亲商量了一下,他听到我的想法后,默默的抽了一会烟,看的出他在思量着要不要同意我的观点,烟雾缭绕中看清父亲的脸,不过我还是看到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在得到父亲的同意后,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搬掉压在心里多年的巨石了。
我决定了,把我所有离奇的经历和不可思意的遭遇,全部变成文字写出来…
冲一杯香浓的铁观音,点上一支烟,闭上眼睛思索了半天,幼时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从我脑海中闪过,事隔多年往事的记忆已逐渐淡去,现在就像冲洗照片一样,影像一点点的浮现,由模糊到清晰。

慢慢的一栋老房子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这是一栋很老的房子,从我记事起它就一直孤零零的矗立在村东头,房后是一片芦苇荡,由于长年累月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房子早已破败不堪,四面透风,房顶也塌了一角。两扇门还在,不过早已歪歪斜斜,门上的锁锈蚀的快烂掉了,有和没有基本差不多,冬天刮大风的时候,风吹门板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似乎在像人们诉说着它的哀怨,隔老远就能听的到。

我们这一辈的人没一个知道它是什么年代修建的,村里很少有人靠近它,一般人路过时都避尔远之,仿佛生怕冷不丁从里面钻出一个怪物一样,走路都是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
大人们都管束着自己的小孩,不允许靠近那栋房子,说芦苇荡的老狸子精就住在那个房子里,最喜欢抓小孩去吃,老狸子就是狐狸,老狸子精也就是狐狸精,老一辈人说,在那片芦苇荡和村西河堤的墓地里就有老狸子精。
我父亲也是这么吓唬我的,我听后当然害怕,所以从来不敢靠近那栋房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老狸子的美味。
但小孩子总是好奇心重,于是我很纳闷那栋房子以前住的是什么人,虽然我那时候很天真,但也知道房子是人盖的,不是老狸子盖的。于是就跑去问父亲,父亲一瞪眼把我训斥了一顿,说只要我听话不去那栋房子那里就可以,问那么多干什么,要是不听话就要把我扔到那里喂老狸子,我吓的吐了吐舌头,就没敢再问了。
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去问别的大人,都不告诉我,说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么多…不过后来还是让我知道了那个房子的故事,是我太奶奶告诉我的。

太奶奶就是我爷爷的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的,那一年我八岁,事隔多年,对太奶奶的印象早已模糊,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不过记得最清楚的是她那一双小脚,走路一崴一崴的,有一次她脱鞋洗脚时我在旁边,我看到她慢慢揭下一层层的布,当揭完最后一层的时候,脚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五根脚趾严重弯曲变形,蜷缩在一起,脚背都是弓起来的。
我天真的问她:
“太奶奶,你这脚痛不痛啊?”
太奶奶笑了一下,牙齿早已掉光,满脸的皱摺拢到了一起,不过我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骄傲的神色
“我这脚啊,那时候在咱们十里八庄是最好看哩,你太爷爷娶我地时候老些(好多)年轻后生眼红哩…”
边说边用她布满斑点的手,轻轻的搓揉着那双脚,目光也不像平常那样混浊了,闪闪发亮。
我当时很纳闷,这样的脚好看吗?…
看到太奶奶吃力的弓着腰洗脚,我马上蹲下去帮她,太奶奶满意的抚着我的头,连连赞道这娃真懂事,问我想吃什么,她有糕饼和糖。
我灵机一动,想起了那栋老房子,就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让她跟我说说那栋老房子的事情,太奶奶最初听到后身体颤了一下,起初怎么都不肯告诉我,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后面太奶奶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加撒娇终于妥协了。
她先让我去把大门关上,等我关好后好像还不大放心,似乎生怕有人偷听一样,牵着我的手去了西屋,又让我关上西屋的门,然后让我坐到炕上,压低声音对我讲起关于那栋老房子的故事…
太奶奶压低声音给我讲起了关于那栋老房子的故事,当然她没有文化,讲的是一口地方土话,而且很多细节她也没告诉我,后来我通过多方的打听才知道了完整版本,在这里我用自己的文字将它写下来,故事是这样的:
在大约二十年前的时候,村里有个叫阿英的女人,阿英是外乡人,13岁时因为老家闹饥荒发瘟疫,家里的人都死了,逃难来到了柳树村,被村里一个好心的老蔑匠收留,老篾匠就住在村东头那栋房子里。
老篾匠是一个老光棍,五十几岁了还没娶亲,最初他看到阿英的时候,见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十分可怜,就起了善心收留了她,准备当女儿养着,于是,他用泥土在房子里垒了两道墙,做了一个隔间,就让阿英住在了那个隔间里。
阿英感念老篾匠的恩情,也把他当父亲一样的看待,平时干爹长干爹短的叫着,有了阿英相伴,老篾匠也不再孤单,生活里从此有了欢声笑语。那时候还在吃大锅饭,本来在生产队干活仅够老篾匠一个人的吃喝,但他有篾匠手艺,编一些竹筐竹篓什么的交给队里,能换不少工分,养起阿英来绰绰有余,再加上阿英勤劳能干,不久后就被生产队容纳,成了村里的一员,阿英就这样过上了能吃饱穿暖的生活,作为一个外乡人她很满足,于是心里更加感激老篾匠的收留之恩。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年,随着阿英渐渐长大之后,出落的亭亭玉立,身体前凸后翘,曲线玲珑,成了十里八庄数的着的美女,暗地里喜欢她的小伙多不胜数,来提亲的都踏破了门坎,但每次都被老篾匠以孩子还小,过几年再说的理由回绝了。
原来老篾匠心里其实有另一种打算,他光棍五六十年了,这一辈子都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随着阿英逐渐长大之后,看着她那成熟的身体,老篾匠两眼发直吞咽口水。他借故找东西经常趁阿英换衣服时闯进她的房间,阿英一直把老篾匠当父亲看,也没在意。
有一天晚上阿英在洗澡,听着隔壁传来的水声,想像着阿英诱人的酮体,老篾匠再也忍耐不住了,冲进了小隔间,强行占有了她。
失去贞操后的阿英哭肿了眼睛,但由于她具有那个年代传统女人的忍耐性格,再加上感念老篾匠的恩情,所以没有反抗,这使得老篾匠更加变本加厉,他对外宣称阿英是他的童养媳现在已转作正房,让人不要提亲不要打她的主意,对内他拆掉了房内那两堵墙,同阿英住在了一起。
老篾匠的行为嫉妒坏了村里的那帮光棍,他们都纷纷诅咒老篾匠不得好死,不知是诅咒的原因,还是老篾匠已是知天命年无福享受这种人间春色,没过多久大病一场真的死了。
老篾匠死后,就剩下了阿英一个人,她和老篾匠虽然无夫妻名份,但人人都知道她是老篾匠的人,所以阿英二十刚出头就成了没挂名的寡妇,阿英成寡妇后村里的那些光棍开始蠢蠢欲动了,纷纷打起了阿英的主意,甚至有人半夜里去敲她的门,对于这些无聊的人,阿英向来都是不理不采,不过后来,她渐渐对一个叫王二懒的人有了好感。
王二懒是外号,真名叫什么快没人记得了,父母双亡再加上好吃懒做,快三十了都讨不到老婆,他除了每天去生产队报道混饭吃,其余的时间就是赖在家里的床上睡大觉。但最近这段时间,一向懒惰的他突然变勤快了,天天奔波在田间地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因为阿英的缘故。
自从阿英守寡以后,王二懒就变勤快了,天天帮着阿英干活挑水…完全换了一个人,要说这王二懒人虽懒,可长的却真不赖,浓眉大眼,再加上很少干活不被太阳晒,所以看起来很秀气皮肤白白的,称的上是个小白脸。
以阿英的年纪来看,放到我们现在的话正处于恋爱的黄金时节,没过多久她就对王二懒有了感情,渐渐的喜欢上了他,阿英已经初尝过男女之乐,老篾匠死后长久未逢甘雨,当然会有生理需要。王二懒正是三十上下血气方刚的年龄,随着彼此接触的越来越多之后,王二懒在有一天表示了一下,在阿英暗许之后,当天晚上他悄悄的潜进了阿英的住所…干柴烈火昏天暗地之后,两人很快如胶似漆,白天的时候两人在人前不冷不热,依旧保持着平常的关系,到了晚上就成了一对甜蜜的爱侣,田间地头,芦苇荡,小树林,河堤上…到处都留有他们爱过的痕迹…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两个的偷情生活很快被另一个光棍发现了…
要说这个光棍,可不是一般的光棍,他的名字叫王田,当时是柳树村的村支书,各位要问了,村支书怎么会是光棍呢?因为他这个支书是靠着他那个当镇长的表哥才爬上来的。
这个王田本来是个远近闻名的地痞,后来靠他表哥的关系混上个生产队小队长,慢慢的爬上了村支书这个位置。
虽然是个支书,可村里没人怕他,也没人听他的,他根本就没个支书的样子,而且据说早年闹饥荒的时候他还吃过死人,所以臭名昭著,四十几岁了还没老婆,整天就知道调戏良家妇女。
他早就对村东头的阿英垂涎三尺了,每天看到阿英晃着玲珑的身体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就猛吞口水心痒难搔,自从老篾匠死后,王田经常半夜里跑去敲阿英的房门,平时白天分配劳动时,他也总是把一些简单轻松的活交给阿英,时不时的还跑到她旁边搭讪。但阿英对他没有一点好感,总是不理不睬,相反的对王二懒倒是很热乎,王田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这天晚上,王田又准备去敲阿英的门,走在半路上时,他看到一个人突然从一条岔道窜了出来,走在了他的前面,那个人走路鬼鬼祟祟,王田放轻脚步,不动声色的跟在了他后面,只见那人东绕西拐的奔着阿英的住处去了。
到了阿英房门口,那人左右望了一眼,王田机警的躲在了一棵树后,只见这人轻轻的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了阿英的声音
“谁啊?”
“是我,开门吧。”这人压低声音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躲在树后的王田看清这人原来是王二懒,只见王二懒紧张的四处看了一下,迅速的钻进了房内,不一会儿,屋里的灯灭了。
王田悄悄的溜到房屋跟前,把耳朵靠在窗户上细细听去,只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娇喘声,和男人极促的呼吸声,听的他面红耳赤欲火焚身…
良久后,屋内的声音嘎然而止,又过一会,门开了,王二懒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阿英关门不久后,又传来了叩门声。
“谁啊?”阿英有些纳闷,以为是王二懒去而复返了。
“是我,王田。”
“支书这么晚了有事吗?我都睡下了”
“你也开门吧,找你当然有事。”
阿英有些纳闷的披衣起来点灯打开了门,门刚打开王田就闯了进来,他像狗一样用鼻子四处嗅了嗅,然后点了点头,笑了笑说:
“哎呀,妹子,怎么一股骚味啊?”
阿英满脸通红,正不知怎么回答,王田一把抱住了她,眼睛通红,一脸淫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伴随着一股浓重的口臭味…
“妹子…你能让王二懒那小白脸玩为什么不能让我玩?我比他功夫好多了…”
边说边去扯阿英的衣服,阿英死活不依,在他怀里挣扎着。
“老实点,别动!乖乖从了我,大家都好过,不然你偷汉子的事情我给你宣扬出去…嘿嘿,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阿英听到这里,脸一下子白了,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于是她停止了挣扎,王田迅速吹灭了灯,回脚踢上门,一把将阿英抱起来扔到床上,饿狼一样的扑了上去…
阿英任凭王田肆虐的蹂躏她曼妙的身体,欲哭无泪…王田疯狂的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到了后面实在没了力气,才缓缓的爬起来,摇摇摆摆的离去…有了第一次必有第二次,从此以后只要一有机会,王田就会跑到阿英那里发泄一下兽欲,阿英在他的威胁下一直都不敢声张,就这样默默的忍受着,在被王田蹂躏的同时,她依然保持着和王二懒之间的关系。
阿英就这样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王田晚上去的时候都避开王二懒,不与他照面,或者就忍住欲望等王二懒走后才进去,久而久之,可怜的阿英成了两个男人泄欲的机器。
渐渐的,王田开始不满足这种生活了,他想一个人独占阿英,他认为自己堂堂一个村支书怎么样都不会输给一毛头小子,可现在倒好,自己和阿英亲热的时候居然还老是要躲着他。
王田利用自己村支书的身份,开始处处刁难王二懒,比如安排一些粗重的活给他,克扣他的工分什么的,王二懒特没脾气,而且很胆小,有时感觉支书是在故意针对他,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村西那条小河因为经常会淤塞,所以每年都要派一批人去挖通河道,那时候挖河全部要靠人力,用铁锹一锹一锹的把土挖出来,是最苦的一种体力活,谁都不愿去,所以就靠抓阄来决定由哪些人去,阄当然都是王田写的,在纸上写上“去”或“不去”,抓到“去”的人就必须得去。
当轮到王二懒抓到阄时,王田说帮他看一下,拿过那张纸后看都没看,用预先藏在手里的一张写着“去”的纸给他换掉了,就这样王二懒就加入了挖河大军…
几天下来就把这小子累的脱了一层皮,也没功夫去找阿英了,王田好容易有机会能抱着阿英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禁暗自得意自己的杰作。

挖河虽苦,忍一忍就可以了,大部分人都挺得住,最怕的是晚上留下来守河堤,因为有水泵之类的笨重机器和许多零散的工具不方便天天运来运去,放在河堤上晚上就必须有人留下来看守。
河堤附近到处都是坟地,而且又传言说有狐狸精,所以谁都害怕留下来,但总要有人留下看守的,所以就轮流,今天这个人,明天那个人。
这一天晚上,轮到王二懒守河堤,王二懒本来就很胆小,可又不敢不睡在河堤上,因为轮到他看守如果丢了机器他要负责的,倾家荡产他都赔不起。
天刚擦黑,王二懒在河堤上撒了泡尿,边提裤子边急匆匆的钻进了小帐篷,将帐篷的缝隙堵的严严实实的,点上煤油灯,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煤油灯豆大的灯光照着帐篷里狭小的空间,仿佛与世隔绝一样。
天越来越黑,王二懒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晚上抱着阿英睡在暖炕上的那些日子,就像是天堂一样,而现在一个人睡在这小帐篷里,附近不远处就是一片片的坟地,简直就是地狱。
王二懒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觉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惊醒了,煤油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外面刮起了风,吹的帐篷哗啦啦直响,但刚才那种声音绝不是风吹的,王二懒很清楚的听到是从帐篷顶上发出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的声音…王二懒吓的使劲裹了裹被子,筛糠一样的哆嗦着。

忽然,帐篷门被吹开了一条大缝,风呼呼的灌了进来,王二懒只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去关门,就在他哆嗦着来到门口的时候,一抬头,发现头顶倒悬着一个人…
王二懒哆嗦着去关帐篷门,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就在他颤抖着来到门口的时候,感觉上方好像有东西,一抬头…妈呀!只见离头顶不远处倒悬着一个人…这哪是人?!分明就是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头戴一顶判官帽,青面潦牙,瞪着一双大大的死鱼眼正在看着他…王二懒大叫一声,“噗啦”一下把屎拉在了裤裆里,接着“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二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这时,一个黑影轻轻的走进了帐篷,打开手电筒把王二懒从头到脚照了一遍,只见他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巴大张,眼睛瞪的大大的,黑影把手放到王二懒鼻子上一探,浑身猛的一颤,手电筒掉到了地上,王二懒早就没了气息,居然给吓死了…

这个黑影就是王田,他有一个酒友是在镇上扎纸人的,手艺相当高明,扎出来的东西维妙维肖,王田请那个酒友喝了一顿酒,让他帮忙扎一个判官,并告诉他弄的越吓人越好,酒友趁着酒兴也没问他扎了有什么用,就答应下来了。
这天晚上王田知道轮到王二懒守河堤,已经过去好几天他那酒友的纸人应该也扎好了,天刚一黑,王田就赶着驴车去了镇上,酒友拿出扎好的纸人给他一看,好家伙,确实够吓人的,用彩笔画了个青面撩牙…王田一高兴,拉着他那酒友去了酒馆里,吆五喝六大吃大喝了一顿,酒足饭饱后,王田赶着驴车拉着纸人回到了柳树村,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河堤,此时已是半夜,空旷的呵堤上呼呼的刮着风,老远他就看到了守河堤用的那个小帐篷,他知道王二懒就睡在里面。
王田先是跑到附近林地里砍了一棵丈许长的树苗,又从驴车上解下一条捆草用的绳子,然后拖着那个纸人来到了帐篷后面,他把手电筒绑在纸人下巴上,用绳子扎住纸人的脚倒吊在树苗顶端,打开手电筒,将树苗连同纸人一起从帐篷后面伸过去,树苗斜斜搭在帐篷上,纸人刚好倒吊垂悬在帐篷门口上方,王田将树苗根部撑住,弄好一切后,他捡了个木棍哗啦哗啦的拨弄帐篷顶…

不一会儿,听到声音的王二懒果然惊醒了,王田想去拨帐篷门诱他出来,没想到刚好来了一阵风把门吹开了,王田就躲到一旁的暗处,没过多久,他听到王二懒的大叫声,接着帐篷里传来“咕咚”一下,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又等了一会儿后,王田撤下纸人,取下手电筒,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帐篷…

此时的王田有点害怕了,他本来只想吓一吓王二懒,要是能吓成了精神失常最好,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王二懒经不住吓,居然给吓死了!…王田哆嗦着把纸人和树苗等所有的东西收起来,跑到远处一个水沟里烧掉,然后坐上驴车,赶着驴飞也似的跑回了家。

第二天来上工的人发现王二懒死在了帐篷里,脸色发青,双眼大睁死不瞑目,而且还把屎拉在了裤裆里,应该是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被吓死的…所有人心里都惴惴不安,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活活把人吓死,他们马上汇报给了王田,王田故作镇定的来到河堤上,当看到王二懒那张脸时也差点没拉到裤子里,王二懒那种表情任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不过王田看起来的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大家心里都暗骂他胆小没用也没往细处想。
王二懒父母双亡也没有亲戚,村里出钱帮他买了口薄皮棺材,当天就将他葬在了河堤上,葬他的那个地方离他出事的那个帐篷不远。
这一下谁也不敢睡在河堤上了,但机器还是要人看守的,于是王田就组织四个人一组轮流看守,依然住在那个小帐篷里。王二懒死后的当天晚上,看守河堤的四个人谁也不敢睡,坐在帐篷里面抽烟,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刮起了大风,风大的差点没把帐篷给掀了,鬼哭一样的大风吹了整整半夜,直到天亮时才停,几个人愣是憋了一晚上的尿,谁不敢出去,好容易挨到天亮走出帐篷去撒尿,发现不远好像有什么东西刨了一堆土,几个人胆颤心惊的走去一看,埋王二懒的坟变成了一个大坑,棺材盖被掀到了一边,尸体不翼而飞…

王二懒死后的当天晚上,王田没去找阿英,躺在自家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王二懒那张扭曲的脸,午夜的时候才算迷迷糊糊的睡去。
对于王二懒的死,阿英很伤心,必竟是他有生以来爱过的第一个男人,她躺在床上想着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难忘的夜晚,心里怀念不已,相比之下,王田是那么的粗鲁猥琐,只知道在她身上拼命的发泄欲望,从来不知体谅她的感受…阿英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默念着王二懒的名字,用手抚慰着自己的身体…一阵娇喘连连之后,沉沉的睡去。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阿英被冻醒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在床边站着一个人…
“谁?!”阿英有些害怕,那人不说话,不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是支书吗?”…
那个人还是不说话,阿英抬眼看了一下门,她看到门是紧闭着的,那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正在她纳闷的时候,本来一动不动的这个人,突然暴起,将她扑倒在床上…
这人扑上去撕扯阿英的衣服,黑暗中阿英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喘息,当一丝不挂时,她感觉一个冰凉的身体伏在了自己身上,鼻中嗅到阵阵泥土的气息…

王田睡的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他听到好像是阿英在叫他…晃晃悠悠走出了家门,直奔阿英的住所而去,路上黑乎乎的还刮着风,飞扬的尘土迷住了他的眼睛,钻进了他的脖子,王田裹了裹衣服,感觉浑浑噩噩的似乎还没睡醒一样,他也没反应过来离的那么远怎么会听到阿英的声音,只知道闷着头往前走。

不一会儿,来到了阿英在村东头那间房子,刚走近,他就听到从屋子里传出阵阵喘息声,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他一听就知道是阿英发出来的,王田感觉很气愤,好容易除去了王二懒,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王田还算能沉的住气,他轻轻的走到窗户边,用手一推,窗户没插,应声而开了一道缝,王田把脸贴上去,顺着那道缝往里面望进去…屋里没有点灯,按说应该什么都看不到,但不知为何,王田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屋里的一切,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东西,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的一动都不动了。

只见阿英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娇喘连连,然而床上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正有一个人趴在她身上拼命的交合一样…
阿英双手悬空,似乎正紧紧搂抱着一个人,开始躺着,后来转过身趴着,之后半蹲在床上,上下运动,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一连串纵声娇呼,身体剧烈颤抖了一阵子,慢慢软倒,伏了下来…
令王田惊奇的是,阿英伏到离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不动了,身体悬空,仿佛身下还有一个人一样,可是空空的什么都看不到,这种场面看起来非常诡异,王田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阿英就那样悬浮在那里喘息了一会儿,突然好像被一股巨力给抛了起来,这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条绳子一下子套住了她的脖子,之后绳子又缠在了上方的梁上,阿英拼命的挣扎,脚使命的蹬,可是没有一点着力点…很快她的舌头就伸了出来,不一会儿就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了…

这一切太突然,也太不可思意了,王田整个被吓傻了,根本就想不到去救人什么的,腿好像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僵硬的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王田终于反应过来要去救人的时候,“哐啷”一声房门一下子开了,从屋子里冲出一股怪风直冲他扑了过来…
就在那股怪风将要扑到王田身上时…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左右一看,自己原来躺在自家的床上,这时真的有一阵风吹了过来,冻的王田上下牙猛的一咬,一抬头,发现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可他明明记得睡前把门插上了的,怎么会开了呢?…王田哆嗦着从被窝里爬出来,跑下去关上门,悻悻的爬回了被窝里,回想起刚才那个梦,感觉好像是亲身经历一样那么真实,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很想去村东头阿英住的那里看一看,可外面乌漆抹黑的实在没有那个胆。王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了,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公鸡啼鸣天蒙蒙亮,王田披了一件外套就奔村东头去了。

很快就来到了阿英家,走到近前,王田发现屋门是敞开着的,风呼呼的直往里面灌,他感觉很纳闷,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的迈了进去…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听到“啊!”…王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抱着头窜了出来,因为他看到的一切就如他在梦中所见,阿英身体僵直,一死不挂的吊在床上方那根梁下,早已死去多时…

上午,村里的男女老少一大帮人围在村东头那栋房子前,议论纷纷,进去几个胆儿大的男的,七手八脚的解下绳子,将阿英放下来,找到几件日常的衣服给她穿上,谁也不明白好好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会突然上吊,更不理解她在死前为什么要脱光衣服,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和王二懒、王田之间的事。

王田还算是有点良心,从村委会支出一部分钱,自己又垫了一部分,给阿英买了一口厚实的棺材,同样把她葬在了村西的河堤上,他怎么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做那么真实的梦,亦或者他晚上真的去过阿英那里而不是梦…想想他就感觉害怕,再想到王二懒是被他给吓死的,他就感觉更害怕了。对于阿英的死,除了感觉害怕之外他更感觉的是可惜,阿英那白花花的身子让他度过了无数个销魂的夜晚,现在死了,从此以后他又要过回那种寂寞干渴的光棍生活了…

柳树村因为比较偏僻贫穷,再加上那个年代男多女少,所以光棍很多,在柳树村王姓是一个大姓,所以姓王的光棍最多,王田并不是王姓光棍中最有名的,最出名的是一个叫王大麻子的。
这个王大麻子不用我介绍,各位听名字就能想到肯定是因麻而得名,不错,这王大麻子的确是一脸的麻子,而且这一脸麻子远近闻名,大的像绿豆,小的像芝麻,长了满满一脸,老人见了直皱眉头小孩见了不敢梦游,所以是老少皆宜人见人憎。

王大麻子幼年丧父,父亲英年早逝之后母亲随后改嫁,连他母亲都不喜欢他,在改嫁前的时候,经常照着镜子看着自己臃肿的身材唉声叹气,抱怨为什么自己貌美如花却生出王大麻子这么一个怪物来。所以在王大麻子父亲死后,她母亲将他一撇,远嫁他乡了。

王大麻子个子矮小,从小就靠捡破烂为生,在生产队里干点杂活蹭口剩饭吃,住在一间爷爷传给老爸,老爸留给他的破草房里,就他这种条件外加这种天生尤物的长相,若是不打光棍的话那其他光棍都要上吊去了。
王大麻子快四十的人了连女人手都没碰过,心里那叫一个馋,他什么龌龊的事都做的出来,经常跑去偷看女人给小孩喂奶,看到两狗交配他都会流口水茶饭不思,据说有人见他上过母驴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天阿英死后,村里人都去看热闹,王大麻子也去了,本来别人都讨厌他的,但是见到阿英吊死在梁上,一开始谁也不敢动手去解她下来,这时大家想到了王大麻子,据说丑陋的人连鬼都怕,于是叫上他一起才敢有人去将阿英的尸体解下来。
王大麻子第一眼看到阿英尸体的时候眼就直了,虽然吊死后舌头吐的老长很吓人又难看,但身体是不会变的,王大麻子盯着阿英白嫩的身体,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咕咕的吞咽着口水,三魂七魄都不知跑哪去了,后面阿英是怎么穿上的衣服,怎么放到棺材里,又是怎么被抬到河堤上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傻傻的跟在后面,直到阿英入土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

这时,一个违背人伦惊天地泣鬼神的念头在他心里腾的一下冒了出来,如熊熊烈火一般很快烧遍全身,连眼睛都发红了,那就是~~月黑风高时,刨坟掘尸…
安葬阿英的时候王田没有跟去,他实在看不得自己心爱的尤物被埋进土里,远远的站在村口张望着,没过多久,前去下葬的村民陆续回来了,一个个脸上看起来都带着惊慌失措,王田感觉很好奇,拦住一个人一问才知道头一天被埋进土里的王二懒,坟包变成了一个大坑,尸体不见了…
王田心里咯登一下子,耳边听到“喀喀”的一阵响声,原来是脸在颤抖牙齿在打架,他躲到一个角落里往脸上使劲抽了一巴掌才把脸控制住,可脸不抖了手又抽搐了起来。
王二懒尸体不见了,难道飞了么?王田想起他晚上做的那个怪梦,在阿英窗口看到她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亲热,难道说那就是王二懒的鬼魂?阿英难道是被王二懒的鬼魂控制住无法解脱,所以才把自己给召唤去的?…王田越想越害怕,急匆匆的跑回家将房门从里面关的死死的,灌了半斤烧刀子,才使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入夜,吃过晚饭后,柳树村的人基本都睡下了,在村西一间破草屋里,王大麻子坐在破床上抠着脚丫子,边抠边想着阿英白花花的身子,流着涎水坐卧不安,不过他还算有耐性,一直等到三更天左右才从床上下来,披上一件肮脏不堪打满补丁的外套,揣上捡了半个月破烂换来的半斤烧刀子,扛起一把铁锹直奔河堤而去。

月黑风高,西北风嗖嗖的吹着,尘土飞扬迷的人睁不开眼,冷风顺着衣领子灌进王大麻子脖子里,冻的他直哆嗦,他从怀里掏出那半斤烧刀子狠狠的灌了几口,豪气顿生,此时的王大麻子感觉自己就是个英雄,三更半夜谁敢跑到河堤上去,而且还是去挖坟?只有我王大麻子才有这个胆量,想到此处,王大麻子大笑三声,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关云长,肩上扛的铁锹变成了青龙偃月刀,挥舞了几下大踏步向着河堤前进…

发现王二懒的尸体失踪后,谁也不肯睡在河堤上了,傍晚时喝了半斤烧刀子的王田硬着头皮从家里走出来,安排人留守河堤,可是用尽一切办法谁也不肯留下,都声称宁可被扣工分也不留,王田没办法只得组织了五六辆驴车,来回拉了三次才把机器和工具拉回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还要再拉回去,所以,这天晚上河堤上空无一人。

不一会儿,王大麻子就来到了河堤埋阿英的那块坟地,附近袅无人烟,阴森森的,一座座坟包密密麻麻的耸立着,风吹动坟头的乱草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黑暗中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影在张牙舞爪…看到这种情景,自持有一张连鬼都不敢近身的麻脸的王大麻子也感觉有些害怕了,只见他把那半斤烧刀子三两口灌进肚子里,大叫了几声后,来到埋阿英的那座新坟前,抄起铁愀挖了起来,刚挖了没几铲,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怪笑声,王大麻子吓的脚一软,“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这时,一只夜猫子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原来虚惊一场,不过这一下把王大麻子吓的够呛,酒全部变成了冷汗,来时的那种豪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关云长差点被吓成屙裤裆。
等心神宁定之后,王大麻子抄起铁锹继续开始挖坟,很快棺材盖就露了出来,他心里一阵窃喜,挖的更起劲了,不久整具棺材呈现在了眼前,王大麻子早已累的气喘嘘嘘,但他没有丝毫的停顿,迫不及待的将铁锹插进棺材缝里使劲撬了起来,棺材钉很快就脱落了,“嘎嘎”几声响棺材盖被他撬翻在地上,阿英正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材里就像睡着一样,吊死时的那种样子居然不见了,只留下脖子上那道深深的勒痕…
王大麻子拼命的咽了咽口水,当真是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什么劳累害怕,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如果把他的想法概括成一句话,那就是:宁在尸上死,做鬼也风流。
只见他三两下脱掉裤子,扑进了棺材里…

