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长相忆,无穷极 (续写HE)

三十三

清虚洞中,墨渊小心将白浅抱到榻上扶正睡稳,把玉魂搁进她衣内,又仔仔细细地理顺了她的头发。眼中望着的是沉睡的绝美容颜,心中想的是那日就在此处,她在他怀中糯糯说着“十七心中只有师父”的娇柔样子。最初的患得患失在那之后全然变成了安心无比的甜蜜,而怀抱着她的感受比经年的桃花醉还要缠绵欲醺。抚过乌发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些日子是多么美好,只可惜太过短暂。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提起勇气,没有早点向她阐明心意……

折颜静立在一旁,看着他这副神情缱绻,眼中除了一人再无天地万物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一贯知道这个弟弟打小便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情从不回头,却未想过他在“情”之一字上,竟会痴到了这般境地。

白浅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亦亲亦友,情分非比寻常。他对她的逝去虽也是万分悲痛惋惜,但数十万年间早已见惯了生死,是以并不像夜华那般对墨渊的承诺抱持希望。
毕竟自从开天辟地以来,魂飞魄散后又自己拼回了元神的,只有墨渊一个而已。这其中经历了多少阻难多少痛苦委实难以想象,非有大毅大勇者不能为。而就连坚韧如墨渊也亲口承认过,若不是当年向白浅许下的那一句“等我”支撑着信念,他早就放任自己消散在虚空之中了。
就他所了解的那个闲逸懒散到连自己的飞升天劫都懒得推算的白家小五而言,或许死亡是个更轻松的选择……

折颜黯然摇了摇头。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他有心劝解,可是看看墨渊的满脸毅然,再想想候在清虚洞外的那一位满脸的信赖,不禁又叹了一口更深更长的气。
父神留的这两个儿子,怎么就一模一样的死心眼呢……

他反复掂量再三,趁着那痴人终于从沉思中回了神,犹豫地开了口:
“墨渊,结回元神之事太过惊世骇俗,你也晓得的,自天地混沌初分,能做到此事的,除了你再无旁人……你当真觉得,小五她能行?”
榻旁那人眉目间神色温柔,眼中光芒却坚定:“我明白她对我的情意。当年我能为她回来,她也必会为我做到。”
“即便她够坚定,但……要多久?难道你也要等她七万年?”
他摇了摇头,微微蹙眉:“若是任她自己慢慢拼凑,七万年未必够。在虚空中那般迷惘痛楚、无休无止的煎熬,怎么能让她受那么久……我自然要帮她,即便能让她少捱一刻,也是好的。”
“可是结魄灯早已碎了三千年,世间再无第二盏。况且她的元神已碎成丝缕散落各处,寻亦不可得。你要怎么帮?”

墨渊忽然抬头看向他,唇角竟是略噙了一丝笑:“折颜,你不信我?”
折颜被戳破心思,一时语塞:“我……”
“我墨渊生平可曾有过半句虚言?我既然能应下夜华,便是已想到了办法。虽说结魄灯不可复得,但我这里还有另一件能吸附元神的上古神器,莫非你忘了?”
折颜恍然瞪大了眼。心思电转,不敢置信的念头攸忽跃入脑海,他张了张口,嗓音干干:“你是说……你是说……”
“不错,就是昆吾镜!”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墨渊并非是悲伤下失了心智,而是确有其把握!折颜一时按捺不下激动,背着手在清虚洞里来来回回快步兜了几个圈子,终于在墨渊面前再度站定:“此事当真可行?”
墨渊俯身在白浅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才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他:“之前有段日子闲来无事,曾仔细参详过你从藏经阁里翻出来的那些记载了昆吾镜的古籍。若我所料不错,炼化它当是不难,只是有些材料难得罢了。走,我们去同夜华商议商议。”


据古籍记载,果然是可以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焰之火、无炼之金并无基之土与昆吾镜同炼,断去镜中幻象吞噬之能,增大吸附元神之力。昆仑墟的密库中恰好有昔年母神炼石余下的无焰之火,其余四件虽也是世间罕见的宝物,但在青丘和九重天的鼎力相助下,寻得当非难事。
墨渊一刻也等不及,将寻觅其余材料之事嘱托给昆仑墟众弟子、折颜与夜华后,自己便持着昆吾镜进了丹房,先行开炉做法。

不数日便有消息,青丘五荒陆续得了其中三件材料,一一由白止亲自送上山来。而到了第七日上,夜华只身来到丹房,小心地将一颗拳头大小、碧波晶莹、在掌中犹如露珠般微微晃动的物事托到墨渊面前,正是散于四海最难嵬集的无源之水。墨渊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向夜华微微颔首,目光交汇处两心相照,此时无论是“谢”或“辛苦”都显得多余。便也不再费神言语,只屏息凝神,炉中的三昧真火在心无旁骛之下顿时毕剥之声大起,燃得更加旺盛。

夜华将那汪水魄慎重地放入炉内后却并不离开,蹙眉立在一旁看了一回那于明亮中泛出隐隐红光的炉火,又看向墨渊短短七日内便已迅速变得苍白憔悴的面容,忽然道:“大哥,你在这火中注了修为?”
墨渊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收回目光继续凝神盯着丹炉。
夜华见他不答,心中已知就里。不由得皱紧了眉,声音拔高几分:“为何要如此做?你明知此法对身子大有损伤!”
墨渊仍是不语。
夜华踏上一步,拦在墨渊与丹炉之间,阻断了他的目光,面上已有怒意:“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会照拂好她!这样以自己修为为祭,快是快了,可若是她刚回来你便已油尽灯枯,又谈什么一世和美?”

听到“一世和美”这四字,墨渊眉心一跳,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他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夜华,神色瞬息便回复了淡然,只是略带疲惫:“我等不得……若是不注以修为,只单用三昧真火来炼化此镜,少说也要三月时光方能大成,而镜上的法力亦太弱,还不知得再等上多久才能将她的元神吸附完全。”
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有些无奈:“我只想快些唤回她,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罢。莫说只是折些修为,即便是要我此刻立时化成飞灰,只要她能回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夜华,虚空中的孤冷无望你没有尝过,想象不到那种痛苦。我实在是不忍让她受得太久……”

夜华眉头深锁,看了他半晌,忽地并指划破自己手腕,盘膝在炉前坐下。炉中火焰陡长,红光变得更加眩目。
墨渊一惊:“你做什么?!”
夜华注目于炉火,语气淡淡:“这种事你何不早说。我原本就嫌这一身承自父神的神力太过浑厚,怠惰了我勤修的心境。如今正好消磨消磨,权当是磨练。你且去一边歇着,战神若是修为淡薄名不符实,日后还怎么帮我威镇四海八荒?”
墨渊苦笑:“……这是我的责任,你何必如此。”
夜华回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里却有许多情绪翻涌。许久,他垂下眼眸,声音沉闷:“我没资格为她死,也没资格守着她,更没资格为她哭。如今只是要炼一个能救回她的法器而已,大哥,你就让我再为她尽一次力吧。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也就真的能放下了……”

墨渊凝目看着胞弟黯然的神色良久,轻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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