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空荡荡的,可怕的绝望。
那是——即便是死,也没有办法摆脱的绝望啊!
他躺在那里,仰望着光幻陆离的天花板,呆滞地凝望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滑落面颊,成串地滚落.......
流血的心底,缓缓地渗出一种痛苦,绝望窒息。
恍若被冰冷的海水包围着,全身都已经冻僵了,寒冷得再也没有一丝温度,眼前的世界里只剩下地狱一般的黑暗,铺天盖地。
就像是八年前,十岁的他闯下弥天大祸,躲在黑暗的房间里不敢走出来,眼前所有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还是一个孩子的他不敢面对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只知道逃避,害怕,恐惧,无休无止地哭泣着.......
胸口翻绞疼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汪东城忽然一声吃痛的呻吟,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死死地揪紧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么痛苦!这么冰冷!
八年前,在他仓皇驾车逃开的瞬间,他已经铸成了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八年后,他却再也没有可能逃开!
曾经,他听到那个小女孩哭泣的叫喊,她求他停下车来,救救她哥哥,他却不敢,不敢回头看一眼。
等到他想回头的时候,一切却已来不及!!
他猛地睁开黯淡无神的眼睛,心脏仿佛被重物压中,让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大脑思维都已经停止了。
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空白。
他茫然无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扭曲可怕,却似乎在疯狂地嘲笑着他。
汪东城,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他的面容,煞白一片。
他的眼珠漆黑得令人屏息,漆黑得不可思议,犹如一望无际的黑色梦魇,铺天盖地地降临下来。
依旧是喧闹的PUB。
当侍应生再度走到这个阴暗的角落时,他愕然地发现,一直躺在这里的那个客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红色的大沙发上,空荡荡的,再无任何人。
他低头刚刚准备收拾桌面上的空酒瓶子,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客人却走到了他的面前,很不满意地说道:
“你们的盥洗室的门为什么是反锁的?!不想给客人用吗?!”
侍应生抬头,愣住。
哗啦——
盥洗室的门被侍应生从外面用钥匙打开。
在们打开的那一刻,年轻的侍应生却惊骇地站住,他所看到的,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恐怖场面。
血水,在整个盥洗室的地面上蔓延着......
盥洗室内热气升腾,洗手池内,热水顺着水龙头汩汩流出,而从洗手池里漫出来的水,却是鲜红的......
一个苍白的少年趴在洗手台上,他低垂着头,所以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清楚地看到,他将左手臂放在了洗手池漫溢的热水里,手腕处,血肉模糊......
湿热的白雾弥漫着......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恍若进入了一个宁静的梦,他闭着眼睛趴在那里,面容雪一般的苍白,而心脏......似乎早已经停止了跳动......
这样,也许......就可以了呢........
......
“汪东城......”
她那样轻轻地说着。
就像是在一个长久的梦中回转,她终于找到了他,声音如穿过迷雾,变得渺远冰冷不再真实。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
如果......
你真的如此痛恨我......
那么,我这样做,是否就会......让你不再那么痛苦......难过了......
汪东城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醒过来,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外刺目的阳光,刺入他的眼底,带来一片灼热的疼痛。
在朦胧之间,有着白色的人影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他听到了自己母亲哽咽的声音;“大东......”
白衣护士围在他的周围。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他是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透明的输液管在他的眼前垂下来,将药液一点点滴输送到他的身体里。
无声地躺在那里,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苍白失血的面孔疲乏痛苦,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干裂的嘴唇轻轻地颤动着。
“为什么......不让我死......”
死了,就全部都结束了。
他欠她的。就可以全都归还了,就再也不用......这样绝望地......生活下去了。
他闭着眼睛流泪,灼热的泪水浸湿了白色的枕巾。
汪夫人终于无法忍受,她扑到汪东城的床前,伸出手来握住他冰冷的手腕,泣不成声:“大东,你不要再吓妈妈,拜托你......妈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国外,再也不要想起这里的一切......我们......”
汪东城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她哭泣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呆滞茫然,恍若在看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再靠近的地方。
渺远的温暖......
随风散去的幸福......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收紧,嘶哑着出声;“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
汪夫人的身体剧烈地震颤。
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气,他忽然扯掉输液管,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汪夫人慌忙的去按住他,面容恐慌。
“大东,你不要这样!”
