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钱罗佩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自己的情绪。其间查理伸出手在他的肩膀轻拍几下,钱罗佩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或者类似的某种东西。这让高晓乐完全无法判断,他最终没有发作是因为涵养还是懦弱。
“对于你的粗鲁无礼,我只能表示遗憾。”经过一个足够尴尬的沉默之后,钱罗佩重新开口,“希望不会有下一次,我是说,我们还要合作。”
“你知道我最好奇什么?”高晓乐托着下巴,“你在哪儿学的中文,我是说,听着真别扭。”
“我的祖母,她是中国人。”
高晓乐仰脸琢磨了一会,“明白了,你爷爷杜丁,离开中国的时候顺手拐了个上海姑娘是吧。你们犹太人怎么老这样,出门不捡东西就算丢。”
“他们是相爱的。”钱罗佩显然没有理解高晓乐的贫嘴,“我们还是继续关于无名窟和宝藏的话题吧。”
“你爷爷放火烧了无名窟,偷了根当惹跑了。继续!”
“我祖父的后半生,始终被同样的噩梦困扰。我相信他对宗教的无比虔诚与此有关,尽管他从未透露过那个梦境,甚至对我的祖母也守口如瓶。”
“你猜会不会是他良心发现,做了那么多坏事以后。”高晓乐挤眉弄眼。
“高,我有个更大胆也更有趣的假设。我相信你会很感兴趣。”钱罗佩换了副宠辱不惊的高深表情,“我祖父曾经在他的日记里记载了他焚烧无名窟的全部细节,我按照相同的方式进行过实验。同样的时间,相似的气候,当然,不是在敦煌。”
高晓乐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虽然你们的气象记录一贯粗糙而且不完整,但是还是可以大致还原出1921年10月初的温度、湿度以及风向。我在以色列的赫尔蒙山区找到了一块与敦煌地理环境基本相似的地方,在那里开凿了一个洞窟,然后准备了雨后被晒干的木柴。”
“你应该在你家的卧室试试,不用这么麻烦。”
“高,我做了很多次尝试,发现燃烧的效果并不好。在没有助燃剂的情况下,很难,你知道,烧到那种状态。”
“哪种状态?毁掉全部的壁画外加一个俄国厨子?”高晓乐撇撇嘴,“杜丁有助燃剂,而且是军用的,他手里有20多颗子弹,里边的火药掏出来,凑一块肯定不少?”
“高,火药不是汽油,燃烧方式很特殊,使用不慎会容易引起小规模的爆炸。”
“你爷爷用的不错,所以没有炸,刚好引燃了无名窟里的木柴。他不想引人注意。”高晓乐看着钱罗佩欲言又止的脸,“等等,不对。杜丁放火时准备很充分,而且做到了一旦点燃就迅速燃烧到无法扑灭的程度,谢廖沙被活活烧死在无名窟里。正常人如果在大火中醒来,第一反应肯定是夺门逃生而不是徒手把很多燃烧的木柴扔出无名窟。”
钱罗佩递过来一根烟,“高,你很聪明。谢廖沙喝醉以后进入无名窟睡觉,最大的可能是死在梦中。在那场大火中试图救火的,另有其人。”
“有人救火,但没有成功,也没有让人发现。”高晓乐低着头,声音缓慢得象在自言自语,“然后有人听到无名窟在夜里发出呻吟和哭泣的声音。接着杜丁进洞盗宝,只拿了一根当惹,再然后就被一张恐怖的脸吓昏迷了。病了很多天之后逃离敦煌。”
高晓乐抬起脸直视钱佩罗,两人的目光中闪烁着同样的迷惑,随即被一种可以称为恍然大悟的东西替代。
夜风渐凉,令狐家宴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我和高晓乐也放了筷子,端杯围坐在尚未熄灭的篝火旁。令狐辉又端来一罐酒。我不知道他跟高晓乐之间有什么过节,两人目光偶尔交错间表情总是冰凉的。
“接下来你要讲鬼故事吗?”我往杯子里续酒。
“你相信有鬼吗?”高晓乐用一根铁棍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土豆,掰开烧焦的外皮吃得呲牙咧嘴。
我隔着篝火张望令狐辉,觉得他一直盯着我,“不信,我是无神论者。”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
“有人在监视杜丁,不,不对。”杯子端到嘴边又被我放下,“是有人在监视无名窟。”
高晓乐冲我笑,篝火把他的脸映得明暗各半,“监视这个词,不太准确。”
“你是说,保护?!”我从高晓乐的笑容里看到了肯定,“杜丁想烧掉无名窟,有个人一直暗中观察他。10月10号那天夜里杜丁放了火躲起来,那个人冲去救火但没有成功,后来在无名窟里哭的人就是他,把杜丁吓晕的人也是他!”
