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补玄装情动青衫女,析旧志覆射缟衣人
第二天一早,郑涵从床上跳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糟糕!”郑涵顾不上自己还有些头疼,一翻身跳了起来。
来上海的第一天就起得这么晚,失礼还在其次,关键不能误了正事。他匆匆穿好衣服,跑出房间,才发现桑卫兰等人已经早早出了门。刘则轩走了进来。
刘则轩笑道:“兄弟,对不起了,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和桑老板他们一早就出去了。桑老板怕你一个人在家太闷,让我早点赶回来陪你,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上海滩,怎么样?”
“刘大哥,你们太客气了!我一个人转转就好。”
“没事没事!”刘则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外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今天我专程陪你,去外滩转转?”
“谢了!”郑涵满脑子都是东方惨案,自然无暇欣赏风景。桑卫兰对自己查案,看起来是不大赞成。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会不会是避谈这件事呢?这个刘则轩,应该和他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如果自己开口,免不了一番相劝,岂不无趣?
郑涵想了想,“刘大哥,我想查一些早年的资料,你可以带我去吗?”
“资料?什么资料?”刘则轩似乎有些警惕起来。
“哦,”郑涵想了想,还是留了个心眼,“我的毕业论文还没完成呢……”
“你的论文,写的是什么?”刘则轩看似不经意地问。他虽忠厚,却精明细心,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是……上海近代历年城市规划……”
刘则轩呵呵一笑,“你们导师也太促狭了,一个外文系的,竟然出这样的题目。”
郑涵脸上一热,刘则轩显然不信,不过没有当面揭穿而已。
“哦,我在学校里选修过城市规划,算是第二专业,”郑涵是何许人也?他才不会坐以待毙,“刘大哥对论文流程这样熟悉,一定是师出名校吧?”
“我?”刘则轩呵呵笑了起来,“你看我哪里像舞文弄墨的秀才?倒是夏老板是读过书的,她毕业的时候,也是忙着写论文,所以知道一些。”
“夏老板是学什么专业?”郑涵有些好奇。
“她?”刘则轩不觉失声而笑,“她什么都学,就是毕不了业!”他一种戏谑的口气,只有最相熟的朋友之间,才会这样。听起来夏谙慈学业无成,郑涵也不好再问。
“以前闸北倒是有个东方图书馆,可惜被日本人烧掉了,”刘则轩想了一下,“你可以去文庙的上海市立图书馆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资料。”
“谢谢了!刘大哥,”郑涵迫不及待地说,“快带我去看看吧!”刘则轩可不是普通的武夫,机警心细,他不敢再多说了。
刘则轩的车技很好,二十分钟后,就开到了上海市立图书馆。这是一栋古老的建筑,青灰的水泥墙面,像一头巨兽矗立在两人的面前。
刘则轩快步下车,替郑涵打开车门,“兄弟,我是个粗人,一看书头就大,就不陪你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吧。”
这正中郑涵下怀,他连忙笑道:“刘大哥,没准我要一直查到晚上,您先回去忙吧。反正也不远,我走回去算了。”
刘则轩想了想,“那样也好,我晚上再来接你!”
两人商定好,郑涵目送刘则轩开车绝尘而去,转身走进图书馆。
古老的建筑总是都些潮湿阴冷,都散发着一股老旧纸张特有的霉味。郑涵办理了手续,方才来到位处一层的“上海地方志”阅读室,这个室内的资料不能外借,只能在馆内阅读。偌大的一个阅览室,只有廖廖几个人,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泛黄的报张。
在这个馆内,曾经发生过的重大事件按笔划顺序索引,在总目录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东方惨案”这一目,整整五大卷的资料,郑涵心中一阵激动。然而,当他按照索引找到“东方惨案”资料所在位置时,却发现五大卷的资料都不见了,书架上是空的!
郑涵皱了皱眉头,按规定,这些资料是不能外借的。看来,它们还在这间阅读室内,只不过被人拿去或放错地方了而已。可是,其它书架上并没有多出来的资料,到哪里去了呢?