良久之后,棺材里发出阵阵哭声,各位看官如果认为是鬼哭那就错了,哭声是王大麻子发出的,他为什么要哭?听我讲来…

只见王大麻子光着腚趴在赤裸的女尸身上哭的一塌糊涂,他是因为高兴所以激动的哭,他心里想,我王大麻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实现了,终于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做了一回真男人,他心里那个激动啊,趴在尸体身上从头亲到脚,短短两个时辰王大麻子就来了五次…后来实在动不了了,精疲力尽的趴在阿英身上喘着粗气,眼看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可他实在舍不得离开,怎么办呢?…

忽然,灵机一动,他有了主意,他决定把阿英的尸体带回家里去…
王大麻子趴在阿英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打娘胎里出来他第一次尝到男女之乐,心中感慨万千,疯狂云雨过后趴在阿英身上唏嘘长叹,只觉人生美妙不过如此,顿觉自己一下子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夜色凄凉寒风凛冽,却丝毫影响不到他火热的激情,雨收云散之后,久久不忍离去,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愿意永远留在棺材里。
眼看天已将明,必须撤退了,可实在舍不得阿英,怎么办呢?王大麻子苦思良久之后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蠢,只要把阿英抱回家不就可以长期拥有她了吗…
一念及此,王大麻子顿时来了精神,光着腚从棺材里一跃而出,飞速的穿好裤子,将阿英尸身从棺材里抱出来,衣服也不要了,就这样背起赤条条的阿英,趁着天色未明一片漆黑奔回了家中。
一到家,王大麻子把阿英放到炕上,然后烧了一大锅热水倒进木桶里,用手试了一下感觉温度适中后,轻轻的抱起阿英泡进木桶里,帮她搓洗着全身,本来阿英已死去多时身体已经僵硬了,但由于王大麻子在棺材里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又在温水里浸泡良久后,僵硬的身体慢慢变柔软了,王大麻子细细搓洗着阿英的身体,他发现阿英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除了脖子上那道勒痕以外与活人没什么两样,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触着她曼妙的身体,王大麻子忍不住跳进桶里,来了个鸳鸯人尸浴…洗好擦干之后,他将阿英抱到床上,扯过脏的不像样子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折腾了整整一晚上,王大麻子累坏了,就这样抱着阿英沉沉睡去…

早上,上工挖河的人发现,阿英的坟墓也成了一个大坑,尸体不翼而飞…

阿英的尸体也不见了?得到消息的王田震惊不已,先是王二懒,在埋葬的第二天尸体不见了,现在又是阿英…这两具尸体会去了哪,总不成是私奔?不对,尸体的话应该叫做尸奔…想到王二懒是被自己吓死的,阿英也受过自己的强迫,王田胆颤心惊,从此以后,每天天没黑他就奔回家,将房门关的紧紧的不敢出去,晚上不喝酒从来睡不着觉。

却说王大麻子自打把阿英尸体弄回家以后,一连几天闭门不出,每天不停的在床上抱着阿英翻来覆去,尽情享受鱼水之欢,说也奇怪,一连几天过去,阿英的尸体不腐不僵也没有一点异味儿,就只是紧闭双眼似睡着一样,最初时阿英身体冰凉,王大麻子欲火焚身浑不在意,几天过后阿英身体似乎有了温度,王大麻子欣喜不已,再后来将阿英抱在怀里感觉几如常人一般,身体柔软滑腻,唯与常人不同的就是没有呼吸,王大麻子更加如痴如狂…

就这样,王大麻子沉迷于床第之乐,逐渐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茶饭不思,每天抱着阿英颠鸾倒凤,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从未离床半步,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半个月不到就已是皮包骨头了,而且身上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痒,怎么抓都止不住,长出了一个个红点,后面红点越来越大形成一块块的斑,而阿英却皮肤一天比一天有光泽,脸上居然渐渐泛出了红晕…

又过了一段时间,王大麻子身上的斑点已布满全身,个个都有酒瓶盖那么大,还有黄水不断渗出,相比之下,他那一脸麻子居然成了美观的艺术品,王大麻子现在只有搂着阿英喘粗气的份了,偶尔还能趴在她身上,但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最后的时候他连趴到阿英身上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下不了床,躺在床上已出气多进气少。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王大麻子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觉身旁有些异样,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扭转头像旁边看去…

阿英居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空洞的正看着他…
阿英尸体失踪之后,关于僵尸还魂的谣传在柳树村喧闹了一阵子,不过村里依旧鸡鸣狗叫小孩乱跳,并无怪事发生,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一切又归于平静,王田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不像最初那段时间,天刚擦黑就往被窝里钻。

又过了一段时间,住在王大麻子附近的人闻到一股怪味儿,好像是死老鼠一类的腐臭味儿,开始也没人在意,几天之后臭味儿越来越大,感觉就是从王大麻子那间破草屋里传出来的,于是跑去看,窗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几个人一合计就把门给砸了,砸开门进去一看,王大麻子早已死去多日,身上生满了尸斑,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由于王大麻子无亲无故,安葬费也要村里出,于是就汇报给了王田,王田想到埋阿英的那口棺材还在,浪费了可惜,就用它葬了王大麻子,冥冥之中似已注定,王大麻子终于得偿所愿,永远的躺在了那口棺材里。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阴雨绵绵,夜晚颇冷,柳树村贫穷落后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点的都是煤油灯,为了节省燃料,基本上每家每户晚饭后老早的就吹灯睡觉了。
这一晚,下着蒙蒙细雨,清冷中带着死一般的宁静,王田点着煤油灯,就着生花生喝了半斤烧刀子,感觉晕晕乎乎有些飘飘然,于是就熄了灯钻进了被窝里,在酒精的刺激下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到和阿英一起度过的那些销魂的夜晚,欲火中烧,难受的用牙齿啃枕头,狂啃烂咬一通后,似乎好了一点,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到后半夜,王田往外面翻了个身,手触到一个肉乎乎的东西,感觉是个人,一下子把他吓醒了,睁眼一看身边果然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人。
“谁?”王田惊恐的问道,对方不说话,他依稀感觉好像是阿英,不过看不清脸,又问了一遍,对方一声不吭,突然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怀里。

软玉温香,肤若凝脂,一丝不挂,一下子勾起了王田的欲望,他也顾不得去想这人是谁了,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将这人压在了身下…

王田醒来时,天已微亮,环顾四周,空无一人,抬头看了一眼,门窗紧闭,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难道说昨夜只是一场梦吗?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脱的赤条条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真的是一场春梦吧,可这春梦感觉太真实了,王田很不理解。
就这样想着,天已大亮,王田准备起床,刚站起来就一个踉跄又倒在了床上,他感觉浑身无力,两腿发软,躺在床上喘息了一会儿,才扶着墙撑了起来,他很不解。
吃过早饭后,王田感觉有了力气,于是走出了家门,刚出来就碰到隔壁的老三,老三盯着王田看了半天,好像他脸上有什么奇怪东西一样,王田被老三看的很不自在,下意识的用手擦了一下脸。
“支书,你是不是见鬼了?怎么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老三诧异的问道。
一听到鬼,王田心里咯登一下,他想到了王二懒和阿英
“鬼你个脑袋啊,你才见鬼了…”
王田瞪了老三一眼,不过他心里真的有些害怕,匆匆返回屋子拿镜子一照,他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老三即心疼又吃惊,好好的鸡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而且死状如此的奇怪,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的鸡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好像躺着一动不动任人宰割一样,内脏就这么被挖掉了,如果说是人干的,可鸡窝门很小人根本就钻不进去,村里一直都有老狸子的传说,如果说是狐狸干的,可那块石板卡在橛子里面把鸡窝门挡的死死的,狐狸根本就进不去,就算狡猾的狐狸进去了,它也无法吃掉所有的鸡,就算它能吃掉,可它为什么只吃内脏?而且鸡也不会不挣扎任由它吃的…真是见了鬼了,一想到鬼,老三心里一紧,他想到村西墓地失踪的那两具尸体,难道真的是鬼干的?!…

事情还没完,就在老三家的鸡离奇死亡的第二天,村里又传出有两家人的鸡鸭一夜之间死光了,无论是鸡还是鸭,死法都是一样的,内脏被挖。接着就像是传染一样,后面的几天更多的鸡鸭被挖掉内脏死去,除了鸡鸭之外还有鹅,那些养家禽的村民都害怕了,说肯定是吃鸡鬼干的,晚上没一个人敢出门,更不敢去查看鸡窝,纷纷把自家养的狗拴在鸡窝旁边,可一点用都没有,鸡还是照样死,奇怪的是晚上没听到狗叫,第二天狗就像得了抑郁症一样,不吃不喝也不叫,愁眉苦脸的趴在地上,那吃鸡鬼好像只对家禽有兴趣,不伤害其它动物也不害人,就这么短短的七八天时间,村里的家禽都死绝了,只剩下吴老二家里还有一只鸡。

吴老二家为什么还有一只鸡?那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吴老二六十多岁,前两年死了老伴,膝下无子无女,只有一个侄子,外号吴大胆。
吴老二也是柳树村一个有名的人物,他的名气来自于吝啬和贪财,要问他吝啬到什么程度?在这里介绍一个关于他的有名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说有一天下大雨,吴老二的邻居去镇上有事,出门前发现靴子坏了,乡间小路一遇雨天,全是泥泞,没有靴子寸步难行,于是邻居向吴老二借靴子,说到了镇上买双新的后,回来就还给他,碍于面子吴老二没好说什么,就将靴子借给了邻居,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了,最后还不放心,冒着雨目送邻居向远处走去,邻居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踩进了一水坑里面脚崴了一下,吴老二看到后心疼的浑身直打颤,邻居从镇上回来后就将靴子还给了他,他看到靴子上沾了不少泥,心疼欲死,表面上没说什么,暗下决心一定要赚回来。盼来盼去终于盼到有一天下雨,吴老二兴冲冲的跑到邻居家张口就要借靴子,他也说自己那双坏了,邻居二话没说就拿给了他,吴老二暗自得意,这回终于能赚回来了,穿上靴子后哪里泥多他往哪里走,一直走到天黑累的实在走不动了才往家里赶,回到家感觉还不解恨,穿着靴子就钻进了被窝,在被子里猛踢猛蹬,后面实在没力气了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吴老二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都没看从被窝里拿出靴子就去了邻居家,邻居接过靴子后连声称谢,此时他才发现靴子居然锃明瓦亮,诧异之下回到家中,一掀被子,发现里面全是泥巴踢的稀烂…

吴老二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用他一两他要找回一斤,在大街上捡到一块破铁皮都要拿回家擦了又擦抱着睡觉,吴老二养了一只鸡,为什么只养一只呢?因为养多了舍不得粮食,就这么一只他都嫌鸡只知道吃,一天才下一个蛋,他天天把这只鸡赶去跟别人家的鸡抢粮食吃,最近村里的鸡鸭无缘无故都死了,吴老二害怕了,这时他把这只鸡当作了宝贝关进屋里,天天吃饭都抱着鸡,他吃一口喂鸡吃一口,这只鸡从小到大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鸡动呀!见主人这么宠着,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在屋里到处拉屎,这吴老二呢,天天人不离鸡,晚上睡觉都要抱着睡,总之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鸡在人在,鸡亡人亡,所以村里的鸡都死了,就他那只还活着。
却说这天晚上,吴老二又抱着鸡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一松手鸡从他怀里蹦了出来,睡前他忘了关窗户,鸡从窗口跳了出去…
天亮后,吴老二睡醒就发现鸡不见了,从床上一下子蹦了下来,慌了手脚,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找了半天后一块菜地里发现了他那只鸡,早已被挖掉心肝死了,鸡瞪着眼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似乎在说:你丫的,抱不紧也就算了,窗户居然也不关,害的老子蹦出来被怪物把心肝给吃了…

吴老二心疼的“嗝”一下就背过气去了,醒来后抱着鸡哭的死去活来,解下裤腰带就要上吊,准备自杀殉鸡,路过的村民苦劝半天怎么都劝不住,有个村民急忙跑去通知他的侄子吴大胆。

吴大胆来到案发现场,看到叔父哭的惨不忍睹,也跟着掉眼泪,这吴大胆从小就有英雄情节,据说有一次和人打赌在坟地里睡过一夜,所以得了大胆这个外号,最近这段时间他看到因为死鸡死鸭村里人心惶惶,暗笑村民胆小,现在连叔父的鸡也死了,他觉得该自己这个英雄出场了。

他暗下决定,要找出吃鸡的元凶,让大家当英雄一样的膜拜他…
打定主意之后,吴大胆安抚了一阵叔父,然后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声称要活捉吃鸡贼!他决定先从河堤上开始查起,因为河堤是传说中狐狸和鬼经常出没的地方,管你是狐精还是鬼怪,在我吴大胆面前休想作乱,想到此处,豪气顿生,似乎万物生灵都将被自己踏在脚下,这吴大胆未免有些太托大了,他也不想想自己一不会武功,二不懂法术,真要是碰到鬼怪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入夜后,吴大胆换上一件打满补丁的黑衣,顺手抄起一条捆草的绳子缠在腰里,从一件破衫子上剪下一条布往头上一扎,顿时感觉自己成了古代的侠客,侠客自然要有兵器,只见他跑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出来后,手里多了一条齐眉棍(去掉头以后的铁掀柄),舞动几下后但听得风声呼呼,踌躇满志的走出了家门,刚出去又倒回来了,打开厨柜取出一瓶烧刀子揣进怀里,这才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有位看官问了:为什么都喝烧刀子?
在我们北方以前的时候流行这种酒,劲烈味足而且价格便宜,喝一口下去浑身发热,不仅能驱寒抗冷,还能壮胆提神。
这位看官又问了:吴大胆也需要壮胆提神?
你当他真大胆呀,他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没有了回头路,若是不敢去,岂不是要改叫吴小胆了么)

这晚天气晴朗,微风轻拂,残月如钩,倒挂在漆黑的天幕上,人们都已沉沉睡去,四处寂静无声,清冷的月光照上树枝,投射在地上影影憧憧,更增几分诡异…吴大胆不一会就来到了河堤上,此时月上中天,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吴大胆灌了几口烧刀子,扛着棍子在河堤上转悠了半天,除了荒坟一片就是满地落叶,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就这样瞎转悠了一通,他感觉有些疲累了,找了块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掏出烧刀子就要往肚里灌,突然,他听到“嘎”的一声,吓的他一下子把酒一扔,趴在了地上,然后又听到“嘎”响了一声,这一次听的真切,声音是从不远处的一片坟地里发出来的,吴大胆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正在他纳闷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条白影从坟地里飞了出来,闪电般的向村庄的方向飘去。
由于那白影从飞出来到飘走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吴大胆看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不见了…难道说真的有鬼?吴大胆身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鬼也要去探一探,打定主意后,吴大胆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到白影是冲着村庄的方向飘去的,于是晃晃悠悠走了回去。

吴大胆蹑手蹑脚的在村庄里转悠了大半天,此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就是那偷鸡贼,眼看月影西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明明看到那白影是冲着村庄方向飘过来的,自己追过来后怎么不见了呢?

吴大胆纳罕的边走边想,刚走到老三家门口的时候,只听“蹭”的一声,一条白影从隔壁王田屋里窜了出来…
就在吴大胆刚走到老三家屋后的拐角处时,只听“蹭”的一声,从隔壁王田家屋里窜出一条白影,白影迅速的向东北方向飘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吴大胆使劲揉了揉眼睛,惦起脚尖向白影飘去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到,难道说这个白影就是之前自己在河堤上看到的那个?可是它怎么会从王田屋里飞出来呢?…吴大胆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他已基本断定,不是狐精就是鬼…吴大胆只感觉心中一阵阵寒意,犹豫了片刻后,他向着白影飘去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吴大胆来到了村东头,这里人烟稀少,除了阿英生前住过的那栋房子,就只有房后那一大片芦苇荡,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月朗星稀下,清风吹拂着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正有无数虫蚁在里面爬动,传说这里面有老狸子精。
吴大胆站在芦苇荡边,向里面望去,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耳中只听到风吹芦苇的声音,他怀疑那个白影说不定就是狐狸精,可能就潜藏在这片芦苇荡里,踌躇思量了半天后,他想狐狸能有多大本事?就算成了精也无非只能迷惑人而已,像我吴大胆这种人,不会轻易被它迷倒的,小小狐狸不足为虑…想到这里后再看看手里那根“齐眉棍”,心中顿觉安定了不少,管它什么狐精鬼怪,只要一现形我就给它一顿乱打。

吴大胆勒了勒裤腰带,握紧棍子,轻轻的走进了芦苇荡,他警觉万分,丝毫不敢大意,脚踩在枯枝败叶之上,感觉就像是踏在烂泥上一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突然,他感觉好像踩到了一个硬梆梆球状的东西,用力踩了两下,那个东西居然一阵蠕动,吴大胆吓的“腾”一声放了个响屁,掉头就想往回跑,那个东西突然“吱吱”叫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大刺猬。
吴大胆拍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心中暗叹,自己一世英明险些被一只刺猬给毁了,提起“齐眉棍”戳了戳,刺猬马上扭着屁股跑了。
吴大胆心想,还是我够厉害,临危不乱,小小一只刺猬就算成了精又能奈我何?…心里虽这样想,可实在不敢再大意了,弯下腰一边用棍子拨弄地面,一边向芦苇荡深处寻去,寻了半天之后一无所获,无非就是一些枯草烂叶和不知名的虫子,连狐狸毛都没见到一根,失望中不禁又有些庆幸。

搜寻良久后,吴大胆感觉腰酸背痛,于是直起身来用手捏揉弯久了的腰,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芦苇上已泛起晨露,芦苇并不高,站起身后刚刚没到他胸口位置,所以视野开阔,吴大胆向远方望去,此处离李家村不远,可以望到那里的房屋。

忽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随风而来的灰尘迷住了吴大胆的眼睛,他用手搓揉半天后缓缓睁开眼,这时,他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李家村方向飘了过来…
吴大胆急忙把头伏低…远远看去这个白色的东西似乎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个白影,只不过这次它飘的比较慢,逐渐飘近之后,吴大胆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个披头散发一丝不挂的女人,赤裸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这个女人都不迈步的,双脚并拢悬空,手上还抓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吴大胆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见这个女人来到芦苇荡前面那栋房子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因距离比较远,吴大胆没有看清她的脸,也没看清她去了哪里。

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飘进那栋房子里了?…吴大胆心中纳罕不已,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心里虽然害怕可还是想过去看看,于是,他走出芦苇荡,轻轻的来到房子前面,他看到窗户开着一道缝,悄悄来到窗前,深呼吸了几口后,顺着窗缝向里面望去…
此时天还未亮,屋内一片昏暗,不过借着从窗子透进去的月光,吴大胆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屋里,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但屋门紧紧关闭原封未动,窗子窄小无法进人,她是怎么进去的呢?…
女人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空气似乎凝结,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吴大胆伏在窗口大气都不敢出,心跳在不断加速。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女人开始缓缓的转身…令吴大胆惊异的是转身时她双腿并拢两脚丝毫未动,吴大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渐渐的他看到了女人的侧脸,慢慢的看到了她的正脸,恍惚中吴大胆感觉这张脸很熟悉,仔细一看,惊的差点叫出来,这个女人是死了很久的阿英…

阿英就这样直挺挺的立在那里,目光空洞,浑身赤裸,皮肤散发着诡异的光泽,玲珑曼妙的身体凹凸有致,完完全全的呈现在吴大胆眼前,吴大胆没有去欣赏她的身体,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手,她的手里紧紧的抓着一大砣黑乎乎的东西,细看之下,原来是动物的心肝肠等内脏,还在滴着血。

阿英就这样呆立了一会儿后,僵硬的抬起抓内脏的手放到口边,张嘴咬了上去,只见她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着,满嘴都是血,吴大胆站在窗外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很快阿英就吃完了内脏,伸出舌头舔干净嘴上的血,之后又将手也舔干净,叭嗒着嘴似乎回味无穷。
这种场面太过匪夷所思,吴大胆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浑身颤栗,忽然一不小心头碰到了窗户上,发出“嘭”的一声,在一片寂静之中听起来格外刺耳,屋内的阿英好像也听到了,叭嗒着的嘴突然停了下来,呆立片刻后,直挺挺的向窗口飘来。

吴大胆的双脚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身体也似乎不属于自己了,傻傻的站在那里,除了发抖以外不会动,眼睁睁的看着阿英越飘越近瞪着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就在阿英来到近前吴大胆心胆欲裂将要瘫倒的时候,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了过来,天亮了,飘浮着阿英突然停了下来双脚着地,然后缓缓的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吴大胆也站不住了,同时瘫坐在了地上,良久后,他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往村里跑去…

阿英尸体死而复生回到家中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而且据说所有鸡鸭的内脏都是被她吃了的,上午,村东头这栋房子前又一次围满了村民,王田听说后在别人搀扶下也来到了这里,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毕竟人多胆子大,七八个壮汉一合计就进去了,不一会儿从里面抬出了阿英的尸体,只见她浑身赤裸,双眼紧闭,面目栩栩如生,就像睡着了一般,皮肤有一种特殊的光泽,十分诡异,无论男女看了都有种想要非礼她的冲动,大人们赶紧捂住了小孩的眼睛,王田见了后隐隐感觉梦中同自己欢合之人就是阿英,心中害怕不已。

正常人死后尸体不久就会腐烂,但阿英死了这么久不仅没烂,身体却变的比活着时更加丰腴诱人,这太不正常了,看来王大胆说的是真的,估计她是尸变了,所以必须要把她的尸体烧掉才能免除后患,村里几个元老一商量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王田,毕竟他是支书,王田听后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很是不忍,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几个人将阿英的尸体抬到不远处一块空地上,盖上稻草点着了火,很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空气中飘着一股焦肉的臭味儿,围观的村民纷纷捂住鼻子。
在尸体焚烧的上方升起了浓烟,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烟没有四处飘散,而是越聚越多形成一团,只见这一团烟雾越来越浓,忽然腾空而起,向着人群飘了过来,村民们吓的四处逃散,搀扶王田的那个人扔下他就跑了,王田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拼命挣扎,怎么也爬不起来…

跑到远处的村民回过头来时,看到王田已经被笼罩在了那一团烟雾之中…
王田整个人都被那团烟雾包裹住了,良久之后烟雾逐渐淡去飘散,王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几个胆大的村民轻轻的走过去一看,只见王田变的活像只煤炭鬼,满脸乌黑,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有个村民伸手准备去探一下他的气息,手刚触到他的鼻子,腾的一下子他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诈尸一般,吓的众村民怪叫几声跑到了一边。
王田跳起来以后就开始哭,哭声娇媚动人,俨然就像女人一般,众人愕然之下不明所以,只听王田哭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说话了,声音娇嫩:
“你个天杀的王田,你强迫了我,又吓死了王二懒,王二懒死后想与我做地下夫妻,就找上门来将我害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阿英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现在我几乎吸干了你的阳气,又弄的你长了一身的尸斑,你没有几天好活了…哈哈哈…呜呜呜…”言毕大笑三声,笑声凄厉,毛骨悚然,笑过之后又开始大哭…

众人惊惧诧异之下,知道王田是“撞克”了(有看官问什么叫撞克,撞克就是撞邪,被鬼魂附体),看来是被阿英的鬼魂附体了。
只见王田,不,是阿英,大哭了一阵之后,又开始抽抽噎噎的诉说,说王田是怎么强迫自己的,怎么害死王二懒的,王二懒死后找上门来怎么样将自己勒死的,然后王大麻子盗尸,自己吸干了他的阳气所以尸体不腐,后面天天半夜里去纠缠王田吸他的阳气弄的他一身尸斑,之后发现自己虽然死了但也会感觉饥饿,只想吃禽类的心肝…
就这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说,众村民听的后背发凉,同时又咬牙切齿,纷纷大骂王田的禽兽行为。

说到后面的时候,王田(阿英)哭的死去活来,村民们看到王田长着一张丑陋无比的男人脸,却发出娇媚的哭声,都觉得糁的慌,但是对阿英如此悲惨的遭遇又感觉难过,纷纷掉下了眼泪。

哭着哭着,王田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着跑出了村子,向远方跑去,大家都很纳闷,王田已经快死一样,要别人搀着才能勉强走路,怎么一下子又能跑了呢?听阿英刚才那种说法,王田活不了几天了,这就叫恶人到头终有报,村民们都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人去理会王田去了哪里,纷纷散去了。

第二天,有人在河堤的坟地里发现了王田的尸体,趴着死的,手插进了土里…即使是再作恶多端的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大家寻思着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可费了半天劲都拔不出他插在土里那只手,好奇之下用铁锹往下挖,挖了没几下土里就露出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早已严重腐烂,依稀辨得是失踪了的王二懒,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嘴角居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王田插进土里那只手的手腕…

吴大胆自打从村东阿英那里回来以后,整整一天没吃没喝也没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听说王田死在了河堤坟地里,碰到个从河堤回来的人一打听,王田死的那块坟地正是那天晚上他看到阿英飘出来的那一块…
阿英附在王田身上后说的那些事吴大胆也听说了,现在又听村民说王田死时手插进土里,被王二懒的尸体紧紧抓住,联想到阿英说王二懒死后要与她做地下夫妻将她害死…难道说阿英飘出来的那块坟地就是她与王二懒幽会的地方?这么说,王二懒尸体失踪,害死阿英后就选择了那块坟地作为他与阿英厮守之处,可当初王大麻子盗尸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阻拦呢?…也许是故意让他盗走的吧,不只吴大胆一个人,每个村民心里都这么想。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一切又归于平静,村里恢复了往日那种男耕女织鸡鸣狗叫小孩乱跳的情景,就在大家对这件事已差不多淡忘的时候,有村民说晚上从村东头那座空房路过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女人的哭声,到后来越传越邪乎,有人说远远向里面望进去看到有个不穿衣服的女人飘来飘去,还有人说见到有个满嘴是血的女人站在窗口向外望…总之,那栋房子在村民的印象中从此就成了凶宅,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但因为村里缺乏生产力,再加上贫穷落后,大家每天都为能吃饱肚子忙活着,虽然传言凶宅闹鬼,可村里却没发生过什么怪事,所以谁也没去管过那栋房子,它就这么一直孤零零的矗立在村东头,直到现在…

太奶奶给我讲完这个故事时已是傍晚,整整讲了一个下午,当然,她只是给我讲了一个大概,那些细节是我长大以后从知情人口中打听到的,听完这个故事后,我小小的心灵被触动了,阿英可怜的身世令我不停的抹眼泪。

从太奶奶家出来时天已渐黑,落日撕开云层将最后一点余辉撒落在大地上,此时是盛夏时节,蛙鸣蝉叫随处可闻,不时有几只蚱蜢从路边的青草里蹦出来飞到远处,天气闷热,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潮湿的味道。
从太奶奶家到我家有一段距离,我低着头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头,一边回想着她给我讲的这个故事,突然,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我一阵兴奋,我想去那栋老屋看一下,小时候我对任何未知的事物都有好奇心,打定主意后我向着村东头走去。

不一会就来到了村东头,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天还没有全黑,可以看清近处的事物,那栋老屋就这么孤单的立在那里,看起来很苍凉,似乎在向人诉说着它悲伤的过去,屋后就是那片芦苇荡,附近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芦苇发出的沙沙声。

我来到了屋前,心情即紧张又有些兴奋,屋门斜斜的关闭着,早已腐朽不堪,门上长出了木耳,两扇窗只剩下了一扇,随着微风吹拂轻轻摇摆,我放轻脚步来到窗口,掂起脚尖向里面望去。
屋内一片昏暗,最开始什么也看不清,等眼睛渐渐适应之后,我最先看到了屋顶的房梁,已经塌了一半,梁上爬满了蜘蛛网,随着脚尖越掂越高,一张火炕映入了我的眼帘,和我家炕看起来差不多,只是缺了一角,炕上全是灰尘,在炕边有一张破桌子,看起来有点像太奶奶家那张老八仙桌,不过因为腐朽虫驻早已破烂不堪,四只脚只剩下了两只,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除此之外就只看到地上的杂草和因塌梁掉下来的泥土,再无别物了。

我就这么趴在窗口向里面张望着,忽然,我有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这种压抑感使我透不过气,是这栋房子使我感觉压抑,我有点害怕了,拔腿就想往回走,就在我刚刚转过身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娃儿,进来吧,姨给你好吃的…”…
纸人张

就在我刚刚转过身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低低的声音:“娃儿,进来吧,姨给你好吃的…”
我一怔,左右看了一下,空无一人,刚刚那个说话的人是?…我心里很害怕,拼命的往家跑,一路上感觉背后凉凉的,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尾随着我,我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跑,终于来到了家门口,就在我停下来推门的那一刹那,忽然感觉浑身猛的一凉,激凌凌连打了几个冷颤,推开门后我飞扑到屋里面,一头栽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父亲下地干活还没回来,母亲正坐在床上纳鞋底,见我慌慌张张跑进来倒在床上脸煞白,被吓了一跳,忙问我怎么了,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嘴唇不停的颤抖,母亲吓坏了,看我好像很冷一样,急忙倒了杯热水给我,我手颤抖着接过杯子一股脑将水灌进肚里,可还是感觉冷,把鞋一踢就钻进了被窝,我体质本来就不好经常生病,母亲以为我老毛病复发了,心疼的给我掖了掖被子,说去给我做好吃的去,让我乖乖的先睡一会儿,然后就去了厨房。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总是感觉耳边有人在跟我说话,可又听不清说的些什么,就这样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了母亲叫我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模糊的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鸡汤,父亲已经回来了,站在床边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母亲说让我起来喝鸡汤,我很想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母亲急忙放下鸡汤,把手放在我头上一摸,然后惊呼一声,这孩子头怎么这么烫?父亲匆匆的跑去请来了村里的医生,医生给我量了一下体温,说有点发烧,打了一针开了点药就走了,母亲将我扶起来,喂我喝鸡汤,喝了几口我就剧烈咳嗽喝不下了,于是她就扶我躺下,不一会儿我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中,总是感觉有人在我耳边跟我说话,这一夜似睡非睡,到了第二天后,烧不但没退,反而更厉害了,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了,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意识却很清醒,四周的一切我都听的清清楚楚,父亲又请来了乡村医生,医生给我检查后说他治不了,还是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吧。

