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人间怪谈》第一部+第二部——夏夜乘凉派诡故事

  因为第一部起先在网上连载的版本和出版的版本有比较大的出入
  而第二部的延续,很多都是承接第一部的出版版本
  所以第二部连载时中断了
  觉得有必要新起一个帖子,完完整整地连载完两部作品。

  第一部,网络连载时的名称叫做《明月小区601》,出版时改成了《楼宅诡话》。
  第二部,暂名《古井路11号》,但愿这个名字能过审,别再改来改去了。

  关于第三部,当然《人间怪谈》的故事会一直延续下去,眼下我搬到北京居住,希望有北京民间灵异题材的童鞋多恩泽恩泽银子~

  现阶段,在做另一个长篇《十万大山》,挺有意思的一个故事,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既然是已完成作品的连载,那就绝对不会太监~
  至于牙膏体嘛~~~~嘿嘿
  反正天涯有只看楼主功能的哦~~
  “人间怪谈”系列是一种尝试,都是我亲身经历或者道听途说来的奇怪事件,姑且算相对真实吧。
  你知道,真实的事自然有真实的情节,这些情节或许毛骨悚然,或许匪夷所思,或许怪力乱神,勾起你的好奇,但却不一定有答案、有结果,只是最原汁原味的记述而已。
  其实每个人都记忆里都有不愿想起,不愿触碰到部分,每个人都能听到这样那样的传闻,这些传闻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所以,或许我说的某一个故事你也曾经听说过,应了那句“如有雷同,实属巧合”的老话,那也请诸君见谅,多多帮我补充我未曾言及的细节。
  好了,天色已暗,灯火摇曳,凉气丝丝,请把衣领竖起,听我娓娓道来……
  第一部:《楼宅诡话》
  1,明月小区601
  我叫雪花银,一点也没和你说笑,我就叫雪花银,姓雪,名花银,今年30岁。
  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财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苏北靖江的农村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谁给了他们灵感和勇气,在刚刚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年代,放胆给自己的女儿取了如此震撼的名字。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真够震撼的。我生于1978年,那一年,正是改革开放头一年,社会风气还飘荡着文革的影子,人们的思想依然谨慎,保守,没有开化。雪花银,这个足够拜金主义的紧箍咒套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
  每次向爸妈问起名字的由来,他们总是三缄其口,或者是绕开话题,催我结婚。说你一个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现在住在城里,可我们在乡下,本乡本土的乡亲问起来,我们都没脸回答。
  对了,忘了介绍。我是苏州一家报社的记者,具体是哪家报社我就不说了,反正苏州的报社就那么几家,你猜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一年中很少回几次老家,一直租住在苏州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就是观前步行街东首,靠近苏州监狱的那片老城区。
  结婚,我也想啊?可我和男朋友胡知道(男朋友姓胡,原名不叫知道,只因他口头禅是知道了知道了,因此我称呼其为胡知道)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元,按苏州的房价来看,我们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只能买到一平方的“领土”。
  结婚不得婚房?婚房不得少说120平方?不吃不喝至少得120个月,就是10年。可是10年能不吃不喝吗,还有装修呢?电器呢?喜宴呢?婚纱戒指呢?爸爸妈妈,女儿可不想剥削你们的血汗积蓄啊,我还想把你们接出来享福呢,对了,那我们的房子起码得160个平方。
  饿滴神啊!
  看来我这“雪花银”名字是白叫了,我觉着自己的人生和名字毫无关系。
  1,明月小区601
  我叫雪花银,一点也没和你说笑,我就叫雪花银,姓雪,名花银,今年30岁。
  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财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苏北靖江的农村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谁给了他们灵感和勇气,在刚刚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年代,放胆给自己的女儿取了如此震撼的名字。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真够震撼的。我生于1978年,那一年,正是改革开放头一年,社会风气还飘荡着文革的影子,人们的思想依然谨慎,保守,没有开化。雪花银,这个足够拜金主义的紧箍咒套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
  每次向爸妈问起名字的由来,他们总是三缄其口,或者是绕开话题,催我结婚。说你一个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现在住在城里,可我们在乡下,本乡本土的乡亲问起来,我们都没脸回答。
  对了,忘了介绍。我是苏州一家报社的记者,具体是哪家报社我就不说了,反正苏州的报社就那么几家,你猜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一年中很少回几次老家,一直租住在苏州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就是观前步行街东首,靠近苏州监狱的那片老城区。
  结婚,我也想啊?可我和男朋友胡知道(男朋友姓胡,原名不叫知道,只因他口头禅是知道了知道了,因此我称呼其为胡知道)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元,按苏州的房价来看,我们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只能买到一平方的“领土”。
  结婚不得婚房?婚房不得少说120平方?不吃不喝至少得120个月,就是10年。可是10年能不吃不喝吗,还有装修呢?电器呢?喜宴呢?婚纱戒指呢?爸爸妈妈,女儿可不想剥削你们的血汗积蓄啊,我还想把你们接出来享福呢,对了,那我们的房子起码得160个平方。
  饿滴神啊!
  看来我这“雪花银”名字是白叫了,我觉着自己的人生和名字毫无关系。
  1,明月小区601
  我叫雪花银,一点也没和你说笑,我就叫雪花银,姓雪,名花银,今年30岁。
  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财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苏北靖江的农村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谁给了他们灵感和勇气,在刚刚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年代,放胆给自己的女儿取了如此震撼的名字。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真够震撼的。我生于1978年,那一年,正是改革开放头一年,社会风气还飘荡着文革的影子,人们的思想依然谨慎,保守,没有开化。雪花银,这个足够拜金主义的紧箍咒套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
  每次向爸妈问起名字的由来,他们总是三缄其口,或者是绕开话题,催我结婚。说你一个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现在住在城里,可我们在乡下,本乡本土的乡亲问起来,我们都没脸回答。
  对了,忘了介绍。我是苏州一家报社的记者,具体是哪家报社我就不说了,反正苏州的报社就那么几家,你猜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一年中很少回几次老家,一直租住在苏州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就是观前步行街东首,靠近苏州监狱的那片老城区。
  结婚,我也想啊?可我和男朋友胡知道(男朋友姓胡,原名不叫知道,只因他口头禅是知道了知道了,因此我称呼其为胡知道)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元,按苏州的房价来看,我们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只能买到一平方的“领土”。
  结婚不得婚房?婚房不得少说120平方?不吃不喝至少得120个月,就是10年。可是10年能不吃不喝吗,还有装修呢?电器呢?喜宴呢?婚纱戒指呢?爸爸妈妈,女儿可不想剥削你们的血汗积蓄啊,我还想把你们接出来享福呢,对了,那我们的房子起码得160个平方。
  饿滴神啊!
  看来我这“雪花银”名字是白叫了,我觉着自己的人生和名字毫无关系。
  1,明月小区601
  我叫雪花银,一点也没和你说笑,我就叫雪花银,姓雪,名花银,今年30岁。
  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财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苏北靖江的农村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谁给了他们灵感和勇气,在刚刚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年代,放胆给自己的女儿取了如此震撼的名字。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真够震撼的。我生于1978年,那一年,正是改革开放头一年,社会风气还飘荡着文革的影子,人们的思想依然谨慎,保守,没有开化。雪花银,这个足够拜金主义的紧箍咒套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
  每次向爸妈问起名字的由来,他们总是三缄其口,或者是绕开话题,催我结婚。说你一个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现在住在城里,可我们在乡下,本乡本土的乡亲问起来,我们都没脸回答。
  对了,忘了介绍。我是苏州一家报社的记者,具体是哪家报社我就不说了,反正苏州的报社就那么几家,你猜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一年中很少回几次老家,一直租住在苏州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就是观前步行街东首,靠近苏州监狱的那片老城区。
  结婚,我也想啊?可我和男朋友胡知道(男朋友姓胡,原名不叫知道,只因他口头禅是知道了知道了,因此我称呼其为胡知道)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元,按苏州的房价来看,我们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只能买到一平方的“领土”。
  结婚不得婚房?婚房不得少说120平方?不吃不喝至少得120个月,就是10年。可是10年能不吃不喝吗,还有装修呢?电器呢?喜宴呢?婚纱戒指呢?爸爸妈妈,女儿可不想剥削你们的血汗积蓄啊,我还想把你们接出来享福呢,对了,那我们的房子起码得160个平方。
  饿滴神啊!
  看来我这“雪花银”名字是白叫了,我觉着自己的人生和名字毫无关系。
  1,明月小区601
  我叫雪花银,一点也没和你说笑,我就叫雪花银,姓雪,名花银,今年30岁。
  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财迷,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苏北靖江的农村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谁给了他们灵感和勇气,在刚刚实行农村联 产承 包责 任 制的年代,放胆给自己的女儿取了如此震撼的名字。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真够震撼的。我生于1978年,那一年,正是改 革开放头一年,社会风气还飘荡着文 革的影子,人们的思想依然谨慎,保守,没有开化。雪花银,这个足够拜金主义的紧箍咒套在我的脑袋上,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嘲笑。
  每次向爸妈问起名字的由来,他们总是三缄其口,或者是绕开话题,催我结婚。说你一个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虽说你现在住在城里,可我们在乡下,本乡本土的乡亲问起来,我们都没脸回答。
  对了,忘了介绍。我是苏州一家报社的记者,具体是哪家报社我就不说了,反正苏州的报社就那么几家,你猜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一年中很少回几次老家,一直租住在苏州老城区的旧房子里,就是观前步行街东首,靠近苏州监狱的那片老城区。
  结婚,我也想啊?可我和男朋友胡知道(男朋友姓胡,原名不叫知道,只因他口头禅是知道了知道了,因此我称呼其为胡知道)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八千元,按苏州的房价来看,我们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只能买到一平方的“领土”。
  结婚不得婚房?婚房不得少说120平方?不吃不喝至少得120个月,就是10年。可是10年能不吃不喝吗,还有装修呢?电器呢?喜宴呢?婚纱戒指呢?爸爸妈妈,女儿可不想剥削你们的血汗积蓄啊,我还想把你们接出来享福呢,对了,那我们的房子起码得160个平方。
  饿滴神啊!
  看来我这“雪花银”名字是白叫了,我觉着自己的人生和名字毫无关系。
  回复失败,有过滤词???
  那天是北京2008奥运会开幕,男友他们广告公司放了半天假,让他们看开幕式,从这点上看,男友嘴里恶魔一般的老板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我的工作比较自由,所以那天下午我们哪里也没有去,和男友买了好多小食,几罐啤酒,在家里神侃,等着开幕式的到来。
  侃着侃着,胡知道同学不知怎么来了劲,一把将我按在床上就啃。我躲开他那张臭嘴,说:“别闹了,开幕式都快开始了。”那时电视屏幕上正放着开幕式开始前各地选送的文艺表演,一帮花花绿绿的人乐乐呵呵踩着高跷。
  胡知道说:“就闹,闹死你。”边说边探手到我胳肢窝里呵痒,我最怕这个了,每次一呵痒我准投降。
  我笑着在床上打滚,弄得那张老床不堪重负,嘎吱嘎吱响。陡然之间,那床“嘎啦”一声大叫,塌了!我直接滚到地上,胡知道同学为了不踩到我身上,狂退两步,后背顶在电视柜上。电视柜猛烈摇晃,差点将电视机晃下来。
  狂乱之后,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我说:“怎么没音乐了。”
  胡知道同学马上转身,瞅瞅电视机,又使劲拍拍,最后哭丧着脸说:“惨了,破电视没有声音了。”
  电视上那帮人还在蹦达,可是喇叭里半点音调也没有了。我说:“那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啊,开幕式就快开始了啊,百年难逢啊,胡知道,就是你,都怪你,你要不让电视机出声,我……我就和你分手。”
  胡知道脑袋滴汗:“银子你都三十了,还把自己当十六岁的小姑娘啊,哈哈。”
  我说:“你再说,你再说我咬你。”拿起一块牛肉条猛嚼,气鼓鼓说,“快修电视机!”
  胡知道抱住头:“知道了,知道了,可是我哪会修这个。”
  “我不管,我要看开幕式嘛。”我一副抓狂的样子。
  胡知道同学突然一拍床头柜说:“对了,咱们以前不是有个收音机吗,带电视伴音的那种,扔哪了?”
  “好像在床底下哪个箱子里……”
  我和胡知道同学看着一片狼藉的烂床,心中暗暗祈祷收音机没被压坏。我们的祈祷果然有效,胡知道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起床垫,拖出纸箱,拿出收音机。又从他的飞利浦电动刮胡刀里取出电池,装到收音机里。
  万幸,收音机没哑!收音机有声儿。
  一个大概是便民信息类节目的主持人用明媚的声音播报:“接下来我们再来看一条房产转让信息,苏州大学附近明月小区601室,94年的房子,两室一厅,厨卫齐全,面积是126平方,精装修,报价是12万6千,有意者请联系一位姓孙的小姐,电话是139********”
  我和胡知道同学面面相觑,12万6千,126平方的房子,房价1000元一平方,是我们听错了还是主持人傻了?
  我结巴了:“电,电话,记,记下来没有?”能不结巴吗,我和胡知道两个人的存款合起来大概是13万多一点,要真有这样的房子,还是精装修,立买立住,我和胡知道就能在今年把事情办了,以后去双方老家都会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一点。胡知道同学今年芳龄29,比我小一岁,是我同乡。我家在雪家沟,他家在胡家埭,隔着两个镇子,双方父母早就为我们的婚事沟通密谋过好多次,可惜最后都在婚房上卡壳。着实让四大天王、哦不,是四位老人家忧心。
  胡知道同学也结巴了:“记,记下来了。”
  这电视真是坏得好坏得妙坏得刮刮叫!
  你妹的天涯,太坑爹了,一上来发这么多重贴
  =================
  那天奥运会开幕式我们根本就没心思仔细看,肚子里肠子脑子里心里肺里嘴巴里都被明月小区601给塞满了,看到鸟巢就想我们是不是该买个模型给明月小区601的卫生间,用来放手纸别具一格,看到画卷就想我们是不是给明月小区601的阳台上做个这样的地垫(汗,这要是给老谋子知道不得追着我掐)……
  好不容易“熬”到开幕式结束,我和胡知道同学去洗了把脸,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最后同时脱口而出:“打不打?”
  我坚毅地点头:“打吧,别把什么事都拖到明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对。”胡知道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又冒出一句及其十分以及非常不搭调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瀑布汗!!!
  接电话的孙小姐很爽快,也不嫌我们的电话去得太晚,约我们明天下班后到苏州大学门口见面。
  胡知道大概是买人家的便宜房于心不忍,说:“你告诉我们怎么去,我们直接去就是了,你也省得跑来跑去。”
  孙小姐说:“那可不成,告诉你们地方你们也不定能找着,不如我来接你们。”
  我们于是又瀑布汗,什么地方啊?告诉我们都找不着,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连个小区都找不着,那本姑娘还做个什么记者!
  胡知道挂了电话,我朝他眨眨眼。
  “干什么啊?”胡知道吓一跳,以为我又要捉弄他。
  我说:“那姓孙的小娘们太碜人了,不就一明月小区吗,你明天白天继续上班,本姑娘先找到那地方探一探,踩一踩点,也好知道个深浅,明白个究竟。”
  胡知道低头长叹:“银子,怎么什么好事到你嘴里一说就变味了,我们是买房子,又不是去做贼。”

  8月9号是奥运第一天,我路过苏州大学后面的宿舍区时,四处都是喧嚣和敲打饭盆脸盆的声音。年轻人真是有激情啊,回想当初申奥成功我们也摔过脸盆,没成想在社会上摸打几年,磨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近在咫尺的奥运会仿佛与我毫无关系,点燃不了我冻结的情绪。只有房子,只有房子才是我的兴奋剂啊!
  我顺手拉住一位买菜的大妈:“阿姨,请问明月小区在哪?”
  大妈摇摇头。
  唉,这个早上,我已经问了17个人了,个个都没听说这个明月小区,莫非这明月小区根本就不在苏大附近,那孙小姐彻底忽悠了我们?
  还是,这17个人都迫不及待赶着看奥运,烦我妨碍了他们宝贵的时间?
  我垂头丧气地往家走,走到钮家巷东首河边,坐在长石条凳上生闷气。河边一片刷马桶的声音,从声音到味道都刺激得我坐立不安。于是继续走,眼睛瞅到路边有间开水房(苏州老城区还保留有部分开水房,这是很有旧时情调意境的一件事情),开水房前面摆了张桌子。有一桌人正在打麻将。
  大清早就打麻将,肯定是有空闲的人,我决定再过去问问,心里还是不服气啊。
  “啊,那个,那个……”
  “什么啊?”靠近我的胖老头转过脑袋,“我出错牌了?”
  “啊,不是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明月小区在什么地方?”
  四个麻坛老友一齐向我看看,摇摇头。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再想想,是94年建的房子,说是在苏州大学附近……”
  胖老头对面的抽烟男子陡然一个哆嗦:“94年的房子,苏州大学附近……”他朝其他三位麻友看看,四个人心领神会,异口同声,“她说的不会是那个地方吧?”
  他们的语气里仿佛含着一种深切的恐惧,让我的头皮发麻,我说:“什么……什么地方?”
  抽烟男子低头继续摸牌,嘴里的话却是对我说的:“小丫头,你问明月小区我们一时半会谁想得起来,没事,少去那种地方,苏州人从来不管那里叫什么明月小区。”
  我紧张地问:“那叫什么?”