郑涵扫视了一下西侧的阅览区,廖廖的几个人,手中都是薄薄的报纸,不可能是是东方惨案的资料。他继续向后走去,原来在书架的后面,还有一个在前面难以查觉的拐角,拐角里另外摆着几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摞资料,郑涵走过去扫了一眼,正是他苦苦寻觅的资料!
书桌后面坐着一个人,从前面望过去,视线被资料所阻,是看不到她的存在的。是个年轻的女孩,肤色白晰,乌黑浓密的短发,小巧精致的鼻子,她正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抄写。
柳迪!郑涵吃了一惊。与此同时,柳迪似乎觉察出有些异样,突然抬起头来,两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柳迪!?”
“郑涵!?”
柳迪怎么会在这里?这未免也太巧了吧?郑涵虽心中疑虑,但落难至此,他乡遇故知,心中不免又惊又喜,甚至有些激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又几乎同时问。双方一时语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坐下再说吧!”柳迪把案前的一堆资料挪向一边。
郑涵点点头,随手拽来一张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怎么会在上海?”柳迪问,“学校在到处找你呢!”
“正因为学校找我,所以才来上海,”郑涵并未把几天来的经历合盘托出,“我可是个杀人犯,和我在一起很危险的!”他开玩笑地说。
“怎么会呢?我相信你!”柳迪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说,“几天不见,你瘦了不少,也黑了。”
尽管心存顾虑,看到柳迪那关切的目光,郑涵还是觉得心中一暖,“你也变了,”他故作惊讶地望着她,“你的脸怎么了?”
作者:榴花照眼萱北乡 时间:2012-06-22 11:05:00
更新了?楼主今天没出去玩?
明天出去,放假了?@榴花照眼萱北乡
作者:情封十五 时间:2012-06-22 12:52:00
楼主,何谓海上流华啊?这标题一点都不吸引人,干脆叫四面菩萨得了。
是啊,呵呵,看来标题也有问题,难怪看得人少,有空来坐坐哦~@情封十五
作者:月影孤鸿2012 时间:2012-06-22 13:09:00
这么好的文章没人顶,也可见天涯人的品味了!
不能这么说啊,一定是我自身的问题啊~
作者:竹潇湘君 回复日期:2012-6-22 15:46:00 特地注册了来顶楼主,写得不错,加油!
216#回复作者:竹潇湘君 回复日期:2012-6-22 15:49:00 虽说是悬疑小说,文字上有红楼的影子,楼主是红楼迷吧?
是啊,湘君真是好眼力,谢谢支持@竹潇湘君
作者:贝_瑟_芬_妮 时间:2012-06-23 00:01:00
柳迪就是若希儿吧!
回复 收藏 举报 226楼作者:545204679 时间:2012-06-23 10:17:00
真心喜欢你的文字啊,但是每天看这么一点不过瘾啊
谢谢关注,常来逛逛~
“啊?怎么了?”柳迪惊慌地摸自己的脸。
“更漂亮了!”郑涵笑,也不完全是顺口恭维。柳迪瘦了,显得有些憔悴,然而神情却大方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有了光彩。
“油嘴滑舌!”柳迪噘嘴,眉宇间却掩饰不住笑意,“你知道吗?那天从‘枯心斋’出来,我郁闷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听说你和沈筠飞的关系不错,就去找他,可他说没见过你,就把我打发走了!”
“他是怕暴露我的行踪,”郑涵解释说,“你知道,我是个杀人犯嘛!”
“我不许你这么说!”柳迪认真地说,“我都说了相信你!”
“谢了,”郑涵靠在椅背上,两眼望天,“如果我能洗脱罪名,重新翻身的话,是忘不了你们二位的!”
“对了,”柳迪的声音一低,“我见到李祎璠了。”
郑涵心中一紧,柳迪接着说道:“他和井校长一起来找我,问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踪。”
“该死!”郑涵自责地说,“我连累你了!”
“不会的,井校长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让我写了一份笔录,就让我走了。可是……”
“可是什么?”
