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此间错(纯生短篇集)

  19.


  四周阒静无声,只有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中发出怦怦作响。


  前边车夫忽然紧拉缰绳,迫使飞奔的马儿停下来,雪地湿滑,马车在雪中打了个转才堪堪停下,骏马蹬着蹄铁留下深深的痕迹,马鼻呼出的白雾弥散在空气中。


  云华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从车帘处便蓦然斜插入一炳冷剑,正闪着泠泠寒光,仿佛淬着冬日最狠毒的冷意,誓要将车内人屠杀殆尽。


  云华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往旁边退了一步,那冷剑见没伤到人,便直接用力抽回,力道之大好似要将马车掀翻一般。


  外面冷冷的刀剑正等着下次出击的时机,他们可以犯错,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云华深知,只要他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没有人能够帮他脱离眼下困境,只有,他自己。


  马车周围聚着一整圈衣着统一的人,均宽衣缂带,脚踏长靴,头发卷曲,身形高大。

原来的车夫正蹲在前室之上,一边擦拭自己的剑,一边紧盯着车内的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一炳长剑从马车前帘处猛刺出来,车夫反应过来亦用剑抵挡,却被割下的门帘遮住了视线,被一股猛然爆发出来的强大真气推下了马车。


  众人见状一拥而上,马车车顶被“砰”得一声整个摧毁,四散的木制零件飞出去,打下枯木上留下极深的划痕,云华从马车上飞身下来,手握长剑,半身染血。


  那炳闪着银白光芒的长剑,仅仅握在他手中,抬手剑光一指,便仿佛有万重威压附于其上,曾经逝于剑下的孤戾亡魂似乎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声声泣血,百鬼哭嚎。


  领头的人见众人似乎都面露惧意,动作开始犹豫起来,他大喝一声,“不必怕他,如今他不过强弩之末,虚张声势罢了。靖王,纳命来!”


  云华在众人包围中,长身玉立,衣袂随寒风在空中飘摇鼓动,“哦?你当真以为本王养伤多年,养废了?不过区区几个死士而已,若是本王都收拾不了,岂不愧对战场上死于我剑下的亡魂?”


  带着血色的身影在空中翻飞起伏,同周围人打斗在一处,不过碍于身子沉重还是没办法发挥出长剑真正的威力,凌霄之式需腾空跃起,以泠然剑气从顶部自上而下斜劈而出,讲究的是攻速之快和凌空之险,如今他怕是没办法用了。


  剑光闪闪,眼花缭乱的剑招从云华手上倾泻而出,只需长剑一划,便轻易取掉一个人的性命,他喉间涌上猩甜的血,却还是被他悄然咽下,身体中经脉骨血正在沸腾。


  他绝不能让敌人发现自己是靠消耗心脉才得来的深厚内力,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


  他抬手抹掉唇边不经意漏出的血痕,人数太多了,他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心口处的刺痛已不算什么,但腹中铺天盖地没有间隙的疼痛正一点点消磨他的意志。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埋伏之人一边应对云华凛冽的攻势,一边低声对同伴说道,“这靖王不是快生了么,怎么还这么能打……”


  那人话音未落,长剑就悄然抵住了他的咽喉,剑光一闪,那人就瘫软下去,滚烫的鲜血喷溅到云华脸上,更显得他脸上的神情漠然。


  就剩寥寥几个人还在与云华奋战,身上的疼痛从胎腹蔓延至胸腔四肢,他眼前开始出现重影,长剑亦开始握不稳了。


  他咬了咬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身上被剑划开的伤痕已经算不上很疼了,他看着伏尸遍地的林间,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快要结束了吧。”


  地上皎白的雪被血迹洇染,汇聚成一个一个的小血洼,他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留下的,他只知道唯有如此他才能给自己的孩子拼出一条生路来。


  云华将剑深深的插入底下,他勉强撑着剑站立着,大口喘息着,寒气到嘴边化作侵体的白雾,剑柄上仍有残留的血正缓慢向下流淌, 他仿佛如曾经那个在战场上不论神佛皆可杀的少年一般,脸上是肆意张扬的神情,不惧世事艰难,从未陷进这一场无法逃离的谬误。


  “汝等突厥竖子,何敢挡吾前行之路?”


  密林间传来窸窣的声响,那领头之人身后有更多身形魁梧的壮汉一涌而出,将云华团团围住,他终于支撑不住,握着剑跪倒下去。


  “靖王可真是太小瞧我们了,既然是伏击,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人手?”


  那领头之人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扫过云华几乎被血浸透的身体,“弄得如此狼狈,真是可惜了靖王的一副好皮囊,我们突厥人也并不是不愿意怜香惜玉,可谁叫靖王殿下的命对我们来说更有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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