  那人喉咙里吐出两个字:“阴楼。”
  2,阴楼
  整个一天我的脑海里都在盘旋“阴楼”这个字眼,这个明月小区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被冠以这样诡异的名称。
  我追问过那四个打麻将的人,他们支支吾吾什么也没有说,仿佛有着某种深切的忌讳。
  这就让我更是好奇,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凶宅,一般当地的人都会津津乐道,别人问起来,一定会特三八,特详细,添油加醋地说来给你听。怎么也不会是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下午有人报料,我接到报社的通知,去往一个交通事故的现场,心不在焉地赶了篇通讯稿。到报社交任务的时候,顺便上网查了查“明月小区”和“苏州阴楼”两个词条,可是却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胡知道同学骑着他那辆电动车来接我,我把白天的事情跟胡知道说了。他听到“阴楼”也是眉头一皱,不过片刻之后,胡知道同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人和你说正经的呢。”
  胡知道乐得直拍电动车座椅:“好事啊,不然哪有这样便宜的房子卖,我就说呢。肯定是这个小区发生过几例非正常死亡,于是便流传开一些谣言,鬼啊怪啊地都出来了,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银子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我相信这世上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事。”不是我想相信,是现实逼迫我不得不相信,我从小到大,这三十年来,碰到的怪事之多,恐怕是任何一个正常普通人都无法想象的。
  胡知道没想到我这么回答,他大概已经被结婚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便走:“别想那么多,先去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我们到了苏州大学门口,胡知道刹住车,两只脚探下地支撑着电动车的平衡,他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一个穿淡紫色夏装群的年轻女子便向我们迎过来,这女子长眉细目,长相依稀像电视剧《三国演义》里那个关羽,孤傲清妍。
  我们两个都没料到房东是个美女,一时半会竟想不出说什么话。最后还是这个女人先开口:“要不,先去看看吧。”
  胡知道连忙说:“好好好。”看他那色迷迷的样子,我狠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胡知道同学差点从电动车上跳起来。
  我们两个爬下可怜的电动车,跟着紫衣女子沿着十梓街往前走,右拐进一个小弄堂,穿过一个菜市场,一个石板小桥,来到临近护城河边的一条窄窄的水泥路上。
  这条路两边都是高高低低十分不规则的城市民房,看样子都是租给苏大学生的,路上三三两两尽是年轻的情侣。我们走过一家喧闹的网吧,紫衣女指着路头拐弯处那栋红砖墙的多层建筑,说:“就是那里了。”
  我一看那建筑的外墙就不怎么喜欢,完全是一副毛胚烂尾楼的样子,外墙根本没有经过粉刷,所以露出扁砌的红砖块。这样的红砖墙不像60年代那种苏式建筑的红砖墙,那种红砖嵌着白石灰线,整齐规则又漂亮。而眼前的,只能说,太不咋地了!
  胡知道同学数了数楼层:“1-2-3-4-5,总共才5层啊。”他的语气里透露着微微的诧异。是啊,5层建筑,何来601之说呢。
  紫衣孙小姐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她手指顶层之上的建筑部分,说:“是那个,6层建了一半面积,空出一半是个超大的阳台呢,建筑部分在对面一半,所以这边看不大到。”
  我们恍然大悟,如果多一个超大号的阳台,那倒也不错啊,没准房子不够住了,还能搭个违章建筑什么的。
  “不是明月小区吗?”胡知道同学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小区,一栋楼也能称为小区?
  孙小姐笑笑:“是有点奇怪,没错,这个小区就这么一栋楼。”
  我们大感意外,跟着孙小姐走进怪楼的入口,入口大门的门楣上有一块斑驳的花岗石碑牌,嵌在红砖墙体里,石头上浅浅地刻着四个大字:明月小区。因为刻痕里没有填充任何颜料,所以这四个字看起来十分模糊,不仔细留意还真认不出来。由此可见,这幢楼当年真的是没有完全竣工。
  这样的楼当然是没有电梯的,我们顺着还算整洁的楼道气喘吁吁地爬到6楼,一直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这里真的是太漂亮了!
  5楼的楼梯往上是通往楼顶一个单独的楼梯间,一入楼梯间,楼下别家别户的吵杂声立刻不见(转播奥运会和吵吵嚷嚷的声音,楼下有些房间开着门,住的多半都是年轻的学生),楼梯间的一侧是装修得如同渡假木屋一般的房子,另一侧是大阳台,不,简直可以用大花园来形容!
  偌大的阳台四周摆满了盆栽植物,阳台上用鹅卵石做出小径,铺着防水板,撑着遮阳伞,在遮阳伞下,竟然还放着一张沙滩躺椅。
  这条小径和房子的正门连接,房子靠着阳台的一面全挂着遮阳雨棚,像欧洲小镇的咖啡馆一样,雨棚下放着一张粗旷的实木方桌,四把同样粗旷的实木椅子。
  两室一厅的房子说精装修绝对没错,木料考究,墙漆温润,连卫生间的格调都很合我和胡知道同学的意。看起来这房子装修应该没有多长时间,屋里的电器设备看起来都像新的一样。
  天啊,这真是为我和胡知道同学量身打造的房子。胡知道同学说得没错,管他鬼不鬼怪不怪,就算这里是地狱的秘密入口,老娘我也赖着不走了。
  “这些,屋里的电器……”我差不多激动得语无伦次。
  “哦,这些如果你们需要,加1万块钱就全给你们吧。”孙小姐孙菩萨说,“反正我也带不走,卖二手还麻烦。”
  哇塞,两个液晶电视,一个42寸一个32寸,还是索尼的,光这两样就值两万了,更别说3个空调,一个西门子冰箱,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小电器。
  我们本来是带着砍价的心来的,现在马上,立刻把那颗心阉割掉,嫁接了感恩的红心。我说:“孙小姐,你这是要离开苏州了?”
  孙菩萨吐出袅袅仙音:“是啊,我要去美国了。”
  感谢美国啊!你带走了孙菩萨,带给了我们房房房房子!!!
  那天我们没再好意思问“阴楼”一说的由来,吃人嘴短,我们占了人家大便宜,也嘴短啊。
  房产交割很顺利,一周后,我们拿到了房产证。帐户上的十三万多正好拿来付给孙小姐,因为其中还有一些交割费用,以及各种手续的花费,我和胡知道同学分别又跟同事借了一点,这样一来,大家就都知道我们买房子的事了。
  搬进新房的时候,我们咬牙在“凯莱大酒店”订了一桌酒,邀请同事们分享我们的喜悦。但令我们奇怪的是,来到全是外地的同事,苏州本地的同事一个都没来。
  这让我和胡知道非常郁闷,我们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的“阴楼”字眼再次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
  那些外地的同事们在我们的新房子里玩得很尽兴,我和胡知道却心怀揣揣,生怕真的发生什么离奇事情,连累到同事。
  可是那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单是那晚,在我们搬进来后的接下来几天里,依然是什么也没发生。每天下班后,我和胡知道腻在新居的沙发上,面对着硕大的液晶电视看奥运,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商议着在十月一号是不是把婚事办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拖一年,房子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们需要养精蓄锐,办一场不寒碜不丢人的婚礼!
  楼下住着的果然都是学生(也许他们血气方刚,根本不在意阴楼传闻,也许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常常从楼下窜到楼顶上来,分享我们的花园的夜空。
  我和胡知道对此都不介意,从来也没想到锁上楼梯间的门。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喧嚣,会让人心情放松,一下子年轻许多。
  这些学生中,数五楼的两男三女和我们交往得比较密切,他们和我们离得最近嘛。那两个男孩子明显都有喜欢的意中人在三个女孩子里面,每次上楼顶来吹风乘凉看星星,两个男孩子都会买上很多的吃食和啤酒,摊在我家雨棚下的木桌上。这样一来,连带我和胡知道都沾了不少光。
  下面的五层楼(每层楼两户人家,门都对着楼梯)里面,我唯一没有见过的是202的房客。202的房门仿佛从来也没有打开过,每次路过那里总觉得阴森森,会没来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我要介绍一下五楼两男三女的情况。
  两个男孩子住在501。
  短发平头的那位叫邵大力(化名,为了尊重隐私,以后文章中出现的大部分人名都是化名),西安人。
  头发长一点,有些瘦弱,还有点忧郁气质的那位叫海洋,安徽合肥人。海洋的个子要比邵大力高一点,大概有一米七八的样子。
  三个女的住在502。
  胖嘟嘟娃娃脸的上海姑娘叫黄甜,外号叫法式馒头。
  有一身小麦色皮肤,身材看起来超棒的健美型女生叫周立立,广州人。
  还有一个天津女孩叫富文娜,长得比我家胡知道同学(我家这位一米七三,他常常自嘲是二等残废~)还高,穿上高跟鞋能比过海洋,身架子非常骨感,看起来像个模特,唯一遗憾的是脸长得比较“冷”,其实“冷”也不失为一种气质,可是富文娜的性格偏偏又很热情,很“缠人”,性格和形象一结合,感觉就相当怪,非常错位。
  有天傍晚,我们和五楼的两男三女在楼顶吹风侃大山,天空阴沉沉,忽然下起雨来。雨一下,大伙儿当然拥到雨棚下的木桌边避雨。这时候周立立忽然说了一句:“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前面的雨幕,那里除了雨点和盆栽植物之外,什么也没有。
  邵大力对周立立最是顷心,听到她的话马上问:“什么东西?”
  周立立睁大眼睛,脸上的神情非常怪异,摇摇头,又揉揉眼睛,这才说:“我刚刚明明见到天空有个黑影掉在阳台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周立立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冷。我和胡知道互相对视了一下,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阴楼!
  这两个字堵在我的喉咙口,仿佛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黄甜抱住双肩,小声小气说:“立立你是吓我们伐?”
  周立立靠在木椅子上,嘴唇打着哆嗦,仿佛没听到黄甜的话。
  我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一定也知道阴楼的传闻。
  胡知道同学憋不住,心怀鬼胎地故意说:“周立立肯定眼花了,哪有什么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富文娜凑到我身边,用手指捅捅我,在我耳边耳语:“姐,你和大哥是不是不知道那件事啊?所以才会买这里的房子。”
  我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跟没事的人一样,说:“什么事啊?买这里的房子怎么了?”
  富文娜仿佛恨铁不成钢似地,拼命跺了一下脚,说:“啊呀,你们原来真的不知道啊,这里是阴楼,死过人的。”
  她急切之间说这句话,声音很大,我们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立立猛然警醒过来,一把拉住富文娜的手:“娜娜,我……我肯定是见到……那些东西了。”
  邵大力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们这里三个男人,就算有鬼也不用害怕,再说了,世上哪有那些东西,都是谣传,海洋,你说对吧?”
  性格内向的海洋搔搔头,冒出一句让大家都头皮发麻的话:“我刚刚好像也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从上面掉下来。”
  “赫撒宁了(上海话:吓死人了)。”黄甜两只手捂住耳朵,“不玩了,你们老是吓人。”
  富文娜挣脱周立立的手说:“就是,真没劲,老来这套,海洋,你不会又说看到倪燕了吧。”
  海洋摇摇头,没作辩解。
  胡知道同学又憋不住,问:“谁是倪燕?”
  富文娜快人快语:“倪燕就是这栋楼的第一个死者。”
  阴楼,真的死过人!听富文娜的意思,这里还不止死过一个人!
  我和胡知道的脸都泛了白。我说:“那倪燕是怎么死的?你们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住进这栋楼的人谁不知道,学生一届一届换,这里的人也一拨一拨换,那些事情当然也会一届一届传下来。”富文娜身子向我身边靠了靠,“再说,这几年,楼里死过可不止一个人!”
  我和胡知道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居然都知道该楼的历史。我说:“那你们怎么还住在这里?你们不怕吗?”
  “怕,谁不怕,住在这楼里的每个人都怕这个传闻,虽然有些人嘴硬说不信邪,但我知道那只是说说而已,硬着头皮住在这里的人恐怕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这里的房租超便宜。”
  “你们也是因为这个?”
  “我们,一半一半吧。”富文娜越说越起劲,“你不知道吧,我们中间还有位相当有名的恐怖小说作家呢,网上粉丝不少哦,她一定要来这阴楼体验生活,我们关系这么铁,当然舍命陪姐妹。”她指指邵大力和海洋,“那两位也只好舍命陪心上人。”
  居然有一位恐怖小说作家!
  我此刻的好奇心暂时让我忘却了对阴楼的恐惧,她们中谁具有作家特质呢,作家一般都是最敏感的,难道是周立立?
  我的想法全然错了,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往往最意想不到的才是真实的存在。当富文娜告诉我黄甜是那位作家之后,我几乎傻了眼。
  这个胆小得一有风吹草动就捂住耳朵的小姑娘居然是写恐怖小说的!?
  雨渐渐停了,云开雾散,星星和月亮都在天空中露出脸来,照得大阳台上一片银光。这亮色让恐惧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大家又重新活跃起来。
  我不甘心故事听到一半,半拉半拖地将兴奋的富文娜拉倒阳台边,富文娜是个挺聪明的人,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倪燕的事?”
  是的,我非但想知道倪燕的事,我还想知道有关这栋楼的一切故事,毕竟这里是我的家!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源头,我相信,倪燕就是这栋楼被称作阴楼、本地人讳莫如深的源头。
  因为,她是第一个死的人。
  作者:现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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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还没有出版
  第一部网上应该还有点,淘宝京东当当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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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第一个死的人
  1994年,正是改革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年代。
  长江三角洲地区跟随上海浦东大开发的步调,大量吸引外商外资。也就是那一年,苏州工业园开始建设。投资的大多数是新加坡商人,所以后来很多人管那里叫新加坡工业园。
  建园区当然要迁走当地的居民,苏州市政府还是比较有规划的,迁出的居民会得到一批补偿,还可以在统一建设的搬迁居民小区用极便宜的价格买到住房。
  但是,新建设的居民小区大多数都在新区(当年的新区就跟郊区的概念一样),很多有着老城区情结的人并不愿意搬到那里去。于是,就有人牵头,联系不愿搬走的其他五户人家,六家一起,集资买地皮建房子。这,就是明月小区的由来。
  牵头的那户人家户主姓倪,五十来岁,人很是精干。倪老伯没多久就在苏大附近批下了一块地。地拿下来,就商议着房子如何建。有人提议房子建6层,每户占一层,抓阄决定谁家得哪一层。
  虽然人人都想得到底层(可以开店出租做门面),不想得到顶楼六层(顶层夏热冬冷),但是这个提议最后还是得到了大伙都一致认可。
  倪老伯身为牵头人,为了表示风格,主动放弃了抓阄,认了顶层。他以为这样大伙都会感激他,可是他远远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因为他是项目总负责,所有资金开销都由他一手掌控,所以大家都在心中认定倪老伯一定从中占了很多好处,因为心虚,才主动认了顶楼。
  这件事情决定下来以后,建筑工程队就开了进来。
  万没想到,开工第二天就出了事。
  建这样的小高层,挖地基自然用不着机器钻井,只需要人工开出2米深左右的地基槽,然后用钢筋混凝土浇筑。
  挖地基的人是建筑队临时从街面上雇来的苏北民工。挖地基的工具就更原始,不过是铁锹铁锄铁锛而已。
  有个人一锹下去,火星四溅,铲在一堆青褐色的大砖头上,这时地基槽已经挖得相当深,站个人都不会露出脑袋来,那人没想到下面居然有砖头。他拿铁锹搞了几下,发现那堆砖头是砌在一起的。于是招呼了一个拿锛的同伴,同伴过来对着砖堆就是一锛,一锛下去,哗啦一声,砖堆裂开,塌陷下去,那里出现一个黑栩栩的洞口,一股怪异的味道冲了出来。
  听到这两个人惊讶的大叫声,所有挖地基的工人都跑了过来,合力将洞口挖大,这才发现,下面好像是个墓穴。好事的人掏出打火机,伸进洞穴去打着火,一具烂木棺材出现在大家眼前。
  真的是古墓!
  这一下大伙都惊动起来,连建筑队的大工们也屁颠屁颠跑过来看热闹,倪老伯一直坐在附近搭建的凉棚里监督工程进度,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有人提议下去看看有没有宝贝,这说法得到了大多数围观者的响应。于是洞口被进一步挖开,扩大,众人纷纷跳了下去。
  这墓穴显然不是属于大富之家,棺木四周并没有大家所期待的宝贝,于是不甘心的人最终把手伸向了棺盖。
  棺盖被轻而易举地打开,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一个面带微笑的女人。
  (就像很多地方的传说一样,古墓里发现一具没有腐烂的女尸。这样的故事我当然也听过不少,但是真的轮到自己头上,和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生关系,还是叫人浑身发冷,抖一个……)
  这具女尸面目如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穿着已经看不出本来色泽的小袄子,肚腹之间高高隆起,犹如孕妇。白净的脖子里挂着一枚精致的小玉蝉,那玉蝉犹如羊脂,色泽温润,非但不像入土多年,倒像是日日有人盘玩它一般。
  一个工人眼疾手快,一把便将那玉蝉扯在手中。
  这玉蝉可以说是墓中唯一值钱的东西,旁人哪里肯罢休,纷纷要求那工人把玉蝉拿出来平分。争执中,有人撞翻了棺木,女尸跌出棺外,大概是接触了外面的空气,女尸迅速变质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这一切被倪老伯瞧在眼里,心中着实不是滋味,一来谁也不愿意新房基础上出现坟墓,这不是个好兆头;二来此墓虽小,但也属于古墓,要是给市文管部门知道,麻烦上身不说,还耽误了工程队进度;三来,那具女尸长得,长得实在太像他的女儿倪燕了!