“后来李祎璠单独找到了我,他问我,问我有没有去过日本……”
“日本?”郑涵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清楚,”柳迪也是一头雾水,“我可从来没出过国,也不会日文,长得也不像日本人,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还说什么了?”
“我说没去过日本,他看了看我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他看人的眼神好奇怪啊!”柳迪摇着头说,“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不好,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太像个坏人。”
郑涵忍不住冷笑,“装腔作势!”
柳迪忙改口,“我只是说‘不像’!”
“管他呢!等我查清这边的事情,早晚要找他算帐!”郑涵看向案上那厚厚的几大卷资料,“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抄了这么多资料?”
柳迪面前摊开了厚厚的一个大笔记本,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娟秀的小字,郑涵远远地看到了“东方惨案”几个字。
“放假以后,我本来想在北京找些事做的。不知为什么,好像耳边总有一个声音,让我快回上海,所以我一放假就回来了,你不会笑我神经病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郑涵,似乎在试探他的反应。
郑涵摇了摇头,等着她向下说。柳迪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我刚到家的那个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我哥哥的房间,我很奇怪,就跟了进去,谁知那个男人突然钻到了床下,然后就不见了。我吓得大叫起来,就醒了……”
“一个梦而已嘛,”郑涵不以为然地笑笑,“干嘛这么紧张?”
“你别笑,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柳迪心有余悸地说,“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就打开灯,到哥哥的房间找,结果……就在我哥哥的床下,找到了一个日记本,是哥哥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你别疑神疑鬼了,不过是个巧合而已。那本日记上写了些什么?”郑涵急切地问。
“不,这不是巧合!我的预感很准的,”柳迪认真地说,“日记是我哥哥去北京读书前写的,大概有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在写‘东方惨案’。”
“东方惨案?”郑涵一惊,看起来柳寒江这条线索也和东方惨案重合了。或者说,两者根本就是一回事?
“没错!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什么‘东方惨案’,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所以就来图书馆查一查,看看‘东方惨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线索交叠到了一起!李枯禅、《宝相选鉴》、柳寒江、东方惨案,这其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复杂而又密切的联系!调查东方惨案,借阅《宝相选鉴》,神秘失踪……柳寒江去了哪里?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又起着怎样的作用?不管怎样,柳寒江的日记中,一定有许多突破性的线索!
“柳迪,你哥哥的日记带来了吗?”
“没有,我怕弄丢了,所以放在家里,”柳迪拍了拍脑袋,“不过要是知道能遇到你,一定会带来的!”
“能借我看看吗?我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好啊!”柳迪爽快地说,“我家离这不远,要不,你跟我过去拿,顺便坐坐?”
“荣幸之至!”郑涵笑道。
郑涵拿着那本厚厚的笔记,和柳迪并肩走在柏油马路上,天气有些冷,但阳光很好。金黄色的梧桐叶子已经有些凋落了,梧桐的枝桠之间,漏下点点阳光,抬起头,可以看到蓝得通透的天空。
“好美呀!”柳迪感叹。
“是很美,没想到上海这么美!”
柳迪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哥哥还在,那该有多好!”
“一定会找到他的!”郑涵握紧拳头,做了个战斗的姿式,“一定,一定,成功,成功!”他的怪样子惹得柳迪忍不住大笑,两人不觉一起大笑起来,响彻云天。
545204679 时间:2012-06-23 10:17:00
真心喜欢你的文字啊,但是每天看这么一点不过瘾啊
谢谢你的关注,我一定会写完的,相信不会令你失望@545204679
晕,差点被水冲了出去,如风和孤鸿好热心啊,没人看就算了,不用这么辛苦顶贴的,呵呵~
作者:试演 时间:2012-06-22 19:45:00
李讳潘没有转交李枯禅沿郑涵的话(四时君子哭,兰陵妃子笑)。李讳墦的分析力明显低于郑涵,不知此话对郑涵有否帮助。。。柳寒江一定因宝相选鉴而死,李枯祥又因四面菩萨而死,一切的一切,只能从东方惨案入手,故事就此展开。楼主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试演是学理的吧,分析能力比我强,看得也认真,哈哈@试演
作者:贝_瑟_芬_妮 时间:2012-06-23 00:01:00
柳迪就是若希儿吧!