他竭尽全力推开她,竟然虚软无力地站了起来,尽管虚弱的身体还是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再度倒下。
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急促的呼吸着,胸口紊乱的起伏。
护士顿时紧张的蜂拥过来,拦住他,试图从新将他按回到病床上去,并且从新为他注射针剂。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下床,会出事的!”
“你失血太多了,不能这样乱动!”
“拜托你听医生的话.....请你...快一点躺回去...”
.......
哗啦---
汪东城踉跄着回手一扯,挂在病床上的点滴药瓶被他连同输液管一起扯落,啪的一声摔落在地,摔成碎片,透明的药液流了一地。
“别再靠近我----”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低吼,只觉得眼前一阵光芒闪烁,几乎晕倒,但他还是支撑着站住了。
“滚开----”
护士们愣在原地。
汪东城摇摇晃晃地站在病房的中央,绚烂的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洒进来,璀璨的光芒如同七彩的光束,笼罩他的全身。
只是。
雪白的面容一片惊骇的黯然。
嘴唇也同样苍白失血。
他呆呆地看着病房的门板,跌跌撞撞地,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挪去,边走边将包扎在自己左腕的是纱布揪扯开来。
白色的纱布飘落下来,红色的血迹越来越凝重。
“大东-----”汪夫人悲愤交加的看着他,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心痛得眼泪滚滚而下,“大东,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妈妈求你...”
汪东城仿佛看不见她。
也可以说,他已经看不到这个病房里所有的人。
“....让我去死....只有死了....就好了....只要我死了....她就不会那么痛恨我....她就不会....”
他踉跄着朝外走去,挣开汪夫人,力气出奇的大!
汪夫人恐惧地睁大眼睛,她根本没有办法拦住他,在慌乱中,她抱住了大东的手臂,惊骇的叫起来。
“快点帮我拦住他!”
那些护士瞬间醒悟。
她们慌张地跑上来,拦住要走向门外的汪东城,然而,汪东城眼中去出现了一抹偏执的狂乱与仓皇。
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这一刻。
他低吼着,奋力挣开那些人,却挣不开,他终于愤怒,大吼出声,吼声大的惊人,“滚---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耳膜轰轰作响,。
大脑思维已经全部冻结,他只想着去死!!
死了就好了!!
就不用这么悔恨痛苦了。
真的....很痛苦....
那恍若滴血的心脏绝望得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他窒息的几近发疯。
护士都被他哭泣的吼声给惊住了。
他如濒死的野兽一般沉痛悲伤地低吼出声,眼眸黯淡恍若不见星辰的夜晚,胸口剧烈的疼痛。
“滚!滚开----”他悲惨的大喊。
汪夫人眼看着血从他从新迸裂的左腕伤口里流出来,她掩住嘴唇,无望的瘫倒在地,痛哭失声。
她绝望了。
彻底的绝望了。
然而。
愤怒低吼的大东却在那一刻静下来。
他不再狂乱的挣扎
汪夫人流着泪抬起头
汪东城望向自己的正前方,怔怔地颤抖着,泪水弥漫了他苍白的面孔,他看着门处那一抹影子,僵硬的站立着。
万千道阳光烂漫的照进来。
汪东城呆呆的看着正前方,他的呼吸似乎就在那一刻已经停止了。
寒站在房门处。
她迎面对着他,白皙的近乎透明的面孔上平静的没有半点神情。
她看着他,眼珠淡淡的。
心开始不可思议的剧烈抽痛。
剧痛之中竟隐约有着一份希望在他的心底升起。
她竟然来看他了。
汪东城眼眸中有着些许湿润的光芒亮起。
他踉跄着,茫然的超前踏出一步,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触碰到站在不远处的她,声音带着令人心伤的颤抖。
“....寒....”
寒迎着汪东城站立着。
她无声地将右手轻轻抬起,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她纤细的手指件飞出,在房间里每一个人的眼前滑过....