  工人们仍旧在争吵不休,最后工程队的包工头拿主意说,东西卖给东家,大家都拿一点好处。
  倪老伯没有反对,他批的地上出现这样的事情,只有他自己自认倒霉。倪老伯拿出一万块钱,买下那只玉蝉。包工头根据倪老伯的意思把钱平分给在场的人,又叮嘱大家事情不得外泄。
  事情就这么压了下去,大家用土将那个古墓填死(天啊,填死又怎么样,房子可是建在女尸身上啊,我当时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大对劲),地基浇筑照常进行,工程进展得也很顺利,半个月,就盖到了第五层。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到后来不知怎么就给其他几家业主听说了,闹上门来,纷纷要求倪老伯退钱。
  倪老伯好说歹说,大家就是不干,都说不吉利,铁了心退钱。倪老伯也没办法,他自己觉得理亏啊。可是大伙集资的钱已经用掉了大半,倪老伯没办法,只好搬出自家所有的积蓄,另外又七大姑八大姨地借了很多钱,这才把另外五户人家的钱还清。
  六楼盖了一半,工程队见势不对,也不干了。
  自此,明月小区就完全变成烂尾楼了。
  最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倪老伯虽然现在是这栋烂尾楼的完全产权人,但是楼没有完全盖好,加上有那样恐怖的传闻,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带不来一分钱经济收益。
  工业园的拆迁正式开始,倪老伯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倪老伯中年丧妻,只身带着女儿过日子,女儿考上了大学,在学校寄宿。眼看就要放暑假了,倪老伯真是急得欲哭无泪。他天天混迹在烂尾楼工地上,用干活来麻木着急的心。
  就这样,他居然自己在楼顶盖起了那尚未完成的房屋。你还别说,倪老伯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物,他硬是扒掉楼顶原先那些建了一半的矮墙,只在一边搭出了两室一厅的轮廓。又找人来盖上楼板,在楼板上砌了山墙,搁上横梁,钉上椽子,准备铺瓦片。(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屋内不漏雨,而且在夏天不会太热。因为他当时已经没有能力给各层楼板浇上混凝土,楼板与楼板间有很大缝隙,所以不管住在第几层都会漏雨。这也是倪老伯选择顶楼的原因之一。)
  女儿倪燕就是在倪老伯铺瓦片的那阵子放假回家的。她一看到倪老伯陡然滋生的白发和伤痕累累的双手就哭了。
  倪老伯也没有瞒着女儿,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都跟女儿说了。唯独没敢告诉倪燕,那具女尸的相貌和她很像。
  倪燕明白了缘由以后,什么也没有多说,那个夏天是倪燕有生以来过得最清苦最勤奋的夏天,白天,她和父亲一起,在明月小区忙活。晚上,她和父亲一起摆摊卖宵夜,挣来的一点小钱舍不得改善伙食,几乎全贴补在那幢房子上。
  一个暑假过去,楼顶的房子已经是个住人的样子,下面几层的楼板也粗浇上混凝土,不再漏水了。这样看起来,房子已经可以作为简陋毛胚出售了。
  那天是8月25日,倪燕第二天就要乘火车离开苏州去外地上学,倪老伯晚上破例买了几个菜,一瓶酒,在5楼顶、6楼他们的住房前摆了一张小桌子,要给女儿加餐送行。
  倪老伯喝得醉醺醺后,就把那只女尸身上得来的小玉蝉拿了出来,对女儿说:“燕子啊,爸爸把你害苦了,这破房子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卖掉,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可能就这个东西值点儿钱,要是以后生活费不够,你找个地方把它卖了换钱吧。”
  倪燕就把那玉蝉接了过去。睡觉之前,倪燕找了根细绳子,把玉蝉穿好,挂在自己脖子上。
  当天半夜,倪老汉听到外面一声巨响。就像是什么东西砸在5楼顶上(5楼顶从那时起已经可以算作6楼顶超大阳台了)。
  倪老汉赶紧开了电灯跑出来察看,他看到一幅另他肝肠寸断的场景!
  楼顶平台上那堆血肉模糊的人显然是他的女儿倪燕,血还在流动,身体还在微微痉挛颤动。
  倪老汉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到倪燕跟前,这才发现,女儿的头颅和楼顶平台碰撞,几乎像烂西瓜一样炸裂开来,白色的脑浆混着红色的血液,一块块,一团团,看起来就像吐着泡沫的草莓冰激凌。
  她脖子里那块玉蝉浸渍在血液中,仿佛喝足了人血,变得鲜红夺目,艳丽无匹。和倪燕破碎的脑袋形成鲜明的对比。
  倪燕死了。
  显而易见,她是摔死的。(后来法医的鉴定结果也是从高处跌落摔死,并且给出了造成这种冲撞的大致高度,至少20米。)
  倪老汉一边是伤心欲绝,一边是疑惑不解,他仰头看天,只见到一片夜空。
  那么,倪燕到底是从哪里摔下来的呢?
  在明月小区四周,都是一些低矮的民房(当年大家还没有建高楼出租的意识),明月小区鹤立鸡群,能够供倪燕爬上去跳下来的地方,就只有建在五楼顶的半片住房房顶。
  但这房的房顶是尖顶,还盖着瓦片,倪老汉后来看过,瓦片没有被踩过的痕迹,房子四周也没有可供攀爬的梯子。
  再说,倪燕摔死的地方和房子相距足有10米左右,就算倪燕爬上房顶,她也不可能跳出这么远的距离。
  那么,她从哪里跳下来的呢,飞机?热气球?
  当然不可能。
  穷倪老汉余生,也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当年,这便是苏州一大奇案,虽然这样离奇的案件都经过消息封锁,但年长一点的苏州人还是约略知道一点。
  大伙把不腐烂的女尸和倪燕诡异的死亡结合在一起,就不免衍生种种版本的传闻,有的说女尸是为了那块玉蝉,变成鬼弄死了倪燕。有点说倪燕就是怀孕女尸肚子里孩子的转生,她故意寻死去寻找母亲去了。还有的说这是一宗彻头彻尾的谋杀案,只是无能的警方查不出来而已。
  不管怎么说,大家从此就忘记了明月小区这个名字,记住了另外一个名字:阴楼。
  倪燕谜一般的死亡并不是阴楼噩梦的结束,恰恰,那只是开始!
  4,落水鬼
  富文娜讲这个故事的过程中,大家已经都围了过来,除了我和胡知道,其他人对这个故事应该是熟悉的。他们围过来不是为了听故事,而是为了依靠在一起,感受到旁人的呼吸,这是在恐惧氛围下壮胆的一种方法。
  故事讲完后的气氛是相当凝噎的,大家都憋着气不说话,胡知道同学咳嗽一声,壮了壮胆说:“知道了,事情就是这样,的确很奇怪,你们想过倪燕是从哪里摔下来的吗?”
  大家都看看天,摇摇头。
  邵大力忽然笑了:“怎么了,怎么了,就一个传闻,还指不定真的假的呢,个个面色凝重干啥。海洋,你说是不是,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死得如此蹊跷?!”
  邵大力一句话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嘿嘿,死得蹊跷又有什么稀奇,这世界上死得蹊跷的人多了去了。”见邵大力不信,我便将记忆里的那件事跟大家讲了出来。
  (在我以后的记述中,肯定会有很多记忆分叉,故事分叉,都是曾经的一些真实经历,在适当地时候跟大家讲述,可能会有一点点偏离主线,勿怪。其实我这个文章本来就没打算有什么主线,只是记述,还原在我身边发生过的事。)

  
  早先已经说过,我的老家是苏北靖江的雪家沟,雪姓是雪家沟的大姓,我的爷爷有兄弟三人,爷爷是老大。我管爷爷的两个弟弟叫二爷爷,三爷爷。
  三爷爷家有三个女儿,我三爷爷是个扎笤帚(扫把)的,没多少文化,三个女儿分别取名叫大丫,二丫,三丫。三丫头只比我大两岁,和我在同一所小学上学。
  那家小学叫联华小学,是几个村子合办的。三丫头上四年级,我上三年级。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我们俩一般都是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她虽然大我一辈,可是我们相处得跟小姊妹一样。
  那时候,我最喜欢傍晚,因为放学后三丫头总会从家里挖出半瓢“焦雪”(土话,其实是元麦炒熟加糖磨成的粉),加籼子粥汤(籼子也是一种熟麦子磨的粉,靖江特产,煮稀饭时放一点,特别香)拌成一碗美味,用筷子粘成一块一块,你一口我一口地吃。
  三丫头身体虚,天生有病。每年春天都会发癫痫,也就是羊癫疯。这种病发起来会口吐白沫,身子使劲向后仰,厉害的会变成C字状。我们那里的土话管这种病叫做“板筋”,大概这病状看起来就好像人体后背有根大筋,在使劲收缩一般。
  三爷爷家房檐下常年挂着一串一串的猪苦胆,据说就是用来治疗三丫头的癫痫病的。
  在我三年级的下半学期,我亲眼目睹了一次三丫头的癫痫发作。那是在中午上学的路上,我还记得那时候路边有许多桃树,一棵棵排列在金黄色的油菜花丛里。桃树上面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三丫头走在我前面,不断弯腰捡飘落在油菜花上的漂亮桃花瓣。然后她仰面就滚倒在沟渠里,口吐白沫。
  我吓傻了,不停大叫,附近村里的人出来看,这才有人提醒我赶紧通知家人。我撒腿就跑,一路上撞翻两次别人晾晒红薯干的托架,一口气跑到三爷爷家。
  三爷爷一听这话,房檐下摘下一串猪苦胆便走。
  那天下午,我没有上学,发了一下午高烧,妈妈说我肯定是被吓的。
  从此以后,我看到三丫头就有点怕怕的感觉。三丫头仿佛也明白自己的病状给别人带来了阴影,上学放学就再也不来叫我了。
  我们的关系慢慢生分起来。三丫头本来性格就内向,没几个朋友玩伴,少了我,每次上学放学她都是一个人来来去去。
  我根本没有料到,就在那个学期快结束、暑假即将来临的时候,三丫头会出事。
  三丫头出事的那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某件事即将发生。
  那天放学我回来得比较早,因为我们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有事情,好像是去谁家喝满月酒,就提前放了学。(农村的学校不像城市,老师是有很大便利的)
  那天天气非常热,我回到家就喝了两碗冷粥,又缠着奶奶给我从地窖里拿了一根甘蔗,有滋有味地啃。
  两截甘蔗啃完,天空就电闪雷鸣下起雨来。我抬头看看爸妈房间桌子上的三五牌座钟,暗自庆幸,要不是提前放学,按照我这个走走玩玩的走路速度,我恐怕还在半路上,免不了要淋成落汤鸡。
  那时候,爷爷三兄弟房子是并排在一起的,我父母和爷爷奶奶还没有分家,也住在老房子里。我坐在门口,看着雨点打在门外地上冒起的水泡,看着在雨水中洗澡的蚯蚓和蛤蟆,闻着下雨时特有的凉爽气息,正自写意。这时就看到三爷爷家的大丫头打着伞,手里还抓着一把伞从我家门口经过。
  大丫头和我打招呼:“怎么你已经回家了啊?”
  我说:“是啊,大姑,我们提前放学了,你给三丫头送伞啊。”因为三丫头的年龄,我一直不习惯叫她小姑,人前人后都直呼三丫头。
  大丫头点点头,冲风冒雨去学校了。
  我再看到大丫头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那时候暴雨差不多已经停止了。大丫头雨靴上全是泥泞,从我家门前经过时,特意喊了我的名字:“雪花银,看到我们家三丫头回来了吗?”
  我端着面碗,摇摇头,低头继续吃面。
  一碗面没吃完,就看到三爷爷家全家出动了。
  原来,大丫头在学校没有接到三丫头,她一路问这个问那个,都说看到三丫头已经回来了。可是到家一看,三丫头根本就没有回来。
  那时候三爷爷的家里人都以为三丫头一定是淋了雨,癫痫病犯了,不知道滚倒在什么地方,虽然以往都是春天发病,可这病怕淋雨,淋这么大的雨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三爷爷将情况跟我爷爷和隔壁二爷爷一说,大家都觉得事态很严重,三家人都穿上雨靴带上手电,开始寻找三丫头。
  连我也不甘寂寞地紧跟在父亲身后。
  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在父亲后面,听大人们扯着喉咙不停地喊,听三奶奶跌跌撞撞不停地哭。这中间有人去了学校,小学校长又派了几个老师过来帮忙一起找。
  田里,地里,水渠里,还有三丫头同班同学的家里,到处都找遍了,三丫头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天乡下的蚊子特别多,可我记忆里那天晚上一只蚊子也没有来叮咬我,大概是在一起的人比较多吧。
  一直找到半夜,大家都死心了,最后我爷爷说了句:“会不会掉河里了?”
  其实找来找去找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在心中认定三丫头是掉河里去了,可是谁也不愿意把这个念头点破,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也不要提及这种后果。三丫头不会游泳,掉河里就是必死无疑了。
  我爷爷是个老实人,他这话一说,三爷爷和三奶奶当时就瘫软在泥泞的地上。
  上学路上,唯一的一条河就是我们村后面的一条河。
  接下来,整个村子都行动起来。村里在河边架起了电灯,大家拉来村里钳淤泥的小船,用竹槁子在河中搜索。
  几遍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二爷爷又从家里拿来捉鱼用的大号拖网,从河这头一直拖到另一头,网起了好多好多鱼,最大的鱼足足有当时的我那么大,可是,三丫头的尸体还是没被发现。
  最后村子百来号男人一起动手,把河道两头筑起土坝(河道在村东首拐弯,拐弯后就不在上学的必经之路旁边了),在坝上架起两台抽水机。
  抽到凌晨四点多钟,河中的水被抽了个干净。河底淤泥上的各种鱼类和河蚌螃蟹下去就能随便抓到,等于说把整条河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有发现三丫头。
  三爷爷不甘心,又借来了滚钩,沿着河底滚。滚钩上长长的弯钩探入淤泥深处,如果三丫头挣扎中陷入淤泥,也必然被滚钩拉出来。
  可惜,依旧是失望。
  直至天亮,三丫头也没有半点儿消息。
  第二天村里没有打开坝放水,因为难得彻底抽水一次,就尽情捉一次鱼。我还记得,最后村里集中分鱼,我们家分到整整一篾筐。恐怕不下三十斤。
  我们全家人都很沮丧,三爷爷一家还没有放弃,仍然四处打听三丫头的下落,那个时候,他们开始相信,三丫头一定是被坏人拐跑了。
  他们去镇上派出所报了案。
  第二天晚上,河道两边的土坝打开,河流重新注入了河水。
  那两天我都没有上学,学校四年级的学生也停了课,三丫头班上的老师一直呆在三爷爷家,算是安慰三丫头的家人。可是三爷爷全家都陷入在伤心中,根本无心开伙做饭。
  因此,我爷爷和奶奶承揽了给大家做饭的活计。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家也只能在这上面帮帮忙。
  那天中午,我奶奶挽了一淘箩(一种淘米的篾制器具,圆口,下部是半球形)大米,去河边淘米。那时候河水清,大家洗衣服淘米都在河边水码头上,不像现在,条条河流都跟臭水沟似的。
  我奶奶刚踩上水码头,就吓得一声尖叫,差一点栽到河里去。
  在水码头的一边,飘着一具肿胀了的浮尸,浮尸背面朝上,看浮尸身上的衣服,依稀便是失踪了的三丫头。
  我奶奶把手中的淘箩一扔就窜上岸来,片刻之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浮尸真的是三丫头,大家七手八脚把尸体弄上来的时候,三奶奶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三丫头那张脸惨白浮肿,耳眼口鼻里塞满了淤泥(后来入棺换衣服时,才发现连屁眼和阴道中也塞满淤泥,也就是凡是身上有孔的地方,都被塞进了淤泥)。
  三爷爷的嘴里蹦出了三个字:“落水鬼!”
  在我们那里,落水鬼的传说由来已久,据说落水鬼是由河里淹死的人的冤魂所变,样子和猴子差不多,所以又叫做水猴,这东西胸腹间长着红色的绒毛,看起来就像穿了红背心红短裤。
  我们那里碰到过水猴的人不在少数,我爷爷的舅妈,我们管她叫舅太太,有一年大年三十就碰到过这东西,她家西边是一条河,厨房临着河边,厨房有只大水缸,砌在墙中间,一半在墙外一半在墙内,墙外的那一半方便担水,不用时就用木盖盖上,墙内的那一半方便厨房用水。
  那年除夕,舅太太一个人在厨房炒蚕豆(那年月,过年有炒豆子吃不错了),农村炒豆子为怕豆子直接在铁锅里翻炒变焦,都会在锅里放入干净的白沙,这种白沙我们叫做“炒沙”,先把沙子炒热,再放入豆子翻炒,用沙子的高温捂熟豆子。
  舅太太把豆子炒得差不多,香味四溢的时候,就听墙外传来揭水缸木盖的声音,舅太太低头去看,就见从水缸那里伸进来一只手,那只手严格上来说算不得手,只能说是个爪子,因为手上到处是黑毛。
  舅太太立马想到这东西可能是河里爬上来的,她这个人比较胆大,就干咳一声说:“你想干什么?”
  那只手还是伸着,一动不动,舅太太就想这东西是不是闻到蚕豆的香味,来讨吃的了,于是就从锅里挖了一勺滚烫滚烫的带着沙子的蚕豆,直接倒在那只手上。
  “滋啦”,毛手冒出白烟,飘出烫熟的肉味,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那只手不见了,外头传来“噗通”一声,有东西跳进了河里。寒冬腊月的,敢往河里跳,一定是原本就生活在河里的东西。
  再有就是我爸爸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她也碰到的那东西。
  那是在我小姑十来岁的时候,她和同村的一个小姑娘出去割草,十年浩劫的岁月里,全国人民都在割草,于是草就变得特别稀罕,很难找到。
  我小姑和一个小名叫月月的同伴走了很远,才在一块相对荒僻的地方找到片草地,那地方是村里最古老的坟场,文革中已经清理了坟包,还耕于农。那地方也有一条河,而且村里从来没有派人去那条河里抓过鱼,清过沟。
  我小姑和月月埋头割草,割着割着就越来越靠近那条小河。小姑边割草边和月月说话,说着说着忽然看到月月站起来就跑。我小姑忙问:“怎么了?”