父亲一咬牙卖掉了家里的一缸粮食,那时候乡村还没有公路,更没有车,父亲将我裹在一床被子里抱到驴车上,撵着驴向城里赶去,一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驴车颠簸的厉害,父亲怕我颠的难受,不敢跑的太快,就这么一直走了一天一夜才来到了城里。

父亲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看起来非常憔悴,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赶着驴车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和那些衣着光鲜的城里人相比,显得是那么的另类,他丝毫没有在意别人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在路边一个早餐地摊上买了一碗豆浆,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下去,自己却什么都没吃,等我喝完后撵起驴就向医院赶去。
到了医院后,父亲将驴拴到一根路灯杆子上,连被子加我抱起来就冲了进去,好容易才挂好号,医生检查后,除了发烧没有别的毛病,就开了点退烧针吊上了盐水,吊了一个时辰后我开始口吐白沫,父亲急忙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掰开我的眼睛看了看,说这孩子估计不行了…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父亲扑通一下就给医生跪下了,声泪俱下的说。
医生见父亲那么伤心,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轻轻的将父亲扶起来,叹了口气说:
“唉,不是我不想救,孩子瞳孔都已经开始放大了,趁着还有一口气在,抓紧把他带回家见见母亲,料理后事吧…”…
父亲没有文化,不懂什么叫瞳孔放大,料想不是什么好事,医生冲他摆了摆手,径自走出了病房,父亲扑到病床上将我抱起来,嚎啕大哭,我耳中听的真真切切,心里非常难过,很想哭,却掉不下眼泪,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一动不能动,也睁不开眼睛,同病房的病人见父亲哭的那么伤心,都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父亲哭了许久后,将我抱了起来,蹒跚的走出医院,坐上驴车,踏上了来时的路,这一路上,父亲没有让我躺在后面,而是将我抱在了怀里,父亲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到我的脸上,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对我的爱和他的那种伤心,我很想安慰一下他,亦或者伸出小手替他擦一下眼泪,但我却做不到。

父亲已经接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就这么紧紧的抱着我,任由驴车缓缓的行驶着,连续走了两天驴也渐渐走不动了,越走越慢,父亲操起鞭子死命抽打着驴身,抽出一条一条的红印,这头驴年纪不小了,平常的时候父亲从来舍不得让它干重活,更舍不得打它,实在是因为父亲太过悲痛无处发泄,不知是驴通人性,还是被父亲抽的,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着走着大眼睛里居然掉下了眼泪,父亲扔掉了鞭子,心疼的抚摸着驴身,口里不断念叨着:
“驴儿啊,你辛苦一下,快点把我们爷儿俩带回家吧,娃还等着见娘呢…”
驴儿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赶到家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母亲一大早就在屋后等着,远远的见到驴车后,立马就飞奔了过来,她什么也没问,看到父亲的表情和躺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我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母亲当场晕了过去…

父亲将我轻轻的抱到床上,缓缓的将被子盖到我身上,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闻讯赶来了很多街坊邻居,都擦着眼泪劝父亲节哀,父亲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口里反复念叨:
“娃还有气,娃不会死…”
母亲已经昏倒了两三次了…

太奶奶听说后,拄着拐杖来到了我家,站在床边看着我,流着混浊的眼泪叹息道:
“唉…娃前两天还好好的,央求着我给他将村东老屋的事情,怎么突然就…”

父亲听到老屋后眼前突然一亮,娃该不会是撞邪了吧?…刚好有一帮外乡来的跳大神的驻在我们村,父亲立马就把他们请来了。
那帮跳大神的有五六个人,画的脸上怪模怪样的,腰里缠着鼓,一进屋们就大叫说有阴气,父亲信以为真,眼前斗然一亮,央求他们驱走阴气,说将孩子救活后必有重谢。
那帮人就在屋里开始鬼叫鬼跳,敲锣打鼓,本来我意识还很清晰的,但被这么一吵闹,头痛欲裂,意识越来越模糊,脸色也越发苍白,后来嘴里又吐起了白沫,那帮人也跳累了,为首的一个讪着脸跟父亲要钱,父亲看到我不仅没醒反而加重了,一恼火,抄起凳子就要砸上去,好几个人拉都拉不住,吓的那几个跳大神的屁滚尿流的跑了。

父亲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脸,心想孩子看来真的是没救了,这时邻居旺叔走了过来,说这孩子可能还有救,他告诉父亲镇上有个扎纸人看风水的,听说此人除了会看风水,还会捉鬼驱邪,不如请他来给孩子看看,父亲听后大喜,忙问这人姓名。

旺叔轻轻说道:“此人名叫张有才,人送外号‘纸人张’…”
“张有才?…”父亲依稀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想了一下,一拍头说:“他不是镇上有名的那个‘知切’吗?…”(‘知切’顾名思意,就是知道一切的意思,也就是乡村常说的明白人,在我们那里‘知切’还有另一种身份,那就是入殓师,相当于婚礼上的司仪,有看官要问:葬礼也要司仪?
当然要,在死者的葬礼上,孝子贤孙全部披麻带孝,若是没有个主持的,谁来招呼前来吊孝的人?谁来安排村民抬棺下葬?当然要找个懂得所有礼节的明白人,于是就有了‘知切’,在我们那儿‘知切’是倍受尊崇的)
旺叔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不仅是个有名的‘知切’,听说还很懂得观风看相,驱鬼辟邪之术,他平时靠扎纸活儿为生,他扎的纸牛纸马纸人就像活的一般,卖价奇高,所以人们都叫他纸人张,把他请来看看,说不定娃还有的救…”

父亲听后大喜,二话没说,跑到鸡窝里抓了两只正在下蛋的母鸡,用草绳绑了,提了一篮鸡蛋,赶起驴车直奔镇上而去。

来到镇上后,父亲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纸人张的住所,这是一座看起来很旧的老房子,坐落在镇西头一个偏僻的地方,房后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没有院墙,房前堆着不少成捆的竹篾芦苇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没扎好的花圈架子房架子什么的,东一处西一个的散落着,父亲刚把驴车停稳,就听到从屋里传出一个很中性的声音:
“外面的朋友,请进来吧…”

父亲心想,这人耳朵倒挺灵,将驴拴到旁边一棵树上,提着鸡和鸡蛋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光线有点暗,陈设很简陋,感觉冷冷清清,居中有一张老式的八仙桌,桌旁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纸人张了,但见他三十多岁年纪,平头浓眉,皮肤白皙,浑不似乡野民夫。
纸人张缓缓抬头,扫视了一眼父亲,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淡淡的道:
“看来朋友找我不是定做纸活儿的,必有要事…”
父亲见纸人张仪表不凡,谈吐文雅,且一语道破他的来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
“求先生救救我家娃子…”

纸人张慌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扶起父亲将他让到椅子上坐下,然后道:
“老兄不必如此,有何难处坐下说话…”

父亲抽泣着将我的怪病,发病的症状等等告诉了纸人张,希望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事后必当重谢,纸人张听后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后道:
“救人性命是我的本份,即然你不是来定做纸活儿的,还请将鸡和鸡蛋拿回去吧,我分文不取,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跟你走一遭…”
说罢就站起身来,父亲要把东西留下,纸人张硬是不收,父亲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就没有再坚持了,同纸人张一起,坐上驴车,往家里赶去。

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屋里坐了不少街坊邻居,纸人张嫌太吵,让父亲劝走了乡邻,然后来到我的床前,他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用手试了试我的气息,表情显的很凝重,父母提心吊胆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纸人张对我检查一阵之后,命父亲取来了一碗酒,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针,在我食指上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到酒碗里,这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滴血入酒即溶,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纸人张点点头,终于开口了:
“这孩子的确碰到了脏东西,我们正常人的血滴到酒里会久久不散,而他的血入酒即溶,这种现象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明确的告诉你们吧,是有鬼魂看上了你家孩子,想把他带走…”
父亲听后脸色马上变了,颤抖着问:
“那…那…还有救吗?”
纸人张很镇定的说:
“不用怕,我自有办法解救他,我现在需要二十根竹篾,芦苇也可以,每根都要筷子粗细,一米左右,一般长短,还需要笔墨和宣纸十张,另加一碗浆糊…”

父亲长出一口气,心说这好办,马上跑到村东头芦苇荡照纸人张说的,弄了二十根芦苇,又跑到村支书那里借来了笔墨宣纸回到家中,母亲也已熬好了浆糊。

纸人张接过芦苇后,上弯下折,左穿右插,不一会儿功夫就折了个人形框架出来,用浆糊把宣纸糊上去,再取过笔墨照着我的样子,给纸人画了五官,只一顿饭功夫,一个栩栩如生似我一般的纸人就做好了,把父亲看的桥舌不下。

做好纸人后,纸人张取出银针,又在我手上扎了一下,将挤出来的血分别涂在了我和纸人的印堂,弄好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父亲说道:
“今天天气晴朗,等夜间月上中天之时,把孩子放到屋门口,头露在外面,让月光照到他的印堂上,然后把纸人拿到院子东南角点火烧掉,等烧完之后孩子就会没事了,但要切记,必须一口气烧干净,若是烧到一半火熄灭或者没烧干净,孩子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纸人张嘱咐完以后,就回去了,父亲将纸人放在一边,来到床前,轻轻的对我说:
“娃儿,等晚上烧了纸人你就好了…”
当时我的意识还很清醒,很想睁开眼睛,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天渐渐黑了,父亲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等待着月上中天,盛夏的夜晚异常闷热,慢慢的月亮升了起来,残月如钩,斜斜的挂在遥远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交相辉映,互明互暗的闪烁吞吐着光芒,等待中的时间,无疑是过的最慢的,可父亲楞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月亮,母亲则在床边一刻不离的看护着我。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月亮越升越高,终于升到了正头顶,父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和母亲一起将床抬到了门口,按照纸人张说的那样,让我的头露出屋外,月光撒落下来,照到了我的额头,我浑身猛的一颤。
父亲见我有了反应,很激动,扛起那个纸人就来到了院子的东南角,手颤抖的点着了火,火越烧越旺,很快整个纸人就燃烧起来,看来不一会儿就会烧完。

就这么烧着烧着,忽然下起了雨,父亲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怎么会下雨呢?只一瞬间,雨就下大了,瓢泼一般,眼看纸人的火焰越来越小,很快就会熄灭,父亲急忙喊母亲拿伞出来,声音都有些变调…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孩子,起来,跟我走…”
然后我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一下子坐了起来,一高兴就往地下跳,脚却没有碰到地面,身体悬在了空中,诧异之下回头一看,发现床上还有一个我,心中大骇不已,就在这时,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我轻飘飘的就出了屋子…

这时,母亲已拿了伞出来,将伞撑在了纸人上方,有了雨伞的遮挡,纸人又迅速开始燃烧起来,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怪风,风卷着雨水吹进了伞内,雨伞的遮挡形同虚设…

我飘到了父亲身边,伸手去抓他却抓不住,拼命的叫着父亲,可他却似乎听不到,只见父亲和母亲一下子蹲了下来,紧紧的拥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风雨,挡住了那个纸人,可它却只剩下了一点火星…
我身体忽然升了起来,越飘越高,渐渐的父母已经远远被抛在了下面,身影越来越小逐渐看不到了,后来整个村庄也变成了火柴盒大小,而我却还在不停的往上飘,我很害怕,两脚蹬来蹬去,却没有着力点…

父亲和母亲就这么死死的守护着那个纸人,不让它淋到一点雨水,不知是被他们的精神所感动还是怎么的,原本仅剩一点火星的纸人居然燃烧了起来,两人相拥而泣,守护的更严密了,一点火星溅到了父亲腿上,冒起了烟,可他却浑然不知…在父母拼命的守护下,纸人终于烧尽了,风雨也嘎然而止,地面上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似乎根本就不曾下过雨一样,这时,父亲才感觉腿上火烧火辣的痛,低头一看,裤子上好大一片全是火星。

我已经飘到了云层之中,四周烟雾缭绕,仿佛身在梦中,似梦非梦的那种感觉,这时,我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孩子,过来…”
恍惚中,我看到远处朦胧的云雾里,有个白色的人影在冲我招手,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飘了过去,越来越近…
飘着飘着,忽然,我感觉自己有了重量,身体急速往下坠,耳边呼呼风声,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的手缓缓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父亲憔悴的脸,之后又看到了母亲哭肿的眼睛,当目光与他们相触时,他们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惊喜
“娃醒了!娃醒了!!”
我有点昏昏沉沉,浑不知身在何处,感觉就像虚脱一样,说话有气无力
“我…我这是在哪啊?”
“傻孩子,你在家里啊,你已经昏睡了三四天了,饿坏了吧?我给你炖鸡汤去…”母亲心疼的说,站起来后却有点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歇着吧,我去。”父亲抢在母亲前面向厨房走去,他的脚步也有些蹒跚,他们好几天没吃好没睡好,都累坏了,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我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赶着驴车带着我和母亲去了镇上,到了纸人张家后,父亲将我抱下车,牵着我的手向屋里走去,我还没有恢复过来,走路有些摇晃,进屋见了纸人张后,父亲上前便拜,纸人张急忙将他扶住,父亲将我拉过来说
“阿冷,快点叫张叔叔,要不是他,你就醒不来了。”
“张叔叔…”我小声的叫了一声。
纸人张好像挺喜欢我,摸了摸我的头,问我在昏睡之前去了哪里,我说去了村东头的老屋,于是我把太奶奶跟我讲的老屋的故事,我听后在好奇心驱使下夜探老屋,听到有女人在我耳旁说话之后就开始浑身发冷…这些事大略的讲了一遍。

父亲听后叹了一口气说:
“阿英是个苦命的女人,可她为什么要害我家娃呢?”
纸人张说:
“她应该是喜爱阿冷并不是要害他,她想将阿冷带走,但必竟人鬼殊图,喜欢小孩子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做了鬼也不例外,阿冷是弱寒体,很容易沾上阴气,所以沾上她的阴气后就被她缠上了,我用移花接木的方法,将阿冷身上的阴气移在了纸人上,晚上月上中天时是阴气最盛的时间,而院子东南角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在阴时阴地烧掉纸人就能化解掉阿冷身上的阴气,但必须完全烧干净,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的话,那就永远无法化解掉了…”
我听后心里后怕不已,同时又很后悔,因为我的莽撞害的父母操碎了心,从此再也不敢去那栋老房子了。

父亲连连称谢,感激不已,掏出卖粮食的钱硬是要塞给纸人张,他死活不肯收,说这么可爱的孩子有一点办法他都会救的,怎么能收钱?推让几番后,父亲就作罢了,打心里佩服纸人张的为人,说他不收钱可以,但一定要请他吃酒。
听到酒,纸人张来了兴致,说喝酒不妨事,原来他和父亲一样爱酒,父亲欢天喜地的拉着纸人张去了酒馆,父亲虽然没有文化,却是个直爽人,再加上爱酒,就这样你来我往之后,后来和纸人张成了莫逆之交。

我的身体渐渐的恢复过来了,看看也到了上学的年龄,父亲就想送我去上学,他没读过书,大字不识连名字都不会写,不想让我像他一样,父亲让我读书的目的很简单,就希望我以后在村里做个会计之类的,他就觉得是光宗耀祖了。

附近只有李家庄才有个小学,破破烂烂的非常差劲,父亲想让我去镇上的小学读书,可那时候学校没有宿舍,镇上离家太远,住宿成了问题,这时候,父亲想到了纸人张,于是他到镇上把自己的想法对纸人张说了一下,纸人张立马就点头说让我和他住就可以。

父亲兴高采烈的开始打点让我上学的事,他先去学校给我报了名,交了五十块钱的学杂费,买了书包和书本,回到家后就将我抱起来抛了两下说:
“我家冷冷明天就去上学了,要当状元喽。”
我第一眼看到书的时候,就被那股浓浓的油墨气味吸引住了,虽然是盗版的,做工粗劣,可我拿起来亲了又亲,看着那里面一个个的方块,我也不认识念什么,但我还是像模似样的捧着看了半天。

第二天,父亲和纸人张一起将我送进了学校,父亲嘱咐我放学不要乱跑,去张叔叔家。纸人张摸摸我的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带着兴奋的心情踏进了校园,学校不大,教室是那种破瓦房,老师全部都是民办教师,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都靠种地为生,所以基本上上一天课放三天假,老师安排作业后就让回家自学,作业必须要做的,不做的话返校后就会挨巴掌。

别人看我身材矮小,病殃殃的,又是外村人,第一天上学就有人欺负我,几个当地的小孩把我围住,让我给他们的卖糖吃,我没动也没说话,冷冷的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个伸手就要打我,这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别人一个,真不害臊。”

只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扎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走,咱们去别的地方玩,不理这帮坏蛋。”拉起我就跑,那帮小孩也没追过来。

“你是新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问我
“哦,我叫阿冷,你呢?”我反问道

小女孩转过头来冲我一笑,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轻轻的说:
“陈静媛”…
从此,我认识了这个名叫陈静媛的女孩,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学校陈校长的女儿,怪不得那些小孩不敢欺负她,陈静媛是我从小到大的第一个玩伴,也是小学毕业前的唯一一个,孩提时的我经常生病,村里的小孩都不跟我玩,所以大一点后我性格很内向,在学校很少同人说话,给人的感觉孤僻冷漠,谁也不喜欢同我玩,除了陈静媛,她和我相反,性格开朗活泼,认识她以后我的生活中少了许多阴霾,多了不少欢声笑语,所以我很喜欢和她玩,渐渐的,我们成了最要好的玩伴,不上课时一起去田里捉蟋蟀,手牵手在河堤上奔跑放风筝,还有一次偷地里的西瓜被主人追着跑,陈静媛边跑边回头冲那人做鬼脸…孩童时期总是天真无邪的,根本就不懂男女之别,有一次在河堤上玩时,我突然感觉憋尿,裤子一脱就尿了起来,陈静媛站在旁边啧啧称奇,问道:
“你怎么跟我不一样啊,这是长的什么东西?”
我转过头,诧异的回问道:
“真奇怪,你没有吗?让我看看…”
她小脸一红,嘴里嘟囔了一句,我才不要咧!扭头就跑了,剩下我傻呼呼的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小学生涯就这样在陈静媛的伴随下一天天度过着,玩闹归玩闹,我学习是很认真的,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求知欲,别的小孩只想着玩不喜欢上课,而我却天天盼着上课,甚至嫌老师上课时讲的太少了,不上课时,老师布置的三天作业我一上午就做完了,闲暇时除了和陈静媛一起玩闹就是练写字,逐渐对汉字有了浓厚的兴趣(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汉字是全世界最美的文字)到了后来,除了这两样外,我又有了两种爱好,那就是扎纸活儿和风水秘术。

当然,这还要从纸人张说起,自从上小学后,我晚上就住在纸人张那里,白天在学校吃饭,父亲将麦子给我换成了学校食堂的粮票,菜吃的是从家里带去的腌菜疙瘩和臭豆腐,开始时我和纸人张不熟,每天放学回去后怯生生的叫声张叔叔,安静的坐下和他一起听会儿收音机,就爬上我的小床去睡觉了。

纸人张是外地人,无妻无子无家人,生活过的孤独而又单调,时间久后,他见我乖巧聪明又很懂事,渐渐的开始越发喜欢我了,后来他只让我在学校吃一顿中饭,晚饭和早饭同他一起吃,有时不上课时一日三餐都在他那儿吃,见多了他扎纸活儿后,我也慢慢产生了兴趣。

纸人张的手艺是自学的,相当了得,扎出来的东西远远看去就像真的一样, 他扎纸活儿的速度非常快,几十根甚至上百根竹篾,在他手里就像穿针引线一样,看的人眼花缭乱,我开始时给他打一些下手,比如选材料削竹篾之类的,慢慢的自己能扎一些花圈花盆等简单的东西了,纸人张见我心灵手巧很是喜欢,便教我扎一些马牛等复杂的东西,其实相比之下,我最想学的是驱鬼避邪之术,纸人张告诉我驱鬼避邪术很简单,最难的是风水秘术,这些东西是不传之秘,若想学的话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拜他为师。

于是,我心里就兴起了拜师的念头,父亲有一天来看我时,我把拜纸人张为师的想法告诉了他,说我想学扎纸活儿,父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纸人张的手艺他是见过的,心想娃以后若当不了会计,有门手艺也不错。
得到父亲的同意后,我马上就央求着他跟我一起去告诉纸人张,纸人张听后笑着点了点头,说即然老哥哥有此意,娃又聪慧好学,我岂有不允之理?
在父亲的见证下,我给纸人张磕了三个头,敬了一碗茶,口称师父,行了拜师礼,两人都很高兴。
等父亲走后,我就央求师父教我风水秘术,师父轻轻弹了我一下脑蹦儿,让我坐下,我给师父添上茶才坐了下来。

等我坐好后,师父对我说,孩子,风水秘术博大精深,不是三言两语,十天半月就能学会的,在教你之前,我先跟你讲讲风水的来历和我的过去吧…
当我写这一段前,先给师父打了个电话,时过境迁,师父如今已是花甲不惑之年,大学毕业工作后,我把师父接到了城市里,和父母一起怡养天年,师父过来后每天只是呆在家中同父亲喝茶聊天,从不出门,半个月后他就受不了了,说还是喜欢山云野鹤的田园生活,不习惯城市里的嘈杂环境,我苦苦挽留半天,师父笑了笑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师父决定要做的事情是谁都挡不住的,难得你有如此孝心,师父心意已足,好好对待妻子,把父母赡养好,就权作是对我尽孝了吧…”
见师父心意已决,我只得作罢,在师父包里偷偷塞了两千块钱,他回家后不到半个月就给我寄了回来,还附带了一封信,信中大体说:城市消费高,你赚点工资不易,即要赡养父母,又要供娃读书,师父身体硬朗,扎纸活儿赚的钱足够自己吃用,无需给我钱…
看完这封信后我流下了眼泪,师父在我心中和父亲是同等地位的,他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不只教我纸活儿手艺和风水秘术,还教会我为人处世之道,出钱供我读书,当我事业有成后,他却不图我的任何回报,如此恩情当真不知何以为报…

因我工作繁忙,如今已有两三年没回去,没见过师父了,平均两三天我就会给他打个电话,之前打算写这篇文章前,先征得了父亲的同意,如今写到了师父,而且还提到了风水秘术,于是今天下班后我给师父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师父听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笑说:“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什么秘不秘的,你想写就写吧,不过有些重中之重的东西,就不要写了,不用我多说,你如此聪慧,自己斟酌…”
“师父放心,我理会的…”

在得到师父同意后,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然这个故事就没法继续了,晚饭后,妻和儿子都已早早睡去,我坐在客厅,冲了一杯铁观音,如今已是隆冬时节,夜晚颇冷,嗅着铁观音淡淡的清香,凝望茶杯上泛起的袅袅烟雾,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时光似乎倒流,又将我带回到拜师那天,坐在小凳子上听师父对我诉说着他的故事…

师父的老家在江苏徐州,徐州古称彭城,地处中原要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人杰地灵,历史上的英雄豪杰,文人墨客,宰相官吏数不胜数,如西楚霸王项羽,汉高祖刘邦,南唐后主李煜…这些人都和本文无关。

在东汉年间,出了个名叫张道陵的人,张道陵字辅汉,汉光武武十年生于天目山,据传张道陵的母亲梦见一巨人自称是魁星下降,身穿锦袍拿了一枝奇花给她,他母亲接过来就醒了,只觉得满室异香,整月不散,由此感应而怀孕,张道陵诞生那天,有黄云笼罩在房子上,紫气弥漫在庭院中,房间里光华有如日月照耀,并且又闻到梦中的异香,久久不散。
张道陵天赋异禀,五岁时即能把老子的《道德经》倒背如流,成年后修心悟道,创立了道教,因每次传道之后受人五斗米,故称“五斗米”教,据传张道陵有一把诛邪剑,能画符捉鬼,斩妖除魔,他游走民间,帮人驱灾免病,人称“张天师”,随着教众越来越多后,“五斗米”教改名为“天师教”。

天师教修道讲求修心,可闭门在家独自修习,除忌荤腥之外,不忌婚娶,老年后的张道陵独居深山之中修丹炼药,研究风水易术,在百年大限到来,归天仙去之前,将一本《风水经》连同那把诛邪剑一起,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张衡。
张衡携《风水经》和诛邪剑隐居在一个名叫盘龙岭的地方,修身练道,偶尔闲游之时,帮人画符除病,或帮达官贵人寻找墓穴,张衡大限之前,将《风水经》传给了后人,带着那把诛邪剑走进盘龙岭后的盘龙山里,从此不知所踪。

而那本《风水经》就这么在张氏后人手里一直传了下来,此经中载有大量驱鬼避邪术和风水秘术,传到北宋年间一个名叫张炎的手里时,不幸在一场家火中被焚毁,张炎只能凭借记忆传给后世子孙。

当传到晚清张国安这一代时,所传的东西只有原书中的十之一二了,而张国安就是我师父张有才的祖父。
老三看着王田的背影,心里暗骂,妈的,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靠着老表你能当上支书?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真小气…呸!老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悻悻而去。
王田回到屋里一照镜子,果不其然,脸煞白煞白的,真的像鬼一样,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王田百思不得其解,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再加上晚上没睡好,他以为是累的,所以就没往心里去,跑到河堤上监督修河去了。

转眼又是一天,这一天下来王田感觉特别累,傍晚回到家后泡了壶茶,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看来到了一定的岁数,这体质就不如从前了,心里暗自叹气,喝了一会茶后,身上出了不少虚汗后感觉好一点了。王田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慢慢踱到院前菜地里拔了一把香菜,回到屋把香菜切碎放了点油盐,加了一小勺酱油,调均匀后就着大葱蘸酱喝起酒来,最近天越来越冷,再过一段时间香菜都没的吃了。

酒过三荀,夜已深沉,喝过酒后,王田感觉没那么累了,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啃了个窝头,就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王田突然又有了身边躺着人的感觉,缓缓睁眼,果然看到身边有个白花花的身体,他感觉很害怕,心里面很想下床点上灯看看,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乎已完全被欲望所控制,不由自主的脱光衣服爬上那具赤裸的肉体…
王田醒来时,天还没亮,环顾一下,四处无人,掀开被子一看,如昨天一样浑身赤裸一丝不挂,之前发生的一切似梦非梦,但如果是真实的,那为何现在身边空无一人呢?…

就这样,王田每天晚上都会做相同的梦,在梦里他尽其所能的与一个裸女翻江倒海腾云驾雾,逐渐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但令他不解的是这个梦太真实,可如果说不是梦又无法解释,因为他每天晚上都是在睡着后莫名其妙的醒过来,醒来后身边就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然后自己就不受控制的与她交合…不知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那个女人就不见了,黑暗中他从没看清过那女人的脸,想下床点灯却下不去,因为只要这个女人一出现,就像一块吸铁石一样,身体其他什么不会干,只会和她做爱…

没过多久,王田就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像站不稳一样,村里人见了他都感觉像见了鬼,王田见到别人看他时那种诧异的目光,心里感觉硌的慌,天天在家对着镜子照脸,只见脸色一天比一天白,一天比一天没血色,身上也开始发痒,抓心挠肝的那种痒,怎么抓都止不住,后来身上长出了斑,斑越长越大逐渐长到了酒瓶盖大小,用手一抓就流黄水。

这一天,王田赶着驴车去了镇上,让老郎中帮他看了一下,老郎中左瞅右瞧,上摸下捏了半天,说他得的是花柳病治不好,开了点止痒药就将他打发走了,从老郎中家出来后,王田顺便在镇上买了点胭脂,回到家从驴车上下来时已经没了力气,扶着墙慢慢挪到屋里一头就栽倒在炕上,喘了半天气后他从怀里摸出那瓶胭脂,照着镜子涂在了脸上,涂匀后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半天,感觉脸色白里透红,已不是先前那种苍白了…

第二天一早,王田脸上涂了胭脂,拄着根棍子蹒跚的走出了家门,村民见了相顾愕然,之前见王田是张鬼脸没有血色,不知怎的一下子又红的成的猴儿腚一般,难道被关公附体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去鸡窝收鸡蛋的老三刚好碰到王田,见了他这付德行心里暗自好笑
“唉哟,支书好,您这是要去哪啊?”老三讪着一张脸,一脸坏笑的问他。
“哼…”王田有气无力的冷哼一声,没搭理他,自顾着往前走,佝偻着腰,从后面看活像个八十岁老头。

让你牛,这就是报应,老天爷给你的…老三边走心里边幸灾乐祸的暗骂,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自家鸡窝前,轻轻拿开了堵着鸡窝门的石板,以往石板一拿开鸡都会上窜下跳的蹦出来,可不知为何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三感觉很奇怪,把脸凑到门口往里面望,里面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突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老三隐隐感觉不大对劲,回家取了手电筒后再一次来到鸡窝,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

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看到自己家十几只鸡直挺挺的躺在里面一动不动,而且被人开膛破肚,内脏不见了…
张氏后人为人低调,不喜入朝为官,大多隐居乡野山村,潜心修道,因帮人驱病免灾,寻找墓穴换得不少钱粮,购得大量良田,故世代家境殷实,都是显赫一方的地主。
  