若希儿很快就会出来的,呵呵 @贝_瑟_芬_妮
作者:545204679 时间:2012-06-23 22:25:00
顶一个,我挺喜欢李祎璠的,希望你能多加一点他的部分,-_-!
好,李祎璠后面会出场的@545204679
作者:乙醇中毒 时间:2012-06-24 11: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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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是要收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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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乙醇中毒
作者:月影孤鸿2012 时间:2012-06-24 11:50:00
天涯新人,看了不少帖子,感觉还是《五大贼王》和《海上流华之四面菩萨》值得一看。
前者文字洗练,扣人心弦,环环相扣;后者文字优美,精雕细刻,波澜壮阔!值得期待!
但是个人觉得,后者题目不够吸引人!四面观音就比四面菩萨好!观音对男人来讲挺有魅力的,对女人来讲也有神秘感,建议改!
我知道孤鸿是为我好,不过我只是个新人,还是和高手多学习吧,呵呵,差得远呢~
关于题目,我也一直很苦恼,再想想,再想想,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建议,祝好@月影孤鸿2012
作者:cym5725 时间:2012-06-24 13:54:00
顶一下!!
非常感谢!@cym5725
柳迪的家果然很近,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一个上海最寻常不过的里弄。窄得仅容两人并行,头上横七竖八的竹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万国旗”,地上坑坑洼洼地满是积水。狭小简陋的“石库门”,门楣上镌着四个大字:“天命有德”。进门是一个窄小的天井,由于朝向不算好,只有斜斜的一角可以照到阳光,种了几株花叶稀疏的夹竹桃,一旁放了个小风炉。柳迪家是窄窄的二层红砖小楼,年久失修,已经很破旧了。
“老房子了,又小又破,”柳迪有些难为情地说,“让你见笑了!”
“螺狮壳里还能做道场呢,”郑涵不以为然地说,“室雅何须大?”
郑涵眉宇英挺,气度朗阔,说起话来,自是一股“莫欺少年穷”与“粪土万户侯”的潇洒与磊落。柳迪侧过脸却去瞟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你还挺会说话的!”两人走到小楼的东侧,有一个木质的扶梯,直通向二楼,楼梯尽头有一扇小门,一看就是后改造的。
柳迪一边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掏钥匙,一边向上走,“我们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可后来爸爸走了,家里就没了来源,还好舅舅对我们很好,总算衣食无忧。可后来我和哥哥都要上学,舅舅也很吃力,只好把下面一层买掉了。”
“哇,这样的二层小楼,在上海一定价值不菲吧,”郑涵边走边笑着说,“你原来是个大家闺秀,难怪我觉得你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这简直是恭维女孩的金句,毕竟每个女孩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行了行了,”听他这么说,柳迪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一定是觉得我怪怪的。”
正说着,柳迪已经打开了门,光线很暗,柳迪忙拉开了电灯。进门是一个小小的方厅,两张黑色的皮沙发,中间夹着一个暗红陈旧的木茶几。对门是一个木柜,上面却没有供神。沙发的对面是一张吃饭的木桌,也是斑驳陆离,油漆掉了一半,不过还算整洁。
“又脏又乱,让你见笑了,”柳迪有些歉疚地说,“家里先前也有一些东西,这么多年,当的当,卖的卖。”
“这还脏还乱?”郑涵不以为然地说,“你去我们农村老家看看,就不会这么说了。就算我们在厨房里吃饭的时候,我们家里的鸡呀,鸭呀,猫呀,狗啊的,都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我现在回去,只怕都呆不惯了。”
“真的?”柳迪瞪大了眼睛,“你们家里养了那么多小动物?”
“当然,”郑涵一本正经地说,“我四岁的时候,就会给兔子割草了。”
“真好玩,”柳迪一脸向往地说,“我们最喜欢小动物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养。”
“没你想得那么浪漫,小姐,”郑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又脏又臭,还要割草!”
