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了烟,低头沉思,我这师傅太有意思了。识人相却不懂自己的未来。边想着边呼着烟。姑娘听到烟的呼噜声,回望便知是子禾,这就扯着裙走起。
子禾知道师傅来了,却也不免低头顺目瞧去。师母怎会一个美,观音下凡一般。姑娘走近,先是叹了一下,继而感慨道,子禾啊,你说人这一生为啥就是甜酸苦辣呢?
子禾自从今天下午学了看相,好象也不结巴了。一口气说完:师傅您都说了我是猫投胎,因了此我就信了。除这,人家说啥我也不信。
这条船比较大,往日靠着帆在跑,子禾摇浆给把力也掌方向。分了前后四个舱。子禾在前面第一个是很小的舱,顺后便是只能坐两三人的小书房、饭厅和袁士夫妻俩的舱室。书房舱挂了些字,也非什么名家写就,就子禾这样的品味,没挂得大红大绿地俗就阿弥陀佛了。昨早上誉姑娘带了些书和香、茶叶等物放在这舱,以备和相公无聊时在这风雅一把。誉儿招手让子禾入内,说你随着便坐吧。子禾有些拘谨就坐在舱的门槛上,不太敢正视美貌的誉儿。
誉儿说你都是我徒弟了,怎就与我这么陌生的呢?子禾嘿嘿笑笑,两粒大黄板牙突出唇际,张着嘴收不了拢。誉儿问你的家人在岸上?子禾说自己是穷苦人,爹娘又走的早,到现在还没娶得起媳妇,哪有家里人啊。这个话勾起了誉儿的心酸,想起自己的爹娘那么早就碰到冤事抛下了自己,落得现在与子禾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么一个想,就自觉与子禾有了些亲份儿。
誉儿说我们刚才在外面说话怕醒了我相公,在这儿聊聊也免了受风坏了身子。子禾长年在水上行的人,倒也不太觉得会这样,但心里还是认姑娘这个理的。所以又是嘿嘿傻笑。
誉儿一边说着,一边翘起兰花指,把盘香挑了一个点上,很快就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子禾抽抽鼻子说真好闻,誉儿讲这是上等的楠香,过会儿你就闻不到了。子禾问为什么,誉姑娘简单告诉他,这香刚燃的时候会气氛冲一下,然后便会逐渐隐下去了,那味道寻着地缝往地泥里走,会浸到地气里再散出来,钻到人的毛孔里,所以常常点香的人才会透体生香。子禾似懂非懂,若有了所悟,哦,我有些明白了,就象汗味那样不是外面刮起来的,是身上发出来的,因为汗到了身子里了。这么一说让姑娘噗刺笑了起来,说子禾你话没错,但怎地这么俗?
誉姑娘就顺着势取笑子禾了几句,自然而然地又说到了猫。你知道自个上上辈子饿死后,又怎么了吗?子禾说我这个忘了啊。你饿死后就到了阎王那里,阎王一拍桌子骂你怎的那么懒,你说我也没法子啊,就懒了不想干事。阎王说你下辈子去做只猫,不干活就没得吃。你说好吧。然后判官来了,对阎王讲你这人虽然懒,但在世上没做过恶事,论律不该投畜道的。阎王说我已判了也不可改口的,要么你提一个条件,让你做快活的猫。听了这话你来劲了,慢慢吞吞向阎王要求在上面的唇有一粒痣。阎王奇怪你的这个要求,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怪念头,你说这样老鼠看到痣以为是芝麻,就会偷到我嘴边,省得我去捉了,我只要昂地一口就能吃了它。所以你上辈子也是一只懒猫。誉姑娘一边说一边学着猫张口的动作,惹得子禾嘿嘿嘿嘿笑过不停。
这时外面稍稍飘了些小雨,又停了。誉姑娘见时候不早,就让子禾去睡觉。自己也扶着船壁走到了后舱。刚才和子禾一阵聊,心里也松了许多,不再似之前的伤感。这回到袁士身边,见相公仍然在睡着,圆子还满满地放在小桌上,心里又生出了些对相公的舍不得,和着纱裙支着头侧躺在袁士旁边。这些日子来,自己还没有好好看过他,就借着出云的月光,看着相公。只见袁士眉头有些微皱,两只眼睛虽然闭着,但仍能看得出细长,难怪白天就觉得他好看。面庞有些瘦削,虽年届中年,皮肤倒还是细腻的。鼻子挺着,象刀刻出来似的。这么看着看着,心里头就动了情,想这个人儿对自己真是好,哪曾嫌弃过我不干净的出身,还宝儿一般地护我满足我,如果不是为了我的愿,他哪要这样受苦,不知早云游哪去了。心里动了情,泪就滴了下来,掉到了袁士的脸上。自己一只好看的手也轻轻抚上他的额,一边揩着那滴泪,一边轻声曼语了起来:相公啊,我现在可是捧着心喜欢了你,你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身子怎就受了什么吓,突然地病了呢?我不要那个愿望了,还是和你厮守着吧,你要快快好起来,然后我随你山水里过日子。
天上放着蓝,月亮无言,水声漾漾,好象都在倾听姑娘的悄悄话。这边悄悄说着,又将手自然地顺着身子抚到了相公的胸口。袁士动了一下,即刻就知道是姑娘在旁边,也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月光下自己的美娇娘,媚得正紧。于是也搂紧了娘子,娘子软软的就紧了上去。
船摇晃了起来,过了一阵子,船平静后。袁士搀着姑娘走去后船板上,看着外面那大片的银辉水面,指着岸旁的染了墨似的芦苇,对誉姑娘说,你知道我下午怎会突地病了吗?姑娘靠着相公的肩头,有些哽咽地轻语我不知,也不想知道,省得我一起和你操心,如果我也病了,哪人来伺候你呢,只盼着你快快地象前几天那样活活泼泼,月亮神啊,你要保佑我相公。
袁士见姑娘这么说,叹了口气道你不听也罢了,省得扰心。誉儿觉得袁士此刻心情好了些,便想这是我的相公啊,我得让他开心,他要放松才会愉悦的。于是,发着嗲要袁士抱抱自己,象粘着胶水似的让袁士麻酥到了骨子里。袁士心头喜着醉着,用手指点点她的小嘴,说我真的好福气啊,说着就席板而坐,将姑娘抱放在膝间。姑娘格格笑道倒看不出平常一本正经的你,也会这样的风情。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地连着话送出了妙音和一阵阵的自然香味。
俩调了会儿情,袁士指着岸边的芦苇说,其实看相究竟要看什么呢?你看那片苇,没一根你能看清楚的,但你就是知道那是苇,因为它们有一股气,让你明白这是什么。你再看这水,倒着个月光,波光闪闪的,你就觉得它好看,这也是你心里头己经对它有了气的想法。所以看相必是气才是最头等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