  月月脸色惨白,指着我小姑的身后。
  我小姑扭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东西,长得像猴子,仿佛穿着红裤子红背心,张牙舞爪正向她扑过来。
  我小姑急切之间举起镰刀,那东西大概怕铁器,看到镰刀后转身就走,跳进了河里。
  我小姑回家后就生病,发高烧,一连病了好几天,病好以后见人就躲。家里问是什么事,她就缩在一边,什么也不说。后来家里人找月月问,才明白小姑见着落水鬼了。
  打那以后,我小姑就留下了口吃的毛病,从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变成了憨憨的结巴,直到现在也没有改掉。
  关于落水鬼最震惊的事例是我爷爷那辈发生过的一件事,在我爷爷小的时候(我爷爷读过私塾),他们私塾老师的村子里有条通着圩港的大河,村里有户人家在河里架了大渔网,渔网覆盖了整个河面,一边固定在树桩上,渔网对岸的两角分别设立绞盘。下网时松开绞盘,渔网沉入河底,起网时两个人分别拉动两只绞盘,将渔网拉出水面。因为渔网四角先出水,自然形成了一只网兜,所以渔网范围内的东西都跑不掉。
  有天早上那户人家兄弟俩一起去起渔网,结果就网起来一只猴子不像猴子,猩猩不像猩猩的怪物。
  请了村里有名的秧生(旧时帮人看风水的师傅)来看,才明白这东西就是落水鬼。秧生劝兄弟俩将它放掉,兄弟俩不干,认为抓着鬼了,奇货可居,准备第二天拉到县里去兜售。
  于是兄弟俩用铁丝穿了水猴的琵琶骨,拴在猪圈里。
  可是第二天他们去看时,只看到铁丝上的斑斑血迹,原来那水猴竟挣脱铁丝跑掉了。
  过不多久,兄弟俩就先后死于非命。
  三丫头的死,让“落水鬼”这个名词再次侵袭了我们的心。
  叫人想不通的是,那天千找万找,把小河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三丫头的尸体?更没看到什么水猴。为什么事隔一天,三丫头还是在这段河域中浮上来呢。
  三爷爷之所以这么肯定是落水鬼,是因为三丫头七窍中的淤泥,因为在传说中,落水鬼最爱这么干。
  等到校方帮三丫头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了更离谱的事情,原来出事那天,三丫头根本就没有背着书包回家(那天老师是布置了很多家庭作业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还有更诡异的事情在后面。
  那时候对土葬火葬控制还不是很严格,三丫头下葬的时候很可怜,我记得当时买不到那么小号的棺材,而且这种非正常死亡的小孩子在我们那里的风俗中也不允许用棺材,说是会冲撞祖先。所以三爷爷家就腾出来一只衣柜,装上三丫头的尸首,埋在祖坟的一角。
  所以我三奶奶在以后的岁月里就无数次地梦到三丫头跑来跟她哭,说自己在那边没有房子住,被人欺负什么的,这就不知道是三奶奶的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了。
  几个月以后,三奶奶不堪折磨,找道士用芦苇和彩纸扎了个两层楼房,烧给了三丫头。
  但是,我要说的诡异事情并不是指这个。三丫头死了整整半年,那年的腊月廿四,腊月廿四在我们那是送灶神上天的日子(年三十会把灶神再接回来),叫小年夜。这一天开始,大家就会准备年货。
  三奶奶家渐渐从小丫头死亡的伤痛中走出来,也着手准备过年,腊月廿四这天,三奶奶家预备炒蚕豆。
  前面已经介绍过,我们那里炒蚕豆要用到一种炒沙,这种炒沙是可以重复利用的,每次炒完豆子,就把沙冷却筛干净,收起来等到下次再用。
  三奶奶家的炒沙一直塞在床底下的瓦罐里。
  三奶奶从床底下拖出瓦罐,揭开盖子,就看到炒沙里半埋半掩地放着一张折叠过的纸片,可以看出,纸片是从作业练习簿上撕下来的。三奶奶抽出纸片,打开,看到纸片上有铅笔写的几行字。
  三奶奶虽然是个文盲,不识字,但是她看到那些字的结构样式,就知道这些字一定是三丫头写的。
  于是三奶奶就拿着这张纸给大丫头,让大丫头读给她听。
  纸片上是这么写的:“爹爹妈妈大姐二姐,你们看到这个信的时候,我已经去那里了,你们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他每天晚上都来,告诉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有很多人跟我玩,能治我的病,等我的病好了,我一定带很多很多东西给你们吃。他说一定要带我去,那我就只有去了,你们都不要担心。雪三丫。”
  大丫头读着读着就哭了,三奶奶也泪流不止。他们当即去我家找到我爸爸,让他帮分析分析信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我爸爸当然没有分析出来,虽然他是我们家族年轻一辈里公认最有头脑的人,可碰到这样的事情,头脑管什么用?不如像我三爷爷那样,一口咬定,“他”就是落水鬼!
  三奶奶后来还想起一件事,早在端午的时候(那时候三丫头还没出事),二丫头嘴馋,就提议要炒蚕豆吃,但是给三丫头拦住了,她说今年家里蚕豆不多,还是留到过年炒吧。
  三奶奶是个节俭的人,当时也没多想,就顺了三丫头的话。其实那年家里的蚕豆是很有盈余的,而且夏天还会再收获一些,现在想来,三丫头那时的话就很有问题。
  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炒沙罐子里放入了诀别信?
  三丫头的死成了一团破解不开的谜,家族里的人后来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谁提起来也只是摇摇头,都不愿意再去多说三丫头的事。
  作者:月牙珥
  谢谢老朋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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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同一个梦魇
  我的故事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镇住了,包括胡知道同学,都是第一次听我说起这样的事。
  倪燕死得蹊跷,三丫头死得离奇。
  七个人站在阳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夏天的夜晚都仿佛变得阴冷起来。
  这回连邵大力也不蔫了,喃喃说:“驴球人的,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哪些东西,那为何不让我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富文娜说:“说嘛呢,等你看见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轧轧呼呼?”
  胡知道同学走过来,握了握我满是汗水的手,这家伙某些时候还是相当体贴的,看得出我内心的惊惶,讲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讲述,也会讲出一身冷汗啊。
  我问富文娜:“后来,倪老伯这栋房子又是怎么让别人住进来的呢。”
  富文娜说:“那哪儿知道,反正不知怎么地后来就有学生过来租住了,年轻人嘛,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什么闹鬼的楼。住的人多了,房子卖得又便宜,自然就有人冒险购买。”说着富文娜向邵大力白了一眼,大概是讽刺他色厉内荏的态度。
  越是说不信这些的人,有时候越是内心害怕,他们其实也不是不信,可能本身也经历过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把这些事情深深压在心底,轻易不外露而已。就像我们家胡知道同学,我坚信,一旦胡知道确信这阴楼真的闹鬼,晚上肯定是死死抱着我睡觉(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知道了,不是说后来这栋楼里还有人遭遇不测吗?那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胡知道同学紧张地问。
  几个鬼头鬼脑的学生看看我和胡知道,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我们脸上长出一棵卷心菜一样。连黄甜的谈兴都被激发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啊呀,姐姐你们真的不知道啊,这栋楼里后来是死过几个人,有学生,也有租住在这里的外来民工。他们都是半夜睡死的。”
  “啊,睡死的?”我差一点咬着舌头。
  富文娜接口说:“对,就是都在睡梦里死去的,警察调查都说是心肌梗塞,你说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还有,据说他们死亡时脸上都是极度恐惧的表情。”周立立忍不住发话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睡梦里被吓死的?”胡知道同学瞪大眼睛。
  “没错。”黄甜点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每个死者都是死于雨夜,而且在死之前都曾在楼顶平台逗留过。”
  果然是作家,注意的都是这些有助推理的细节。我突然想明白他们对我和胡知道露出那种奇怪表情的意思了,他们是诧异我和胡知道两个人为什么“顶风”上,买下这里的房子。
  因为,既然那些死去的人在死之前都曾在楼顶平台逗留过,如果不把这样的事情归结为灵异事件,不把这件事归结为正常死亡,那么最有嫌疑的人一定是住在601的房客!
  孙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房子低价处理给了我们呢?
  莫非,在我们搬来之前,明月小区刚刚死过人?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作声了。
  我说:“怎么了?真的是这样?”
  一直很冷静的海洋点点头,说:“大姐,你难道没有发现下面202一直没有人住吗?”(郁闷,合肥人这么喜欢叫人家大姐……)
  我说:“对啊,我路过那里就心慌,死的是202的房客吗?”
  海洋还是点点头,他很喜欢点头:“嗯,202的房客叫常俊,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还是……”他看了看周立立,又看看邵大力,没有说下去。
  我和胡知道都是过来人,一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了,周立立肯定是喜欢常俊的,而邵大力又喜欢周立立,所以海洋的话才会那么顾忌。
  这么看来,他们留在明月小区恐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想弄明白常俊的死因。
  原来,常俊为了学习,从研究生宿舍搬出来,找到明月小区这个清净的地方,周立立为了能有“常常和常俊碰面”的机会,鼓动黄甜和富文娜也搬到这里来,正好黄甜又对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她早就从某些学长的嘴里听说过这栋阴楼的古怪,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拉着富文娜搬了过来。
  奥运前的一个星期,常俊出了事。
  有同学发现他连着两天没去上课,感觉到蹊跷,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就报了案,警察过来撬开202的门,常俊的尸体已经发出臭味了。
  最后一个见到常俊的人就是周立立,因为她常常躲在暗处偷窥常俊,她见到那天晚上常俊拿着书上了天台,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周立立感到很奇怪,常俊这时候上天台不怕手中的书被淋湿吗?
  周立立本来是准备跟上去看看的,可是黄甜下载了一部电影,拉着她和富文娜看,周立立只好放弃盯梢,回到502房间。
  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偷窥。
  富文娜说着这些往事,却勾起了周立立的伤心,令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邵大力不乐意了:“娜娜,别说了。你老惹立立伤心。”
  富文娜白了邵大力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这声冷笑才符合她冷艳的外貌嘛)。这冷笑里含着一股子酸味,看来,富文娜对邵大力有点意思啊。
  这五个人,关系还真是复杂。
  大家眼睛都看着富文娜的时候,海洋的眼神却投向别处。本来我们都是靠在天台栏杆上的,这时候海洋却一步一步向天台中间那条鹅卵石防水板打造的小径走去。
  他走到沙滩躺椅那边,停了下来,失声叫道:“快来看,这是什么?!”
  我们都被海洋那种语气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围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前,防水板铺就的小径上,清清晰晰留下一个趴着的人影!
  人影怎么会留在某个地方?仔细看去,才发现形成人影的是没有干的水渍。
  要知道,在夏天的气候里,又是在楼顶风急得地方,下一场雨留下的积水,很快就会被白天集聚的热氐蒸发得干干净净。
  那个水气形成的人影好像被控制在魔力笼罩的区域,区?里面皔木板湿润发黑,区域外面已经干燥泛白,湿润和干燥形成如?明显的分瑌线,组成了一个清?的?影轮廓。
  周立立忽然掩面叫道:“是他,就是他,我看到他掉下来暄!”
  我将信将疑,这事情也太古怪了,周立立先是在大雨中看到一团黑影廎天空落下,这黑影现在变成了一滩古怪的水渍。
  MY GOD,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那边周立立已经落荒而逃,朝楼下跑去,黄甜和邵大力不放心,紧紧地跟了过去。富文娜用脚去踢踢那个影子,脚尖直接撞击在木头上。海洋连忙将她拉开,吃惊地说:“你干什么?”
  富文娜哈哈大笑:“不就一滩水渍,海洋,你先前说你也看到雨中掉下来的影子,你确定影子是掉在这个地方?”
  海洋摇摇头:“不是,应该……还要过去一点。”
  富文娜说:“那不就行了,我们都成惊弓之鸟了,水渍就是水渍,一滩水渍用得着那么害怕吗!”说着又用脚去踢。
  她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毛躁冲动,恐怕是刻意的,她的内心有意无意已经将自己和周立立放在对立面上。周立立表现得越是懦弱,她就要表现得越发勇敢。
  海洋呆呆地看着那些水渍,嘴里忽然冒出一句:“他是爬过来的。”
  胡知道同学大惊失色:“什……什么爬过来?”
  海洋抓起富文娜的手就往楼梯口拉:“影子,影子是爬过来的!”
  他说的是影子虽然不是掉在水渍那里,但不管掉在哪,他都是可以爬到水渍那块地方的!
  我和胡知道都是心里发毛,再也不敢多看那片水渍一眼,连忙走进屋内,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这才长长喘了一口气。
  胡知道同学抱着头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才抬头看我:“银子,你们,你们不是认为周立立说的影子就是倪燕吧?”
  “为什么不?”我从胡知道的口袋里摸出他的香烟,点着了来吸,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吸烟,一口烟进去就呛着了,但是感觉很舒服,温暖的烟雾真的能驱散内心的恐惧。
  吸了几口,我把烟塞到胡知道同学的手里:“你还是不信这些事情,对吗?”
  “也不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只是不想去深想,不愿意去相信。”胡知道把我搂到他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说,“其实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大家都在刻意遗忘,从小到大,有谁没有经历过几件离奇的不可思议的事呢。”
  作者:礼品人偶盒 回复日期:2012-3-2 7:52:00
  来支持下银子~撒花~
  --------谢谢
  41#
  回复 作者:月牙珥 回复日期:2012-3-2 9:30:00
  银子,这个故事是从新整理的明月楼那个故事么~~~~~~~
  虽然看过了,不过在温习下也蛮好的哟~~~~~撒花~~~~~~
  ---------是重新贴,不然和第二部的情节对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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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头一回听到胡知道同学这样说,仰着脑袋看他:“你也遇到过?”
  胡知道点点头。
  “真的,那你说给我听听吧。”
  胡知道苦笑:“今天我们听得还不够多的啊,以后再说吧,洗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有提议关灯。(两个人都装腔作势地表现出镇定,实际上内心里都怕得要命啊。)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有点内急,睁开眼一片漆黑,连忙拉亮了床头灯,灯光闪耀下,猛然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脸无血色,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目不转睛地正盯着我看。
  我吓得张嘴欲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个女人向我伸出手,我想推开,才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动弹不了。
  那个女人的手渐渐接触到我脖子上的皮肤,人恐惧到了一定的极限,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我想我肯定就快死了,忽然间我又想起,睡觉之前我们明明是开着灯的,而且胡知道比我先睡着,肯定没人关灯,为什么我半夜醒过来是一片黑暗呢,不对,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肯定是陷入梦魇了!
  一旦清楚我是在做梦,我就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我开始仔细观察那个女人,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女人在我脖子里摸了一通,摸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梦里的感觉),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在我这里没有找到。然后她直起身子,转过去,又开始在我们卧室的工作台上摸了起来。然后是电视柜,衣橱,一样一样摸了个遍。
  我看到她挺着大肚子,身上衣服的破洞里露出乌黑的棉絮。就想这女人大夏天穿成这样,也不怕捂坏孩子?难道她是来偷衣服的?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这是我的梦境啊,我的梦境当然是我自己的想像,这个女子是子虚乌有的。
  人在梦境之中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样的感觉是很巧妙的,经历过的人想必和我有同感。
  于是我就闭上眼睛,不再去管那个女人,努力让自己睡着。
  于是我就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胡知道同学比我起来得早,他已经在厨房准备我们的早饭了,我走过去从后面给了他一个拥抱,脸贴着他的后背说:“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胡知道迅速转过脑袋,像是我这句话触碰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急促地追问:“什么梦?你梦到什么了?”
  我说:“我梦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在我们卧室里东摸西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胡知道手一松,那把煎鸡蛋用的木铲子“库塔”一声掉在地上。
  我看他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有脸上极度诧异的表情,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也梦到了?”
  “那个女人站在床边……摸……摸你的脖子?”胡知道同学像被搡着脖子的公鸡,声音都像是从喉咙里一丝丝逼出来的。
  太奇怪了,胡知道居然和我做一样的梦!
  我说:“那你是不是也动不了,发不出声音。”
  胡知道完全傻眼了:“是,是的……”
  锅里的煎蛋发出焦糊的味道,我们竟然都懒得去理会,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傻站着。
  神啊,救救我们吧,不过买套房子,至于这么折腾我们吗!我们又不是整天研究鬼怪的专家,我们,我们还得上班呢!!!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还敲得很急,不理会都不成。胡知道同学这才关掉瓦斯炉,过去开了门。门一打开,富文娜就冲了进来,差点把胡知道同学撞个仰八叉!
  富文娜冲过来就握住我的双肩,使劲地摇,说:“姐,你梦到没有,你梦到那个梦没有,你到底梦到了没有?”
  别看这姑娘长得瘦,手劲可真大,我被她摇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讲得出话来。
  “啊,你们也梦到了那个梦?天啊,我和雪花银都梦到了!”胡知道同学一句话替我解了围。富文娜马上冲过去,开始猛摇胡知道的肩膀:“真的,你们也梦到那个梦了?我们房里三个人都梦到了,一样的,天,你们居然也……”
  富文娜摇到后来,我都分不清她是在摇人还是自己在哆嗦了,我说:“是的,一个白衣女人,大肚子,四处找东西。”
  富文娜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我们会不会……死?”
  “乱说什么呢,这不都好好的吗。”胡知道安慰富文娜,拍了拍富文娜的背,他的手也在发抖。
  富文娜定了定神,说:“不知道大力和海洋梦到没有?”