  到了张国安这一代时,战乱不断,天灾频繁,家道日趋中落,不过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在当地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地主,张国安思想比较传统保守,隐居盘龙村(盘龙岭已易名),但求避祸于乱世,守着祖业留下的百亩良田,安稳度日。
  他不想让儿子张志铭跟自己一样没出息的窝在乡村一辈子,故将儿子送去北平读书,不久后张志铭在北平受新文化影响,参加了五四运动。
  
  五四运动是一场爱国主义的青年运动,起因是由于一战胜利后,中国作为协约国之一参加了“巴黎和会”,在会议上中方代表提出废除外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撤退外国在中国的军队和取消“二十一条”等正义要求,但巴黎和会不顾中国也是战胜国之一,拒绝了中国代表提出的要求,竟然决定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北洋政府予以妥协,此消息传到中国后,北京学生群情激愤,成立学生协会,1919年5月4日,3000多名学生集结天安门广场示威,抗议北洋政府的懦弱卖国行为,打出了“振兴中华,还我山东”的口号,得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支持,游行队伍迅速扩大。
  
  张志铭当年只有16岁,满怀爱国情怀加入了示威队伍,并与同学一起火烧赵家楼,痛殴了驻日代表章宗祥,此举震惊了北洋政府,火速派军警前去镇压,冲突中,张志铭的一条腿被打断,被捕入狱。
  
  张国安听说后,星夜赶往北平,花了不少钱打点关系,才把张志铭解救出来,可由于断腿未经及时医治,落下了终身残疾,出狱后的张志铭返回家乡与父亲一起过起隐居的生活,由于身有残疾,一直未能婚娶,于52岁时方娶得一16岁贫家女为妻。
  张志铭虽然隐居,但思想先进,时刻都在关注着国家动向,政局变化,当共产党成立后,他很看好这支无产阶级政党,认为将来的中国必是共党的天下。
  后来,淮海战役爆发,眼看共党胜利在握,张志铭欣喜若狂,捐出大量钱米油粮,并购得许多鲜肉粉条,雇了不少驴车,亲自押送给了前线的人民解放军,首长握住他的手,感动的热泪盈眶,声称将来胜利后一定不忘百姓的恩德,张志铭心情亦澎湃不已。
  
  不久后,解放军取得了胜利,建立了新中国,新中国成立后即实行土改,张志铭的土地被充了公,但他无怨无悔,认为土地本来就是国家的,只要人民在新政权的领导之下能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就是张家世代以来所有人的愿望。
  
  然而,世事并非如人所愿,土改后实行的土地公有制,吃大锅饭,养出了一大批混饭吃的懒汉,粮食的产量越来越少,虫患越来越多。
  到了大跃进时期,大炼钢铁,家家户户除了做饭的锅,炒菜的铲之外,所有钢铁制品,包括缝衣的针,门上的锁,全部被收去提炼了,国家又开始注重起工业来,渐渐忽视了农业。
  
  大跃进第二年,中原地区突发旱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饿蜉满地,粮仓里空的能饿死老鼠,入冬后,能吃的东西基本被人吃光了,张志铭由于私藏了一些银元,跑到黑市花天价购得不少小米,白天怕引来饥民,直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敢煮食。
  
  而就在这一年,他结婚多年的妻子居然怀孕了,张志铭老来得子欣喜若狂,妻子怀胎六月,便产下一子,
师父是个早产儿,出生时仅重三斤四两,皮肤蜡黄,气息微弱,张志铭(后面称太师父)见是个男婴,激动不已,老泪纵横,但看到孩子如此虚弱,忧心忡忡,不知这孩子能不能保的住。
师父出生当天就有三次没了呼吸,但每次都奇迹般活了过来,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太师母将师父贴肉抱在怀里,泪水连连,爱惜无比,由于营养跟不上,师父出生后的第三天就断奶了,是太师父每天深夜时熬小米粥,一口一口嘴对嘴将他喂大的,由于生师父时脱了力,再加上后面没调理好,一个月后,太师母就撒手人寰了,剩下年愈六旬的太师父和刚刚满月的师父相依为命,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持续两年的饥荒岁月。

那是怎样一个年代啊,到处都是饥寒交迫饿死的人,能吃的东西全被人吃光了,草根树皮,甚至是从地里挖的蚯蚓虫子蚂蚁卵,到了隆冬时节实在没有东西吃了,人们就开始吃观音土,观音土是一种白色的泥巴,毫无营养价值,入胃后吸水膨胀,撑死了许多人,盘龙村支书见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就带领全村的人准备去江南一带讨饭,此举惊动了当地公安局,派了三辆警车十几名警察守在村口不让去,说太给社会主义抹黑,警察端着枪站在那里腿都在打颤,他们也饿呀!…就这样一大批人都被饿死了,包括支书在内。有人要问了:那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呢?
剩下的一小部分活下来的,靠的是吃死人…

据说有一个母亲,饥饿难奈,半夜里看到自己儿子的胳膊裸露在外面,以为是猪腿,一刀就给剁了下来,怕有人跟她抢,跑到外面连皮带肉生啃,啃完之后回到屋才看到儿子失血过多早就死了,自己刚才吃的是他的胳膊,母亲悲痛欲绝,但大家绝对想象不到她接下来做的事情,她认为儿子即然已经死了,埋了可惜,用盐腌制成了腊肉,一天吃一点最后给吃光了…这绝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确有其事,在那几年里,人吃人的现象屡见不鲜。
还有一次,村里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头小野牛,瘦的皮包骨头实在是跑不动了,被村民发现后,几百号人蜂拥着围上去,片刻间,就给啃成了骨头…这种情形,单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胆颤…(朋友们,那种生活是我们永远体会不到的,请珍惜现在的幸福,节约每一颗粮食吧)

当然,也有不吃人的,因为他们私藏的有东西吃,太师父就是其中之一,幸好他当初没有把银元完全交公,藏了不少,正是这些银元救了他和师父的命,他用银元在黑市里换回了天价小米,在那种饥荒的年代,粮食比黄金都贵,可再贵也要买啊,饿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太师父就这样勒紧裤腰带,每天靠那么的一点稀稀的小米粥,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着师父,熬过了那艰难的岁月。

终于熬过了饥荒年代,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已不到一半,师父也渐渐长大了,由于营养不良,身材矮小,面黄饥瘦,从小体弱多病,太师父开始教他读书识字和祖传下来的风水秘术,他自己也靠替人看相占卜,画符除病养家糊口。
师父虽身体瘦弱,但天生聪慧过人,不管什么东西一教就会,令太师父欣喜不已,匆匆数年过去,师父已经十岁了,身体日趋强健,太师父也已是古稀之年,眼看再过数年师父就是一个茁壮的少年,自己就可以撒手而去了,每念及此,太师父颇感欣慰。

然而,接下来到来的文革风暴彻底粉碎了太师父这个愿望,太师父靠给别人看相驱邪为生,更要命的他是地主出身,很快就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天天被拉去游街,狂批狠斗,太师父已是花甲之年,哪经的起这般折腾?不久后,就在一次批斗中卒死街头,可怜太师父空有满腔爱国之心,却落得个横死街头的下场。

师父哭的昏天暗地埋藏太师父后,自己就成了孤儿,再也没人疼没人爱了,自己的家也被查抄封掉了,队里见他可怜,安排给他一个放羊的差使,师父晚上就睡在羊圈里,冬天时天寒地冻衣衫单薄,晚上就抱着羊儿取暖,因为他是牛鬼蛇神的后代,村里没一个人喜欢他,只有一个叫刘大伯的很心疼他,给他送来了棉衣棉被,有时还端一些热粥给他喝,师父感激不已。

这一天,天降大雪,刘大伯突发肺痨,躺在家里呼吸艰难,眼看就不行了,老伴儿坐在床边不停抹泪,刘大伯在村里人缘极好,很多乡邻都赶来看他,师父也去了,他见到刘大伯那可怜的样子,不禁泪流满面。
刘大伯没有子女,乡邻们帮他请来了郎中,郎中把过脉后叹了一口气,说除非取盘龙山上的千年雪参熬成汤喂他服下,方可痊愈,别无他法。
乡邻们听后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无疑是判了刘大伯的死刑,一直有传言说,盘龙山上有千年雪参,生长于悬崖边上,可谁也没见过,至于究竟有没有无人知晓,而且盘龙山长年累月妖雾迷漫,平时都无人敢去,更别说这种大雪封山的季节了,去了无疑是自寻死路…每个人都脸色凝重,摇首叹气。

唯有师父听后眼前一亮,虽然他小小年纪,但意志很坚强,他在心里暗下决心,管它崇山峻岭,即使是刀山火海,只要能救刘大伯,他也要闯一闯…
雪参,是一种异常名贵珍稀的药材,生长于高山之巅的万年雪峰之上,受天然雨雪滋养,吮天地日月之精华,除具有滋阴补阳延年益寿之功效外,对肺痨哮喘等症颇有奇特疗效,由于其生长地环境特殊,人工养殖极为不易,即使养殖成功,其药效与天然雪参也有着天壤之别,能寻得一棵普通天然雪参已是极难,更别说是千年雪参,简直是登天之难。

但师父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张氏血统,天生就有一颗扶危济困之心,更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理,而且他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坚强意志,认为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他暗下决心,即使是登天之难,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都要试一试。
打定主意后,师父回到生产队的羊棚,套上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戴上厚手套,拿了根棍子,腰里缠了条绳子,穿上靴子就出发了,盘龙山就在村后不远,据传很多年前,突有一天,天降巨龙盘绕此山,故得名盘龙山。

不一会儿师父就来到了山脚下,抬眼望去,但见云雾缭绕,遮天蔽日,根本望不到山顶,师父毫不犹豫的走了上去。
初时恺恺白雪之上,尚能见到人兽走动的痕迹,依稀还有道路,也有树木,不过都被饥荒时饥民将皮吃光,早已枯朽坏死了,越往上走越是艰难,怪石嶙峋,袅无人烟,积雪渐厚,渐渐已无路可行。
师父只管踩着积雪向上爬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幸好积雪甚深,几可没膝,但必须先用棍子探明虚实才敢踏上去,万一一个不小心踏进雪坑里,那就回天无力了。

就这样走了许久,师父渐感疲累不堪,四周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甚低,往上望不到顶,往下看不到底,浑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白茫茫一片,分不清黑夜白昼,不知道时间,空山寂寂,使人有来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师父就这样不停的向上走着,似乎没有尽头,渴了就吃一口雪,饿了就只能忍着,因为没有带干粮,走着走着,突然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这块巨石足有一丈多高,陡峭如刀削一般,想爬上去是没有可能的,看来只能绕过去,可两旁一望又看不到它的边在哪里,即然已经走到了这里,绝不能无功而返,师父向右手边走去,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可以走到这块巨石的尽头,就这么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了巨石的边缘。

绕到巨石测面后,再折而向上走去,师父渐感地势不如先前那般陡峭,逐渐平坦,耳中隐隐传来阵阵水声,就这么又走了一柱香时间,道路忽然霍然开朗,耳中但闻水声轰鸣,师父抬眼一看,大吃一惊,眼前景象与上山时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见一片幽静的松林,无数松鼠在林间上窜来跳去,松枝上挂满了白雪,银妆素裹,有的居然结了晶莹剔透的冰花,远处一条瀑布斜挂在石壁之上,冲刷着从山顶流下来的雪水,发出轰鸣的响声…
恍惚中,师父直觉似乎来到了人间仙境…
师父纳罕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犹如身在梦中,谁也想象不到在这荒山之上居然有这种人间仙境般的地方,从下面望上来,只能看到云雾一片,除了山脚下有树,往上全是石头,崎岖难行,越往上雾越大,看起来鬼气森森。
村里人说,以前曾有人上山采参,去了后再没回来,传言说是被鬼或山妖抓去吃了,从此就再没人敢上去了,所以谁也不知道这荒山之上居然地势平坦,别有洞天。

师父信步走进松林,林中飘散着淡淡薄雾,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松,树干粗壮挺拔,枝繁叶密,挂满白雪,瑰丽无比,只是行走树下时,感觉有些阴冷,师父不自禁的紧了紧衣服,松鼠见他过来,纷纷停止了跳跃,躲在树枝后,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人,感觉师父没有恶意后,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有一只小松鼠从树上一下子跃下,落到了师父肩膀上,调皮的用两只前爪去抓师父的衣领子。

师父必竟是少年心性,喜欢小动物,停下来用手去摸松鼠的头,小松鼠居然不闪不避任他抚摸,还用鼻子去嗅他的手,嗅着嗅着突然一跃而起落在地上,接着迅速的爬上树不见了踪影,师父正在好奇它躲到哪里去了时,只见它不知是从何处又冒了出来,跃回了师父肩膀上,两只前爪抓着一枚松果,忽闪着小眼睛,似乎在说:给你吃。

师父欣喜无限,接过松果一口咬开,吃掉了里面的松子,只觉甜美可口,回味无穷,爱怜的摸了摸松鼠的头,小松鼠冲他摇了摇尾巴,跃下地后一摇一摆的走了。

师父缓步来到瀑布前,但见它,如一条飞龙一般从石壁上倾泻而下,抬眼望去,山峰直插云霄,应该是由峰顶的雪水融化形成的,在瀑布的冲击下,下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潭不大也不深,潭的一侧有个缺口,连着一条小溪,小溪蜿蜒向远处流去,消失在雾气之中,不知流向哪里。

师父见潭水清澈,伏下身来用手捧着喝了几口,入口甘甜如陈年美酒,疲劳困顿一扫而空,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若是能长居此处,倒也不枉此生了,正在师父心神向往时,忽听林中松鼠发出怪异惊恐的叫声,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回头望去,只见松鼠们上窜下跳,好像十分害怕。

正当师父不明所以时,上面突然掉下一大片雪花,落到了他的头上,滑进了他的领子里,冰凉刺骨,他抬头向上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只似虎非虎,似猫非猫的庞然怪兽,正趴在他头顶的树干上,舔着舌头,瞪着腥红的眼睛望着他。
这只怪兽头似虎,身似猫,但比猫大太多了,足有一头小牛犊子般大小,通体白毛,夹杂着黑色的斑纹,拖着一条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尾尖呈黑色,此刻它正舔着舌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师父,眼神中充满了饥饿。
突然,一个念头在师父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这就是雪豹?…关于盘龙山,除了雪参的传说外,还有就是雪豹,不管是雪参还是雪豹,谁都没有亲见过,师父小时侯,太师父给他描述过雪豹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必是雪豹无疑,即然有雪豹,那肯定就有雪参,想到这里,师父心头一阵狂喜。

不过,很快他的喜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眼前这只饥饿的雪豹已经把他当作了猎物,正死死的盯着他,蓄势待发,随时都会扑下来,师父一动也不敢动,一人一豹就这样对视良久后,猛听得一声擂鼓般的吼叫声,像炸雷一样,震得师父浑身猛的一颤,紧接着,那只雪豹带着一股寒风,呼的一声从树上扑了下来,抖落了一大片雪花。

师父身体瘦小灵活,本能的一闪,躲在了树后,雪豹这一下扑了个空,只见它一击不成,恼羞成怒,吼声连连,向师父的藏身处扑去,师父吓的向松林深处跑去,边跑边躲,面对这种猛兽,除了躲避之外别无它法,若是在旷野之中,就只有束手待毙了,好在此处林深树密,再加上师父体小身轻,东躲西藏,一时片刻,这只豹子对他无可奈何,左扑右跳,好几次都差一点扑倒师父,有一次爪子将师父的衣服撕下一大块来,但还是被他逃了,只气的它愈发狂暴。

据说雪豹从不吃人,看来传言都是不准的,最让师父不解的是,这只雪豹眼睛为什么是血红色的呢?奔跑良久之后,师父已累的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雪豹却未见一点疲惫,照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它追到,成为它口中美食,师父想一想就感觉害怕不已,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就这么跑着跑着,忽然前面没路了,松林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石壁,往上望不到顶,左右看不到边,身后的雪豹还在穷追不舍,师父只得转弯,沿着石壁继续跑去,逐渐的两腿开始发软,眼前金星直冒,体力已透支,体能快消耗到极限了,雪豹似乎知道师父是逃不掉的,并没有着急着扑上来,而是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够之后,只等猎物倒地,才上前享用美餐。

师父脚步踉踉跄跄,随时都会摔倒在地,心中暗叹,看来是在劫难逃了,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石壁上黑黑的似乎有一个洞,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来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个山洞,离地一尺左右高度,直径一米见方,黑黑的也不知深不深,师父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猛一下伏低身子,钻了进去,等那只豹子反应过来扑到近前时,师父已整个爬了进去,豹子能上树却不敢进洞,吼叫半天,无可耐何。

师父钻到五六米深处时,但听得豹子在洞口吼叫连连并未进洞,自己也没了力气,于是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往山洞深处望去,黑乎乎望不到底,良久之后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师父轻轻的向洞口爬去,头刚伸出洞外,一股怪风夹杂着吼叫声扑面而来,急忙缩了回去,原来那只雪豹并未走开,一直在洞外守候着,就这么跟师父耗上了。

师父见没有退路,只得向洞内爬去,但愿这不是一个死洞,希望可以和另一个地方连通,就这么边爬边想,越往深处光线越暗,伸手不见五指,开始时一不小心就会被石壁撞到头,身体也不断摩擦着洞的两测,渐渐的洞好像越来越大,手臂伸长都够不到头顶和两旁了,直到此时都没有丝毫憋闷的感觉,看来洞里的空气是流通的,即然如此,那肯定有出口,想到此处,师父心中充满了希望,虽然洞越来越大,但什么都看不到,师父不敢起身,继续摸索着向前面爬去。

爬了许久之后,一个转折,前面忽然出现了亮光,师父心中一阵激动,忘记了疲累和浑身的酸痛,拼命的向着亮光处爬去。
眼观近实则远,足足爬了一个多时辰,亮光处越来越大,终于来到了近前,师父已累的几近瘫软在地了,他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向着最后一段距离前进。

感觉走到尽头时,师父缓缓睁开眼睛,不禁大失所望,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出口,而是一间巨大的天然石室,四壁布满水晶,不知何故,水晶居然发出眩丽夺目的光茫,晶莹剔透,美丽无比,原来之前见到的亮光,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师父无心欣赏这等美景,只感觉失望透顶,本以为亮光处必是出口,谁曾想居然是间石室,现在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了,洞口已变得足有五米见方,离石室地面仅半米多高。
师父稍作休息后,打点精神,摇摇晃晃站起来,轻轻的迈进石室里,脚刚落地,就踩到一物,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只死去的扁嘴乌鸦,可令他惊奇的是,所有乌鸦都是黑色的,而这只却遍体红毛,殷红似血。
这只乌鸦除了浑身红毛之外,嘴也和一般的乌鸦不一样,它的嘴即宽且扁,像鸭子一样,但与鸭子不同的是,嘴的顶端是三角形的,尖利无比,这是什么乌鸦,怎么从没见过?

师父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看过一本叫《野史杂谈》的书,是一本线装的旧体书,里面有这样一段记载说:
“…南宋初年,中原大旱,饿蜉满地,尸横遍野,有鸦者,食腐尸为生,须久日,体毛皆为赤色,嘴呈角状,尖锐无匹,不食粟米,专食尸体,无尸可啖时,啄生人,最喜幼童,丧其口者,不计其数,因通体殷红似血,故称之为‘血鸦’,横行无忌,似冥界厉鬼,乡民皆闻之色变,后有异人,施奇术,尽数除之,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太师父当年给师父讲解说,南宋初年的时候,闹旱灾,有一种乌鸦专靠吃死尸为生,时间久后,全身的毛变成了红色,嘴呈三角形,从此之后不吃稻米专吃尸体,无尸可吃的时候就吃活人,最喜欢小孩,这种乌鸦就像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凶狠无比,乡民管它叫“血鸦”,后来有民间奇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尽数除去了…

师父至今记忆尤新,因为当时听说血鸦吃小孩后害怕不已,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那个年代,现在看到眼前这只乌鸦,对照书里面所说,难道这就是血鸦?可它不是早就灭绝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到说这间石室里还有血鸦至今尚存?…
想到这里,师父心里有点发毛,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不过这间石室很安静,并没有发现动物居住痕迹,师父感觉很奇怪,不知这只血鸦从何而来,为何会死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石室,放轻脚步,四处打量着,这间石室看来是天然形成的,并不规则,怪石嶙峋,令人惊叹的是到处都遍布天然水晶,形态各异,最为奇特的是这些水晶居然发出眩丽的光茫,耀眼夺目,实不知光从何来,不由得令人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师父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传说中的水晶宫,这间石室甚大,温暖如春,而且没有一点压抑感,空气清新无比,令人呼之欲出,心旷神怡,不过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使人不由得想一直探索下去。

就这么走着走着,师父听到了流水声,难道说这里面也有瀑布?师父寻着水声,一路走去,渐渐的他看到了石壁,沿着石壁有条小溪正缓缓流淌,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当走近之后,师父感觉这里的光线异常强烈,抬眼看去,他看到在石壁角落的高处镶嵌着一颗天然的明珠,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师父恍惚大悟,原来是它的光照到水晶上后,不断反射折射,使得整个洞里亮如白昼,开始时还以为水晶自己会发光。

忽然,师父心里又有了另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养尸洞?根据祖传下来的风水秘术仔细察堪后,师父点了点头,不错,这里的确是传说中的养尸洞,空气纯净,水质甚佳,虽无日月光华,但有明珠闪耀,不断吸取地之灵气,的确是一个风水宝穴,无论世间万物入此洞中,都将万年不腐,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只血鸦误入此洞,早已死去多年,只是尸体完好无损。

想到这里,师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又有些隐隐担忧,据说不管是人还是兽,若死后尸体被放入养尸洞中,三日后如有同类到此,吸取同类呼出的气体后即变僵尸,攻击任何活物。
幸好血鸦早已灭绝,没有同类来唤醒它的尸体了,正在师父暗自庆幸的时候,忽听头顶传来“嘎”的一声。

抬眼望去,不由大惊失色,头顶处居然吊着一口铜棺,正发出“嘎嘎”的响声。
空山寂寂,古洞深深,为何会有铜棺悬吊于这石室之内?师父没学过历史,辨不出是什么年代的,不过一看就是古物,绝不是现代的,有棺必有尸,在这养尸洞内,无论是何种动物,只要死亡超过三天,感应到同类气息后,就会变僵尸,此时这具铜棺嘎然作响,应该是有一具尸体感应到了师父的气息,正欲破棺而出。

师父虽年纪幼小,却已精通祖传的驱鬼辟邪镇僵之术,可由于来时匆忙,再加上自己一无所有,没有带也弄不到黑狗血糯米之类的避邪之物,唯一可取的就是童子尿,偏偏自己此时没有一点尿意,寻常僵尸都奈何不得,又如何斗的过养尸洞中的古尸?
如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打定主意后,师父拔腿就走,刚走了没几步,只听身后“嗵”的一声,那具铜棺的棺盖重重的掉下来砸到了地上,紧接着从棺里“嗖”的一下子跃出一个东西来落到了师父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师父被吓了一跳,稳住心神,定睛看去,面前两米开外站着一个身穿古装的老太太,只见她,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斜斜的插了根簪子,衣服宽大陈旧,与身体极不相衬,但布料却很是华贵,脖子上挂了几大串珍珠,个个一般大小,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然而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她那张脸,白的吓人,一条条刀割般的皱纹,纵横交错,双眼暴突,目光呆滞,直勾勾的瞪着师父,嘴里不断吐着黑气。

只这种表情,胆小的人都能被吓晕过去,活像地府里的阎罗王他妈,当然,阎罗王他妈长什么样子谁也不曾见过,即使有人有幸见到了,我们也无法跟他打听到。

师父也是初次见到僵尸,心中惴惴,木然呆立当场,那老太太愣了片刻后,一摇一摆,张牙舞爪的向师父扑了过来,喉头咕咕作响,佝偻着腰,姿势相当怪异,两腿呈八字型,就像刚出生的羊羔走不稳路一样。

师父只觉一股怪风夹杂着刺鼻的臭味儿扑面而来,心中大骇,但见到老太太那走路的姿势后,感觉又害怕又好笑,急忙向一旁闪去,那老太太屁股东一扭西一摆,开始速度极慢,似乎在做热身运动,后来越来越快,穷追不舍,师父只得上窜下跳,四处躲避,撞坏了不少水晶,突然被逼到了一处角落,眼见无路可走,情急之下,师父身子一矮,从老太太敞开的垮下钻了过去,鼻中嗅到一股极强的骚臭味儿,中人作呕。

钻过去后,师父急忙起身猛跑,慌乱急切中,被一根突起的石笋挂住了裤子,摔倒在地,这一下摔的不轻,等师父挣扎着站起来时,老太太已来到了他面前,嘴一咧,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人属阳,尸属阴,阴阳互吸,僵尸遇到人后会紧紧追赶,直到追到后将人掐死为止,老太太干枯的两只手就想两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掐住师父的脖子,师父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呼吸越发艰难,渐渐翻起了白眼…
师父猛踢老僵太的身子,可毫无半点作用,老僵太纹丝不动的站着,手越收越紧,师父只觉呼吸越发艰难,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挣扎中,师父的右手在身后一根石笋上擦了一下,食指顿觉一热,应该是流血了。
这时,他脑中如电光火石般猛的一闪,想起一种镇僵之术叫“定尸咒”,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透过模糊的视线,伸右手食指向老僵太眉心戳去,好在老僵太个子与他一般上下,就在师父昏厥前的最后一刻,他的食指触到了老僵太的眉心。

老僵太的手终于放松了,师父一跤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喘息良久后,缓缓抬头,看到老僵太两臂依然保持前伸的姿势僵立在那里,眉心正中一抹殷红的血迹,看来定尸咒果然奏效,不过也相当凶险,刚才若不是手被石笋割破,老僵太胳膊若再稍长一点,此刻焉有命在?回思一下,心有余悸。

此地不宜久留,师父挣扎着站了起来,感觉浑身就像散架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山有多久了,只觉又渴又累又饿,摇摇晃晃的按着记忆中来时的路走去,走了十几步,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迷路了。
他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这间石室的面积实在太大,而且到处都是水晶,走了良久之后,师父越来越没有方向感,只觉头晕目眩,忽然,背后一股阴风夹杂着熟悉的臭味儿袭卷而来,师父回头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老僵太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眉心的血迹居然不见了。

师父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怎么会这样?定尸咒不管用?难道被它吸收了不成?…他却不知是自己年纪幼小,功力太浅,对付这种养尸洞里的古尸,能一时将它定住,已是很不易了。

师父百般无奈,只得再度奔跑逃避,心知这次若再被它掐住,绝无生还的可能了,刚跑没几步,背后一股巨力袭来,师父只觉身子一轻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直滑出一丈多远才停住,这一下把师父摔的几欲吐血,眼前金星直冒,不过在一种强烈的求生意念支撑下,师父缓缓的抬起了头,发现眼前是一堵石壁,右手边不远处居然又有个洞,这个洞很小,绝不是自己来时的那个。

师父心头一阵狂喜,挣扎着来到洞口,一头钻了进去,这个洞非常狭小,师父身体瘦小,两手伸直勉强挤进,上半身刚进去,就感觉足腕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用力往外拉扯,师父用胳膊拼命撑住洞壁,以免被拽出去。

不错,那个老僵太此刻正抓住师父的脚死拉狠拽,一人一僵就这么僵持着,师父渐感力不从心,腿就像要被拉断一样的剧痛无比,眼看再过一会儿就要支持不住了,非得撤力被拉出去不可。
唉…罢了,看来今天注定要命丧于此!师父心念及此,刚要撤力,忽觉脚腕一松,接着屁股一凉…那时候穿的是那种粗筒裤,宽松肥大,这老僵太拉着拉着一滑手,扯住了师父的裤脚,将裤子拉下半截,露出了屁股。
师父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气和老僵太斗力,此时还没撤力,突然间脚腕一松,胸中那口气直奔丹田而去,再由丹田涌向小腹,然后只听“腾”的一声,一股浑浊之气带着炸雷一般的破空之声,从臀部接出口喷薄而出,直冲老僵太面门而去。

只听老僵太发出“咯”的一声怪叫,向后便倒,“咚”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师父大惑不解,祖传镇邪术里面只提到过说童子尿可以辟邪,从未提到过童子屁也可以,难道说自己居然无意中开了前古未有之例?