“莫高窟倒真是有一个鬼故事,传了几百年了,版本很多。”高晓乐突然换了话题。
“跟无名窟和桑耶佛宝有关系吗?”
“这你得自己判断。我讲个时间最近的吧。莫高窟里最大的佛是96窟的弥勒佛,34米高,依山而塑,然后又在佛像外边盖了九层楼台,所以也叫九层楼大佛,远看就象是一座镶嵌在石壁上的寺院大殿。楼梯在殿内,佛像的座下从左到右有条通道,大概1米左右吧,过年去拜佛的人都会从底下钻过去,能保佑来年的平安。wenge刚开始的时候,莫高窟没有什么游客,也不允许本地人来烧香拜佛,只有敦煌研究院的几个人在那里呆着,临摹一下壁画,给塑像拍照编号什么的。有天下午快下班了,有一男一女在九层楼的大殿前聊天,聊着聊着女的就看见三楼楼梯上有个黑影,说是不是还有谁在上面没下来,要锁大殿的大门了,干脆到楼上去看看,于是他们就上楼了。九层楼里没有电灯,完全靠外面的阳光取光,而且它是坐西朝东,5点以后里边能见度就很低了。他们俩人上到三楼的时候,男的突然就不走了,女的很奇怪就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了一句你看着没有,追!然后就直冲下楼,往对面的沙丘上跑。”
“无名窟就在三层。”我脱口打断高晓乐,随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那时候还没有修现在的大门和公路,跑过一大片沙丘就是三危山。男的跑得太快,女的跟不上,一直追到三危山上,天已经很黑了。女的追上去时,那男的站在半山坡上两眼发直,面前有一小片平地,几个坟头,跟本地人的习俗不一样,是那种用石头垒出来的藏式坟茔。有些石头上还用颜料画着六字真言和一种火焰的图案。有点像玛尼堆。女的问他看到什么了,那男的只说了句火焰纹身,然后就晕过去了。”
“后来呢?”
“后来所有人都觉得那男的不正常,总在黄昏的时候在莫高窟的三层晃悠,或者就到那片坟地研究那些石头。”
“火焰纹身,玛尼堆,宁玛派的?”我问,但没有得到答案,“这故事靠谱吗?”
高晓乐从我手里拿过酒杯一口干了,“那男的,是我爸。”
“我是不是不该问下去?”