  我苦笑,既然我们都梦到了,他们两个又怎么能逃脱。
  果然,我们陪着富文娜下去501室一问,那两个男人也腿肚子打颤,连连点头。
  “给我们五个人都送来同一个梦境,难道是在提醒我们什么吗?”不得不承认,真正要到危急的关头,黄甜还是能够临危不乱的。她拉着周立立的手从501室走出来,一句话就说到重点上。
  是啊,一定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提醒?谁提醒?”邵大力的性格和他的名字很符合,仿佛他的大脑袋只是用来休息的,什么也不愿意多想。
  周立立斜睨了他一眼,目光里竟含着一股鄙视的味道:“你还没想到那是谁吗?煞白的脸,大肚子,穿着古里古怪的衣服……”
  邵大力像被砖头砸中脑袋,一下子跳起来:“你是说,那个女人是……是古墓,古墓里的女尸!”
  没错,那只能是古墓里的女尸。我们甚至都能猜到她在寻找什么,她一定是在找那枚玉蝉。
  毫无疑问,那枚玉蝉对女尸有着特殊的意义。如若不然,那枚玉蝉也不会陪着她下葬。古时候的贫苦人家,哪里舍得让如此有价值的东西随着死者埋入墓穴,除非这东西对死者有特殊之致的意义。
  而且,在富文娜所讲的那个故事中,那枚玉蝉出土的时候可是温润有光泽,好像时常有人“抚摸把玩”。
  老天,这太恐怖了!
  倪燕是戴着那只玉蝉出事的,她出事以后,谁也没有注意到玉蝉的下落。那么,后来的那些死者,会不会和这玉蝉有关呢。为什么他们在雨夜爬上顶楼,就会死于非命。
  那个卖房子给我们的孙小姐,和那只玉蝉之间又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昨天周立立和海洋看到的雨中黑影到底是不是倪燕,那个雨后的水渍人影到底想说明什么?(我们早上出门的时候,那片水渍已经看不到了。)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没人知道。
  我们就像深入迷雾的探索者,走得越深,雾就越浓。
  我们唯有听之任之,等待下一步意外的出现。再恐惧,再害怕,也不能不上班啊,人生的悲哀……
  祸不单行,那天早上,我们发现昨天太紧张了,居然忘记了给电动车充电,看来只好破费挤公车了。
  大概是太久没有坐公车,居然不知道现在很多条线路都经过了调整。我要坐的那路车居然起点站就在苏大附近。而胡知道同学就可怜了,问东问西问路人甲乙丙丁最后还是被告知没有直达他们单位附近的,要转车。
  我们两个分道扬镳,心中竟然泛起生离死别的情绪,真是太无厘头了。
  上车就有座位,这也是一种幸福。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坐公车爱睡觉,我觉得公车的抖动频率比摇篮还要合适(哪个厂家要是发明模拟公车的成人摇篮,本姑娘一定去败一个),有时候站在公车上也能睡着,就别提有座位了。为此也不知道丢过多少次手机钱包,所以胡知道同学才发狠买了只电驴子。
  我打了个盹,醒来就发现公车已经开了好几站,车上已经是人挤人了,过道里都站得满满的。我赶紧摸摸自己的提包,还好没被割开过,手机钱包都在。
  我长嘘一口气,忽然听到耳旁传来小男孩的笑声:“嘿嘿……”
  6,前世今生
  还好车上人多,要不然我肯定被那稚嫩的“嘿嘿”搞得汗毛直竖。
  我扭头去看,只见站在我旁边的是个络腮胡子男人,男人的手中抱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眼睛乌溜溜圆,不过一两岁的样子,看起来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我看那孩子的时候,那孩子也盯着我看。看着看着,那孩子就对着我笑,露出还没长牙的粉红色牙床。(唉,其实叫孩子不十分准确,该叫婴儿才对。)
  在公车上发生这样的事很多,我也不以为意。便站起身来,给那络腮胡子的父亲让坐。络腮胡子的父亲连连摇头,他恐怕是觉得要一个女孩子给他让座很不好意思。
  我说:“没关系,你抱着孩子嘛,别让孩子碰着蹭着。”
  那男人听我这么说,这才千恩万谢地坐下来。这男人倒是挺绅士的,其实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表现得这么感激。
  反正乘车也挺无聊地,我就和这个男人聊了起来,问问孩子的情况,当父亲的幸福感想什么的,因为我也准备和胡知道办事了嘛,办了事家里肯定催着生孩子。逮着机会就先了解一点哈。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还不时动手去调戏调戏络腮胡子怀里那位漂亮的小小帅哥,真是其乐融融呀。
  这时候公车喇叭里报了一个站名,我用手指碰了碰小小帅哥粉嫩的鼻子,说:“姐姐还有一站就下车了哦,跟姐姐合个影好不好?”说着我掏出手机,凑过去准备自拍一张相片留念。
  忽听那小孩子张嘴说道:“咱俩谁跟谁呀!”奶声奶气,却透着一股子北京腔的老油子味。
  我愣是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那络腮胡子,也傻愣住了。
  我说:“这孩子,怎么……”
  络腮胡子有点兴奋又有点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孩子还没断奶,还没学会讲话,这,这……”
  不会讲话的婴儿,忽然说了句字正腔圆的北京方言,这不是天底下最荒诞的事吗!
  小小帅哥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副幼稚的表情,对着我笑,露出粉色小牙床。
  可是听了络腮胡子爸爸的话,整车人都对这个孩子感起兴趣来。
  大伙有的说:“了不得啊,看来这孩子是个神童。”
  有的说:“这孩子是不是听过胎教啊。”
  也有的嘀咕:“没听说婴儿会这么讲话的,是不是给什么附身了啊。”
  反正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弄得那位父亲十分尴尬,连连向四周作揖。
  我收起手机,没敢再提拍照的事,临下车的时候,还听到车门口有个中年妇女在和身边的男人探讨:“这小孩肯定带着前世的记忆,听说每个五岁以前的小孩都记得前世的事。”
  男人诧异:“真的假的啊,我们五岁时也有前世记忆?”
  那妇女一本正经说:“当然,你记得你五岁以前的事情吗?肯定不记得,因为五岁以后,前世的记忆就会慢慢模糊,才开始真正拥有这辈子的记忆。”
  我真的被这个理论雷到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下了车,进了报社,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个伟大的理论。是啊,哪个人能记得五岁以前的事呢?
  就算你记得五岁以前,四岁以前呢?三岁以前呢?……
  人的大脑,在胎儿期就开始孕育运行,按理说,那个时候就开始贮存信息。
  人类的身体年龄越是年轻,记忆力越是强悍,这是我们从小就被灌输的道理。为何这道理放到五岁以前就行不通?
  莫非真的有前世来生?
  莫非在年幼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自己的前世干了什么?
  其实我根本不必发出这么多感慨,世界上前世来生的真实事例太多了,十有八九都是小孩子记得上一世的家庭,记得上一世的父母,有兴趣的可以在网上搜搜。
  可那些事例我们都把它当成故事来看,从来没有在内心正视它的“真实”,所以等到我们自己身边有一点点的灵异现象来印证这些“已知的真实”时,我们才会那么震惊。
  回过头来想想,在我们偶遇的小孩子中,不管是坐公车还是路上碰到,或者是熟人家的小孩,有的会冲着你笑,要你抱,跟你很投缘。有的看到你就怕,会躲着你,或者你一抱他就哭。有的看到你很漠然,表现出无所谓的神态。
  那些和你投缘的,是不是他根本就认识你呢,在上辈子,他或许是你的亲朋好友。那些躲着你的,在上辈子你们有没有可能是死对头。那些漠然的,或者你们上辈子就是陌生人,从来也不认识。
  同事阿咪看我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在MSN上给我发了条消息:银子,你没事吧,实在撑不住就卖掉搬出来吧。
  阿咪是昆山人,我们搬家时她到我们那里去过,看到大阳台当时还兴奋得大跳不叫,可回单位后,还是从一些本地同事晦涩的神态中感到了我们那栋房子的不对劲。在单位,阿咪和我的关系最铁,估计要是我出事,她是哭得最真实的那位。
  我回信息:没事,亲,对了,你信不信前世今生?
  阿咪:当然信了,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我:呵呵,随便问问。
  阿咪:银子,关于前世今生,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要还原阿咪的这个故事,我必须先说说她的家庭。
  阿咪的父亲是昆山当地人,但母亲却是上海知青。
  在那样的年代,贫农是“又红又专”的一等公民,尤其是当过兵的贫农就更吃香,任谁都不敢招惹,开玩笑,惹这类人在当时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阿咪的母亲人长得挺漂亮,垂涎她美色的人不少,为了寻求庇护,嫁给了阿咪的父亲。
  就像《姨妈的后现代生活》里斯琴高娃演的姨妈一样,落实政策以后,阿咪的母亲就毫不留情地离开阿咪和阿咪的父亲,义无反顾地奔赴上海。在她的骨子里,爱上海的情调胜过生命中的其他一切爱的总和。
  阿咪的母亲在上海活得甚至还没有在昆山的时候好,但是她“宁做上海墙角草,不做昆山乡下佬。”
  熬了几年后,阿咪的母亲终于傍上了一个香港老板。香港老板将她带回了香港,据说中间回来过几次,在昔日的上海姐妹面前褒港贬沪,把以前生命里only one的“上海情结”无情地踩在脚底,上海在她嘴里也升级为“没花头,乡下地方”。
  这个香港老板酷爱养狗,家里那条叫做波波的“马尔基思”犬养了好多年,比亲生儿子还亲,当然也比阿咪的母亲亲得多。
  香港老板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香港,每月给阿咪母亲的家用也很有限,在这有限的家用里,还要首先保证波波的饮食起居,所以实际上,阿咪的母亲变成了专职狗狗饲养员。
  12
  灰狼的英语成绩理所当然开始突飞猛进一路凯歌,人也膘肥肉厚越来越胖,越发出落得不似灰狼而更像一条狗獾,以至于很多女生见到他就两眼放光口水四溢。甚至连林菊儿也频频回头向他请教英语上的疑问。
  但凡遇到这种情况,灰狼则故作姿态高深莫测甩出一句:“遇到问题有两个选择,问老师或者学习委员,问我,无可奉告。”叫人怀疑丫最近是不是刚从五角大楼回来。
  在哲学家,预言家,美食家和政治家的光环里溜了一圈后,灰狼开始朝歌唱家的道路坚定地迈进。他选择了一首老歌用来改变翻唱,以显示其不同寻常的潜质。那首叫做《一剪梅》果然倒霉,像那条京巴狗一样被灰狼糟蹋得体无完肤。
  灰狼的套路是这样的:下课铃声一响,马上跺脚热身,跺得拖课的老师羞愧万分卷起讲义撤退后,灰狼马上以马丁?路德的姿态爬上课桌,低头酝酿,面壁良久,在大家以为丫是在观察墙壁上什么黄色诗句的时候,猛然转身,操起一个铁皮文具盒捅到嘴边嚎叫道:“真情像梅花开遍!……”
  并且灰狼吐字不准,总把“真情像梅花开遍”吼成“激情向梅花改变”,当时班里有位叫做鲁梅花的恐龙,激动得不停咬自己的大拇指,脸上的青春痘兴奋聚集,拥挤不堪恨不得立刻飞出脸庞。
  结果灰狼版《一剪梅》两个礼拜后成为校园K歌榜的头牌金曲,躲到厕所里都听得到隔壁蹲位上有人在操练此曲。且大多数人折掉梅花,嫁接上意中人的姓名,直抒胸意,每天表白不已。
  看着少女们在歌声里沦陷,灰狼情绪低落极为心痛。为此我开导他,我说:“灰狼啊,你不能光看别人有妞泡的表面,实质上是你那首歌的流毒让那些妞自动被人家泡,再实质上就等于你泡了那些妞。”
  灰狼抬头:“那你眼红不?”
  我说:“哪能啊,兄弟泡妞实质上就等于我在泡妞。”
  灰狼马上以悲哀的神情看我:“怪不得你丫代数不咋的。”
  晕,上面一段更新错了。。。。。。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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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狗狗饲养员当久了自然心烦,也没刚来时那股子细心劲了。有一天,阿咪的母亲不小心踩碎了狗食盆,就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个新的狗食盆,又顺便买了袋打折的狗粮。
  谁知道,这波波竟对打折狗粮毫无兴趣,一天过去,食盆里的狗食动也没动。
  到了晚上,阿咪母亲没办法,又去宠物店买平时给波波加餐的那种吞拿鱼罐头。
  谁知不论是纯吞拿鱼还是吞拿鱼拌狗粮,波波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进食。
  阿咪母亲怀疑这狗是病了,于是连夜把它抱到宠物医院,经过详细检查,什么病也没有。医生用自己煮的拆骨肉逗它,波波也低着头没有食欲。
  最后医生双手一摊,表示没办法,说这狗情绪有问题,可能需要安慰。
  阿咪母亲哪会安慰狗啊,折腾了一夜,弄得人狗都精疲力竭。见状态不对,阿咪母亲就给香港老板打了个电话,香港老板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乘着班机连夜赶回来。效率之高让阿咪母亲只有嫉妒波波的份,她也曾经试着对香港老板撒过娇,可香港老板总有借口推迟着不回家。
  香港老板到家一看波波的衰样,免不了又把阿咪母亲臭骂一顿。
  两个人开着车带着狗,几乎把香港所有的宠物医院都走了个遍,最后还是没有医生能解决波波绝食的问题。
  最后香港老板心灰意冷,不料这时候却有个兽医推荐他去找姚李梅霞试试。姚李梅霞在香港的宠物界里很是有名,据说这个女人有个特异功能,她可以看得到动物的前生。
  香港老板对姚李梅霞的传说原本将信将疑,但是现在爱犬有难,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当即带着波波前去姚李梅霞的工作室。
  姚李梅霞看到波波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在生气,生很大的气。”
  香港老板一听到这话就不由对姚李梅霞刮目相看,他从皮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钱,交给姚李梅霞:“烦请大师救救波波。”
  姚李梅霞老实不客气收下钱,然后凝目看向波波,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姚李梅霞发话了:“这狗前生是个贵族。”
  香港老板吓了一跳,家里居然还饲养了一只贵族,太有面子了,连忙洗耳恭听下文。
  姚李梅霞说:“我看到这个贵族有着庄严的形象,穿戴着整齐的盔甲和武器,非常地帅气。他拥有一座城堡,这个城堡看起来像是建立在海上,城堡里有整齐的街道和宽敞的教堂。他的部下都穿着那种带着面罩的精美骑士盔甲,他的吃穿用度非常精致奢华,有个仆人尊称他为拉瓦莱特阁下……好了,我只能提供这么多了。”
  香港老板可不知道拉瓦莱特是谁,阿咪妈妈站在一旁更是像听天书,只有香港老板怀里那条狗,聚精会神地看着姚李梅霞,时不时还汪汪叫一声,点一下狗头。
  香港老板说:“谢谢大师,但你还是没讲波波为什么不吃饭。”
  姚李梅霞哼一声说:“这还用讲吗,你盛狗食的器具是什么?”
  香港老板说:“一个道尔顿的彩绘瓷盆。”(Royal Doulton,皇家道尔顿 ,欧式瓷器著名品牌,英国女王维多利亚钟爱的品牌。)
  阿咪妈妈在旁边拉拉香港老板的袖子:“那个盆子……我打碎了。”
  香港老板脸色一变,姚李梅霞哈哈大笑:“你是不是随便换了个普通狗食盆?”
  阿咪妈妈点点头。
  姚李梅霞说:“夫人,你伤害了一个贵族的尊严。”
  阿咪妈妈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不由她不信,香港老板跑去重新买了只价格不菲的精致瓷盆,波波立刻换了神色,一点厌食的样子也没有了,一边细致地舔瓷盆里的吞拿鱼,一边喝两口瓷碗里的水,俨然一副资深贵族的派头。
  香港老板得知自己的爱犬是贵族拉瓦莱特,就开始四处跟人打听拉瓦莱特是谁?后来有人告诉他,拉瓦莱特是圣约翰骑士团的第六任首领,也是马耳他首都瓦莱塔城始建者。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在1530年将马耳他岛地区(包含马耳他岛和附近其他岛屿)给予了圣约翰骑士团,所以圣约翰骑士团在马耳他地区是最大的领主贵族。马耳他岛并不大,瓦莱塔城坐落其上看起来就像建在海中一样。
  这样看来,姚李梅霞说得是有根有据,毫厘不差啊。
  而且,马尔基思犬种正是源出马耳他地区呢。
  这件事过后,香港老板对阿咪妈妈越来越冷淡,没过一年就抛弃了她,因为根本没有履行婚姻手续,阿咪妈妈一无所获。
  走投无路的时候,阿咪爸爸并没有嫌弃她。这几年昆山发展很快,经济增长速度一直处在全国数一数二的位置,居民的生活水平甚至比上海普通市民好得多,大多数昆山人都住上了花园式洋房。
  阿咪妈妈真是在今生自个儿走了个轮回啊。
  最后,阿咪在MSN上做总结陈辞:连狗都有前世今生,何况是人呢!
  下午我还纠缠在这个命题上,想自己的前生是谁,想自己的下一辈子又会变成什么。想来想去,就想到倪燕身上,根据一届一届传下来的说法,倪老伯是觉得那具女尸很像她女儿的。那么,倪燕有没有可能是那具女尸的转生呢?因为根据历来的转生传说,如果两辈子都是人类的话,那么前世今生不是相貌相似,就是性格雷同。
  假如认定我们昨晚梦到的女人是那具女尸的话,那么,倪燕的样子肯定也是我们梦中女人的样子。
  如果能证实这一点,那……(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证明什么,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摆在面前,我们还是不愿意去相信,非得列出直观的佐证,人类的想象力真是被禁锢得厉害啊!)
  我决定千方百计去搞到一张倪燕的相片。要搞到倪燕的相片,就得先找到倪老伯。
  想到这里,我才觉得,我从来没有注视过倪老伯这个人物,自从倪燕死亡后,他就从这个故事中消失,谁也没有多提及他。
  他原本是阴楼的主人,是明月小区的缔造者,但是现在这幢明月小区,仿佛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传说里是租住房子的学生多了起来,就有人放胆购买这里的房子。正如孙小姐一样,购买这里房子的大多不是本地人。
  本地人在忌讳什么?