“对了,给你看毛毛!”柳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拽了拽郑涵的衣角。
“毛毛是什么?”郑涵不觉有些好奇,跟着柳迪走上阳台。
毛毛原来是一株含羞草。细长的、椭圆形互生的叶子,婀娜纤弱,上面开着一个浅粉色的,小小的绒球。在睦暖的阳光下,微微颤动着。
柳迪俯下身,带着点温柔而慈爱的微笑,轻轻地嗅着毛毛,“我养什么都不活,只有毛毛……它可爱吗?”她那长而密的睫毛同含羞草绒绒的小花交叠在一起,直暖到人心里去。
“嗯!”郑涵应着。这眼前的一幕,让他心中有种温暖而轻柔的东西,不知不觉融化了。
郑涵用手轻轻抚着毛毛,它立刻含羞地垂下叶子。
“我觉得你就像这含羞草,”郑涵由衷地说,“细细的,柔柔的,很温柔,又有点害羞……”
柳迪突然脸红了,扭头走进自己的的房间。郑涵一愣,方知自己的话有点过于亲昵了,也忙跟了进来。房间不大,老式的暗紫色雕花木床,围栏上雕着各式镂空的吉祥图案,白色的纱帐在两侧高高束起。一旁是同色系的梳妆台,上面的雕花十分精致。
“这是我母亲出嫁时的嫁妆,”柳迪幽幽地说,“以前家里的老东西,就剩下这两件没卖了。”
“这没什么,”郑涵笑着安慰她,“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再说旧的不去,哪里会有新的呢?”
柳迪耸了耸肩,“旧的去了,也未必有新的,我哪有钱买呢?”
“这个简单,”郑涵笑道,“等我赚钱了,送你一套!”他话一出口,方觉有些不妥。
柳迪一声不响地走向另一个房间,同样很小,不过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大书柜而已,书柜里放得满满的,多是线装的旧书,这一定是柳寒江的房间。郑涵站在书柜前仔细端详起来。
“你哥哥房间里的摆设使我想起一个人来,”郑涵说,“和老疯子家里差不多。”
“老疯子是谁?”柳迪好奇地问,她搬开椅子请郑涵坐,又倒了杯清茶。
“老疯子就是老疯子!”郑涵坐下,呷了一口茶,把自己与老疯子见面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我一说起‘四面菩萨’,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地跑了出去,追都追不上,我哪天再去找他吧!”
“我觉得,”柳迪皱眉道,“这四面菩萨和东方惨案之间好像有点联系。你看,《宝相选鉴》里有关于四面菩萨的内容,而我哥哥失踪前看的正是这本书,而他之前在日记本里又反复提到过‘东方惨案’!”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郑涵夸张地说,“我们怎么想到一块去了?快把你哥哥的日记本拿出来,给我看看!”
柳迪闻言,从床下的木箱里翻出一个厚厚的牛皮本来,做工很粗糙,边角处用粗线密密地缝起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郑涵接过,忙翻开来,柳迪也搬过一张椅子来,坐下和他一起看。只见扉页右下角有“柳寒江”三个字。郑涵对书法一窍不通,也觉得柳寒江的字相当不错,刚毅有力,转折提顿锋芒毕露,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利落劲儿。
郑涵忍不住赞道:“你哥哥的字真好!”
“岂止是字呢,”柳迪自豪地说,“我哥哥人聪明,做什么都好。”
郑涵叹了一口气,“你有这样的一个哥哥,我很有压力呀!”
柳迪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郑涵继续向下翻看,第一页空白,第二页上方有字迹:
民国十六年四月七日
虎豺当道,荆棘遍布,十方间尽丧心负义人。看破此幻象者,唯余一人而已矣。运笔于此,头痛欲裂。月将圆,如毒妇人眼。
不知为何,柳寒江的字体配上他的文字,让郑涵感到有点不舒服,似乎头上有人,正在冷冷地打量自己,他抬头看了看,不过是一盏微微摇曳的白炽灯。他又身下翻去:
民国十六年五月八日
东方惨案错综复杂,不过如此。世间众子丑态,尽入余眼矣。恨无后羿之神箭,待余射毒妇人眼。头欲裂,至此搁笔。
再向下翻看,每页也只是短短的一段。
民国十六年五月十日
试看将来之沪上,又是谁之天下!