此刻不及细想,不知那老僵太还会不会暴起,逃命要紧,师父拼命使劲,终于将整个身子都挤进了洞去,不敢停留,急速穿行。
师父靠脚步使力后蹬,爬行了足有半个时辰,眼前又出现了亮光,这一次的亮光没有先前那次强烈,不一会师父就爬到了洞口,缓缓探头出去,只见眼前白雪恺恺,怪石嶙峋,寒风凛冽,心中大喜。

师父慢慢的从洞里爬了出来,幸喜裤子没有被老僵太扯掉,提好裤子后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处地势依旧平坦,只是没有松林,除了白雪就是石头,寸草不生,回头望去,只见先前爬出来的那个洞镶嵌在一块巨大岩壁的底部,就像人工开凿的一般,实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天灰蒙蒙的,分不清是什么时刻,四周迷漫着浓雾,寒风一阵阵吹来,师父冷的浑身发抖,往上一望全是陡峭的石壁,已无路可走,看来这雪参是采不到了,再不下山的话自己不饿死都会被冻死,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想到无法救刘大伯,师父心里一阵难过,可现在除了下山之外无路可行,只得作罢,师父叹了一口气后,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寻路下山,忽然看到远处浓雾之中似有一物,在闪闪发光。
师父感觉很好奇,雾气太重,看不清楚,不知发光之处是何物,他决定去看看,于是缓缓的走去,阴风瑟瑟,鬼气森森,除了寒风和师父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外,空山寂寂,再无人声,雾气中的光华若隐若现,十分诡异。

拨开浓雾,渐渐走近,忽然,师父看到有两个黑影,正趴在距发光处二三米远的地方,看样子像两个人,空山之上哪来的人?师父心里不由得一紧,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定睛一看,的确是两个人,穿着黑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做的大衣,戴着狗皮帽子,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猛一看像是两个死人,仔细看应该是活的,很小心的趴在那里,似乎生怕惊到前面的东西一样。
这时,师父终于看清发光体是何物了,只见在两人前面的崖边上长着一株从没见过的植物,两尺多高,叶片的形状像人的手掌一样,葱绿色的嫩叶在风中不断的摇摆,在这严冬的季节,除一些特别的树木之外,其它植物都已凋零枯死了,而在这荒山乱石,茫茫白雪的悬崖边上,却有这么一棵不知名的植物,在寒风中摇曳着婀娜的躯体,舞动着绿色的嫩叶,使人感觉很新奇。
然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它的根部从雪中露出了一截,白萝卜般粗细,晶莹如透明一般,散发着诡异的白色光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参?…不错,一定是雪参!师父心头一阵狂喜,原来传说是真的,雪参果然生长在悬崖边上的积雪之中,看来这两个人也是来采参的。

师父轻轻来到两人旁边,如他们一般伏在地上,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这真是雪参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只见两张长满络腮胡的脸,瞪着通红的眼睛向师父看过来,眼神有点怪异,看的师父很不自在,急忙低下了头。
“你这娃子也是来采棒槌的?”其中一个人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就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嗯…”师父点点头,恳切的说“大哥,我急需雪参来救人,等一下采到后能不能分我一点?我只要一点就够了,谢谢你们…”

“你这娃子,这可是很难遇到的千年棒槌,我们哥俩儿守了许久终于等到它的根露出来了,我们腿都僵了,等它再露一点的时候,我们用红绳套住,你过去将它拔出来,我们就分你一半…”另一人说道。
不知怎的这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怪怪的,而且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师父听说分一半参给他,狂喜不已,就没去细想,像他们一样,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许久之后,那棵参又有一部分根露了出来,只见当先说话那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红绳子来,在绳头结了一个可以活动的大圈,猛的向那棵雪参掷去,连掷三次之后,终于将参套在了绳圈内,只见他缓缓的收紧绳子,到后面猛的一拉,整棵参被绳子紧紧的缚住了。
这时,不可思意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棵雪参就像突然间有了如动物般的生命一样,拼命的挣扎,可无论怎样都挣不脱绳子的束缚。

这人急切的对师父说道:
“娃子,快点过去将参从雪里拔出来,它的根已经全部从土里脱出来了!”
师父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崖边,抓住雪参的根部用力一拔就出来了,只见这棵雪参足有一棵大白萝卜粗细,晶莹剔透,如白玉一般,在师父手里不停的扭动。
“我抓住它了!…”师父激动的说,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向深崖里坠去,情急中,师父一伸手抓住了崖边一块突起的石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雪参,高呼救命。

“娃子,把雪参递到我左手上,然后抓住我的右手,我拉你上来”之前套参的那个人来到崖边,伸出两只手,对师父急切的说。
师父依言将雪参递到他左手上,顺手抓住了他的右腕,缓缓的松开攀住岩石的那只手,刚刚松开,身体就急速向崖下坠去。

师父大吃一惊,感觉手中握着一物,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截断臂,这时,头顶传来一个狰狞的声音:
“我们两兄弟守候了两百多年,怎能把到手的棒槌分给别人?…”
师父脑中一闪,终于想起刚才哪里不对劲了:这么冷的天,这两人说话时,嘴里居然不冒白气!

可这时才想起来已经晚了,他的身体正急速的向万丈深渊坠去…
师父只觉头顶的叫声越来越远,耳边呼呼风声,不一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亦或者是几个月,几年…师父悠悠的醒了过来,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身边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只见这个老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身披黄袍,肩背长剑,正笑吟吟的看着他,这个老人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之气,令人一见之下肃然起敬。

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神仙?老人看到师父疑惑的眼神后,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柔和的说:
“孩子,莫怕,你没死,活的好好的。”

师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伏首便拜,口称老神仙,老人轻轻的用手抚摸师父的头,爱怜的说:
“孩子,我不是神仙,我是你的祖师张衡,在这盘龙山中已修炼一千多年了,今日修行功满出关,路过此处时刚好见你从高崖跌落下来,于是将你救下,一试你脉象才知你是我张氏后人,告诉我,你来此做甚?…”

师父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一直有传闻说祖师张衡在大限之际将《风水经》传给后人,自己带了诛邪剑独自去了盘龙山中,从此不知所踪,没想到一千多年后被自己见到了,眼前此人必是祖师无疑,因为张氏后人对外从不透露自己是张天师的后人,别人绝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师父纳头又拜,激动不已,语无伦次的将自己为救刘大伯上盘龙山采参,遇雪豹,斗僵尸,坠悬崖…等事讲给了祖师爷。
祖师爷边听边点头,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等师父讲完后,祖师爷掐指一算,叹了一口气说:
“孩子,你能急人之难,不忘滴水之恩,很是难得,不愧是我张氏后人,但有些时候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及也,为人者,但求无愧于心,你已做到,但你所救之人,实乃命数已尽,天意如此,若逆天而行,强行施救,则有违天道人伦,必遭天谴,孩子,你自行去吧,你人生之路注定坎坷艰辛,但只要坚定信念,修心悟道,广施仁术,将来必有所成,修道者,讲求修心,只要一心向善,荆棘小径也能大路朝天。
但要切记,无论僵尸鬼怪,能驱则驱,莫要赶尽杀绝,我之所以没有将诛邪剑传给后人,只因此剑煞气甚重,杀戮太深,至于那本《风水经》在火中被焚,实因泄漏天机甚多,也是天意如此,以你现在所学之术,数年之后,必能造福百姓,贪多则不宜,孩子,你去吧,要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师父一直在垂首聆听祖师爷教悔,听到“好自为之”时只觉声音越来越飘渺,几不可闻,抬眼看去,祖师爷早已不知所踪了…

“祖师爷!祖师爷!…”师父大叫几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冷冷的月光撒落下来,四周白茫茫一片,抬头望去,盘龙山在月光下就像一个巍峨的巨人,高耸入云,自己此刻已在山脚下。
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可如果说是梦的话,那自己为何坠落深崖未死?师父用手掐了一下胳膊,能感觉到痛,原来自己还活着,同时也感觉到了寒冷与饥饿,师父辨明方向后,向村里走去。

不一会儿,师父就回到了村中,他来到刘大伯屋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门上挂着的白幡,心里一阵难过,看来在梦里祖师爷说的没错,刘大伯果然已经去世了。
轻轻一推,门没插,应声而开,刘大娘正孤零零的坐在火炕上,令师父惊异的是,短短一两天没见,刘大娘就瘦了整整一圈。

刘大娘看到师父后,先是惊讶了一下,之后眼泪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迅速下了炕将师父揽在怀里,哽咽的道:
“好孩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也哭了,想到刘大伯对自己那么好,揪心的难受。

良久后,刘大娘抽泣的问道:
“好孩子,告诉大娘你这一两个月都去了哪?…”

师父脑中“嗡”的一下子…什么?一两个月月?可自己明明上山才一两天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师父又一次昏厥了过去…
师父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上午了,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确失踪了近两个月,他说去了盘龙山,可没一个人相信,因为都知道盘龙山上全是石头,没人可以在山上不吃不喝呆一两个月,连师父自己都感觉难以置信,他不明白,究竟是在养尸洞中,还是在自己跌下悬崖后时间发生了错乱,这件事情成为一直困扰师父的一个迷,多年以后,师父又探盘龙山,却再也没有找到当年见到的那块松林了,当初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梦,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然而,失踪了近两个月却是事实,醒来后,师父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安身了,因为他已被生产队除名,赖以栖身的羊圈早已另换他人,师父回到羊圈看了一下,自己走时出生的小羊羔,如今已长大了,自己的东西还在,师父拿了几件替换的衣服,抱了一会儿心爱的小羊后,含泪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村庄,虽然刘大娘很喜欢他,但他不想拖累别人,他不能依靠别人做一个吃软饭的人,因为他是张天师的后人,纵使前方一片黑暗,就算道路充满了荆棘,他也要靠自己的能力走下去。

就这样,师父开始了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日子,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很难想象,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如何挺过来的,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头,师父给我讲述这段日子时说,有好几次他都挺不住了,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对他说,他不能死,因为他是张氏唯一的传人。

师父居无定所,四处飘泊,白天时路过村庄帮生产队干一点杂活,混口剩饭吃,晚上有时露宿野外,有时住在破庙里,碰到一些好心的单身汉就和他们挤一宿,有一些好心的大爷大娘,见他可怜,会给他一些旧衣服…师父含着泪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这一日,师父来到了山东境内,此时已是阳春时节,花红柳绿,处处莺歌,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山东地大物博,野味甚多,倒也不愁会饿了肚子,师父来到一条小河边,眼见河水清澈见底,不由得跃入河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此时的河水依然甚凉,但长期以来的飘泊,使师父早已拥有了一副强健的体格,清凉的河水洗去了师父的遍体污秽,也冲走了他满身的疲惫,最令他感觉兴奋的是,在河里居然捉到了两尾一尺多长的鲤鱼。
师父没有火刀火石之类的生火之物,无法煮食,眼见天色已晚,决定登岸去寻个人家,用鱼换一顿晚饭吃,最好能借宿一夜,打定主意后,师父登岸穿衣,举目眺望,看到数里之外似乎有个小村落,于是信步走去。

半个多时辰后,师父来到了村里,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村子不大,寥寥几十户人家,那时候的乡村没有通电,入夜后,人们基本都早早睡下了,但这个村子很是奇怪,此时天黑不久,整个村子却死一般的静,家家门户紧闭,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未免就有些太反常了。

师父敲响了村头一户人家的房门,半天之后,门终于开了,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似乎因为看到门前站着一个陌生少年,神情略有些紧张,师父很有礼貌的叫了声老伯,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汉犹豫了片刻后,将他让了进来。

老汉自称姓赵,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师父将那两条鱼给了赵老汉,他欣喜的接了过去,取出家里还剩的馒头咸菜给师父充饥,师父早已饿坏了,接过后就大吃大嚼起来,一旁的赵老汉帮师父倒了杯热水,吃饱喝足之后,师父连声称谢,这时,他想起了进村时心里的那个疑问,于是问道:
“赵老伯,你们村怎么会这么安静?这才刚天黑不久啊…”

赵老汉听后脸色一变,紧张的打断了师父的话:
“嘘,小点声儿,孩子,我们村最近这段时间晚上闹鬼…”
于是,赵老汉给师父讲起了村里闹鬼的事情,是这样的:

此村名叫赵家庄,庄里有个叫赵长水的人,赵长水是个年近六旬的老汉,以前的时候是十里八庄有名的“知切”,也就是入殓师,文革以后,破除迷信,不让搞这一套了,赵长水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种起了地,村里闹鬼的事情与他无关,这要从他儿子身上说起。
赵长水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赵大宝,次子叫赵小宝,大宝是赵长水的养子,小宝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赵长水18岁娶妻,26岁时妻子还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这两口子急呀,吃了很多药都不起作用,邻庄有个叫王老四的,老四老四,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妻子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循序渐进,生下第五个后,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就想送人,赵长水听说后,欢天喜地的领养了过来,取名赵大宝。
大宝大宝,赵长水两夫妻对他的确像宝一样,宠的不得了,可赵大宝直到三岁时都不会讲话,后来给郎中一瞧,原来这孩子嗓子在娘胎里时没长好,是个天生的哑巴,赵长水夫妻心里虽然难过,但并没有嫌弃他,依然像宝贝一样宠爱着,直到后来有了赵小宝。
在大宝五岁时,赵长水的妻子突然怀孕了,两口子欢天喜地,在紧张和兴奋的期待中,妻子产下一子,取名赵小宝,这一下子,赵大宝在家里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母将全部的爱转移到了弟弟身上,对他渐渐冷淡了,大龄产子,不久后母亲就得痨病去世了,父亲脾气变的越来越暴躁,酒后开始打他。

大宝天生聪明伶俐,而且很懂事,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养子,地位永远都及不上弟弟,但他似乎并没有怀恨在心,对弟弟很是疼爱,并且包揽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和农活。
大宝早就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没有送他去读书,而是像长工一样被圈养在家里,小宝却从小都没干过农活,稍大一点后就被送去了学堂,对于两兄弟在家里这种截然不同的待遇,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养子和亲子地位当然不同。

大宝无书可读,农闲时喜欢去村里赵瞎子那里听他吹唢呐(小喇叭),自己渐渐的也学会了,一口唢呐吹的维妙维肖,无比好听,赵瞎子很是喜欢,送了一柄唢呐给他,大宝非常高兴,经常在田间地头吹奏,村里很多人都爱听。
渐渐的,两兄弟长大了,相貌却是天壤之别,大宝虽是个哑巴,天天穿着破衣服,却出落的玉树临风英俊无比,弟弟小宝衣着光鲜,却长的又黑又矮丑陋难看。

大宝23岁时,弟弟小宝18岁,赵长水开始动用各种人脉帮小宝张罗婚事,对大宝却不管不问,赵长水是有名的“知切”,经常帮人选墓地看风水,所以人缘极好,地位尊崇,不久后,就给小宝娶了一个邻村女孩名叫桂花,桂花人如其名,是个有名的村花,小宝娶桂花的时候羡煞了村里那帮年轻人,都认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恨自己投错了胎,没有生在赵长水家。

小宝娶桂花不久后,大宝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村里看守菜园的草棚子里,几天后,村里有了一个谣言,说大宝趁弟弟不在家时勾引桂花,被从外面回来的父亲撞到了,没脸再住在家里,于是搬了出来。
之后,谣言越传越广,村里人见到大宝后都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不知是受谣言的影响心里不痛快还是怎的,小宝开始天天喝酒,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人也变的一天比一天消瘦,赵长水见到儿子一天天颓废下去,急的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

结婚一年多后,桂花生了个儿子,儿子的出生并没有使小宝振作,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经常喝的不醒人事睡在大街上过夜,终于有一天出事了,这一天,有村民一大早起来后,发现小宝吊死在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枣树上。

赵长水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的昏死了好几次,桂花抱着刚刚满月的儿子,哭的死去活来,围观的村民们都跟着纷纷掉眼泪,赵长水认为小宝上吊是大宝造成的,一怒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连小宝的葬礼都不让他参加…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小宝入葬的那天晚上起,村里就开始闹起了鬼…
赵小宝死后的头一天夜里,有人听到西北方坟地里传来抽抽噎噎的哭泣声,第二天,闹鬼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都认为是谣言,没当作一回事,但没想到是当天夜里刮起了西北风,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风中夹杂着人的哭声,那种哭声飘飘渺渺,听起来十分悲切,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同时,又觉得很难过,令闻者落泪,接下来的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从坟地里传出那种哭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所有人都害怕了,天一黑就关门,谁也不敢出去,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死去的赵小宝,难道说是他的鬼魂作祟?…赵小宝死后,赵长水就病倒了,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桂花痴痴呆呆的抱着孩子整天以泪洗面,大家不想刺激这一家老小,就没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们,今天白天,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去了坟地,自从赵小宝死后在第三天白天给他埋过墓碑后,这里就一直没人来过了…刚一开始大家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来有个心细的村民感觉赵小宝的坟似乎有了变化,仔细一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发现本来埋在东南角的墓碑,不知怎的调了个,跑到了西北角,墓碑是这个村民跟其他几个人一起埋的,怎么会移了位?难道自己会跑?…几个人吓的怪叫着从坟地跑了回来…

赵老汉压低声音给师父讲完了整件事情,讲到后面时语调都有些颤抖,师父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墓碑怎么会移位呢?这也太蹊跷了吧?…
这一晚,赵老汉留师父住了下来,和他睡在了一张床上,师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因为他一直在想墓碑移位的事情,半夜时,窗外下起了零星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左右了,忽然,师父听到雨声中夹杂着细微的人的哭泣声,如泣如诉,听声音是从西北方传过来的,在这寂静的雨夜里听起来十分诡异,难道说真的有鬼?…

“来了!来了!…”被哭声惊醒的赵老汉吓的用被子蒙住头,瑟瑟发抖,师父倒不害怕,竖起耳朵仔细听去,不错,的确是人的哭泣声,听起来很悲切,似乎哭的肝肠寸断,哭声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师父就这样屏气凝神的听着,不知不觉居然流下了眼泪,就这么边听边哭,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

师父醒来时天已微亮,哭声早已停止听不到了,师父只觉嗓子又干又痛,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将被子浸湿了一角,他很诧异也很不解,为什么那种哭声会使人莫名的流泪呢?…

早饭后,师父辞别赵老伯,从他家走了出来,雨过天晴,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泥土味儿,天灰蒙蒙的,使人有一种沉闷的压抑感,师父想起了祖师爷在梦里对自己的教诲,所以他没有打算立刻离开村子,决定将闹鬼的事查清才走,身为张氏的后人他不能袖手旁观。
他决定去见见那个叫赵大宝的哑巴,于是出门前跟赵老伯打听了哑巴的住处,辨明方向后向着村里的菜地走去,乡间的小路满是泥泞,师父小心翼翼的踩在烂泥上,尽量不让雨水灌进自己的鞋子里。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菜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小白菜,叶子上挂满晶莹的露珠,空气中飘荡着生命的气息。

然后,师父看到不远处的菜地中央有一间破草房,在这一片嫩绿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的破败和潦倒,四面透风,师父看到这间草房后感觉鼻子一酸,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以前住过的那个羊圈,非常相似,只不过这间草房小一点而已。

师父来到草房边,一扇简陋的木门斜斜的虚掩着,轻轻一拉,门开了,他看到在草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这人听到动静后缓缓的抬起了头,师父看到了一张十分英俊但无比憔悴的脸…
只见此人头发蓬乱,两眼无神,憔悴不堪,但却有一张棱角分明,十分刚毅的脸,刀削一般的下巴,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破旧的衣着疲惫的神情,丝毫都没有影响他英俊的面孔,相反整个人却有一种独特的忧郁气质,这是一种病态的美,这样的男人,可以令每个女人心动和心疼。
师父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心想如果他换一身名贵衣着的话,丝毫不会逊色于《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师父只读过《红楼梦》,认为贾宝玉是天下最俊的男子)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很不理解他怎么会蜷缩在这间破草房里。

两人就这么呆呆的对视了一会儿,师父最先开口了:
“你是谁?”…
“阿巴,阿巴…”这人用手指了指嘴巴,然后摇了摇头

师父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哑巴赵大宝,师父心里一阵酸楚,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如此精雕玉琢的一张面孔,却是一个哑巴,但反过来想,如果他不是哑巴的话,可能连老天爷都会嫉妒,这也许就是事无完事,人无完人吧。
赵大宝的目光中充满了友善,师父对他心生好感
“你就是赵大宝吗?”
对方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面的呢?”
赵大宝满是苦楚的神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很让人心疼。

师父眼圈一红,他想到自己当初也如赵大宝这般住在这样的破草房里,孤苦伶俐,无依无靠,现在四海飘泊,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呢?于是心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弟弟不在了,对吗?”
赵大宝听到弟弟后脸色一变,不过瞬间就恢复了过来,低头不语,似乎很难过,师父注意到了他脸色的变化,他认为必有隐情,没有追问下去,就这么凝视着他,希望可以在他脸上找到线索,时间在沉默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

良久后,师父感觉饿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时,一直低着头的赵大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不知在草堆里翻什么东西,等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在里面摸索半天后拿出一个烤的金黄的馒头。

“阿巴,阿巴…”赵大宝眼睛中闪烁着友善的光茫,将馒头递了过来,又用手指了指口。
“谢谢你…”师父接过馒头后,鼻子一酸,他没想到赵大宝这么善解人意,心肠这么好。
吃过馒头后,师父对赵大宝道声谢,说了句叨扰告辞,就走出了草屋,赵大宝一直将他送出菜地,走出很远后,师父回头看时,赵大宝居然还站在那里,也许他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间草屋里,太需要朋友了吧…自己现在又将去哪儿呢?

师父很想去坟地看看,但赵小宝墓碑移位的事在村里传的很开,他怕被人看见产生误会,还是先四处走走,等到晚上再去吧,师父就这么边走边想着,不一会儿就出了村,来到了昨天经过的那条小河边,忍不住跳进去玩起了水,师父必竟是少年心性,贪玩,在河里游来游去,他有一种忘记一切烦恼,回归大自然的感觉。
河水清澈,鱼儿甚多,师父水性了得,很快就捉了一条尺多长的大鲤鱼,欢喜的游到岸边穿好衣服,他从赵老汉家出来时跟他讨了两块火石,这回不愁生火之物了,于是捡了一些干柴点着火,将鱼用树枝穿起来,在火上炙烤,不一会儿就香起四溢,令人馋涎欲滴,还没有完全烤熟,师父就忍不住大快朵颐了,流浪的日子虽然苦不堪言,但师父却品尝过许多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的纯绿色食品和野味儿。

吃饱肚子以后,眼见天色尚早,师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只见天已垂幕,晴空万里,月上枝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师父用河水洗了把脸,抖擞精神,辨明方向后,向赵家庄西北处的坟地走去。
走了很久后,师父才来到目的地,因为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他走的比较慢,月朗星稀,四野空旷,只有一座座孤坟,一个个墓碑,耸立在月光下,这里,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仿佛被上帝之手带走了温暖和欢乐,留下的只有孤独与凄凉,还有那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的阴森与诡异。

不错,这里是一片乱坟地,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是阴森而恐怖的,然而在师父眼里,这里却是灵魂的天堂,逝者的乐土,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权势熏天亿万豪富,亦或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死后都将与黄土融合,须知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师父缓缓的走进乱坟地,即然赵小宝的坟有墓碑,那么就好找了,他一座座的看过去,当来到坟地东南角的一座时,他终于看到碑上写着“爱子赵小宝之墓”,看来就是这一座了。
仔细查看后,对照家传的风水秘术,师父发现了不对劲,须知,自古以来不只王候将相选墓需看风水,民间百姓选墓址也要看的,百姓选墓当然没能力选风水绝佳之处,但也不是说随便挖个坑就埋掉,要请人看过生辰八字,根据死者性别选一处适合下葬的地方,再根据不同的下葬地点挖一个长方形的坑,决定坑的走向和大小后,棺头朝哪边,棺尾朝哪边,填土后坟包的大小形状,墓碑的方向…都是很有讲究的,绝对马虎不得。
赵小宝的坟墓所在地处于整个坟地的东南角,属于最阴之地,本适合葬女人,但现在即然葬了男人,那就必须将坟包修葺的宽而扁南北走向,墓碑要立在坟墓的东南角,这种葬法叫做散阴穴,男人在死后头七之前阳气不散,但变的很弱与灵魂融合,若埋在阴地,就必须将阴气散去,这样死者的阳气不会受到压制,在头七之夜灵魂才能从坟墓里出来投胎,然而现在石碑居然跑到了西北角,坟包修成了圆形,最要命的是坟头上被人拍了一下,成了扁平无尖之坟,风水已经被完全破坏,死者的灵魂被禁锢在里面出不来,一百天内若不改动风水布局的话,死者将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师父只气的咬牙切齿,看来肯定是有人在赵小宝死后第八天的天亮之前,改动了风水布局,是谁这么阴损缺德,连人死后的灵魂都不放过,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幸好被自己发现了,而且死者刚死了第九天,先查出幕后这个人,然后再更改风水布局…师父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阴损无德之人。

师父无意中一扭头,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地方居然闪闪发亮,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被人踩出来的脚印形成的坑,里面积满了雨水,反射着月光。
这个脚印肯定是下雨时被人踩出来的,因为干燥的泥土根本就踩不出这么深的坑,最近这段时间就昨晚下了雨,难道说昨晚有人来过?…正想着,忽然,师父听到了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有个黑影正向着坟地走来,师父一闪身,躲在了附近一座大坟之后。

黑影越来越近,从沉重的脚步声可以判断来者是一个成年男人,师父从坟后探头出来,此时这个人已离他很近了,月光下看的真切,来者居然是赵大宝。
赵大宝深夜到坟地来做什么?难道风水布局是他改的?如果是,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但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看来人不可貌相…师父疑惑不解,在心里揣摩赵大宝深夜到此的用意。

赵大宝越来越近,果然,当走到赵小宝坟前的时候停住了…看来赵小宝的坟的确是他改的,不然他深夜到这里来做什么?师父紧紧的赚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咯响,但他没有冲出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赵大宝的,而且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即然风水布局已改,那么他又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师父决定看一看。

只见赵大宝站在坟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一般,更像是一具僵尸,师父躲在坟后不敢弄出一点动静,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整块墓地静的出奇。
呆立良久后,赵大宝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东西来,在月光下,这个东西发出闪闪的黄光,仔细看去,居然是一柄唢呐,只见赵大宝将唢呐吹口缓缓放到了嘴边,接着唢呐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浅浅细语。
师父一怔,他听过不少民间艺人吹奏唢呐,但从没听到过唢呐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轻轻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只见赵大宝聚精会神的吹着唢呐,发出低沉的声音,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似乎把唢呐的声音当作自己的语言,来倾诉自己的心事,那么他倾诉给谁听呢?难道是给死去的赵小宝听?…只听唢呐声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娓娓动听,令闻者如痴如醉,浑不知身在何方,魂归何处。

就这样吹奏良久后,忽然,唢呐声一变,呜呜咽咽,就像是人的哭泣声,师父猛然间醒悟过来,这种声音正是自己晚上听到的那种哭声,实在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哭声居然是由一个人用嘴通过一柄唢呐吹奏出来的,现在,在这寂静的墓地里,斗然间听到这种哭声,不由得令人感觉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赵大宝痴痴的吹着唢呐,发出抽抽噎噎的哭声,最初时声音低沉缓慢,渐渐的,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促,如鬼哭,似猿啼,直哭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凄惨无比,月光下,只见两行晶莹的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下来…

师父呆呆的倚靠在坟后,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这种哭声,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觉中,泪湿满脸…
许久后,师父回过神来,抬眼望去,月影西斜,哭声早已停止,赵大宝也已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有空空的坟场和满眼的凄凉…

看这种情形,风水移位的事情难道不是赵大宝干的?可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师父走出了墓地,清冷的早晨,空气中飘浮着一层薄雾,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如这晨雾一般,扑朔迷离…
离开墓地后,师父又一次来到了赵家庄,他隐隐感觉修改风水的人一定就隐藏在庄内某个地方。
此时,天已大亮,师父随意的来到一户人家,敲响了房门,门开处,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师父谎称自己是个外乡人来山东找亲戚,赶了一晚上的夜路口渴了,路过此庄想讨杯水喝,妇人听师父说赶了一晚上夜路先是一怔,诧异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通,然后将他让了进来。

进屋后,妇人一边倒水一边开口说:
“你这个孩子胆子很大咧,你居然晚上赶路,俺们这个庄子最近闹鬼,幸好你没碰上哦…”
师父佯作不知,惊奇的问她怎么回事,乡下妇人就是嘴长,立马就把闹鬼的事情跟师父讲了一遍,大体的和赵老汉讲的差不多,就是形容的夸张了一点。
“唉哟,你不知道哟,那鬼呀,老吓人咧!嘴巴有这么长…眼睛有这么大…哭起来像打雷一样哦…啧啧啧…”
妇人连说带比划,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好像亲眼见过一样,师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好笑,问道:
“婶子,那你知道那鬼是什么变的吗?…”
妇人神色一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我跟你说你不要乱讲啊,那鬼呀,就是俺们村头几天死去的赵小宝变的,这赵小宝还不是活活被他那个婆娘桂花给气的上吊的,要说他那个婆娘呀,我看就是狐狸精变的,俺们这穷乡下哪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据说她出嫁前就偷过汉子,早就不是处了…嫁过来后不久就跟赵大宝好上了,听说有一天两人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衣服都脱光了,正要办事儿的时候,被从外面回来的赵长水抓了个正着…这桂花呀,就是一淫妇,肯定是看着赵大宝长的比老二俊,主动勾引他的,哎呀,真贱呀…”

师父听这妇人越说越不堪,越说越难听,不由皱了皱眉头,迅速的喝完碗里的水,辞了出来,临出门时,妇人嘴里还在嘟囔着贱货,淫妇…

从妇人家出来后,师父长出了一口气,很想去看看这个桂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于是拦下一个村民,慌称自己是赵长水的远房外甥,来看望舅舅的,因为多年未见忘了他的住址,所以打听一下,很容易的,师父就打听到了赵长水家的住址。

不一会儿,师父就来到一户大院儿前,这应该是村里最好的一处宅院了,五间大瓦房,朱红油漆的大门,门上贴着白纸,敲门后不久,门就开了,走出一个怀抱小孩的少妇,师父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少妇极其美貌,虽然一身白衣白鞋不施粉黛,却丝毫没有影响她迷人的风姿和玲珑的身材。
师父心中暗赞了一句:好一个美貌少妇啊!心想这肯定就是桂花了,他又想到了赵大宝,这两个人若是结合的话,当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真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居然藏着这等人物。

桂花被师父看的脸上一红,轻轻的问道:
“小哥有事吗?”
师父这才发觉自己太失礼了,尴尬的笑了笑,说:
“哦…哦…我是过路的,口渴,想讨杯水喝。”说完后,师父在心里暗骂自己,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内,就说了三次慌话了。

桂花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
“嗯,跟我进来吧。”

师父跟在桂花身后走了进去,刚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从正屋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花,是谁呀?”
“哦,是一个过路的小孩子,来讨水喝的。”

屋里的人没有再说话了,桂花怀里的小孩哭了起来,她一边哄着小孩,一边回过头对师父说:
“那是我公公,他生了病,已经卧床好几天了。”