  倪老伯卖掉所有的房产又去哪里了呢?
  看来我得以权谋私,动用我记者的身份多方打听了。
  一辈子守着恐惧,在谜团里过日子,那可是种惨烈的煎熬。
  苏寂1988,danreal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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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神秘的失踪
  下午没到三点,大家就纷纷结束手头的东西,提前下班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奥运会闭幕的日子,大家都迫不及待等着老谋子的另一场视觉盛宴。
  对于这个奥运会,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人大了被生活压榨麻木了,还是连日来那些恐惧的传闻无时无刻不压抑在我们心中,我和胡知道同学一点也没体会到奥运激情。
  下班后我去了趟派出所,找到了分管明月小区附近范围的户籍民警王某某。
  王某某长得很像罗纳尔多,两颗大门牙中间漏着一条缝儿,说起话来都带着抽风,我刚刚言及来意,他就一个劲儿摆手:“不行不行,雪记者,这个涉及到公民的隐私,我们有规定的。”
  我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所以我包里准备了两盒中华香烟,我把烟朝王某某手里一塞,他两颗门牙马上全都露了出来。说:“雪记者,你这是为难我,为难我啊,不过我相信你们记者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探听这些事情不见得是为了进行某些违法行为。”
  废话。
  王某某对我讲完废话之后,还挤眉弄眼顺带在我手上捏了一把,让我倍感恶心。还好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我退开两步说:“言归正传,我今天来就是想弄清楚明月小区都死了哪些人,最初的房主倪老伯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明显看到王某某打了个哆嗦,果然,他回答我:“这几年阴楼是死过不少人,可都是外地的,备案都在刑侦大队,我们户籍科管不着,雪小姐,你怎么把房子买到那里去了啊?”
  我说:“那里又怎么了,为什么每个苏州人提到阴楼都胆战心惊,他们又不住在阴楼,又在害怕什么?”
  王某某摆手:“提不得提不得呀,你不晓得,为这事,桃花坞和专诸巷死了好几个人呢。”
  我心说怎么又扯到桃花坞和专诸巷去了,这两个地方和明月小区可隔得不近啊。我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一些多嘴的老太太,闲则生非,听到明月小区的事情,就加油添醋四处搬弄,后来,有几个嘴巴特别碎的就在梦里被吓死了。”
  “梦里吓死,和明月小区的死者一样?”
  王某某仿佛嫌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把声音放低:“听说差不多,有个老太太命硬,撑到早上还没死,她说半夜里有个大肚子女人来掐她的脖子。大家嘴里不说,心里都明白是明月小区的那个……去索命……”王某某的声音越放越低,仿佛害怕他讲的这些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他的样子倒有些让我感动,心中万分惧怕,居然还硬撑着对我讲了这么多,真不知道是香烟的作用还是此人真的对我有些“特殊”的好感。
  我说:“那倪老伯呢,后来去了哪里?”
  王某某手一摊:“失踪了,早些年就不知道这个去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有些事,谁知道呢……”
  那倒也是,有些事,谁知道呢?
  看来想从官方这边有所收获是不可能的,那么民间呢?
  倪老伯失踪了,那他有没有留下点什么?他总不能背着整个家当去失踪吧。
  失踪的人有没有可能再忽然出现呢?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我的二姑父。
  我的二姑父姓关,没退休之前,是我们那里一家国营单位的采购员。
  八九十年代,采购员是非常吃香非常有油水的行当,所以那时候,我二姑姑家一枝独秀,是平辈里最有钱的人家,我们村里的人更是管我二姑父叫关二老爷。(这称呼不知道跟关羽有没有一点点牵扯。)
  二姑估生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叫关连,小女儿叫关花。关花和我同岁,和我关系非常好,因为我小时候每年暑假几乎都在她家过。她们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食物是我们家不敢奢望的,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听也没听说葡萄干和大核桃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家就没断过,吃这些比我们吃“多味瓜子”还平常。
  二姑父的爱好很奇特,喜欢命理。家里有无数本算命看相风水八卦的书,小时候在他家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二姑父逮着看相,他会抓着我的手掌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他说的那些话深奥难懂,我根本就像听天书。
  95年关连结婚,娶的是本地的姑娘,对方家底也不错。96年关花结婚,嫁到了张家港,夫君家里开了家小工厂,也是十分殷实。那年关花还小,没有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只是奉子成婚而已(寒一个~),所以也没有办结婚证,只是摆了摆酒席。
  96年年底二姑父的单位改制,二姑父被强行内退(比下岗好一点,提前退休,每月发点基本生活保障金),他从风光无尽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每天就是买买菜做做饭带带小孙女。到97年,他又增加一项新任务,可以到张家港去带带小外孙。
  如此过了几年,二姑估渐渐由一个话痨变成寡言少语的人,只有在面对孙女外孙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说很多耍逗孩子的话。
  大家都清楚着这个转变,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怎么去安慰安慰他。这几年过来,我其他几个姑父(我总共有四个姑父,五个舅舅,恐怖的亲戚群啊,每年过年都串亲戚串到腿软~~)捣腾捣腾自己的事,不是开店就是开作坊(我们靖江是空调之乡,很多中央空调的配套部件都交给私人加工,所以有很多人置起车床铣床切割机什么的,创办小型加工厂),日子越过越滋润,只有二姑父,还沉浸在对往日辉煌的回忆里。
  时间一晃到了2005年,二姑父不过才六十岁,竟然已经是满头白发,看起来比我爷爷还老。
  二姑姑是个闲不住的人,退休后和村里人合伙买了一辆拖拉机,每天早出晚归到螺丝厂买铁屑,然后卖到铸铁厂,赚点差价。
  那天是九月三十日,二姑估像往常一样早早出了门,关连和他老婆也在七点多钟出门去上班。
  二姑父带着孙女吃过早饭,把她送到附近的小学,然后——人间蒸发!
  发现失踪自然是在小孙女被学校的老师送回来之后,因为平常小孙女的接送都是我二姑父的事。他既然没有去接,也没有通知任何一个家里人,这事情自然就变得蹊跷了。
  于是开始寻找,先是问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说就看到他上午去送孙女上学,然后就没有见到。
  接着问二姑父的那些朋友,也都说没有见到。
  跟着又打电话到张家港的关花家里,自然也没有找到。
  最后大家都作了最坏的打算,是不是出学校以后被车子撞到了(小孙女就读的那家小学前面不远就是一条公路。大家找到交警大队事故科,结果那天该路段根本没出什么事。
  这条路行不通后,大家又怀疑二姑父是不是掉哪条河里去了?一条一条河地搜寻,一个多星期过去,半点影子也没有。
  二姑姑病急乱投医,她听说孙家大弄有个活菩萨(神婆的地方俗称),据说非常灵验,就卷了些“香烛纸箔”前去拜求闻讯,
  那活菩萨还真有些本事,我姑姑刚进去,还没开口说话,那活菩萨就问她:“你是来找人的吧?”
  我姑姑连忙点头,虔诚地把香烛纸箔点上,磕了两个头,跟活菩萨把详细情况这么一说,又奉上两百块钱“心意”。
  那活菩萨点点头,把眼睛闭上,像是要睡觉的样子,我姑姑不敢打扰,静候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连我姑姑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那活菩萨才满头大汗地睁开眼,说:“你丈夫不在本地了,你得往南方去找。”
  我姑姑说:“不在本地我往哪里找?附近城市吗?”
  活菩萨说:“那倒不一定,这个我也说不准,我只能告诉你在南方,也许是江阴无锡,也许是广东深圳。”
  我姑姑说:“那我丈夫为什么离家出走呢?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外地呢?”
  活菩萨说:“你丈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外地。”
  我姑姑愣住了,二姑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外地,那他去外地干什么?发神经么?待要再问,那活菩萨就坚决不吭声了。
  二姑姑还是挺开心,因为从这里出来以后,她就坚信二姑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二姑父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套极为普通的旧衣服,家里的钱也没有动过,他的老款摩托罗拉掌中宝手机还扔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
  没有钱,没有换洗衣服,二姑父会去哪里呢?
  他又是依靠什么生活的呢?
  
  二姑姑开始发动所有的家人亲戚开始寻找,那一年,我还帮她在我们报纸上刊登过寻人启事。
  江阴,无锡,苏州,张家港,上海,武汉,南昌,长沙,广州,南宁,甚至海南岛,大伙一起找了不下50个城市,也没有发现二姑父的踪影。
  二姑姑家所有的积蓄都用尽了,还借了不少外债,很多人都开始怀疑那个活菩萨是信口雌黄,连关连和关花都劝二姑姑放弃寻找。但是我二姑姑是个相当固执的女性,她认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非得继续找下去。
  她开始带着干粮,寻找那些非省会的二级城市。06年一年二姑姑都是这样度过的,她60公斤的身体迅速瘦弱到37公斤,我们村有几个在南方打工的小伙子说见到过我二姑姑,看起来完全是个啦里邋遢的女乞丐。
  听到这些话,我奶奶哭了好几天,奶奶说本来以为她这个女儿最是命好,哪知道到头来命比黄莲还苦。我父亲和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是老实心善的人,不断给二姑姑家支援些钱财路费。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家都没有放弃希望。

  转眼到了2007年,春节过后的十天左右。
  市里碧云茶行的老板打电话给我爸,说他在他们老家福建省三明市看到过一个乞丐,和我二姑父很像。
  这个茶行老板怎么知道我二姑父的事呢,原来我父亲一直是他那里的常客,大伙一起寻找二姑父那阵,印了好多有二姑父照片的传单,我父亲也在碧云茶行放了一张。
  我爸一听,赶紧联系我二姑姑,那阵子二姑姑刚好春节回家,还没来得及继续出门,我二姑姑和我父亲一起赶到碧云茶行,问明了情况。知道那个乞丐是住在三明市第一医院附近一张桥的桥洞里,茶行老板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我二姑父,但是那个乞丐什么也没说,害怕得直往后躲。
  但凡有一点希望,我姑姑也不会放弃。
  因为我二姑姑当时的身体状况很差,加上又过了个冷冷清清的春节,精神状态也不大好,我父亲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去了福建。
  茶行老板说得没错,那个住在桥洞下的乞丐就是我二姑父。
  那个活菩萨说的也没错,二姑父的确是在南方。
  见到我二姑父的时候,二姑姑哭得一塌糊涂,二姑父穿着单薄的衣服,缩在桥洞里瑟瑟发抖,脸上却表现得相对很冷静,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种空洞的漠然。
  当时我姑姑和姑父有段十分怪异的对话,把我父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姑姑:你为什么要出来啊,你……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
  姑父:什么这两年?……我为什么要出来?
  姑姑:就是说啊,你为什么要出来,我们也没给气你受啊。
  姑父: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地方,我送丹丹(小孙女)去学校,准备回家拿钱去市场买菜,在叹气坝上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我姑姑家和小学校的路上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个埋着通水涵洞的土坝,这个坝叫叹气坝,至于为什么叫叹气坝,好像有个什么传说,不太清楚,以后问明白了再来跟大家讲。)
  姑姑听到姑父的话向我父亲看看,我父亲也摇摇头,表示听不懂。姑姑于是又问:那你跑这来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我们都急死了。
  姑父:我不记得电话号码,只记得我的手机号,打了,停机。
  这倒是实话,我二姑父的记性一向不太好,记不住号码是常事。再说自从世界上出现了手机这个东西,有号码便储存,谁还会用脑子去记别人的电话号码。
  姑妈:号码春节的时候才停的,还没来得及去交费,可是你出来都快有两年了(夸张了一点,实则一年多一点),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打,你到底在干什么?
  姑父:我到这里才十来天,什么两年?
  这下连我父亲也感到不对劲,他指指我二姑父的衣服对我二姑姑说:“奇怪,二哥衣服虽然脏了点,但还不显破烂。”
  我姑姑这才留意到,二姑父仍然穿着以前出门时的那套衣服,照理说,衣服穿了那么长时间,早就面目全非了。可是二姑父身上这套衣服就仅仅脏了点,如果洗一下,估计和他出门时没什么两样。
  难道说,他有换洗衣服。
  可是那个桥洞里什么也没有。
  相信二姑父的说法,就是相信二姑父摔个跤,便从2005年的江苏靖江,一下子摔到千里之外2007年的福建省三明市。
  除了叹息坝上有时空隧道,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二姑父的说法自然得不到大家的认同。
  可是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说不清了。
  那个活菩萨说得一点没错,我二姑父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何身处外地,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的这个说法得到的回应多半是嘲笑,二姑父回家后不久,就完全自闭了,别人再问起他的怪异经历,他一个字也不吐露了。
  甚至连朋友亲戚问候他,二姑父也如同一个哑巴似的,只会对着你憨笑。家里唯一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的,只有小孙女丹丹。
  因为不相信我二姑父的话,大家便猜测出很多“最接近事实”的真相。
  有的说我姑父有情人,还有一笔不少的私房钱,被骗到福建以后,被情人劫了财,没脸回家。
  有的人说肯定有福建人客死异乡,附在我姑父身上,然后借着我姑父的身体把他的灵魂送回故土。
  还有的说我姑父肯定收到什么手机号码中奖信息,这年头大家都混得比他好,二姑父心理不平衡,所以看到中奖特别兴奋,都没多考虑就兴冲冲跑去兑奖了。我们都知道,福建是发这种假兑奖信息最猖狂的地方,我二姑父跑去结果被骗,他又是个面嫩的人,不好意思主动乞讨,所以也凑不够回家的路费,每天捡点人家的剩菜剩饭。
  ……
  大多数人都偏向于最后一种说法。
  可是我宁愿相信二姑父自己说的。
  因为那些猜测都无法自圆其说,一是我姑父为什么仓促出门,什么也没有带,包括出行必备的钱包和手机,二是我姑父身上的衣服,这个在前面已经说过,三就是我二姑父是个几乎没有什么生活能力的人,他绝不可能在外面支撑一年多还保持身体健康。
  这些疑问在二姑父的说法中都能得到解释。
  而我唯一的疑问就是:纵使二姑父不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他为什么不打靖江的114查询,或者打靖江的110报警,再或者直接找到三明市的警察?
  即便是没钱,那些商店的公用电话也可以先打了再说啊。
  这样的疑问,最后仅仅能成为一个疑问,我知道肯定不会再有答案。
  二姑父的有生之年,都会在沉默中渡过。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确切知道。
  倪老伯呢?如果我们用心去寻找,会不会找出他失踪的真相?
  会不会找到倪燕相片,破解她的死亡之谜?
  会不会真正洞悉明月小区阴魂不散的缘由?
  会不会找到破解的办法?
  会不会让我们的家成为真正的家?让所有人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外地人不管是亲朋还是好友,都能高高兴兴地来明月小区参加我和胡知道的婚礼……
  作者:汤之朵 回复日期:2012-3-2 22:48:00
  主角是不是后来复活了?
  -----------西方部分全删掉了,吸血鬼什么的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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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回复 作者:随缘大家 回复日期:2012-3-3 0:19:00
  顶留记号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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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回复 作者:月牙珥 回复日期:2012-3-3 9:22:00
  嘎嘎,有新故事哦,那前面的一定要好好温习~~~~~~~~~当年看这故事可是老激动的哈银子。。。
  ----------嘿嘿,我尽快把第一部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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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01灵异协会
  晚上和胡知道同学回到家,5楼一群小家伙已经齐集我们门口等待多时了。
  我知道他们是想来我家看奥运会闭幕式,毕竟大屏幕的电视看起来有感觉有气势很多。我庆幸昨晚的梦境并没有给我们七个人带来什么危险的后果,所以看到他们心中非止高兴,还踏实了许多。
  同开幕式相比,闭幕式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除了烧钱的烟花效果,我们看到的基本上是央视节目同一首歌的奥运会版本。邵大力同学和为老不尊的胡知道同学看到后来竟然鼾声连连,实在是比闭幕式还要壮观。
  闭幕式结束后时间还不是很晚,我就同他们讲起了今天的经历,没想到我的经历比张艺谋费尽心思的盛宴还要吸引人,六个人围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个个安分守己聚精会神如同幼儿园的乖宝宝,一个插嘴的人也没有。
  听完前世今生的故事大伙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后来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讨论这个世界上到底存在不存在灵异事情。
  对经历过昨晚那些事情的我们,这个话题其实也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讨论到最后无非是为灵异寻找更多的真实证据而已。
  最后黄甜建议,我们不如成立一个灵异俱乐部,慢慢吸收会员,分享各自的灵异经历。
  这个建议得到了全票赞同,如果对灵异认可的人越来越多,这对我们并没有坏处,相反,人多好办事,大家可以齐心协力解开阴楼之谜。
  毫无争议的,灵异协会的总部设在了我家,明月小区601。
  所以,我们的俱乐部便叫——601灵异协会。
  在我的概念里,胡知道同学是最具有科学态度的人(原本的他排斥鬼神论,所以我才隐瞒了好多记忆里的怪事,从没对他讲过),没想到第一个跟我们分享灵异经历的竟然是他。
  我家胡知道,果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胡知道同学讲的是他表侄子的事。
  胡知道的妈妈有兄弟姐妹四人,她是最小的一个,和她大哥(胡知道的大舅舅)的年纪相差将近二十多岁。因此胡知道大舅舅的儿子,胡知道的表哥,比胡知道的爸爸小不了多少。
  胡知道表哥的儿子,也就是胡知道的表侄子,只比胡知道小5岁。
  (汗-_-!!!被我说得好复杂。)
  胡知道16岁那年,他表侄子亮亮11岁。胡知道每次去大舅舅家,就和亮亮混在一起,所以两个人很是熟悉。
  那年春节,胡知道表哥他们一家来胡知道家串门。同来的还有胡知道二舅舅三姨妈家的几个儿女,这些儿女也大多数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孩子。反正那些同辈的年龄都比胡知道大上一截,谁让胡知道的外婆四十多岁才生下他妈呢。
  那年亮亮也跟着来了。
  胡知道家在胡家埭,胡家埭西边是陈家湾,陈家湾西边有一条大河(汗,又是河~~),这条河通向长江,平常有很多拖拉机挂浆船来往运输。河上面有个古老的拱桥,这拱桥十分之高,常常有骑着自行车死命往上蹬把链条蹬断的,然后车子飞退,摔个头破血流。紧挨着桥下开了个小卖部,所以,胡知道他们那有个无良的赤脚医生,常常在小卖部买袋花生整壶42度分金亭(地方烧酒),一坐一整天,就等着看谁摔伤。
  这个桥是胡知道去他舅舅家的必经之路。
  自然,他舅舅家那帮人来胡知道家,也必须从这张桥经过。
  
  那是年初三早上八点多钟,天空阴冷阴冷的,寒风如刀。(这几年没小时候那么冷了,小时候我们常常在结冰的河面上走着去上学,那时好开心啊。又开始唠叨感慨了,怪不得胡知道同学说,女人一老,废话就多啊~~~~~)
  胡知道舅舅家那帮人都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穿着厚厚的大衣骑着自行车,看起来特别臃肿好笑,那时候人们还流行一种毛线打的围脖(我们那叫领圈),用围脖盖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是冬日出行的时髦。
  小亮亮也赶上了这个时髦。
  到了拱桥那里,一行人全都下来推着车走,新年新岁,大伙可不想摔断腿。亮亮跟在他妈妈后面,走在大家都正中间。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笑,亮亮妈妈也不停逗着亮亮说话,用新闻联播的口气来说,真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啊。
  亮亮妈妈走了几步说:“亮亮,帮妈妈推车吧。”
  亮亮没有回答她。
  亮亮妈回头一看,只见亮亮两只小手扒在桥栏杆上,脑袋探出桥外,聚精会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亮亮妈说:“快走吧,河里有什么好看的。”
  后面那些亮亮的堂叔叔婶婶们也催亮亮快走。
  亮亮还是趴在那里,说:“河里有个人。”
  大家听到亮亮这句话,都把脑袋探过去看,但是河里什么也没有,春节期间的河流空空荡荡,连条船也没有,哪来的人!