高晓乐不置可否地仰头望天,“晚了,咱们回去吧。”
我们出门时,令狐辉追过来,没搭理高晓乐直接握住我的手,趁高晓乐转身的工夫轻声跟我说,“明天,打我电话。”
我冲他眨眨眼,把他掌心里那张名片随手装进裤兜。
回去的路上高晓乐开得很慢,道路两边的杨树干和路灯柱缓缓滑过车窗。车里没开灯,他嘴角的烟头明暗不定。偶尔有逆向的车与我们擦肩而过,车灯的光柱透过风挡射进来。高晓乐的脸上并没有我以为会出现的隐忍纠结和痛苦,他的表情很平静,象在回忆或者思考。
“那张脸究竟有多可怕,能把杜丁吓成那样?”我努力想找些话题打破车上的沉默
高晓乐摇头,“我不知道,这种细节和想象应该是你的强项。”
回到小洞天已是深夜。我半躺在床上做笔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天收获的信息量都有点大,时间跨度太长。
1921年10月23号的深夜一片寂静,天边残月如钩,空气中漂浮飞扬了一天的尘埃终于落定,取而代之的是那场大火后长久不能消散的烧灼气味。莫高断崖上一排排洞窟如同一只只吞吐着神秘气息深不可测的黑色巨口,有鼾声和轻微的梦呓从中飘出。
一个穿着破旧军装的身影在通往三层的木质简陋楼梯上蹑手蹑脚,小心的遮挡着手中飘摇不定的烛光。那是杜丁,看不清五官表情的杜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不知是源自恐惧还是贪婪。在进入无名窟的那一瞬间,他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他的手在颤抖。
一片黑暗中,那朵烛火显得异常脆弱,只能在烧得黝黑的墙壁上映出很小的一团光晕。杜丁伸手摩挲着那片光晕中的墙壁。粗糙,冰冷,灰烬随着手掌的触碰大片大片的剥落。空气中再次弥漫呛人的尘埃,夹杂着那种恐怖的烤肉气味。
杜丁只能用一只手挖掘,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口鼻。大火焚烧后的墙体脆弱不堪,从胡尔列佳那抢来的那把不锈钢汤勺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空洞。杜丁扔了汤勺,双手沿着空洞的边缘拉扯,呼吸愈发急促,嗓子干渴得冒烟。
沉闷的响声伴随着遍地的黄土腾起,半面墙轰然倒下。
杜丁举起蜡烛,一间小小的密室出现在眼前,两只落满黄土的木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心跳剧烈加速。
木箱打开的那个瞬间,杜丁觉得整间密室甚至整个洞窟都被一种神秘柔和的光芒笼罩。那光芒来自木箱中那层已经腐朽,一触即碎的黄色绸缎之下。杜丁从木箱里抓出一只镶满宝石的当惹。
有风从洞口灌入带着轻微的啸声,摇曳的烛光中,杜丁无暇分辨当惹上镶嵌的竟是红宝石还是玛瑙,只是手忙脚乱地当惹插进怀里,然后用尚未烧尽的木柴遮挡密室的入口,让整个洞窟显得更加杂乱拥塞。
做完这一切,杜丁满意地喘息,抬手擦汗,转身。
然后他看到数步之遥的洞口站着一个人,黑巾蒙面,喉咙里传出低沉的音节,那是一种压抑的咆哮。那个身影微微抖动象是在克制巨大的痛苦,随即扑了过来。
第一道刀锋从杜丁眼前划过,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匕首,锋刃泛着青灰色的光。第二刀刺穿他胸口的军装却被那只当惹挡住。骨质品碎裂的声音中,杜丁死死盯着蒙面人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愤怒几乎可以灼伤任何人。杜丁猛地蹲下身体拔枪,这个动作也让他幸运的躲过了第三刀。
从靴筒里拔出的手枪划出一个弧线,自下而上直指蒙面人,双方距离太近以至于枪管打在对方脸上,准星勾掉了蒙面的黑布。
一张猩红粗糙完全分辨不出口鼻的脸出现在杜丁的眼前,那是一整片被火烧灼后尚未结痂的伤口。除了那双眼睛和两排开合不定的牙齿,其余全是血肉模糊的一团。
手枪伴随着尖叫落在地上。杜丁夺门而逃,在楼梯上重重绊倒一路翻滚而下。
蒙面人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只有那张脸,透过视网膜,永久地铭刻在杜丁大脑的某个角落。
我发觉自己浑身冷汗,从裤兜里摸打火机点烟时,掏出了那张印刷考究的名片。
上边没有冗长的地址,除了令狐辉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只有一行字。
沙洲食府。
敦煌莫高窟九层楼大佛,高34.5米,全国第三高佛像,又称北大像,建于唐代
外观

吐一个槽
同一段文,在鬼话和舞文发的时候都遇到了敏感词
鬼话的G点在WENGE
可以理解
巴特,舞文对WENGE毫无压力
G点是以色列
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难道收了塔利班和穆斯林兄弟会的钱
还是本拉登附体
坚决反对穆斯林原教旨主义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