师父点了点头,跟着桂花走进了屋内。
进屋以后,师父四处打量了一下,正屋的摆设很简陋,居中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个暖水瓶,桌旁两把椅子,再无别物,正屋的旁边有两间偏房,其中一间门口挂着长长的帘子,直垂到地,看样子是间卧房,桂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暖水瓶帮师父倒了一杯热水,这时,从那间卧室里传出了人咳嗽的声音。

桂花急忙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师父端着水碗来到门边,借着帘子的缝隙望进去,只见里面床上坐着一名老者,神色憔悴,两鬓花白,斜靠在墙上,下半身裹着被子,正在不停的咳嗽,桂花帮他拍打着背,看来这人就是赵长水了。

师父喝完水后,掀开门帘道了声谢,说告辞,赵长水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桂花冲他点了点头…师父出了门后,心里暗自寻思,这一家老小看起来够可怜的,于是更加坚定了要查出真相的念头。

离开赵家庄后,师父随处走动游玩,晌午时又跑到那条小河里捕鱼吃,吃过鱼后,师父爬到了河边一棵柳树上,登高远眺,满眼碧绿,春意盎然,微风轻拂,不由得使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只是天有些阴沉,远处的赵家庄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看起来充满了神秘。

渐渐的,天黑了,师父下了树,向赵家庄走去,他认为晚上在庄里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不一会儿,他来到了庄内,由于阴天没有月亮,黑乎乎一片,此时的赵家庄四处无人,寂静无声,甚至连鸡鸣犬吠之声都听不到,一片死气沉沉。

师父放轻脚步,四处查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想来想去,怎么都理不出一点头绪,到底会是谁动了赵小宝的坟呢?…
当师父来到一个拐角处时,忽然,他仿佛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仔细看去,的确是有一个人,个子不高,黑暗中分不清是男是女,师父心里一阵激动,同时又有些紧张,难道风水移位的事是这个人干的?…
师父悄悄的跟在这人后面,依稀感觉是个女子,走路如鬼魅一般轻飘飘的,但师父凭直觉可以肯定这是个人,而不是鬼,不一会儿,师父跟着她来到了村头的菜地,远远的,师父就看到赵大宝住的那间破草屋,在黑暗中像一个怪物一样耸立在菜地正中央,附近再没有其它建筑了,这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只见她径直的向那间草屋走去,这附近再没有可藏身之处了,师父只得将身子伏的低低的,几乎爬行的跟在她后面,不敢弄出一点响声,好在她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只见她来到草屋门口,轻轻的拉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传来“阿巴”一声,看来赵大宝在屋内,等师父走到近前时,屋里已点亮了煤油灯,这间草屋四面透风,到处都是缝隙,师父轻轻的来到屋后,顺着一条大缝向里面望去,这时,他看清了刚才跟踪的那个女人的脸,面若桃花,凤眼红唇,这人居然是桂花。
此时的桂花看起来和白天有些不同,很明显是画过妆的,有些妖娆,她正深情的看着赵大宝,由于赵大宝背对着师父,所以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可以看出,他也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桂花。

对视良久后,桂花最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声音娇媚动人:
“大宝哥,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要是我能嫁给你该多好,今天我是趁公公睡着后偷偷跑过来的,大宝哥…我想你…想你…”
桂花越说声音越低,娇柔无限,呼吸急促,说到最后一个“想你”时,一头扎进了赵大宝怀里。

只见赵大宝浑身都在颤抖,喘着粗气,一把抱住桂花,扔到了草堆里,反身熄灭了煤油灯,不一会儿,草屋里传出了桂花的呻吟声…

师父只觉面红耳赤,气愤无比,原来他们真的是一对奸夫淫妇,那么昨天晚上在坟地看到的那一墓又怎么解释呢?…师父越想越感觉头痛,忽然,他看到地上有一把锄草用的锄头,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于是,扛起锄头,轻轻的走去菜地,向着坟地走去。
漆黑的夜,清冷的风,万籁俱寂,然而赵家庄村头菜地的草屋里,却不断发出阵阵响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急促的呻吟…伴随着微风吹拂屋顶的枯草发出的沙沙声,似乎正在演奏着一曲充满诱惑的魔幻乐章,足以令闻者气血上涌,欲罢不能…这,就是男女之爱,上帝送给人类最美好的礼物。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男女,无论贫贱,无论长相,只要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只要你有一个肯与你共爱的伴侣,那么你就可以尽情享受上帝赐给你的这件成人礼…

许久后,雨消云散,草屋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蓬乱,赤着上身的男人。月亮,似乎也羡慕这等人间春色,从乌云里偷偷的钻出半张脸,羞涩的看着地上这一对男女,清冷的月光照在男人身上,紧绷的肌肉反射出古铜色的光茫…

不错,这对男女就是大宝和桂花,大宝一直将桂花送出菜地,两人在地头上紧紧的搂抱在一起,良久后,桂花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大宝一直目送桂花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然后返回草屋,穿了上衣,拿起唢呐后出屋向坟地走去,他为什么每晚都要去坟地呢?…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大宝很快就来到了坟地,当来到二宝的坟前时,不由得一怔,他感觉二宝的坟似乎变了样,仔细一看,果真如此,好像有人为翻动的痕迹,而且墓碑也换了方向,怎么会这样?…大宝的表情看起来充满了疑惑,紧皱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东西,他在思索什么呢?如果坟不是他动的,如果他每天晚上都来的话,那么他应该在头几天就注意到二宝的坟被动过,现在二宝的坟又被人动了,他心里一定会感觉奇怪,从他现在这种疑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确感觉奇怪,由此推断,他丝毫不懂风水,不明所以,看来二宝的坟之前不是他动的,那又会是谁呢?…
果然,大宝沉思了一会儿后,茫然的摇了摇头,将唢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很快,那种呜咽的哭泣声便飘荡在墓地上空,传向远方…唢呐声响起不久后,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从墓地钻了出来,飘飘悠悠的奔着赵家庄而去…

月亮又钻入了云层,庄上一片漆黑,从坟地传来的哭声,听的真真切切,诡异至极,无比糁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的,都钻进被窝里,将头紧紧蒙住,不敢出声…村头赵老汉就是其中之一,赵老汉无儿无女,一人居住,再加上极为迷信,最近被这种哭声吓的经常睡不着觉,只能在白天补充睡眠,此刻,他正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赵老汉听到在哭声中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吱吱”声…仔细一听,这种声音居然是由门外发出的!好像是有一个人或一只什么动物,正在用尖利的指甲挠着自家的屋门…

这一下子,把赵老汉吓的不轻,难道门外有人?他壮起胆量,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点,哆哆嗦嗦的问:
“是…是…谁…?”…

挠门声嘎然而止,赵老汉竖起耳朵听了许久后,再无半点声息,于是长出一口气,心想人年纪一大,耳朵就不好使了,哪有什么怪声?

赵老汉刚要把头埋进被子里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幽幽的低沉的声音,就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

“我是赵二宝…”
“二…二宝?你…你是长水家的赵…赵小宝么?”
“不错,大伯…我就是小宝…”门外的声音幽幽的传进来,无比哀怨,令人汗毛直竖。

“啊!”赵老汉大叫一声,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二,二娃子…大伯可没哪里对不住你呀,你…你找我做什么?…”
一阵阴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吹了进来,带着赵小宝低沉的声音
“大伯,你别怕…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赵老汉吓的面无人色,鬼求自己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要害死自己借尸还魂?…但他不敢拒绝
“你…你说…说吧…”
“唉…” 门外的赵小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
“大伯,我死的冤呐…有人在我死后还要害我,将我坟墓的风水移了位…结果在头七之夜我的魂魄出不来,那人是想让我魂飞魄散啊…幸好有高人帮我改了风水,我现在才能够出来,但已经错过了投胎时间,成了孤魂野鬼…大伯,你要替我报仇啊…呜呜…”
赵小宝说完后,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凄惨
“我,我能帮到你什么?…”赵老汉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对于赵小宝的遭遇,除了害怕之外,他感觉即气愤又难过。

“大伯…”赵小宝停止了哭泣“很简单,你只要明天上午在村里到处说,你发现我的墓碑移位了就可以了…那个改风水的人肯定会惶惶不安,由于做贼心虚,他白天不敢去坟地,不过晚上必定会去查看…
头七之前我出不来,所以没见到他是谁,现在头七已过,风水已被高人所改,我的魂魄摆脱了束缚,游离了出来,即使他再改风水也没有用了…晚上我就守在那里,等着他出现…我一定要报仇雪恨…”
赵小宝说到“报仇雪恨”时,声音阴狠无比,令人毛骨悚然,赵老汉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不过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因为赵小宝不是针对他来的,赵老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说:
“二娃子,你这个忙大伯一定帮你。”

“大伯,谢谢你…希望你不要把我找你的事告诉别人…大伯保重…大伯再见…切记不要告诉别人…切记…再见…” 赵小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赵老汉心说,你去吧,还是不要再见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他心里有些不解,赵小宝为什么不去找他的父亲,而是来找自己呢?…忽然,他感觉被窝里热乎乎的,掀开被子一看,自己居然被吓的小便失禁,把被褥浸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上午,关于赵小宝墓碑移位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村,除了单独住在菜地的赵大宝以外,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除了赵老汉之外谁也不知道内情,有些好事之人跑到坟地一看,果真如传言所说!吓的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村里顿时像炸了锅一般,村民们房前屋后,议论纷纷。

入夜后,村里恢复了往日那种死一般的宁静,深夜时,坟地里又传出了那种糁人的哭声,这一晚,村民们谁都没有睡着,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人都被折腾的够呛了。

这晚是个满月,不过月亮被一圈月晕紧紧的包裹住,光线并不明亮,而是惨淡的。

凄凉的月光洒落在村西北的坟地里,赵大宝正站在弟弟坟前忘情的吹着唢呐,只见他吹的非常专注,动情,仿佛已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吹唢呐呢?是祭奠亡魂?还是怀念弟弟?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因吧。

渐渐的,月上中天,赵大宝似乎累了,也倦了,停止了吹奏,轻轻的擦了擦唢呐,放入怀中,缓缓的走出了墓地,就在他走后不久,从一座大坟后钻出一个人。
这人鬼鬼祟祟的来到赵小宝坟前,月光下看的真切,但见此人两鬓花白,容色憔悴,赫然便是赵长水!
只见赵长水神色慌张的把赵小宝的坟四处打量的一番,浑身剧烈颤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
“二娃子,是爹害了你,是爹对不住你呀,你不要怪爹,不要出来报复爹啊…是爹鬼迷了心窍…都是…都是因为桂花呀…呜呜…爹该死…爹该打…”

赵长水一边哭,一边用手狠狠的抽打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响声,忽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爹…你是怎么害了我的?我要你告诉我…”

“啊!啊!二娃子…你你…你不要找爹报仇啊!我说,我说…”
赵长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语无伦次的开始诉说整件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的:

自从赵长水的妻子离世后,他就带着两个孩子,开始了漫长的光棍生涯,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燥,醉酒后经常拿两个儿子出气,当然,大宝比小宝挨的打要多,必竟小宝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两兄弟的感情却很深厚,每次大宝挨打后,小宝都会用热毛巾帮哥哥敷伤口,大宝也很疼爱这个弟弟。
然而,桂花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两兄弟间的关系,也改变了整个家庭…
小宝娶桂花时,不只村里的小青年羡慕,大宝也很羡慕,眼看着小自己五岁的弟弟,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是光棍一条,他心里感到无限的失落,整天无精打采,闷闷不乐。这些,赵长水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心想,你一个养子,把你带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指望着我给你娶媳妇?…

能娶到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赵小宝当然欢天喜地,乐的合不拢嘴,成亲那天,好容易打发走了闹房的人,他迫不及待的就钻进洞房,一把将桂花按在床上三两下脱光了衣服…
桂花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酒气,矮小猥琐的男人,只觉无比厌恶,想到今后要和这样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欲哭无泪,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从,只得听之任之…
人的身体,有时是不受意愿支配的,桂花的身体在赵小宝的挑逗下,最终燃起了熊熊的欲望之火,然而,赵小宝却久试不举,焦急万分,折腾了整整一晚后,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最初他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然而连续三晚,夜夜如此,他才知道自己性无能。男人,可以丑陋,可以没才,但绝不可以无能,一个无能的男人,在女人眼中连粪土都不如,由此,桂花更加瞧不起赵小宝了。
从此后,赵小宝就变的颓废不堪,饮酒度日,赵长水不明所以,在有一天问起了原因,赵小宝向父亲哭诉了自己的床弟之哀。
赵长水心想,这可不成,我老赵家不能绝后啊,于是,带着赵小宝,踏上了求医之路,药是吃了不少,可情况一点都不见好转。
而此时,桂花却对大宝渐生好感,第一天见到大宝时,她就眼前一亮,暗叹自己命运如此不济,为什么嫁的不是大宝而是小宝呢?…更悲剧的是,自己的丈夫还是性无能,每天晚上欲火高涨时,却被无情的冷水扑灭…这种生活对于一个健康的女人来说,太暗无天日了。
随着与大宝不断的接触,桂花对他的爱慕之情与日俱增,时不时有意无意的与他发生一些身体上的碰撞和摩擦…终于有一天,趁丈夫不在,公公外出时,桂花将大宝拽到了床上,情到浓时,浑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插门,就在两人刚脱光衣服,将要进入状态时,被突然回家的赵长水抓了个正着。

两人慌乱的穿上衣服,大宝被赵长水乱棍打出家门,从此再也没敢回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自从见过桂花曼妙的身体后,光棍多年,已近花甲的赵长水对她产生了邪念。
大宝离家之后,住进了生产队菜地的草棚里,整个家中就只剩这对亲生父子和桂花了,赵长水自从见过桂花白嫩的身体后,心里再也无法淡定,桂花每天晃着婀娜的身体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令他馋涎欲滴,他对外制造遥言,称大宝调戏桂花被赶出家门,心里却暗暗打起了桂花的主意。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这天,赵小宝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回来,吐的一塌糊涂,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桂花皱着眉头正在打扫肮脏的呕吐物,赵长水来到他们住的偏屋
“小花呀,你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赵长水说完后就转身离开,去了正屋。

桂花什么也没想,放下扫帚就随后就跟了去,赵长水进了卧房,坐在床上,捏着腰,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小花啊,我这腰的老毛病又犯了,你能帮我捏一捏吗?”边说边趴在了床上。

身为儿媳,伺候公公是天经地义的事,桂花想都没想就走上前,帮赵长水捏起了腰,只不过,令她不解的是,越捏,公公的呼吸越急促…忽然,赵长水返身抱住桂花,将她放倒在床上,压在了身下,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疯狂的撕扯她的衣服…

桂花明白了公公的意图,无力的挣扎了几下,当裤子被扯掉后就一动不动了,赵长水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很快的,卧房里传出桂花急促的呻吟声…
完事后,赵长水发现桂花仍是处女之身,原来她与大宝什么也没发生过…自从与桂花发生关系后,赵长水也懊悔过,觉得自己愧对儿子,但很快的,他的愧疚之意就被欲望冲击的无影无踪,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桂花召去待寝,桂花在公公那里尝到了在丈夫身上得不到的男女之乐,所以从未反对过…
逐渐的,赵长水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他甚至希望儿子天天晚上大醉不醒。没有桂花陪伴的夜晚,他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时间久后,桂花居然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赵小宝自然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关于兄长和妻子之间的事情,他虽没亲见,但却耳闻过,信以为真,不然大宝不会住在外面不敢回家。所以他认为孩子一定是大宝的,恼怒之下,与大宝断绝了关系。不过此时的赵小宝早已没有了丝毫男子气概,除了借酒消愁外,其它什么也不会做,每天喝的大醉而归。
桂花的肚子大起来之后,赵长水就没法同她欢爱了,苦苦忍耐了大半年,终于等到孩子呱呱落地。桂花刚坐满月子,赵长水就急不可耐的传唤她去待寝,连续疯狂了四五晚。
有一晚,差点被半夜迷迷糊糊起来找水喝的赵小宝抓个正着。
赵长水害怕了,万一被儿子发现自己做出这等事,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他?可心里实在舍不得桂花,怎么办呢?这时,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他后背一阵发凉,因为太过灭绝人性,实在不敢去细想。
这一晚,赵长水喝了点酒,同桂花一阵疯狂过后,桂花躺在他床上沉沉睡去,他悄悄起身来到偏屋,看着醉酒后不省人事的儿子,眼睛一红,曾经不敢想的那个念头,此刻“腾”的一下子直冲脑门,只见他鬼使神差的跑到厨房抓了一把锅底灰,均匀的涂在儿子眼皮上,然后抄起一条绳子绑在腰里,扛起瘦小的儿子出了家门,趁着月黑风高,向着村东头走去。
有看官要问了:赵长水为什么要往儿子眼皮上抹锅底灰呢?
锅底灰是人间烟火的象征之物,据说在杀人之前将其抹在被杀者眼皮上,被杀者死后的怨灵将找不到杀他的元凶,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这位看官又问了:他为何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种毒手?甚至在儿子死后还要改动他坟墓的风水,使他永不超生?
这两个问题问的很好,赵长水谋杀亲子,只因一个“色”字,色是附骨的毒药,头上有把杀人的刀,赵长水当时被色迷了心窍,已经泯灭了人性。至于他为何要改动赵小宝坟墓,听我慢慢道来…

却说赵长水扛着不省人事的赵小宝,趁着月黑风高,深夜无人之时来到了村头那棵歪脖子枣树下,虽说赵小宝身材瘦小,但由于赵长水年事已高,直累的气喘吁吁,此时的赵长水早已忘了自己是一个父亲,也忘了赵小宝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满脑子里就只有桂花那白花花的身子,他已经被欲望完全冲昏了头,再加上喝了点酒,眼前的儿子在他眼中只是他与桂花之间的一块绊脚石,要搬掉这块石头,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除掉他!
喘息良久后,赵长水将绳子结了个套子,拴到一根粗壮的树杈上,然后抱起昏迷不醒的儿子,将他的下巴挂到套子里,松开手后,猛一下子,抱住儿子的大腿,集全身的力量往一坠…
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颈骨断裂声,赵小宝的腿蹬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而他的亲生父亲,在确认他死后,匆忙的跑回家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摇醒他熟睡中的老婆,饿狼一样的扑了上去…
这一夜,风呼呼的吹了大半夜,鬼哭一般,只有风见证了这一切,风,似乎在为死者的悲惨遭遇哭泣,又似乎在愤怒的控诉这灭绝人性,惨绝人鬟的人间悲剧,可是,这一切又有谁知,谁又会知呢?…

第二天,睡梦中的赵长水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他很不解,这一大早的在吵些什么?迷迷糊糊穿衣起床,走出家门,跟着奔走的人群来到村头,赫然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挂在那棵歪脖子枣树下,随风摇曳!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也终于记起自己做过些什么,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天哪!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反应过来后的赵长水,“扑通”一声昏厥在地,醒来后,悲天呛地的嚎啕大哭起来,闻讯赶来的桂花,受气氛影响后,也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赵长水哭,是因为他被鬼迷了心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即心痛又害怕。
桂花哭,是因为她感伤自己的不幸遭遇,丈夫无能,自己成了公公的玩物,还为他生了孩子,现在又成了寡妇…
这一老一少一哭,桂花怀里刚满月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一家三口直哭的昏天暗地,人神共泣,令围观者纷纷掉下了眼泪。赵长水边哭边大骂赵大宝,说都是因为他调戏二嫂,才使得小宝上吊自尽的,当场宣布从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不允许他参加小宝的葬礼,不明真相的村民也跟着纷纷咒骂,得到消息后的大宝,痛失弟弟,只能躲在草屋里默默流泪…

身为“知切”,也就是入殓师的赵长水,亲自为儿子举办了葬礼,然而就在礼毕入棺出葬之时,他却发现了不寻常的事情。
两名村民将换上寿衣的赵小宝抬入棺内,钉好了棺盖,在赵长水一句悲凉的“起棺”之后,四名抬棺人各执一端,将绑在棺头棺尾的两根粗大木杠的顶端往肩上一扛,抬了起来,桂花一身白衣,撒着纸钱走在前面,一行人缓缓的走出赵长水的家门,赵长水则尾随在后。

刚出门不久后,抬棺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按说一个死人,再加上一口棺材能有多重?而抬棺头之人,却感觉越发沉重,步履艰难,但抬棺尾之人却好像肩上空无一物般的轻松,怎么会这样?
眼见抬棺头二人越来越吃力,再过一会儿非得将棺材撂地上不可,在农村,若死者入棺之后,入土之前,走到半道上被撂地下,是一种最不吉利的事情。后面的赵长水急的大声叫道:
“快!快倒过来抬!棺尾在前,棺头在后…”

抬棺人一怔,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抬棺之法,但即然“知切”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将棺材调了头。没想到,这一调头之后,刚才那种奇怪的现象还真的没有了,顺顺当当的抬到了坟地…
除了赵长水之外,谁也不明所以,赵长水心里“咯登”一下子,冷汗顺着脊梁流了下来,天哪,这是大凶之兆啊!分明是二娃子知道自己死的冤,不想入土啊!…在头七之夜鸡鸣之时,他的鬼魂从坟墓里出来,会先去找害死他的人报仇,然后才去投胎!虽说眼皮上抹了锅底灰,但他还是能找的到…
怎么办?如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赵长水一咬牙,心想反正二娃子已死,将来去投胎成什么也不会是自己的儿子,不如就将他的鬼魂镇在坟里,只要一百天之后他就再也出不来了,况且村里懂得风水的只有自己一人…
打定主意后,赵长水在坟地东南角选了一个下葬之处,为了怕万一被人看破,对自己起疑心,稳妥起见,他还是按照正常的风水格局帮赵小宝弄了宽扁的坟堆,三日之后,又让人把刻好的墓碑埋在了东南角位置,他准备在头七之夜去改动风水,那样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了。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宝怀念兄弟情义,每天晚上都去小宝坟前吹奏唢呐,弄的村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认为是赵小宝的鬼魂作祟,只有赵长水不那么认为,因为他知道头七之前小宝的鬼魂根本就出不来。
头七之夜,赵长水带了一把铁掀就去了墓地,他看到大宝正站在小宝坟前,明白了哭声是他用唢呐吹出来的。
赵长水隐藏在暗处,直等到大宝走后,才悄悄的来到小宝坟前,改了风水…
回到家后,赵长水就病倒了,是真的病了,做下如此没有人性的事情,不病就太没有天理了…
今天,他听说赵小宝的坟又被人动了,坐卧不安,于是,趁桂花熟睡之后,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又一次来到了墓地赵小宝的坟前…

此时的赵长水脸色惨白,喘着粗气讲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呜咽的哭道:
“…二娃子,爹对不起你啊…你放过爹,绕了爹吧,好吗?…”
半天之后,赵小宝没发出任何回音,赵长水瘫坐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抖,忽然,他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寻声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人从乱坟之间爬了出来!赵长水吓的张大嘴巴,一动不敢动,眼见那人越爬越近,月光下看的真切,只见他蓬头垢面,满身满脸都是泥污,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二…二娃子…你你你!…”赵长水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
“爹…我好痛苦…我死的好惨…爹…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赵小宝的声音很低,哑哑的,爬到赵长水跟前,忽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啊!啊!…”赵长水大叫两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一会儿后,趴在地上的赵小宝忽然站了起来,来到赵长水跟前,弯腰一探他的气息,居然给吓死了。
这时,从一座大坟之后走出两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这二人来到赵小宝跟前,其中一人一拱手道:
“小师父,谢谢你帮我们查清了闹鬼的事情…”
赵小宝点了点头,用手在脸上一抹,抹掉了满脸的泥污,月光下,但见他浓眉大眼,满脸怒容,赫然便是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容后再禀…

却说桂花正独自一人在家中熟睡,对发生的这一切一概不知,忽然,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抚弄自己的身体。
迷迷糊糊中,桂花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身体,一股颤栗的快感很快传遍全身,她紧闭着眼睛,浑身燥热无比,不由自主的脱去身上的亵衣,直到一丝不挂…
月光,透过窗帘,轻轻撒落在桂花的酮体上,凹凸毕现,玲珑有致,白嫩诱人,这样的身体,可以令每个男人痴迷,无怪乎赵长水会丧失理智,杀死自己的儿子。
女人,美丽的女人,由其是一丝不挂的美丽女人,就像是罂粟,明知有毒,明知会使人会家破人亡,可还是会有人深深的迷恋,欲罢不能。桂花,就是这样的女人,上帝创造的尤物…
此时的桂花,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双眼紧闭,低声呻吟,如痴如醉,只觉欲火焚身,无比渴望…
只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手不由自主的放到自己挺立的双峰上,反复搓揉,来回抚弄…在一种强烈欲望的支配下,她的心里在不停的呼唤,爱的呼唤…
忽然,她觉得那种被人抚弄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似乎正有一个人用手刺激着她身上所有的敏感部位,脸蛋,耳垂,脖颈,双峰,小腹,缓缓的,轻柔的…来到了大腿内侧…一阵颤抖之后,终于来到了下体…
挂花大声的呻吟着,只觉身体非常的空虚…滚烫的液体,带着浓烈的女性气息,缓缓的流了出来…浸湿了被褥…
恍惚中,她感觉那种力量轻轻的分开她的双腿,一股凉意伴随着暴露在空气中的快感,袭遍全身,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硬物进入了她的身体…
顿时,她感觉到一种极致的饱涨和满足,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摩擦力,一浪又一浪的快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大声呻吟,下身猛烈的抽搐,流出一股股混浊的液体,良久方停…
那个物体还在不断的伸入,伸入,桂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身体疯狂的扭动着,摇摆着,狂舞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忽然,桂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个东西在不停的伸入,似乎永无止境一般,她害怕了,想睁眼,却睁不开,想起身却起不来,手脚就像被捆在了床上一般。
渐渐的,她感觉到了痛,张嘴大叫,却突然哑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血,缓缓的流了出来,混合着浑浊的液体,而那个东西还在不停的伸入着…
就在赵长水死后的第二天,有村民发现了死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桂花,死状十分奇特,被一根一米多长的粗糙树枝从下身穿进去,从嘴里穿了出来,而从嘴里穿出的那一头顶端非常圆润光滑…整个人就像是成了一只待烤的羔羊…
经鉴定,这根树枝是从村头那棵歪脖子枣树上取下来的…
闹鬼之事,终于真相大白,原来赵小宝的鬼魂是师父假扮的。最初师父发现大宝与桂花的奸情后,怀疑改风水之事是大宝干的,可若是他干的就与他在坟地悲切的吹唢呐产生矛盾…师父茫然不解,忽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他扛起锄头来到坟地,将赵小宝坟墓的风水改为原样,然后隐藏在暗处,没过多久,与桂花欢合过后的大宝,果然来到了坟地,他看到坟墓变了样,疑惑不解,拧眉思索半天后,茫然的摇了摇头,吹起了唢呐,这一切,被躲在暗处的师父看的真真切切,由此可以确定,大宝对风水一窍不通,不是他干的。
师父悄悄的从坟地溜了出来,去了庄上,他只和赵老汉熟,于是来到了他家,他本想敲门进去对赵老汉言明一切的,但怕赵老汉看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肯相信他的话,就扮作了赵小宝的鬼魂。师父必竟年少,爱搞恶作剧是每个少年的天性,他先是用树枝挠赵老汉的屋门,之后捏住鼻子捂住嘴,怪腔怪调的说话,当真是鬼气森森,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把赵老汉吓的尿炕。
师父扮成赵小宝让赵老汉第二天帮他散布谣言,说自己的墓碑移了位,引改风水之人出来,鬼魂之命,谅赵老汉不敢不从。
离开赵老汉家后,师父找了处干燥地方美美的睡了一觉,天亮醒来后,他去了村支部,讲明了一切,要求支书派人晚上跟他去抓改风水之人。对于师父的话,支书将信将疑,他最近被闹鬼的事儿弄的焦头烂额,但做为共产党的干部,不能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可他心里实在害怕。
师父费了半天口舌,才勉强将支书说服,可支书派谁谁都不肯去,没办法,只能叫上自己的弟弟,硬起头皮,亲自出马。
入夜后,师父先是在河堤上挖了一堆烂泥,用布包了,去了支书家,伙同支书兄弟二人一起,去了坟地。
三人各自找好藏身之处,师父对他们说,什么时候等自己先出来后,二人才出来。深夜时,大宝来到坟地吹了一会儿唢呐就走了,支书兄弟终于知道师父没有骗他们,然而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大宝走后现身出来的却是赵长水。
师父扮成鬼魂引诱赵长水说出了真相,所有人都震惊了,谁也没想到平时在村里道貌岸然,倍受尊崇的“知切”,居然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强暴儿媳,令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为了达到私有的目的,居然在兽欲的支配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在儿子死后还要改动他的坟墓,令他永不超生,当真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师父直恨的咬牙切齿,他将烂泥涂满全身,从坟后爬了出来,由于他身材瘦小和赵小宝差不多,再加上满脸烂泥不辨真相,说话压低声音断断续续,作贼心虚的赵长水认定是自己儿子无疑。当师父爬到近前抓住他的脚时,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刺激,居然给吓死了,这倒是出乎了师父的意料,本来他只是出于愤恨,只想吓一吓他的,当然他也是死有余辜。
然而,桂花的死却与师父无关,本来桂花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虽然她勾引大宝为人不齿,但害赵小宝的事与她无关,她怎么会死呢?而且死状如此的奇怪…被一根树枝从下体刺入,穿透了整个身体,后经证实,这根树枝是村头那棵枣树上的,不由得使人联想到吊死树下的赵小宝,难道是因为他愤恨桂花与父亲欢合,自己却是性无能,故而报复?无人知晓…
人死百恶消,无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村里请师父主持了葬礼,赵大宝作为孝子长兄,流泪安葬了养父与弟妹,今后,他将抚养父亲与弟媳所生的儿子。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孩子长大后是会说话的,那么以后孩子是该叫他父亲,哥哥,还是大伯呢?…