  都斥诉亮亮:“大过年的,小孩子家家别乱讲。”
  亮亮说:“河里真的有个人啊,穿着红衣服,就躺在水里。”
  
  大家都愣住了,这孩子今天犯什么神经,河里明明什么也没有,他这是要干嘛?!
  亮亮妈妈有些窝火:“快过来。”
  亮亮说:“真的,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就在那,就在那儿呀。”说着还伸出手指向河心。
  亮亮妈妈说:“皮痒了是不是,你以为过年我就不敢打你是不是?你听不听话,快过来,我们走了!”
  众人都劝亮亮妈别发火,亮亮乘着大家不注意,一口气奔上拱桥的最高点。大家对亮亮妈妈说:“看,孩子不是自己走了吗,顽皮嘛,大过年的,别跟孩子计较。”
  等大伙走到拱桥顶的时候,亮亮已经到了另外一头的桥脚,他从桥脚绕过去,竟往河边奔去。河边是大片大片的枯芦苇,还好冬天冻得河边的滩泥比较硬,亮亮才没有陷到湿泥里去。
  亮亮妈妈吼叫起来:“你给我滚回来,找死啊!”
  亮亮一张脸涨得红彤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声说:“那里真的有个人,我去拉上来给你们看看!”
  大家一听这话,全都吓了一大跳。
  看来,这孩子真的看见了什么!!
  接下来有人喊着亮亮的名字,有人把自行车一扔就向桥下冲去,反正是乱到了极点……万幸在亮亮下水之前大伙把他截住了。
  到了胡知道家,亮亮就开始发高烧。大家给他吃退烧药,姜糖水,找赤脚医生打针,甚至竖水碗送鬼神,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亮亮的高烧才退下去。
  (关于竖水碗,请允许我再罗嗦地解释一下。这是一项古老的迷信行为,恐怕全国各地都有着不同的方式,比如我们靖江就有两种,一种是在碗中盛半碗水,然后用一只生鸡蛋不断在碗边寻找平衡,以让鸡蛋能够立在水碗的边沿上,这个过程中要不断喊出你所怀疑的给病人带来灾难的煞神死鬼,如果在喊出某个名字的同时,鸡蛋稳稳竖立起来,那么就代表是这个鬼在捉弄病人。接下来可以去门外撒一把米供鬼享用,并且烧纸钱买其离开。还有一种方式是在镜子上竖硬币,要求硬币距离镜子至少两公分抛下,一样是要求竖起来。这些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比如让鸡蛋立在水碗边上,我亲眼见奶奶搞过。很奇怪,不能用空碗,如果是空碗的话,据说鬼是不会来的。)
  因为这件事,那个年初三大家过得都不是很痛快。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亮亮是见鬼了。这孩子自小体弱,威光比常人低,只有他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天他们回家的时候,胡知道的妈妈折了一截桃树枝别在亮亮的领口上,用以辟邪。
  再次经过那张桥的时候,果然没什么事。
  那时候胡知道正读高中,学校教育破除封建迷信,崇尚现代科学。胡知道当然不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神。他认为根本就是亮亮这小子在鬼扯,或者说是亮亮的妄想。
  第二天,也就是年初四,胡知道还特意跑到那张桥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河里别说是人,连只鸭子都没有!
  让胡知道隐约改变想法的事发生在一年后和三年后。
  先说一年后的事。
  也就是胡知道读高二那年,那条河里发生了命案。(这宗命案我也知道,整个靖江市几乎都传遍了。)
  一条往来江南江北运输大麦的60吨铁船,这样的船上一般都住着船主全家人。这条船某天夜里停靠在那个拱桥边,跟村里人收大麦。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陈家湾的村民听到四五声炮仗响,他们从睡梦里惊醒过来都骂:“谁家要死人啊,半夜三更放炮仗!”
  真的是死人了,那条大麦船上一家四口被枪杀,尸体第二天被发现。男船主死在舱室门口,女船主死在床上,男孩死在女船主怀里,而那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尸体却从河里浮了上来。
  当时破案的警察很是迷惑,他们推测,歹徒上船敲门,船主开门,歹徒杀人,杀完船主后就冲进仓室杀死母子,可能见到女孩子稍有姿色,就把她带上船头平坦处,欲行强奸,女孩不从,这才被歹徒射杀,掉进河里。
  可问题是,这条河因为通着长江,河水相当急。这女孩掉进河里以后,为什么没被冲走,过了半夜居然还在原地浮起?
  当年警察的不比现在,破案效率还算蛮高的,很快就根据枪支来源锁定了犯罪份子(歹徒用的是从某个派出所所长那里偷来的六四式手枪,是那个所长的熟人)。然后会同武警部队,将正在睡午觉的歹徒擒获。
  那是我们靖江警察第一次擒获持枪匪徒,媒体大肆宣扬,广播里整天都在播这个案子,说人民警察怎么怎么英勇,冒着生命危险匍匐前进,一直匍匐到歹徒的床脚下,这才采取果断行动!
  歹徒的交代和破案民警的猜测差不离,这家伙为了抢劫船上用来收大麦的巨款,铤而走险,持枪杀人。但是歹徒始终坚持,说那个女孩也被他杀死在船舱里。
  歹徒没有说谎,他死到临头,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因为根据尸检结果,有一颗子弹是打穿了女船主的胳膊,接着射入女孩胸口心脏部位的。
  船舱里也找到大量属于女孩的血迹。
  这就奇怪了。
  这女孩心脏中枪,必死无疑。决没有可能自己爬出船舱,然后跳进河水里。
  这一点,才真正是当年靖江人民对此案津津乐道的关键!
  而胡知道当年的想法却是,亮亮去年看到的莫非是来年的凶案现场?
  此案过去的两年后,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那时,胡知道已经在上大一。那一年,改革开放的步调终于跨进靖江,靖江市众多合资企业私营企业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冒出头来。
  陈家湾拱桥下的地也被一个商人买去,要在那里建一家化工厂。化工厂的污水处理池就设在河边,挖池的时候,挖出来一个砖砌老墓。工人弄开墓穴的时候,里面的棺木早已烂去,只有累累白骨。
  奇怪的是,在那些白骨上面,盖着一件品相完好的红衣服,而且款式时髦,还带有拉链,根本不应该属于这座墓穴。
  出现这样的事,谁不觉得恐怖!谁又不感到好奇?!
  几乎所有陈家湾的村民,包括邻村胡家埭的村民都跑过去看过那件衣服。
  有几个记性好的人觉得这衣服很眼熟,最后有人忽然想了起来:前年那件大麦船凶手案里,那个小男孩穿的衣服,不也是这个颜色这个款式吗?
  而那个掉在江里的女孩子,身上却没有外衣。
  难道说,男孩女孩本来穿的是一样款式的衣服,只是女孩的衣服被人脱掉了?
  恐怖都是想出来的,大伙越想越觉得惊悚,他们把这些情节一联系,脑子里马上出现这样一个画面:
  当年那歹徒杀死船主一家后,就飘然远去。
  然后,这个古墓里爬出一堆白骨,拼凑成一个骷髅人,骷髅人来到船上,把女孩子拖出舱室,推入水中,然后扒下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村民们用木棍挑着那件衣服细细查看,果然在胸口的位置找到一片发黑的血污,血污中间,是一个圆孔型的破洞!
  大多数人除了头皮发麻,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连胡知道听说这件事后,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顶多偶尔冒出这么个念头:亮亮看到的红衣女人,是被枪杀的女孩呢,还是这墓里的白骨?
  或者,两者都不是。
  毕竟,世上的古怪一定不止这两件……
  胡知道的故事一波三折,把我们都听愣住了。黄甜摊着笔记本不停感慨:“素材啊,素材啊。”
  富文娜说:“骗到稿费要请我们吃饭!”
  黄甜说:“你又没给我提供材料,不行不行,大家都请,独独漏掉你。”
  富文娜气鼓鼓掐着黄甜脸颊说:“你敢漏了我,你个小丫头片子,看到有帅哥就把姐妹忘了吗,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提供材料。”
  黄甜吐吐舌头,四处作张望状:“帅哥在哪里?啊,帅哥在哪里?”
  周立立不理她们两个的打闹,从她们中间抽出身子,坐到胡知道旁边,说:“大哥,你说你那个表侄子可能是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那我们昨天晚上是不是也?”
  邵大力连忙接口:“对对对,你们昨晚上看到的从头而降的黑影肯定也是过去发生的事,也就是说,你们看到了倪燕的死亡过程!”
  邵大力的大嗓门炸得我们头皮发麻,周立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样的眼神……我心想完了完了,看来邵大力是没戏了,这小子对周立立完全是一厢情愿。周立立看他的眼神就仿佛《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看樱木花道的眼神,只差嘴里没吐出“白痴”两个字。
  胡知道含糊地说:“不确定啊,谁知道呢。”
  邵大力又叫了起来:“还有还有,你们都没想到吧,那个胡大哥的故事里,那个墓里的白骨既然都能跑出来抢死人衣服,咱们楼下埋着的女尸难道就不能半夜跑出来掐人?”
  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翻他白眼了。
  周立立估计是不想再听邵大力的高论,扭头对富文娜说:“娜娜,你不是要给‘法式馒头’提供素材吗?”(前面介绍过,法式馒头是黄甜的外号,后来我才知道是她常用的一个笔名。)
  黄甜说:“是啊是啊,劫饭的,素材呢?”
  富文娜点点头:“胡大哥讲了他表侄子的事,我要讲的却是我表哥的事。”
  黄甜感慨:“怎么都是讲亲戚啊,就没有讲自己亲身经历的,看来我们都好可怜啊,都没怪事睬我们啊。”
  海洋冷冰冰说:“眼下我们碰到的事还不够怪吗。”
  他这句话让在座的每个人都骤起一身鸡皮疙瘩,提醒我们仍然处在诡异风暴的中心,大家都不再说话,准备听富文娜讲他表哥的故事。
  9,船坞幽灵
  富文娜的表哥姓沈,叫沈柏林,根据他名字的谐音,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沈白脸,也有人叫他小白脸。
  这外号里含着讽刺人的意思,因为沈白脸一点都不白,一张黄脸七八条抬头纹,长相是未老先衰,女人看到他都直皱眉头。
  沈白脸在一家船舶制造厂上班,这家造船厂形势不错,规模也比较大,有着三个承建万吨巨轮的船坞。这个船厂没有车间概念,三个船坞分三个工段,每个工段都配备有各自的不同工种的工人。
  沈白脸是1号工段的管道安装工。
  当船体在1号船坞拼装焊接后,他们管道工就开始作业,燃油管,机油管,压力油管,风管,水管,排水管,氧气管……从船底数量庞大的隔水舱开始,就有着你数也数不清的管道需要安装。
  1号船坞里的德国定制的“施普雷”号5万吨级的油轮刚刚完成船体拼装,沈白脸他们就沿着船体内搭建的脚手架进入了由龙骨、旁龙骨、龙筋和肋骨组成的蜂窝似的隔水舱开始作业。
  沈白脸他们那一组有6个人,组长外号叫大鼻子。
  奇异的事件往往都是从失踪开始的。
  要知道,几乎每个隔水舱都有孔道同别的舱室相连。
  在巨大的排水管道还没有铺设前,这些通道完全能让一个人爬进爬出。
  那天,沈白脸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架设管道需要用到的大型分水阀放到需要安装的指定地点。他们一共要搞定船坞上的龙门大吊车放下来的七个阀,每个阀大概一百多斤,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而安装这些阀门的时候,需要用到一种叫做铁葫芦的滑轮省力工具。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七个阀已经放好了五个,还剩下两只。
  为了节省时间,干得有效率,这剩下来的两个阀自然不会只放到指定地点了事,当然要顺便安装好。
  因此,他们这组6个人又分成两组,3个人一组,各自安装一台分水阀。大鼻子,沈白脸,还有一个叫张明根的人一组。
  张明根扛着铁葫芦在前面走,大鼻子和沈白脸抬着阀走在后面。
  经过几个舱室后,大鼻子和沈白脸实在累得不行,就把阀放了下来歇歇,大鼻子招呼张明根说:“等会儿,坐下来抽根烟再走。”
  按理说,在这样的舱内工地上是不允许出现明火的,但是监管安全的鞭长莫及,工人们在下面作业香烟照抽不误。在喷漆工没进场前,没谁在乎禁烟的规定。(油漆入舱会散发易燃易爆气体。)
  张明根说:“前面过两个舱就到了,我先把葫芦送过去,等会儿来接你们。”
  大鼻子和沈白脸听他这么说,自然满口叫好。
  可是,他们抽完一支烟后,张明根还没有出来。
  大鼻子喊了一声:“明根。”里面没有张明根的回应,只有一个电焊工从侧室里探出头来,取下面罩朝他们看看。沈白脸扔了一根烟过去,那人笑着接了,说:“找谁呢?”
  大鼻子说:“没什么,这小子可能是懒得上岸,不知道钻哪个偏舱去撒尿了。”
  随地撒尿是船厂工人私底下的陋习之一,同吸烟一样,是禁止也禁止不了的行为。开玩笑,那么大一条船,要爬上爬下跑到船坞外面的厕所去,来回没有半小时也得三十分钟。就算你愿意废那个时间,你能憋得住尿不!
  三个人都没有多想,抽着烟聊了会儿天。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张明根还是没有回来。大鼻子和沈白脸这才感到不对劲,两个人阀也没有抬,直接跑到他们预定作业的舱室。张明根自然是不在那里,可是舱室里空空如也,竟连铁葫芦也没有。
  难道说,张明根这小子撒个尿还要背着三四十斤重的铁葫芦?!那铁葫芦又不是他的宝贝闺女!
  大鼻子和沈白脸一直找到下班,也没有张明根的消息。
  张明根失踪了。
  当天晚上,张明根在船底隔水舱失踪的消息就报上了厂部。
  结果那天1号工段的工人全部被要求加班,上船搜寻张明根。
  300多号人在船上一直找到深夜12点,翻遍了这条内部结构尚未成型的“施普雷”号轮船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连张明根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找到。
  跟随张明根一道失踪的,还有那具带有唯一编号的铁葫芦。
  厂方无法跟张明根家里作出合理的解释,只得向他家支付了巨额的补偿金,以求息事宁人。
  像造船厂这样的重工型企业,国家是给予一定的事故限度的。换句话说,每年允许你死几个人,这几个人可以划为生产事故。但如果一年之内死亡人数过多,就要被停产,进行安全整改。
  张明根如果死了,那倒也没什么事,关键是他失踪了,连尸体都没有。这就由不得厂里将其定性为事故。公安机关介入了调查,他们以为,这是一件杀人匿尸的恶性刑事案件。
  公安人员坐镇工厂保卫科。
  首先被怀疑的就是大鼻子和沈白脸。一遍又一遍被公安人员叫到保卫科问话,不过幸好他们还有第三人证,那个电焊工。
  接着怀疑对象转向这个电焊工,后来发现他不具备作案时间。(在大鼻子和沈白脸抽第一支烟的那一点儿功夫,虽然可以杀人,但无法转移尸体,而且船体内工作人员众多,那个电焊工又是和别人一起下班上岸的,根本没有转移尸体的机会。)
  最后,公安人员将视线放在一个叫刘云的女人身上。
  根据调查,这个张明根也不是省油的灯,家里养了个老婆,厂子里还有个相好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配电组的电工刘云。
  船厂的配电工每天要安装许多配电设备和接驳大量的电线,每天设备上取下来的纸盒和电线剥下来的封皮垃圾,都要求配电工自己带上岸,有时,这样的东西会装满整整一麻袋。
  所以,警察叔叔们认为,刘云有运输条件。
  而且,电工组的人说,那天刘云下班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所以,警察叔叔们要确定刘云有没有作案动机。
  沈白脸再次被叫去保卫科,一个警察叔叔问他:“沈柏林,你知道张明根和刘云的事吗?”