民国十六年六月五四
迷信神佛者,以利已私心出之,品行柔弱,意志不坚,为吾所厌弃者也。
民国十六年六月五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堪称天下淫词之首,为吾深恨之!
郑涵忍不住问,“你哥哥是不是性格很急啊?”
“是有点……”柳迪不太情愿地承认,“你怎么知道?”
“他对事情的判断很专断,也很绝对,动不动就是‘深恨之’,‘厌弃之’,连月亮都很讨厌,还有,他为什么讨厌迷信神佛的人?”
听他这么说,柳迪有些郁闷,“他和别人的关系是有点不太好,不过对我还是挺好的。”
“这我知道,还有这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这是谁写的?你哥哥为什么说这是淫词之首呢?看起来还蛮有意境的嘛!”
“这诗是晚清诗人龚自珍所,曾有传言说是写给顾太清的,”柳迪不愧是国文系的,谈起诗词如数家珍,“顾太清是晚清一位贝勒的侧福晋,被誉为一代才女,男有成容若,女有顾太清。她和龚自珍来往唱和,书信频传,据说,他们俩是有……有一些暧昧的,这里面的‘缟衣人’,指的就是顾太清。不过,这些都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的。”
“原来是这样,”郑涵皱了一下眉,“古往今来,香艳的词多了,你哥哥为什么单恨这一首,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柳迪不假思索地说。
“有了,”郑涵笑道,“你也未必知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柳迪急了。
郑涵忙笑道:“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心中却有些诧异,柳迪也太认真了吧?
“真的没有,”柳迪认真地说,“如果有,我是一定知道的!”
郑涵不再和她争辩,接着向下看去:
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二日
盂兰盆节,大醉,纵酒狂歌。但恐余不知世人,不畏世人不解余矣!
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三日
东方案之未解,非是众人愚,贪之过耳。酒色钱财,众生之篱绊。
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五日
所谓‘唐生’,竟然是李楚尘!有趣,有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露。狡兔三窟,不过如此耳!
柳寒江的日记虽然精短,却是至性至情,随心而记,极不连贯,又没有多少逻辑可言,郑涵看得有些头疼。
作者:竹潇湘君 时间:2012-06-24 19:22:00
我也养过含羞草呢,呵呵
感觉柳寒江有点怪怪的
柳迪是不是有点“恋兄情节”?
谢谢湘君,他们两相依为命,感情应该很好吧,我会努力,每天多写一些的@竹潇湘君
作者:秋晗浩 时间:2012-06-24 20:13:00
催更
谢谢关注,努力中~@秋晗浩
“李楚尘是谁?你认识吗?”
柳迪茫然地摇了摇头,“从没听说过。”
“那唐生呢?”
“我们认识的,姓唐的先生有好几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你还说很了解哥哥呢!”郑涵忍不住说。
柳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郑涵却没有在意,“看来他似乎知道一些东方惨案的真相,他说‘是众生贪’,贪什么?钱财还是美色?你哥哥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他还没说完,柳迪突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郑涵吃了一惊,柳迪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少女紧致而丰满的肌肤。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柳迪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传了过来,鬓边的发丝蹭在他脸上,感觉有些痒痒的,他忙定了定神,向后缩了一下身子,“柳迪,你怎么了?”
柳迪的双手冰冷而又潮湿,她在发抖,“郑涵,床下面有人!那个人……”
郑涵一阵毛骨悚然,他和柳迪都背对着床,而且,柳迪坐下后就从未回过头,她怎么看得到?
“别胡说了!”
“是真的,”柳迪依旧没有回头,双眼定定地盯着前方,耳后细微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看,他的胳膊伸出来了……”
她的情绪感染了郑涵,郑涵忍不住“砰”地一声站了起来,回头看去,半新的床单静静地垂在床沿,纹丝未动,看不出有藏人的迹象。
“没有啊?”