一直阴沉的天,忽然飘起了清冷的细雨,模糊了人的视线,师父从坟地走了出来,身上还留有墓土的气息,他此时的心情,就如这阴霾的天空一样,无比沉重,细雨如丝,打在人的身上,似乎连心,也跟着湿润了。
雨声中传来阵阵唢呐声,回首望去,赵大宝站在坟地里,如一座墓碑般一动不动的吹着唢呐,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呢?痛恨父亲?怀念弟弟?还是想念桂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两行清泪,顺着师父脸颊流了下来,每次听到这哭泣般的唢呐声,就使他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
拭去眼角的泪水,甩一甩衣袖,师父向着远处的地平线走去…然而,天地虽大,自己又将何处为家,何去何从呢?…
师父又开始了风餐露宿,四处飘泊的日子,好在天气渐暖,山野乡间,野味甚多,路过河流,补鱼为食,途经村落,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愁会饿了肚子,渐渐的却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衣衫日趋破旧,无所替换。
匆匆数月,转眼已是盛夏时节,烈日如火,天气炎热,师父放缓行程,日行几十里,反正对他来说,无终点可言,无论何处,均可为家。
这一日,黎明时分,师父即启程赶路,一路玩耍,倒也不亦乐乎,可未曾想,越行越偏僻,正午时尚未见到一户村落人家,满目苍凉,似乎误入歧途,眼见烈日当头,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饥渴难耐,可附近却没有任何解渴充饥之物,只得加紧赶路。
直走的眼冒金星,口干舌燥,鞋子里湿湿的,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一堆烂泥上,非常难受。
下午时,天气突变,乌云密布,遮天蔽日,天空传来隐隐雷声,眼看大雨将至,师父只得强忍饥渴疲惫,加快脚步,希望能找到避雨之处,奔走良久后,终于望到远处房屋林立,似乎是一个小镇。