  沈白脸当然知道,为这个,他都嫉妒死张明根了。家里有一个,厂里也要吃野食。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沈白脸自从知道刘云是个寡妇以后,心思就一直在她身上,可惜人家刘云看不上他,他又不如张明根那般会花言巧语。
  沈白脸甚至能掰着手指头数清张明根和刘云“勾搭”过几次,因为,他一直在留意啊。
  沈白脸说:“那个啥,知道。”
  警察说:“那最近他们两个闹矛盾没有?”
  沈白脸说:“闹过,就上个星期。”
  警察来了劲:“为嘛事闹的?咋闹的?”
  沈白脸说:“不知道为嘛事,我就听到一句。”
  警察说:“快说快说,都说嘛了?”
  “你算个屁,短胳膊短腿的,谁不比你强啊!”一看那警察变了脸色,沈白脸连忙说:“我不是骂你,我这是跟你学刘云吼张明根的话。”
  那警察松了口气:“你哪儿听来的?”
  沈白脸不好意思说了,这是他躲在一边偷听到啊,他红着脸跟警察比划了个手势。
  警察心照不宣,特理解地嘿嘿笑了起来。
  确定了刘云和张明根的矛盾,警察们的心中有了底,便叫来刘云进行突击审讯。
  刘云一听到警察们说起张明根,眼圈就红了,说:“明根是个好人啊,他一直对我好,我……”
  警察一听,有门,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都开始忏悔了。
  可刘云一听到警察怀疑她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却大哭大喊叫起冤枉来。警察说:“凡事得讲证据啊,你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这个是中国警方著名逻辑,倒举证。)
  刘云沉吟了很久,这才抬头说:“我……我有证人。”
  警察问:“哪个证人。”
  刘云说:“小高,我的徒弟小高。”
  小高是今年大学毕业刚刚招聘进厂的实习生,造船厂重视人才,也重视人才的锻炼,每个大学生进厂都要到基层磨练,跟一个技术师傅学习。
  小高跟的是刘云。
  这个刘云也真算蛮有魅力的,不知怎么竟把徒弟小高迷得晕头转向,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搞到了一处。
  张明根失踪那天,小高和刘云正躲在底舱一个小配电舱里厮混,搞得昏头昏脑,连下班也不知道。等到大批加班寻找张明根的工人上船,这两个人才惊觉收敛。然后穿戴整齐,问明情况,和大家一起加入搜索。
  警察又把小高找来一问,果然如此。
  警察没辙了。
  警察没辙,这案子当然就不了了之,理所当然归结到“意外事故”里。
  “施普雷”号油轮的建造进度相当快,两个月过后,主甲板完工,起居舱和驾驶台也初现轮廓,尾楼甲板和首楼甲板也开始吊装焊接。
  在首楼甲板下面,是首锚舱和锚链舱。这两个舱室下面,是巨大空旷的首尖舱。电线从平板间舱里穿过来,进入首尖舱里,然后引入锚链舱的自动收锚机上。
  这就是刘云他们要做到工作。
  这里我特别要形容一下首尖舱,这个空旷的舱室大概有20米左右,相当于5层楼房,舱底装有几台和外面相通的增压水泵。舱顶有圆形的压力密封舱盖和上面的舱室相通。
  刘云他们工作的时候,那个舱盖还没有安装。
  张明根出事以后,刘云和小高的关系就众人皆知了,这两个人破罐子破摔,毫不避忌,而且打情骂俏不畏人前人后。
  那天中午,大家都上岸吃饭,船厂的午饭时间是11:30到下午2:00,中间有足够的时间午休。
  作者:月牙珥 回复日期:2012-3-4 8:49:00
  再次被那个红衣服的故事惊悚了下~~~~~
  ---------多谢认真复习的好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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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选择上船找个地方休息,有的人选择在岸上其他地方休息。
  刘云他们配电组有专门的设备间,大伙一般都在那里午休。可是刘云和小高恋奸情热,那里愿意窝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所以两个人约了在船上锚链舱会面。
  为了激情后不致于太口渴,小高让刘云先上船,他则到厂外面的商店买两瓶饮料。
  等他买了饮料上船的时候,一副极度可怕的场面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高提着饮料从船首甲板的舱洞沿着挂壁铁梯爬下去,下面是黑乎乎的锚链舱,小高心想,师傅还挺有情调,下去也不把碘钨灯(工作用灯,一般是临时架设的,很亮)打开。
  他脚一落下实地,就叫了一声刘云,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小高就以为刘云在故意捉弄他,说:“你要再不应声我可就走了啊。”
  黑暗里传来“嗯”的一声,这声音很低沉,不像刘云,倒像是个男人,小高吓了一跳,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擦亮,然后找到碘钨灯开关,开灯后才发现锚链舱里并没有人。
  没有人,那刚刚的哼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呢?
  小高走到通着首尖舱的孔道那里,探头往首尖舱看去,隐隐绰绰地像是有一团人影,看不大清楚。小高将挂在锚链舱壁的碘钨灯牵过来,通过孔道吊到首尖舱里去。
  首尖舱顿时灯火通明,小高弯腰一看之下,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里涌出来。
  只见在首尖舱中间的泵机那里,躺着血肉模糊的两个人。
  不,应该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刘云躺在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上面!
  小高吓得抱头鼠窜,不停大喊大叫,他的叫声引来了船上别的休息工人。那些工人一看到首尖舱出事,一部分人马上下去救人,还有几个人去岸上报告了工厂领导。
  救人的那些工人下到首尖舱,也都吓得个个脸色发白。
  原来,那个被刘云压在身下的竟是“半截人”,像被什么东西腰斩了一样,只有上半身,内脏和肠子混着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大多数工人都认识。
  他分明是两个月前失踪的管道工张明根!
  刘云没有事,厂医给她吊了一瓶水,她就完全醒了过来,浑身上下一点也没有受伤。
  据刘云说,她是失足从黑暗的锚链舱孔道直接摔下首尖舱的。
  20来米的高度啊,一点没受伤,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她身下没有那半截张明根,她是必死无疑。
  可是这张明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他还有半截身体去了哪里?
  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凝固,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活着的啊,一个人躲在船上,有存活的可能吗?
  大规模的搜索再次开始,几乎发动了全厂的工人对“施普雷”号邮轮进行地毯式搜查。
  一连搜索了一个礼拜,也没有人发现张明根那下半截的身体。
  张明根的家里人又一次进厂闹事,工厂又支付了一笔补充补偿金。
  刘云再度成为怀疑对象。
  但当公安人员将她带去问话的时候,她哭晕过去好几次,不停念叨:“我对不起明根,明根是个好人,死了还帮我,我糊涂啊……”
  公安人员搞了半天才明白刘云的意思,原来刘云认为他掉下去的时候,是死鬼张明根显灵救了她,张明根对她那么好,活着死了都护着她,她不该和小高勾搭在一起。
  看她的样子不像作伪,加上也找不到张明根那下半截尸体,这案子就一拖再拖,怎么也没个定论。
  张明根的上半截尸身,沈白脸也去看了,结果好几天都没吃下饭。晚上更是噩梦连连,他总是梦到张明根拖着半截身子,爬过来跟他说一句话:“换不换,你说,换不换?”
  换不换?
  沈白脸当时完全不明白,梦里的张明根为什么会讲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要再过一个月他才能理解。
  一个月以后,船体的粗装完工。剩下的内部精细活要在下水后再完成,因为,还有别的船体等着上1号船坞组装。
  “施普雷”号油轮下水仪式在1号船坞隆重举行,连市委也派了分管经济的几位官员来参加剪彩仪式。
  早上九点,1号船坞礼炮齐鸣,锣鼓震天。领导们发完言讲完话,做足官样文章之后,1号船坞的通海水闸上四台大泵缓缓打开,海水拥进船坞。半个小时后,巨大的船体开始浮起。
  为了防止船体碰撞坞壁,在船的两边首位各挂两条牵引钢缆,链接在船坞外的牵引机上,用来控制船身的平衡。
  又过了一个小时,眼看船坞内的水位已经差不多和海水齐平,通海水闸这才完全打开。
  就在这时候,海面上陡起一阵风浪,大量的海水倒灌进水闸,把本已经渐渐出闸的船体又推回去不少。
  这浪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浪退,船体又加速出闸。
  因为先前的后退,牵引钢缆空出来不少,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度,这时船体再快速激进,那钢缆一下子绷紧反弹。在船坞边看热闹的工人大呼小叫,纷纷后退。
  这时就听有人大叫:“钢缆打中人了,有人掉进坞子里了!
  船坞里此刻已经注满海水,众人只看到那被钢缆打中的人一头栽进水里,然后鲜血就把那块水域染红了。
  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关上水闸,因为“施普雷”号油轮的半截船身已经在水闸外面。
  而如果不关上水闸,这个落水的人肯定会随着海水流到大海里,最终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那钢缆突然绷直的力道何止千斤,被这样的钢缆砸中,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厂领导一边吩咐那边油轮下水继续进行,一边组织工人对落水的人展开搜救。
  搜救的人在船坞外海水的一里范围内用各色工具进行围捕式打捞。
  一无所获。
  中午12:20分,“施普雷”号油轮下水成功,1号船坞的通海闸门再次封闭,四台大水泵开始向外排水。
  到下午2点钟左右的时候,船坞内的水已经被排空,露出了坞底,让大家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在船坞左壁最下方,有一具尸体。
  其实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而是两截尸体,尸体变成两截,这个大家都能理解,毕竟被钢缆打中,将身体拦腰切割成两部分,还属于正常范畴。
  让大家极度不理解的是,这两截尸体居然被铁链子捆绑在一起,以使其不分开。
  铁链子来自于一具铁葫芦,铁葫芦挂在坞壁的工作挂钩上。
  看来,正因为如此,这个尸体才没有被冲入大海。
  可是,究竟是谁将其捆在一起的呢?
  死者是小高,就是前段时间搞得满厂风雨的、和自己带班师傅上床的大学实习生小高。
  船厂再次谣言四起,说刘云是黑寡妇,扫把星,专门剋死丈夫,剋死情人。你看,和她搞到一块的人,最后都分成两截,连完尸都落不上。
  工厂里通知小高的家里人来领尸。
  家里人哭得天昏地暗的,是啊,养个儿子不容易,培养成大学生更不容易,就这样死了,多可惜多心疼啊。小高家里人狮子大开口,要求船厂赔偿200万。
  最后两方面坐下来协商,船厂答应赔偿120万,并由厂里代替小高将来给小高的父母送终。
  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哪知到工厂搭建的临时敛房领尸体的时候,又出了事。
  小高的母亲坚持认为,那个和小高捆在一起的下半身不是属于他们家小高的。她说他们家小高的腿要比这个长得多,而且腿上没那么多毛,没那么黑。
  厂领导都快疯掉了。
  又是下半身失踪!
  前阵子张明根的下半身还没有找到,这里小高的下半身也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要不是小高的下半身,那是谁的呢,谁闲着没事干把别人的下半身绑到小高身上!!!?
  小高的母亲不干了,不是他们家小高的身体,她当然不要,她当即解开尸体上捆绑的锁链,要将两截身体分开,还说要重新报警立案。(事先已经报过警,备过案。)
  厂里的保卫科长居中调停,小高妈妈却怎么也不肯罢休,自顾自将锁链解开,把那具铁葫芦“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保卫科长心中一动,凑近去看那铁葫芦,只见上面压着钢码,“船C1A83”,保卫科长的眼珠差一点掉下来,这……这不是随着张明根失踪的那具铁葫芦吗?
  事情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匪夷所思。
  工厂为求息事宁人,再次追加补偿金额,200万,按照小高家的要求,一分不少。
  这下,小高家里人再也不说什么了。将两截尸身都运去了殡仪馆。
  原来,只要有钱,亲生儿子错认也没有关系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像这些云山雾罩的事,可以自由任人民群众发挥想象力。所以这些事就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变成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沈白脸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前不久的那些噩梦。
  噩梦里张明根对他说:“换不换?”
  莫非他是想换腿,换小高的腿?
  那个被张明根的铁葫芦硬捆在小高身上的下半截身体,难道原本是属于张明根的?
  对,张明根的腿,又黑,又多毛。
  可是,他为什么要跟小高换下半身呢?
  沈白脸猛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他偷听到张明根和刘云的吵嘴,刘云对张明根说:“你算个屁,短胳膊短腿的,谁不比你强啊!”
  莫非就是那句话给张明根留下了心理阴影,莫非他早知道刘云和小高的好事,所以才想把小高的长腿换给自己,改变短胳膊短腿的形象?
  那么,在刘云摔下首尖舱之前,张明根有没有死呢?
  张明根自己又是怎么成为两截的呢?
  谜,太多的谜。
  这些谜困扰了沈白脸很多年,有时候他甚至想跑到张明根家去,问明白张明根的墓在哪里,然后挖开张明根的墓,看看墓里有没有小高的下半身。
  可是他不敢,他没有这个勇气。
  他勇气的最大限度是将这些故事和想法原原本本地说给另一个人听,这个人就是他的表妹,富文娜。
  
  10,四十发春
  富文娜的故事听得我们毛骨悚然,房间里一片宁静,只听到我们卧室里传来的闹钟滴答声。
  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
  黄甜最是敏感,她缩在周立立怀里,心惊胆战地说:“好像……下雨了。”
  雨,雨夜……
  这些字眼冲撞着我们受惊的心脏,仿佛在提示着什么……
  富文娜不满意她的故事讲完竟然没有人夸赞追问,忍不住说道:“你看,那些看似毫无关系的怪异事件中,都隐约有根线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我表哥故事里的那条线是张明根的怨念,那你们说,咱们这栋楼发生的怪事都和什么联系在一起呢?”
  黄甜打了个哆嗦,往周立立怀里缩得更深了。
  我说:“至少都和地基下的那具女尸有关吧,或者说,那枚从女尸身上取走的玉蝉?”
  海洋道:“没错,一定是那枚玉蝉,我们一定要找出倪老伯,问明白那枚玉蝉的下落。”
  邵大力打了个呵欠:“怎么找啊,我们又不是人民警察,我说,都两点了,该散会了吧。”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是临晨两点,这倒是我们没料到的,我和胡知道明天还要上班,他们明天还要上课,当然不能再耗下去。
  胡知道站起来说:“好吧,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
  邵大力再次打了个呵欠:“好好好,明天我老邵给你们讲个故事。”
  大伙同时一愣,这家伙也会有奇怪的故事?
  他们三个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说:“小心下雨。”这句话毫无征兆,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我明显看到他们三个人身子僵了一僵,这才冒雨走向楼梯间。
  老天啊,但愿今夜无事。
  ……
  我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我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也醒转不来,那个穿着奇怪破旧衣服的女人站在我的床前。
  她的手向我的脖子伸了过来。
  她是想掐死我吗?
  我就要死了吗?
  像那些半夜横死的明月小区住客一样。
  我想叫,我想喊胡知道帮忙。
  我喊不出来。
  我一点也动不了。
  我急得五脏六腑仿佛都挤成一团!
  我已经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手上冰冷的温度了。
  我完了……
  但是,那个女人的手接触上我的脖子以后,并没有我预想的掐搡。她冰冷的手沿着我的脖子扫上我的脸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我看清楚了她那张脸,惨白惨白,仿佛还粘着一点泥污,她的眼珠是浑浊的乌青色,我知道,那是死人的眼睛。
  奇怪的是,我竟然从她可怕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怜爱。
  她居然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我的脸。
  她的嘴角上翘,一张惨白的脸,竟然,竟然……
  笑了起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快得赛过运动的缝纫机针尖,然后我的眼前重归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仿佛有个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耳语:“不要怕,睡吧,睡吧。”
  我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得特别早,我看?闹钟,才6点10分,还没?闹的时候。胡知道同学正在剁分有规律有节奏地打鼾。
  我捏捏他的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我也想再睡一会儿,但却睡不着了。便只好下床洗漱,平常早上都是胡知道同学给我做饭,今天我就贤惠一下吧。
  想想那个可怕的梦境,我还的确该贤惠一点,对胡知道同学好一点了。哪天要在梦中窒息?就连对人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我打开客厅的门,外面的新鲜空气一下子裹进来,让人心旷神怡。下过雨就是不一样啊,我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预备在阳台上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我就看到雨棚下的木桌子上,有两个清晰的脚印!
  昨天晚上,送5楼5个人走到时候,我开了廊灯,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这个脚印。
  这个脚印带着泥水,大概有43码的样子,这个脚印的主人一定穿着平底胶鞋,这胶鞋的鞋底一定是回力镖形状的花纹。
  那么,半夜有人爬上这张桌子意欲何为呢?
  莫非想偷听?
  靠着这张木桌的是我们卧室的窗户,睡觉的时候我们会拉着窗帘,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所以不可能是偷窥,只能是偷听。
  想听到什么?
  我的脸渐渐热了起来,莫非这栋楼里有变态佬!
  这太无聊了,简直比闹鬼还恐怖!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反正起得早,我就顺着楼梯间往下走去,明月小区的楼梯间做得比较大,所以大家有个约定俗成的传统,都在外面临门处放一个鞋架,门口换拖鞋,把外头穿的鞋子放在室外。
  我从5楼的鞋架找起,一只只鞋子翻过来看鞋底。
  5楼没有,4楼没有,3楼没有,2楼……
  我的心噔噔跳了起来,202刚死过一个人,还没有住客搬进去,然而,门口空空的鞋架竟然孤零零放着一双鞋!
  一双老式解放球鞋!
  我心惊胆战地走过去,慢慢把鞋子翻转过来。
  天,真的是回力镖型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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