“一定有!我看到他的胳膊了!”柳迪极为肯定地说。
郑涵快步走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单,床下是两个笨重的木箱,“你看,什么都没有!”
柳迪站得远,却“啊——”地一声惊叫起来,郑涵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两个木箱之间,藏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蛇,足有杯口粗,双目荧荧,挑衅似地昂首而立,蓄机待发。
郑涵吓了一跳,“快找根棍子来!”
柳迪又慌又怕,不知所措,只晓得在原地转圈,慌乱之中,连椅子都掀翻了。
郑涵顾不上说她,大喊道:“扫帚!扫帚!”他这里一喊,那蛇也紧张起来,头昂得更高了。
柳迪躲在后面,远远地递来了扫帚,郑涵接过就打,那蛇作势要扑过来,郑涵手疾眼快,用扫帚的前端抵住它的头。不料那柄扫帚太过老旧了,竹齿尽已脱落,蛇从齿隙间溜了过来,对准郑涵的腿就是一口,郑涵又疼又怒,一手按住蛇,另一只手拎尾巴来,乱抡乱甩,蛇很快就不动了,被郑涵重重地掷到地上。
柳迪吓得怔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郑涵,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天冷穿得多,没有咬穿,”郑涵故作镇定地说,“我在老家的时候,还专门抓蛇来卖,一条小长虫,也想来吓我?”
柳迪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蛇呢!”
“什么?你以前没见过蛇?”
柳迪连连摇头,“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蛇呢!”
“怪事!偏偏今天就有蛇?”郑涵拿着扫帚,把每个房间的角角落落都仔细查看了一遍,连天花板也仔细看了,柳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并未发现异常,两人暂松了一口气。
“郑涵,”柳迪有些犹豫,“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追查这些事情,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有人想害我们。”
郑涵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要是用这种蛇来害人,那他可真是个棒槌!你知道吗?这就是一种草蛇,看起来很厉害,其实没毒的!”
“奇怪!”柳迪瞪大了眼睛,“别说我们家里,就是整个一条里弄,也没听说有蛇,它是怎么进来的?”
“看来,是有人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们在上海有仇人吗?”
柳迪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和哥哥很少和别人来往的,怎么会有仇人呢?”
“那么,有谁知道你回上海吗?”
柳迪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谁会在意我呢?一个小小的荠菜仔。”
“荠菜仔,你再好好想想,你才回来两天,这条蛇就出现在你的房间里,这不是偶然的。”
柳迪歪着头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李祎璠!”
“他?”
“他曾问过我是哪里人,我说是上海人,他还用上海话问了一句,‘侬是上海人’?他的上海话说得很地道。”
“那当然,他本来就是上海人!”
“他问完以后,我们又用上海话说了几句,他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他说什么?”
柳迪想了想,“像是问了一句话,他说得很突然,我愣了一下。不是北方话,也不是上海话……倒像是外语。”
“是日语吗?”
“对对对!”柳迪连连点头,“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是很像日语,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还不简单?”郑涵有些不屑地说,“你不是说,他曾问你是不是去过日本?”
“啊呀!”柳迪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确定他得知你回来的消息?”
柳迪耸了下肩,“你知道,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不怎么注意我的,我去哪里,他们都不理会。在放假前,只有李祎璠找过我!”
“以他这一向的作为来看,倒也干得出来。”郑涵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放蛇来吓你呢?”
“不知道,不好说……”柳迪嗫嚅了一阵,“我刚和他认识,也没有得罪过他。”
“让我来替你说,”郑涵快人快语,“很可能是因为我。因为想掩盖一个真相,他想整我,下死手,甚至不惜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你不幸曾和我出现在一起,或者,因为你哥哥的缘故,你也很可能和那个秘密有关,他不惜追踪千里,在你的屋子里放蛇,可能就是让你离我远点,也可能是想让你闭嘴,不许说出那个秘密……”
今天有朋友辛苦顶贴,一激动就多发了一些,不过没有仔细推敲,大家多指教哈~
这两天玩得太累了,明天还得上班呢,顶一下,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