此时,天阴的就像一只倒扣下来的墨斗,沉闷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忽然,师父看到从镇子里走出一帮人,开始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渐渐走近后,才看清原来是一队送葬的人,可令人不解的是这帮人分成两队,并排两口棺,难道说一家同时死了两个人?
细看去,但见一边四人各抬一口黑漆棺材,一般大小,棺头居然贴着大红喜字!…
“结阴亲!”一个念头在师父脑中一闪而过,结阴亲,是一种封建社会流传下来的民间习俗,若有一家死了儿子,同时有另一家死了女儿,这一对儿女死前都未婚配,两家协商后,可结为阴亲,将二人合葬一处,结为夫妻。这种习俗在新中国成立后早已被禁止,但在有些偏远农村却一直衍行。
眼前这两口棺,前面无人举灵幡撒纸钱开路,棺头却贴着大红喜字,必是结阴亲无疑,远远望去,只见两棺之侧,各有二人抬着一个纸做的三层楼房,每个楼顶都有一个纸人,左边楼顶纸人是个男孩,右边则是个女孩,是一对童男女,看来左边棺中死者是男性,右边是女性。
在两口棺后,跟着两辆驴车,车上坐着数人,应该是死者的家属,这帮人浩浩荡荡,霸占了整条道路,路两旁都是水沟,行至近前,师父走向右边,紧贴水沟,侧过身子,两名抬楼的人快步走到了棺前,装女尸的那具棺材紧贴师父走了过去,就在棺材贴身过去的一刹那间,师父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棺中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这种感觉只在师父心头一闪,并未留下印象,一愣神间,棺材已贴身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驴车,车辕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年纪,脸颊瘦削,肤色黝黑,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齿间咬着一根纸烟卷,正不停的吞云吐雾。按说此人应该是前面棺中死者的家属,可他脸上却无丝毫悲戚之色,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辆车中除他之外再无旁人。而隔壁那辆车中男女老少共有四五人,个个眼睛红肿,泪水涟涟。
驴车从师父身边缓缓行过,中年男人抬起头茫然的看了师父一眼,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车中放着一个小食盒,提手上扎着一朵纸做的红花,看样子盒里装的是供品,食盒后是一顶红纸糊的小轿子,轿顶的四角均挂着纸灯笼,抬轿的是两个小纸人,车中还有几把铁掀,此外再无别物了。
一行人与师父擦肩而过,继续行去,没人过多去留意这个衣衫褴褛的乡下少年。
师父疑惑不解,啧啧称奇,须知,在旧时能娶的起阴亲的男方,家中必定有权有势,或有万贯家财,因为结阴亲比结阳亲还要耗资巨大,都是男方家欲给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寻一名陪葬的女子,而这名女子必须是与自己儿子年纪相当,八字相符的处女。
在古时候,皇亲贵族用府里的丫鬟陪葬,豪富之家则出巨资购买贫家女。当然,也会碰到合适的亡故女子,不过机会十分渺茫,即使碰到,男方家也要给女方一大笔钱,还要花高价请人保阴媒,行过三金五聘之礼后,方可下葬。
到了现在的社会主义时期,虽然是土地公有制,但依然有许多人藏有祖上遗留的财物,如古董银元之类。文革后,政府处于瘫痪状态,各种非法买卖暗中兴起,结阴亲之类并不为奇。可眼前这场阴亲却显得极为寒酸,虽说阴亲不敢弄的声势浩大,但陪葬的纸物和供品却不至于如此之少,看样子,男方家不是有权有钱之户,那又为何结的起阴亲呢?难道其中另有缘故?
师父驻足不前,回首望去,只见这一帮人行了约里许左右,转而向右,走上一条小岔道,又行半里后停住了,看样子是到了下葬之处,远远的能看到那里有一个土堆,看样子墓穴早就刨好了,抬棺人将两口棺放入土堆旁的墓穴里,之后铁掀纷飞,将土填入墓中,很快就修葺了一个硕大的坟堆,修好坟堆后,一群男女老少趴在坟前嚎哭了一阵,有人将所有纸品扔做一堆,点着了火,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师父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忽然,他看到火光中出现一张小女孩的脸,冲他轻轻一笑,隐去了,师父揉了揉眼睛,凝神望去,除火光与浓烟之外,并无异状,难道刚才是错觉?
天空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如天塌地裂般响起,紧接着,落下了豆大的雨滴,师父顾不得看那帮人了,扭转身猛向小镇方向跑去,希望能在雨下大前找到一处屋檐。远远的,他看到镇口有一座旧屋,来到近前后,发现屋门是开着的,师父想都没想,就一头扎进了屋内,刚刚进屋,大雨就瓢泼般的倾泻而下。
屋内光线昏暗,师父手抚胸口,猛喘一会儿气后,缓缓直起身,四处一打量,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座破败的城隍庙,爬满了蜘蛛网,居中是一尊巨大狰狞的城隍爷塑像,旁边站着一个青面獠牙手拿生死薄的判官,城隍爷下面摆着一张腐朽不堪的供桌,庙内四周还有几个怪模怪样的小鬼,形态各异,也不知多久没有香火了,每一尊塑像上都积满了灰尘。庙外大雨倾盆,庙内小雨淋淋,到处漏雨,师父一矮身,钻入那张供桌下避雨,不一会儿,庙外传来驴嘶人吼的声音,一行人从门口呼啸而过,应该是刚才那帮送葬的人。
雨越下越大,师父一天没吃东西,直饿的两眼发黑,然而破庙香火早断,无任何供品裹腹,正愁间,一抬头,感觉头顶撞到软软一物,用手一摸,欣喜万分,居然是一大丛木耳。师父三两下摘下来,生嚼硬吞,只觉入口甜美,很快便吃了个精光。
吃完木耳后,师父仰卧桌下,以手撑头,听着外面的雨声,只觉疲累无比,倦意涌起,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了,外面的雨早已停止,庙内漆黑一片,忽然,隐约中,师父好像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从桌下探头出来向门外一望,心里不由得一紧,因为他看到有两点火光正晃晃悠悠奔着城惶庙飘来,什么东西?…
火光渐渐移近,依稀感觉是两盏灯笼,再近些后,终于看清,确实是灯笼,而令师父惊讶的是,在灯笼的映照下,他看到一顶红色的轿子。
当今年代,为何还有灯笼花轿?师父疑惑不解,眼见轿子飘飘悠悠来到庙门口,十分诡异,伏在桌下,屏住呼吸,侧脸望去,看的真切,只见轿顶四角各挂一个红灯笼,共有四盏,而非两盏,轿子也并非飘移,而是前后各有一人抬着,这二人均四尺多高,身穿黑衣,与夜色相融,几如隐形一般。
轿子停在庙门口,缓缓落地,轿帘一掀,轿中坐着的居然是两个小孩,当先下来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伸手从轿顶取下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后面紧跟一个小男孩,手中捧着一个大盘子,两人款款走进庙内,灯笼映照下,但见二人均着一身红衣,头戴瓜皮小帽,眉目如画,俊美绝伦,脸上涂着一层淡淡脂粉,红红的嘴唇,师父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二人缓缓来到供桌前,现在可以看清,男孩端的盘子里装的是细点,水果之类的贡品,师父往里缩了缩身子,由于供桌矮小,再加上师父躲在灯笼照不到的角落一动不动,因此,他们并未发现桌下有人。
男孩将贡品轻轻放到供桌上,与女孩并排而立,二人深鞠一躬,女孩开口道:
“城隍老爷,今日乃我家主人大喜之日,主人深知老爷喜淡,不屑参与婚宴,特命我二人送来小小礼品,不成敬意,望老爷莫要嫌弃,还请笑纳…”
声音婉转悦耳,动听至极,用词成熟老练,浑不似出自于小小女童之口,师父心中啧啧称奇。
忽然,头顶传出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
“无妨,无妨…”
师父心中猛的一惊!城隍爷显灵了?莫非这是鬼娶亲?…“腾”的一下子,他想到白天下葬的那对结阴亲的夫妻,啊呀!这顶轿子,这对小孩,不就是白天看到的那顶纸轿和那对童男女吗?难道是那对夫妻在摆鬼宴?…
只听小女孩娇声道:
“城隍老爷大人自有大量,您老保重,我们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罢,挽起小男孩的手,转身走出庙门,将灯笼挂回轿顶,钻入轿内,抬轿二人迅速调转轿身,疾步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良久后,庙内再无半点声息,师父从供桌下轻轻爬出,冲城隍爷连磕三个响头,大踏步走出庙去,他总觉这件事情很是蹊跷,决定去一探究竟。
外面漆黑一片,道路泥泞不堪,那顶轿子早已不知所踪,不过凭直觉,师父认为一定和结阴亲的那对男女有关,于是踏上了进镇时的那条路,刚走没多久,就见远处灯火通明,旷野之中,哪来灯火?必定有鬼!
师父放轻脚步,缓缓向灯火处走去,大半个时辰后,行至近前,但见两栋雕梁画栋的老楼,并排矗立在空旷的荒野中,上下三层,红砖黑瓦,每一层都挂有无数盏大红灯笼,散发着诡谲的红光,楼的四周怪雾弥漫,鬼气森森,难道这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两座纸楼?
师父四处张望一眼,小心翼翼来到楼前,隐约听到左边楼里传出阵阵喝酒猜拳之声,于是信步来到左楼,看看敞开着的朱红大门,师父迟疑了一下,轻轻走进了楼内。
一进楼,首先看到的是宽敞的大厅,厅内摆放着十余张老式的八仙桌,桌上摆着糖果,花生之类的小吃,颇为简单,每桌一壶酒,围坐二三人到四五人不等,男女老少不一,服装各异,或吃吃说笑,或喝酒划拳,或剥着糖果。
师父见没人注意到他,缓步来到一处偏僻角落的空桌,拉出板凳,轻轻坐下,刚刚坐定,忽听楼门口有人叫道:
“新娘子来喽…”
师父一怔,扭头看去,只见楼外一行人缓缓走近,当先开路的,是方才那对童男女,各提一只大红灯笼,女童盈盈浅笑,露出一对酒窝,师父见到这张笑脸后,猛然间想起,正是自己白天在火光中见到的那张脸。
女童边走边高声叫道:“新娘子来喽。”
楼内众人停止喧哗,纷纷起身,翘首张望。
进门后,两童分列两侧站定,让出道来,随后跟进四五名中年女子,略施粉黛,胸佩红花,也分做两边,站立不动。
随后,众人眼前斗然一亮,只见两名妇人拥着一个窈窕少女,款款走进,但见那名少女,盈盈碎步,十七八岁年纪,乌发盘髻,圆脸细眉,樱桃口,肤色白腻,容光照人,双颊浅红,杨柳细腰,身穿大红色紧身旗袍,绘满祥云图案,勾勒出曼妙诱人的身材,好一个美貌鬼新娘!
楼内众人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些中年男子,则目瞪口呆,吞咽口水。唯令人不解之处就是,新娘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观望间,忽听头顶有人叫道:
“新郎官到。”
众人抬头望去,不禁哑然失色,只见从楼梯上走下一个满脸戟须仆从打扮的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红衣,矮小猥琐,一脸淫笑的男子,约二十四五岁年纪,少白头,嘴歪眼斜,满口黄牙,弓腰驼背,还是个跛子,下楼时屁股左弓右翘,一摇一摆,难道这就是新郎?看他一身红衣,应该是的。
还剩七八级楼梯的时候,新郎突然一跃而起,垮过护栏,翻身而下,动作优美,姿势俊雅,楼下众人大喝一声采道:“好!”
人人均想,看来人不可貌相啊,新郎虽长相不雅,未曾想却有如此身手…采声未毕,只听“腾”的一声,一种剧烈碰撞的声音,夹着一股灰尘扑面而来,迷住了人的眼睛,直震的耳膜嗡嗡直响,灰尘过后,定睛看去,众皆愕然,原来是新郎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只疼的呲牙咧嘴,眼泪汪汪,但强忍疼痛,未出一声,人人心中佩服,纵使功夫不行,但这股耐力却是众所难及的。
师父捂住嘴巴,强忍住笑,对这帮鬼心生好感,没曾想鬼的世界居然也这般有趣好玩,抬眼看看新娘,见她一直面无表情,目光迷离,心中不解。
仆人已将新郎扶起,新郎揉着屁股,咧着嘴四处张望,眼神就像一只饥饿的苍蝇,从师父脸上一扫而过,巡视一圈后,定格在新娘身上,目瞪口呆,浑浊的口水顺着嘴角“唰”一下子流了下来,呆立良久后,猛然意识到大厅广众之下,太过失态,伸袖子擦了一把口水,依依不舍的将目光移向众人,一拱手道:
“小可…嘿嘿…小…啊…啊…啊嚏!!”一个大喷嚏带出一股鼻涕,新郎用手摸了一把,在衣服上擦了擦,继续说道:
“小可刘生,谢大家不远百里来参加喜宴,嘿嘿,有礼了。”
新郎刘生一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不知是幅度太大还是怎的,“嗤啦”一声,裤裆裂了一道缝,从后面可以看到里面的红内裤。
众人纷纷摇头,心中暗叹,如此一朵鲜花,看来是插在牛粪上了。
忽然,门外又有人叫道:“葛三爷来喽。”
师父随众人一起看去,只见一大帮人簇拥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但见他老态龙钟,满脸皱褶,脑袋前面一半是个光头,后面拖一条长长的大辫子。
葛三爷穿一身麻团寿衣,拄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杖,弓腰驼背,活像一只大龙虾,走路颤巍巍,最奇的是他居然留一根清朝的大辫子,应该是个死了多年的老鬼,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厅内众人纷纷上前作揖行礼,葛三爷头也不抬,微微摆手。
新郎刘生只顾傻傻盯着新娘,并未上前,旁边经过一人,碰了他一下,轻声道:
“快去见过葛三爷,方圆百里,以他为尊,他是闻讯赶来给你主持婚礼的…”
刘生这才回过神,抹抹口水,一瘸一拐来到葛三爷面前,一揖到地,说道:
“葛三爷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之至,还请上坐。”
“嗯…”葛三爷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刘生,阴阳怪气的应了一声,也不推辞,径直向正中那张空桌走去,那里就是上坐的所在,坐定后,簇拥他来的那帮人侍立两旁,那对童男女端来果品和糕点,放到桌上,明显比其它桌的待遇要好。
葛三爷随手拿起一快糕饼吃了起来,旁若无人,这老鬼架子不小,皇帝一般。
不一会儿,两名妇人带着新娘来到近前,
刘生已等了很久,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去就要动手动脚,被其其中一人挡到一边,另一人则牵着新娘来到葛三爷面前,新娘依旧是那副痴呆表情,僵立着,一声不吭。
葛三爷突然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子,猛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眼睛,此时精光四射,莹莹碧绿,上下打量了新娘一眼,喉头咕咕作响,阴阴的道:
“怎么把个阳间的人弄来结阴亲?这女孩还没死…”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师父闻言大吃一惊,新娘是活人?…
只听葛三爷幽幽的道:
“这个女孩被人施了离魂咒,活体下葬,一时三刻不会就死,但不妨事,待我为你二人主持,阴宴完毕拜堂后,一入洞房内,她的阳气即会散尽,再也醒不来了…”
用活人来结阴亲,简直丧尽天良!师父心想,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必有重大隐情,这个葛三爷别看老态龙钟,但绝非等闲之鬼,其他众鬼乍一看和活人无异,只是未现本来面目,凭自己一人之力独斗群鬼,胜算渺茫,如何救新娘出险境呢?…幸好众鬼并未发现自己,而且结阴亲必须等到吃完鬼宴,得到众鬼祝福后才可拜堂,倒还有一点时间…师父放缓呼吸,生怕众鬼发觉,低头皱眉,苦思良策。
两名妇人扶新娘退到一旁,刘生坐到葛三爷下首,厅内的光线突然变暗,师父一怔,抬头看去,发现每个人都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厅内鸦雀无声,这时,从门外陆陆续续走进十几名黑衣人,脸上蒙着布,每人手中端着一个大盆,盆中黑乎乎的,不知盛着何物,每桌一盆,并无碗筷之类。
师父忽觉阴风阵阵,扑面而来,伴随一股奇怪的腐臭味儿,一名黑衣人来到近前,将盆放到桌上,定睛看去,里面居然全是虫子,一窝窝翻滚涌动着!
师父一惊,抬脚踢去,使力大了点,那颗死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向门口飞去,一张口,咬住了新娘左边妇人垂下的舌头。
此地不宜久留,师父疾向门口冲去,忽觉脚腕一紧,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搭眼一看,只见那名无头之人躺在地上,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右脚腕,师父心中大急,力沉左脚,死命踢去,正中那人胯下,那人急忙撤力,双手护裆,看来鬼也怕踢阴。此刻不及细想,师父猛的从地上跃起身来,刚刚站住,就听葛三爷吼道:
“鬼宴不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拦下他!”
吼声刚毕,师父就觉四面八方,鬼影重重,阴气森森,一愣身间,前后左右已被六名纸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师父抬脚踢向一名纸人,只听“波”的一声,如中败絮,居然踢不烂!纸人应声倒地,但很快就直挺挺弹了起来,如装机簧一般。六名纸人一跳跳的向师父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眼见过得片刻,只要被纸人逼至近前,就再也动弹不得,只有束手待毙了,师父心中焦急万分,急中必生智,猛然间,他想起一克纸人之法,抬手狠狠掴在自己脸上,将一大口鲜血吐到手心里,两手并拢,搓了一搓,摊开手掌向面前两纸人推去,两名纸人胸口各中一掌,冒出袅袅青烟,“轰”“轰”两声,燃了起来,师父见一击奏效,心下甚喜,如法炮制,很快六名纸人便熊熊燃烧起来,乱蹦乱跳,四散跑开。
师父终于脱出了包围圈,还未来得及喘气,一抬头,只见前面一大帮人挡住了去路,正是那帮参加鬼宴之人,带头的是新郎刘生,师父心中暗暗叫苦,葛三爷在一旁端坐椅中,颐指气使的叫道:
“给我拦住这小子,跑了他唯你们是问!”
闻听此言,师父只觉一股怒气,如熊熊之火,“腾”的一下子,在心头燃了起来,胆子也似乎一下子变大了,他直起腰,定一定神,冲面前众鬼一拱手,正色道:“诸位鬼友,听我一言,大家与我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实不相瞒,小可乃张天师后人,与我为敌,讨不了好去,大家何必怕那老鬼,任他摆布?…”说到这里,师父顿了一顿,手指刘生道:“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女子,活生生的给这个猥琐之人殉葬吗?为自己积一点阴德吧,新娘子我是救定了!”师父这番话,直说的铿锵有力,一身正气,众鬼不知是被他震住,还是被他说服,除刘生以外,纷纷让到一旁。
只见刘生歪着脑袋,瞪着一双死人眼,冷冷的盯着师父,师父来到刘生面前,抬起右掌,默念咒语,“波”一声击到他脑门上,刘生应声软软倒地,师父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以自己目前的法力,仅能对付这种新死之鬼。
师父生怕众鬼反悔,再不敢停留,疾向门口跑去。葛三爷适才被师父的言辞震住了,此刻反应过来,高呼道:“别放他跑了,快去把他拦下!”众鬼幡然醒悟,调头追来。师父已来到门口,只见方才那两名妇人,一人扭动着脖子,企图把咬住舌头的死人头甩落下去,而另一人却抓住新娘,挡在门口。师父一脚踢在挡路那名妇人肚子上,毫无反应,纹丝不动。眼见身后众鬼渐渐逼近,心中大急,双手一推,口中喝道:“闪开!”师父只觉入手处坚硬无比,似乎推到两块突起的大石头上,细一看,原来是推在了妇人胸部,这时,奇迹发生了,那名妇人突然变的柔若无骨,慢慢软倒,呈大字形躺在了地上。
师父一怔,茫然不解,不及细想,拉起新娘就向门外跑去,刚跑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又有一人挡住了去路,但见此人,弓腰驼背,目露凶光,慑人心魄,赫然便是葛三爷。
师父大吃一惊,感觉一只冰冷的,毛茸茸的手拽住了自己胳膊,死命拉扯,不像是人,黑暗中,看不清是何物,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胳膊,触电一般,直透进心里。只一瞬间,浑身就像被冻僵了一样,牙齿咬的咯咯响,失聪的耳朵直到此时,才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僵持片刻,眼见自己逐渐被拉了过去,师父斗然间反应过来,急忙运起全身的力量与那东西抗衡,当所有的力量传到手臂时,只觉手臂一松,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这一下收力不迭,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上。
直把师父摔的七荤八素,散架一般,但他生怕那个东西会扑过来,顾不得浑身疼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扭身向另一方向跑去。蹒跚的奔跑一段距离后,师父累的气喘嘘嘘,感觉并无异状,于是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刚才那种绿光不见了,四周恢复了一片漆黑和死一般的宁静。
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只不过这一次犹为强烈,此刻,师父已确定,这四周的确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刚才那个东西突然放手,可见它在和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自己已经是一只落入虎穴的羔羊,这鬼衙门里到底有什么?什么都看不到…难道就只能任凭宰割,毫无反抗之力了么?…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目不视物,那个东西,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一角落扑出来,现在怎么办呢?…“咯咯…咯咯…”
就在师父苦无良策,原地辗转时,突然,他听到一种怪异之极的笑声,就像是有人被埋进土里发出来的,毛骨悚然,声音虽不大,但在这死一般的静寂里,突然之间冒出来,传入人耳中,无异于晴空炸雷。师父浑身猛的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数十步,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被人硬生生斩断了一般。
师父站稳脚步,定下心神,侧耳听去,再无声息,似乎根本就不曾有过声音,可自己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在笑,难道是幻觉?
正当师父困惑不解时,一个声音幽幽的传进他的耳朵:“才弟…”
阿金!?…不错,一定是阿金!“金姐!”师父发出进到里面来之后的第一声呐喊,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的嘴就像被毛巾捂住了一样,声音闷闷的。
“才弟…”阿金的声音好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非常微弱,沉闷,似乎很痛苦。
“金姐!金姐!你在哪?…”师父大叫着,四处奔跑,此时牵挂阿金,再无任何顾忌,心中焦急万分,可自己就像是一个睁眼瞎子,到处乱撞,根本就不知道阿金在哪里。
奔走良久后,师父颓然坐倒在地,嗓子也叫哑了,浑然不知此时身在何处,阿金的声音也听不到了,眼泪顺着师父脸颊滑落下来,冰冷的,他的心里在一遍遍呼唤着阿金的名字,不知她到底身在何处,是吉是凶…
良久后,师父擦干眼泪,挣扎着站了起来,刚直起身,就觉一个湿湿凉凉的东西搭在了自己脸上,一惊之下,伸手去摸,感觉触到一个软软垂下来的东西,这是什么?…师父顺藤摸瓜一般,一路向上摸去,摸着摸着,手触到一张人的脸!
师父一怔,揉揉眼睛仔细看去,那小孩好端端的坐在轿顶,一动未动,还是那副表情,眼睁的大大的,痴痴看着前方,难道又是错觉?…忽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师父心里很清楚,他觉得自己似乎呆在某种幻境里面,从一进来,这里面给人的感觉就怪怪的,之前一直以为是鬼衙门,可现在感觉又不像,因为民间传说中的鬼衙门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如果说这里不是鬼衙门,那又是什么呢?
师父怔怔的看着眼前这顶花轿,两盏灯笼散发着诡谲的红光,四周一片阴冷黑暗,花轿、小孩、这和鬼衙门又有什么关系?师父突然觉得,自从和阿金遇到鬼宅以后,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局里面,心中隐隐感觉这个局就和眼前的花轿有关,那么这到底又是个什么局呢?…师父闭上眼睛,苦苦思索着所有的一切,理不出丝毫头绪,突然,“嘎”一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师父被吓了一跳,那种“嘎嘎”的声音不断传来,好像是从轿子后面发出来的,壮起胆量,蹑手蹑脚走了过去,绕到轿后,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在灯笼微光的照射下,一口黑漆大棺材横陈在轿子后面,之前过来时,根本就没看到这口棺材,它就好像一下子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最恐怖的是,棺材里正不断发出“嘎嘎”的响声,盖子一动一动的,似乎正有个什么东西,想从里面爬出来。
棺材盖没有被钉住,伴随着“哐啷”一声响,盖子掉到了地上,棺内发出“吱吱”的响声…里面到底有什么?师父惊奇万分,很想一探究竟,于是来到近前,深吸一口气,俯身朝里面看去,棺材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从里面伸出两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一下子扳住了他的肩膀,往下一坠,师父顿时失去了重心,一头栽进了棺材里。
紧接着,棺材盖“擦”一下子飞了上来,“哐”一声盖住了,棺内漆黑一片,憋闷无比,又湿又滑,师父心中大骇,拳打脚踢,棺内居然空无一物,刚才明明有一双手,从棺里伸出将自己拽进来的,可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呢?…此刻来不及细想,师父抬脚向棺盖踢去,好在盖子并不重,连踢数下后,“吱嘎”一下子,盖子被师父踢到一边,掉到了地上,一股冷气,“嗖”一下子灌了进来,空气好多了,若是在这么一口棺材里闷上一段时间,不被憋死也会疯掉,里面实在是太压抑了。
师父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棺内滑滑的,没有着力点,于是高举双臂,试图扒住棺材边站起来,两手刚伸到棺口,就感觉触到一个人的脸,一惊之下,手往下一滑,扳住了这人肩膀。这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跌进棺材里…可令师父感觉惊奇的是,明明听到这人跌入棺中发出的响声,却并未感觉有东西砸到自己身上,而且棺内除自己之外,更无别人…怎么会这样呢?
忽然,师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刚刚扳住的那个人很熟悉,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刚刚扳住的那个人就是自己…难道是自己将自己扳进棺材里的?
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自己躺在棺中,将另一个自己拉进了棺材里,而棺中却只有一个自己,这不合逻辑啊…可师父明明感觉刚才扳住的那个人是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师父一阵头晕,心里的迷团越来越大,只觉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匪夷所思,似乎是黑暗使人产生了幻觉,可若说是幻觉,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
师父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反复思索着所有的一切,现在倒也不急着出来,他想到自己先是遇到结阴亲,之后闯鬼宴救阿金,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遇到鬼宅,进入后就被困在了这里,阿金也不知去向…所有这一切,都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虽无半点联系,但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是围绕南荒镇发生的。师父隐隐觉得,南荒镇虽然荒僻,但处处透着诡异,一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密秘…
至于究竟隐藏着什么,先不去管它,目前首要的是,先找到阿金,从这里出去再说,可四周一片黑暗,想要出去,又谈何容易?…就目前来看,已基本可以肯定,自己处于一种幻境当中,因为没有人可以将自己拉进棺材里,难道说目前感应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想到此处,师父侧过身,用手捶了捶棺壁,发出“空空”的响声,似乎是真的,又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很疼,好像不是在做梦。这一下子,师父彻底迷惘了,他不知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觉…
师父就这么躺在棺材里,苦苦思索半天,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想不出一点逃离此地的办法,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阿金,心里焦急万分…忽然,他好像又一次听到了阿金的声音,屏住呼吸,凝神听去…“才弟…”虽然声音很微弱,却能听的真切,不错,是阿金,的确是她的声音!她没事,她还活着!师父心头一阵狂喜,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从棺材里跳了起来,这次再没出现什么异状,师父轻轻一蹦,就从棺材里跃了出来。
那顶轿子还在那里,轿顶的小孩儿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上面。师父竖起耳朵,仔细听去,阿金的声音依然清晰入耳,却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师父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向着黑暗中走去,不一会儿,身后的轿子便被黑暗淹没了。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阿金的声音消失不见了,前面却再次出现了亮光,来到近前,师父看到,赫然又有一顶红轿子立在那里。
师父心中一凉,难道说走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处?
来到近前,仔细看去,这顶轿子上也坐着一个小孩,穿一身蓝色的寿衣,而之前那个穿的是红色的。看来这顶轿子与先前见到那个虽一模一样,却不是同一顶。
令师父疑惑不解的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轿子呢?而且每顶上面都坐着一个小孩…突然,一种古老邪术的名字,在师父脑海中一下子跳出来:“婴灵鬼咒!”
据说,这种鬼咒十分邪恶,而发明此咒的哑巴,是那个采花和尚临死时,将恶灵附入他母亲体内所生,他比和尚有过之而无不及,非常阴毒狠恶,居然吃掉了自己的母亲。鬼咒在他手里,早已不是和尚初创时,用来抓女人用的巫术,而是演变成了一种能害万人的邪术。
哑巴主要被一些达官贵人,花重金聘请帮他们除对头,只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想办法使其喝下一种秘制的药水,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哑巴一念咒语,夜晚时那人都会被一顶红轿抓走,带进一种幻境里面,这种幻境,叫做‘迷幻鬼婴阵’。哑巴将四具鬼婴尸体,按东南西北四方,摆成一个每边九米的正方形,每只鬼婴配一顶红轿,和一张纸符,一起烧掉,则鬼阵成。一般陷入此阵者,会出现种种幻觉,绝无生还可能,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就会被活活吓死,即使是心理强大的,也会因为无法出阵,而被困死在里面。唯有孕妇,才不受此阵控制,根据阴阳相生,万物相克之理,世间每一种事物的存在,都会有另一种事物与其相生相克。孕妇体内的胎儿,恰恰是鬼婴的克星。当然,施术者深明此理,绝不会对孕妇下手,针对的大多是男性。因为此咒太过邪恶,有违天道人伦,哑巴用它害人无数,遭到了天谴,生理无能,断子绝孙,最后全身溃烂而死。哑巴死后,再无人会用此术,关于‘婴灵鬼咒’这种邪术,渐渐成了民间的一种传说,至于世间究竟有无这种邪术,无人知晓…
眼前出现的红轿,每顶上面都坐着一个小孩,诡异万分,最初看到第一顶时,师父隐隐感觉不妥,但并未深究,未曾想奔走良久后,又出现了一顶,事情绝没那么简单。师父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说的,关于‘婴灵鬼咒’的传说,联想到阿金被一顶红轿所抓,自己最初认为,她被抓入了鬼衙门,进来后却发现,里面和传说中的鬼衙门一点都不一样,一片漆黑,阴冷无比,碰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物,迷惘在真实与幻觉之中。
种种的一切,结合小时候听父亲讲的那个传说,难道自己和阿金陷入的是‘迷幻鬼婴阵’?…如果是的话,那肯定是人为的,轿子抓的是阿金,说明那人要害的是她,自己则为了救她而误入鬼阵,应该是那人所没料到的,难道说,现在还有人会这种古老的邪术?如果有,那么他害阿金又是出自什么目的呢?…
倘若真的是中了‘婴灵鬼咒’,陷入‘迷幻鬼婴阵’中,除了等死之外别无它法,因为没有一种法术能破此阵…师父心里渐渐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阿金居然中了世间邪术之首的‘婴灵鬼咒’,陷入了鬼阵里面。看来注定是要死在阵里,无法出去了,死并不可怕,但若是不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那将是一种莫大的遗憾,可阿金如今又在哪里呢?
正当师父呆呆的看着眼前这顶花轿,胡思乱想时,他听到“嘎”的一声,心里一惊,回过神来,感觉声音是从轿后传出来的,放轻脚步,疑惑的来到轿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这顶红轿的后面,也有一口棺材!
当师父来到棺前时,声音停止了,他心想,这次会不会也像之前那样出现幻觉,自己将自己拉进棺材里呢?…良久后,棺内再无半点声音,师父将指甲抠进棺盖的缝隙里,用力一掀,盖子被掀到了地上,小心翼翼的伏下身子,向里面看去,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从里面伸出两只手,将自己扳进去,棺内似乎空无一物。
正当师父感觉困惑时,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嘻嘻嘻嘻…”大惊之下,回头一望,只见先前坐在轿顶的小孩,不知何时居然站了起来!背对着自己,在轿顶上一跳一跳的,发出诡异之极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猛吃这么一吓,师父没站稳,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跌进了棺材里,跌到底后,只觉身下软软的,棺里居然躺着一个人!
情,可以令人痴迷,甚至忘记真理,迷失自己。它在某个未知的瞬间,将世上,明明陌生的一对男女,硬生生捆绑在一起,成为永恒的知己。它的力量,可以脱出尘世的喧嚣,时空的限制,甚至不受生死的约束,将一种超凡的能量,渗入人心中,那狭小的缝隙。
性,则是一种情的黏合剂,如一种强力胶,将原本有情的一对男女,更加紧密的粘在一起,灵肉相融,不分彼此。它将情,推到一种更高的境界,令人流连忘返,徜徉其中,欲罢不能。它是神圣的,不容亵渎的,上帝赐给人类的,一件美好礼物。人,不同于动物,有情,方可有性。若只为享受生理满足,无情滥交,那与禽兽无甚区别。
此时,在一具棺材里,一对有情男女,正在尽情的享受,这件美好神圣的成人礼…师父和阿金,裸裎相对,肌肤相亲,紧紧相拥,浑然忘了四周一切,天地万物。他们没注意,当二人深吻时,棺外的声音早已停止。他们没注意,当两人肉体相接时,红轿的灯笼早已熄灭。他们所关注的,只有对方,和对方的身体。
棺内漆黑一片,二人紧闭双眼,情到浓时,无须亲见,便能感知对方痴迷的脸,迷离的眼…初时,浅语低吟,爱怜无限,轻轻抚慰,动作生涩稚嫩。渐渐,情浓似火,烈焰升腾,辗转反侧,姿态愈发娴熟。最终,干柴烈火,饥渴无限,纵声欢叫,但觉无限美妙。
灵魂,似乎被一把无形的锁,紧紧扣在一起,时间,被锁在这永恒的瞬间。这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金锁,砸不烂,打不开,也舍不得打开,就让它永远锁住吧…
天地万物,都已不复存在,唯一剩下的,只有这口棺材,它胜过世间任何一种温床,任何一处金窝…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身体间,再无丝毫缝隙,甚至无法钻入空气,情人的身体,就当如此,亲密无间,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将二人拆散。得爱如此,纵然立时死去,又能如何呢?…
或轻轻蠕动,低声耳语,或猛烈交合,急促呻吟,伴随体液的搅弄声,奏响了一个个,魔幻的音符。只要是人,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就无法摆脱这种音符对你的诱惑,这种画面对你的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一个世纪,因为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棺内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师父同阿金,紧紧拥抱,呼吸绵缓,他们的热情,早已驱散了无尽的阴冷,身上盈盈细汗。紧闭双眼,轻轻抚慰着对方的身体。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梦,一场无限美妙的梦,他们此时的愿望,就是希望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梦,终究会醒,无论美梦,或者恶梦。良久后,师父最先从梦境中醒来,心神从飞驰荡漾中收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已不再是最初那般,漆黑一片,居然有了微弱光线,棺还是那口棺,只是灯笼花轿早已消失不见。侧身看去,但见佳人,玉体横陈,紧闭双眼,娇羞满脸,胸口微微起伏,皮肤白腻柔滑,玲珑有致,凹凸毕现。心中一荡,轻轻伏了上去,只一瞬间,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便再次纠缠在一起,尽情畅荡,无限春光,迎来送去,迷人声响…
又一阵你来我往,魂飞魄荡之后,再没了力气,师父伏在阿金身上,喘着粗气,阿金舒展双臂,轻轻抱住他,吐气如兰,幽幽的道:“才弟,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言毕,想到自己已失去女人最保贵的东西,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师父轻轻吻去她的泪水,含住她柔嫩的耳垂,深情款款的道:“金姐,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要你一辈子跟着我,我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永远远,一辈子…”说到动情处,只觉心中一酸,声音哽咽了。
二人就这样楼抱一起,情话绵绵,久久不愿起身,又过许久后,渐渐回过神来,师父从阿金身上轻轻爬下,与她并排躺在一起,棺内空间甚大,可容两人并卧。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师父竟然看到了天空,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只见头顶上空,微光隐现,云雾缭绕,果然便是天空。心头一喜,猛一下子从棺中一跃而起,四下里一望,但见四周,一片苍凉,空无一物,竟是一片荒地。再一低头,只见自己同阿金二人,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呆在一口黑漆大棺材里。
此刻,已是清晨时分,微光初现,薄雾霭霭,昨夜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阿金也缓缓从棺中坐了起来,满脸红霞,娇美无限,身下一片潮红,低着头,捡起棺角散落的衣服,理平褶皱,穿在身上,将师父的递给他,目光不小心触到他私处,急忙移开,胸口不住起伏。
二人穿好衣服后,从棺里走了出来,只觉浑身发软,疲累无比。师父直到此时,还犹如身在梦中,回思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觉茫然不解,若是被困入鬼阵,为何现在又回归现实了呢?…传说,只有孕妇方能克制鬼婴,莫非阿金已经…想到此处,只觉心中一阵激动。为验证自己心中想法,师父低着头,急切向前走去,未出几步,果然发现,地上有一堆烧灼物,再转向其它方向,不出所料,只见其它三方各有三堆焚烧物,与最先发现的那堆,总共四堆,形成一个规则的正方形,而那口棺材,则处于正方形的核心位置,看来自己同阿金的确陷入了‘迷幻鬼婴阵’,此阵只有孕妇,方能不受幻境所制,莫非自己同阿金欢合后,已使她怀孕?
这么小的女童,怎么做了新娘子?虽说乡间民俗,结婚甚早,但再早也要等到十五六岁,从未见过十一二岁就嫁人的,莫非是为人所迫?…可看眼前这情势,似乎是你情我愿,正常联姻,没有一点强迫的样子,师父心中啧啧称奇。
正疑惑间,忽觉背后有人推了一把,师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气愤不已。站稳脚步,扭头看去,只见推自己的是名中年男人,约四十上下年纪,国字大脸,四方平头,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相当彪悍,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服,也不怕热,一副干部模样。男人狠狠瞪了师父一眼,嘴里嘟囔着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莫不是来吃白食的?”言毕,撞了师父肩膀一下,贴身而过,相当蛮横。男人身后不远,紧跟一名中年妇人,穿一件花上衣,下面一条蓝色粗筒裤,胸佩红花,尖嘴猴腮,脸上居然还擦了粉,犹如画蛇添足,说不定不擦还好看些,这一擦之后,更衬出眼角密密麻麻的鱼尾纹,深沟一样,一道道纵横交错。妇人行至师父跟前,上下打量一眼,可能见他衣衫破旧,很是寒酸,嘴一撇老长,一副势利相,高昂着头走了过去,贵妇一般,看样子应该是前面男人的老婆,当真是一副德兴,相当般配。看情形,这对夫妇应该是男方的父母。对于他们的蛮不讲理,围观众人,面无表情,十分冷漠,似乎见惯不怪。
师父也没发作,必竟行走江湖,各种各样的人都会遇到,没必要往心里去。即然别人认为自己是吃白食的,还是识趣些走开为好,念及此处,师父抬脚便走,行至一丈开外,停了下来,必竟少年心性,很想看看新郎是谁,竟然娶一女童为妻。心想我又不吃你白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爱站哪儿,你管不到。
只见那对夫妇,快步行至驴车跟前,马上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每个送亲的人,无论长幼,一人发了一根。这时,从车上走下另一对夫妇,三十多岁年纪,应该是女童的父母。两家男人互相敬烟,客气寒碜,女人诘诘咯咯,吃吃说笑,家常里短,满嘴胡唠。女童则一动不动的坐在车里,东瞧西望,满脸稚气,似乎对什么都感觉新奇。等了半天,一直没见新郎出来,师父心里更加好奇,决定一看究竟。
这两家人也真够罗嗦,聊了半天,还没有要进门的意思,送亲的人和附近围观的村民,都有些老大不耐烦。刚才开路鸣炮的是两名少年,一直等着进去吃酒席,很是焦心,百无聊赖中,便在地上寻找熄火的鞭炮,点燃后,互相对扔,噼啪乱响,颇为好玩,师父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似乎也被这热闹场面吸引住了,很想凑上一凑,停在附近一棵枣树的枝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那帮人。
两名少年看到乌鸦后,顿时来了兴致,将点燃的鞭炮向它掷去,树高叶茂,虽说落不到它身上,但受到爆炸声的惊吓,乌鸦扑愣着翅膀,嘎嘎乱叫,声音极是难听。听到叫声,男方的父亲抬眼看去,见到树上的乌鸦后,眉头迅速拧成了疙瘩。须知,办喜事迎来乌鸦,是件很不吉利的事。只见他从地上操起一根棍子,跳起来便去打乌鸦,试图把它赶走。乌鸦却好像和他较上劲一样,从这根树枝飞到那根,就是赖着不肯走。四周众人都觉新奇,停止喧闹,纷纷看去。
一人一鸦,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就这么耗上了。男人犟犊子脾气一起,暴跳如雷,袖子一撸,一副不把乌鸦赶走势不罢休的样子,上窜下跳,怒吼连连。乌鸦则左飞右扑,死活不走。
就这么僵着僵着,乌鸦突然从树上飞了下来,怪叫着,冲车上的女童扑去。
这一下子,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乌鸦已飞到了女童面前,张口便啄。女童本来兴高采烈,观看人鸦斗,浑没想到,乌鸦会从树上飞落,冲自己扑来,只一瞬间,便已扑至面前。眼见一只黑毛大鸟,带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张开尖利的嘴巴,向自己脸上啄来,女童吓的连叫都没叫,本能的用手捂住了脸,乌鸦这一口,便啄在了她左手背上,伴随一种钻心的疼痛,殷红的血,瞬间流了下来。啄完后,乌鸦迅速飞落一旁,站在地上,“嘎嘎”叫了两声,似乎得意非凡,嘴上还沾着血迹。
女童终于哭出了声,很快,便嚎啕大哭。所有人都吓坏了,男方的父亲,将棍子一扔,来到近前,其他人也团团将女童围住,哄的哄,止血的止血,谁也没功夫去管那只乌鸦。
乌鸦歪着头,看着忙乱的众人,见无人理它,似乎感觉很无趣,扑愣了几下翅膀,得意的叫了两声后,腾空而起,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方的母亲,奔回家中,取来棉花和碎布,给女童包扎了伤口,好在创口不大,只是轻微破了点皮,女童也已止住了哭泣。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人人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只扁毛畜生,居然会暴起伤人,女童虽无大碍,但所有人心里都觉得硌的慌。本来,大喜之日迎来乌鸦,已很不吉利,没曾想,新娘子还被乌鸦啄伤了,当真是晦气之极。刚才还在喧闹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喜庆的气氛已被冲走了一大半。
男方的父亲,见女童受伤不重,放下心来,转过身,仰天打个哈哈,冲围观众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是犬子刘满贯,与王海兄之女王小莹大喜之日。承蒙各位前来道喜,为表谢意,等下还请大家赏光,去里面吃杯喜酒,我刘发财决定将养了两年的猪杀掉,给大家…”说到这里,顿了顿,嘴角一阵抽搐,深吸几口气,提高嗓门,接着道:“给大家下酒!下酒!啊…”说到“下酒”二字,语气甚重,由其最后那一下,更是慷慨激昂,右手往下猛的一挥,就像演讲结束时,打的手势一样,非常大气。但最后“啊…”那一下,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拉的老长,给人感觉很是沮丧,就好像驰骋沙场,奋勇无敌,突然肾虚,萎靡不振一样。
“好!”哄的一声,众人异口同声,发一声喊,原本低沉的气氛,立时火热起来。须知,在当时那种,政局混乱,民不聊生的年代,像南荒镇这种贫穷偏僻的地方,平日里能填饱肚子,已很不容易,逢婚丧嫁娶,蹭顿馒头稀饭,外加几盘素菜,相当于满汉全席,更别提什么猪肉了,简直就是天皇老子才能吃到的东西。看来这刘发财家在镇里,应算的上是富户,家里能养的起猪,虽说在南荒镇这种偏远的地方,出现私有财产不足为奇,但能养的起猪的,绝非普通人家。老子叫发财,儿子叫满贯,看来他家祖辈,都是吝啬贪财之人,不然不会起这么铜臭的名字。
刘发财是想用热烈的气氛,冲走所有的晦气,不然绝舍不得杀一头猪来摆宴席,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刀割一样的疼。新郎刘满贯从头至尾,直到现在都未现身,神神秘秘,难道见不得光?师父心中疑惑不解。
众人全部沉浸在对吃肉的幻想当中,有的满脸通红,两眼发直,有的口水横流,叭嗒作响,有的居然啃起了手指头,舔来舔去,吮的吱吱的。师父也猛吞了几下口水,自从来到这荒僻的小镇,还没沾过一点荤腥。
眼见天色不早,是时候该进去拜堂行礼了,女童王小莹的父亲王海,赶起驴车,众人前呼后拥,直奔刘发财家而去。等进了家门,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师父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扑通”一声,新娘王小莹一头从驴车上栽了下来。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稳住驴车,停住脚步,往地上一看,只见王小莹脸朝下,趴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王海吓坏了,蹲下身去,将她翻转来,只见她,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脸呈青紫色。好好一个人,怎么说发病就发病了呢?…众人顿时慌了手脚,大呼小叫,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又是锤背,可折腾了许久,王小莹非但没醒,反而更严重了,脸涨的像个茄子,渐渐发黑。王海老婆嚎啕大哭,瘫软在地。一旁的刘发财,蹲在地上,脸色铁青,紧张的问王海道:“他,他岳父,这孩子莫不是痨病发作了?…”王海摇了摇头,苦着脸,不解的道:“这孩子一向身体很好,从没生过病啊?…”
“该不会是撞了邪吧?快去请葛大仙过来瞧瞧!”人群里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地上二人同时一怔,对视一眼,心里均想,是啊,这病来的太邪门了,大喜的日子迎来乌鸦,晦气不说,小莹被它琢了一口后,没过多久,居然突然发病,莫非真的是撞了邪?…“快去请葛大仙吧…” “是啊,这孩子好像快不行啦!” “对对对,花点钱请他来,一定能治好!”眼见一场喜事就要变成丧事,围观众人,纷纷焦急的劝道。
“别哭啦!孩子没事都会被你哭死!…”王海眼睛通红,冲一旁的老婆一阵怒吼,吼完后,转头对刘发财道:“他公爹,你照料一下孩子,我去请葛大仙。”说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且慢,把她左手上的布解开看看…”忽然,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传入人群中。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少年。不错,这人正是师父,不知何时,他已来到近前,人们都在关注王小莹,谁也没注意他。
“你这野小子是想挨揍是吧?怎么还不滚?!…”刘发财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处发,此刻见到师父,猛的从地上跳起来,边撸袖子边怒吼道。
师父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们如果不想看到这女孩儿死去,就照我说的话做,不然,再过一柱香的时间,尸毒攻心,神仙也救不了她。我与各位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来吃白食的,没必要骗你们。如若不信的话,可以解开她左手包裹的布,挽起袖子看看,此刻,一定有一道黑线,正顺着被啄的伤口往上蔓延。”师父这番话,说的稳重老练,诚恳之至,一点不像出自一名十几岁少年之口,令人不由得不信。刘发财一怔,顿时没了脾气,众人将信将疑,王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照师父的话,解开王小莹手上的布,袖子往上一撸,顿时愣住了!只见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黑线,如墨斗弹上去的一样,自手上伤口,已延伸到了肘部。
王海一个健步来到师父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小师父,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言毕,纳头便拜,师父急忙抢先一步将他扶住,搀了起来,道:“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一旁的刘发财,硬起头皮走了过来,干笑了一下,道:“嘿嘿…小,小师父,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还请,还请一定想办法救救我儿媳妇,必当重谢。”
师父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觉说不出的厌恶,冷冷的道:“事不宜迟,你抓紧时间弄一口大缸,放在房间里,烧满满一缸热水,再准备一些贡品,一只公鸡,我自有办法救她。”
两名妇人一怔,面面相觑,师父背转身,脸朝门口,说道:“脱光她的衣服,整个人浸泡在水里,仅露头颈在水面上,你二人将手放入水中,各扶一边,莫要溺了水。”很快,身后传来悉悉簌簌脱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名妇人开口道:“小师父,已按你说的做了。”师父转身看去,只见王小莹除头颈外,全身都已泡入水中,两妇人分列两边,小心护持,生怕一个不小心,水进到腔子里,师父满意的点点头。
屋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酷暑时节,本已闷热难当,再加上有一缸热水在屋里,到处烟雾迷漫,直如蒸笼一般。三人呼吸粗重,汗水顺着脸颊,下雨般往下流,衣服很快便已湿透。师父来至近前,密切关注着王小莹的状况,两名妇人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几个人的心,全部系在王小莹身上,谁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
缸里的水,起初甚清,渐渐的,开始浑浊,之后,慢慢发黑。王小莹脸上的浮肿却逐渐消退,脸色由瘀黑转为乌青,后来,乌青一点点消失,脸开始越来越白,最后,变成没有血色那种糁人的白,惨白惨白的,此时,王小莹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带动两名妇人,也跟着不停颤抖。一阵猛烈的颤栗过后,慢慢归于平静,她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开始红润起来,呼吸也由微弱,变的绵长有力。而缸里的水,却如同被泼了墨一样那种黑,随着袅袅蒸气的飘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儿。
眼见此法奏效,再过一柱香时间,王小莹性命就已无碍,师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众人都不明白,好好一个人怎会中了尸毒。只有师父一人清楚原因,尸毒是被那只乌鸦啄伤后染上的,它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吃过腐尸。尸毒并不可怕,只要将中毒之人用热水浸泡,即可蒸出。可怕的是随尸毒而入的瘴气,乌鸦传染的不只有尸毒,还有死者的瘴气。传说,暴尸荒野的人,由于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尸体被鸟兽啃食后,会产生一种浓浓的怨气,这种怨气,被称为邪瘴,附着在吃他尸体的动物身上,邪瘴伤害不了动物,只是把它们当作一种介质。一旦这些动物接触到人,这种瘴气便会迅速转移到人身上,令人中邪,丧失神智。现在,王小莹身上的尸毒已即将除尽,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除去她体内的瘴气,不然,纵使尸毒尽去,她依旧醒不过来。
一阵敲门声后,门外传来阵阵鸡叫,夹杂着刘发财的声音:“小师父,你要的公鸡我买来了,现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毕恭毕敬的问道。
“把鸡杀了,将鸡血盛到碗里,到时我打开门,你从门缝里递进来。”刘发财应声而去。
交待完后,师父转过头,对面前的两名妇人道:“二位婶子,现在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需要什么,小师父尽管开口。”刘发财老婆应道。
“我要你们每个月用的,经常换洗的骑马布,越久的越好。”
二人不约而同,脸上一红,这骑马布,就是月经带,那个时候女人用的月经带,不像现在这么多品种,日用夜用五花八门,通常都是弄两块棉布,换洗着用,有的一用一两年的都有。师父只知除瘴必须要用骑马布,至于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没见过,只知道是女人用的。
刘发财老婆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小师父,你帮我扶一会儿,我去拿。”师父将她替换下来,扶住王小莹,她一边揉着酸麻的胳膊,一边向隔间走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颜色怪异的布,行至近前,接替师父后,将布递给了他。师父接过一看,只见眼前这块布,一副发霉的样子,上面满是一圈圈,大小不一,层层叠叠的印痕。
“换体迷心术”又称“换魂术”,中原邪术之一,阴毒无比。施术者,最先是取死人之皮,必须要是新死之人,大腿内侧,最柔软细腻处的皮肤。取皮后,浸泡在一种特制的药水里面。须久日,人皮软如面泥,吹弹可破,此时,将柔软的人皮,敷在被施者脸上,当然,事先要将被施者迷倒,无反抗之力。约盏茶时分,人皮与被施者面部紧紧贴合,成形干燥后,轻轻揭下,一张与被施者脸部轮廓完全一致的人皮产生了。然后,描眉镀眼,涂唇点睛,人皮栩栩如生,与被施者五官一模一样。这时,扎一个与被施者身材相同的纸人,将硝制好的人皮,贴在纸人脸上,再给纸人穿上与被施者一样的衣服,若不细看,几能以假乱真。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取被施者一缕头发(光头之人,则取阴毛或腋毛),画一道符,将头发或体毛粘在符的背面。若被施者为男性,则用女人经血粘毛,若为女性,则取男人精液粘之。精液与经血,均为人间至秽之物,一主阳,一主阴,换女性之魂,须用阳精,换男性之魂,则用阴经。粘好后,将符纸贴在纸人胸部,心口位置,术成。
此术只迷当局者,所谓当局者,是指与被施者亲近熟悉之人,只要有人叫出被施者名号,则身陷局中。一但入局,基本无法逃脱,均被纸人迷惑,不由自主,而一旦有第三人呼叫被迷者名字,自己也会入局。至于纸人害人的方法,则与施术者意念有关,施术者贴上纸符后,会默念咒语,将自己害人的方式化成意念,附在咒语中。
“换魂术”在旧时被中原术士所用,主要对付一些有深仇大恨的冤家对头,只要抓到仇家一人,施以此术,趁对方不注意,将纸人丢入其家,便能灭其满门,异常狠毒,百无一失。然而,此术有一弊处,若有人侥幸识破,未遭毒手,则术破,纸人现出原形。但能识破此术者,寥寥无几。
师父想到“换魂术”,心中一动,将手放到烛前一照,只见手指上沾满亮白白,粘乎乎,浆糊一般的东西。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一股腥臭刺鼻的怪味儿,直冲脑门,臭鸡蛋一样,看来,确是精液无疑。
现在已能肯定,阿金被人施了“换魂术”,此术虽对她无害,但她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看来,施术者迷倒阿金后,疑心她有同伴,于是布下此术,专等自己上钩。而纸人给自己喝的那碗水里面,定有古怪,若不是自己弯腰拣布包,绝计无法发现眼前的阿金是假的…那么施术者是谁呢?葛大仙?刘贵?
金姐,你在哪里啊?…师父心中焦急万分,却苦无半点良策,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生命中已不能没有阿金,从定情的那一刻起,阿金的名字,就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里。若是没有了阿金,他将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一道闪电,呼啸而过,映的庙里亮如白昼,天塌地裂般的雷声,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雷鸣过后,外面传来脚步声,听声音,竟是奔着城隍庙而来…是谁?师父一惊,猛的吹熄蜡烛,一闪身,钻到了供桌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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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漆黑一片,师父刚藏好,就见两点红光幽幽的飘了进来,仔细一看,进来的居然是一顶轿子。一前一后,两盏灯笼,两个小人,摇摇晃晃抬着,发出杂乱细碎的脚步声。轿顶坐着一个小孩儿,身穿绛紫色寿衣。师父心中一惊,“婴灵鬼咒”!鬼婴来抓谁?难道是抓我?
疑惑间,只见那顶轿子停了下来,缓缓落地,两名小人一动不动,鬼婴从轿顶一跃而下。师父急忙屏住呼吸,身子往里缩了缩,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鬼婴立在距师父四五米开外,灯笼的映照下,只见它头戴瓜皮小帽,约三四岁年纪,容貌俊秀,眼睛发着绿光。
鬼婴呆立在那里,庙内充斥着阴森森的鬼气。约盏茶时分,鬼婴双脚并拢,带起一股阴风,向师父藏身的供桌处飘来。师父心中一凉,完了,难道被它发现了?却不想鬼婴飘到纸人前,停住了,直勾勾盯着纸人,看了一会儿后,伏下身,去嗅地上的破碗,近在咫尺,却并未发现藏在供桌下的师父。
嗅了一会儿,鬼婴直起身,原路飘回,纵身一跃,上了轿顶,两小人抬起轿子,转身出庙,疾步而去。师父擦擦冷汗,钻了出来,惊魂未定,料想鬼婴出庙,定会返回主人处。只要跟上它,或许就能找到阿金。打定主意,师父定定神,向庙门走去。走了约四五步,又返回来,抓起供桌上装糕点的布包,揣入怀中。
出得庙来,四处一望,只见那顶轿子,已在几十米开外,如凌空而行一般,向镇里飘去。乌云遮天,漆黑一片,轿顶的灯笼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师父放轻脚步,悄悄跟了上去。
此时的南荒镇,宛如一个死镇,没有半点人气。可能是由于“鬼雾林”淫魔的原因吧,人们在晚上不敢出来。倘若现在有人出来,见到这顶轿子,吓不死,也会被吓晕过去,实在是太诡异了。
师父就这样远远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半点声音。只见那顶轿子,东拐西绕,走了约顿饭功夫,停住了。怎么了?师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顶轿子突然掉头,飞快的冲师父飘来。坏了!被发现了!只一瞬间,轿子便已来到近前,师父如同被定住一样,一动没动,大脑一片空白。
一道闪电伴着雷鸣,“咔嚓”一下子在头顶划过,震的地面一阵颤抖。紧接着,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那顶轿子本已来到师父面前,闪电划过时,师父看到鬼婴正瞪着绿幽幽的怪眼望着自己,心中一阵发寒。却不想,当雨点砸落时,轿子忽然掉头,飞速离去,莫非它怕雨?
不及细想,也忘了害怕,师父反应过来后,一路小跑跟了上去。雨渐渐下大,轿顶的灯笼在雨中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奔跑了约盏茶时分,灯笼的光突然消失不见了。此时,师父已累的气喘嘘嘘,衣服湿了大半。
师父停住脚步,喘了口气,奔跑中,他一直紧紧护着胸口的布包,生怕抖落,或被雨水打湿。轿子去哪了?师父向灯笼消失的地方看去,黑暗中,只见那里立着一栋高大的房子,透着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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