当-----
银色的 光芒落地,一路滚下去,滚到汪东城的脚边。
恍若一道灿烂的星芒。
明晃晃的阳光下,停留在汪东城脚边的那抹光芒跳跃着,流转着。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六角形雪花钻石戒指。
汪东城严重的光芒在瞬息熄灭了,一片死寂。
他虚弱的身体轻轻地摇晃着,怔怔的看着寒平静无波的面庞,嘴唇无声的颤抖着,晶莹滚烫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寒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她平静如水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寒——”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瞬,汪东城的面孔好人雪白的惊人,他大声喊出来的那一刻,手却努力地伸出,似乎像是要抓住。自己再也不可能把握的一切。
再也不可能属于他的一切。
双腿却早已麻木僵硬不听使唤,他踉跄着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竟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漆黑的眼眸中幽暗绝望,只有泪水在冲刷他的面庞。
他抬起头,看着侧对自己的寒,伸出手去,嘴唇苍白的颤抖着,如一个濒死的人在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忽然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真的很想抓住,用自己剩余的全部生命抓住。
“……寒……”
寒站住。
她轻轻地侧头,看到了扑倒在地上的汪东城。
乌黑的眼中,那一抹麻木的宁静没有半点改变,她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她凝望着他,唇色苍白:“你真的想死吗?”
汪东城扑倒在地上,呼吸萦乱痛苦,他抬头看着她,眼泪疯狂滚落面颊:“……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原谅我……”
“我恨你,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会恨你。”
阳光明晃晃的。
千丝万缕的光芒在他与她之间悲伤地跳跃着,飞舞着。
“你毁了我哥哥,你在我和哥哥最幸福的那一天,撞碎了他的全部的希望,还有他原本可以辉煌灿烂的未来……那个时候……我大声哭喊着请求你救救哥哥,本来……哥哥一定还有救的,可是……你却逃走了……你为什么……要逃走呢?”寒的瞳仁静静的,幽幽地看着他,“你逃了这么多年,你清楚地明白这么多年我受得苦,我哥哥受的苦,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把这一切都了解了吗?!”
汪东城怔怔的,他的面孔苍白痛苦的令人惊心动魄,他的手指颤抖着,恐慌着。
寒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脱落在地,曾经缠绕在汪东城的左腕上的纱布上,她看到了那上面的斑斑血迹。
“八年前,从我哥哥身上流出来的血,可不止这些……”她在度看他,眼眸深处一片漆黑,犹如有着凝固了很久的血迹,“汪东城,即便你死一千次,你也还不请你所欠下的一分一毫。”
汪东城呆呆地凝望着她。
她痛恨的目光如利刃一般狠狠地刺到他的心里去。
良久。
两行眼泪顺着他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来,漆黑的眼眸中,除了漫溢的泪水之外,只剩下绝望和悲伤。
空气中。
恍若有着无数的散发着纯白光芒的微粒在旋舞飞翔着。
地面上,阳光如水一般流动着,而在那些光芒的中央,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
雪花班闪耀的钻石上,灿烂的光芒流转着,竟也似是痛苦哀伤的……
时间就像窗外的叶子....
一片片的落下,一天天的过去....
刚刚查完病房的唐禹哲缓缓地走到一间病房前,他看到病房里的那个女孩,眉心带着一抹痛惜的神色。
这段时间,寒一直留在这里。
她守在蔡亚希的身边,不再像以前那样喋喋不休地与他讲话,尽管知道他不会回应,却还是微笑着说下去。
现在,她只是呆坐在那里。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她整个人就已经瘦脱了行,苍白的手腕细的可怕,仿佛一捏就会断掉一样。
唐禹哲一阵心痛“哥...”
唐珊妮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唐禹哲愣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脸慌张的唐珊妮。
唐珊妮一脸哀伤,“我听...医院的伯伯说,寒和大东出了事情,他们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唐禹哲眼中浮现一片复杂的光芒。
他担忧的看着珊妮。
轻轻地点头。
原来她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珊妮的身体震了一下。她掩住嘴唇,极度震惊悲伤的泪水已经滚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八年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
居然是大东,居然是那个深爱寒,为了寒可以不顾一切的汪东城!
怎么会...这样?!
在他们身后,一阵虚弱的脚步声响起.
唐禹哲的目光,忽然变得错愕起来.
唐珊妮循着唐禹哲的目光转过身,当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一下子征在原地,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滚落......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汪东城扶着墙,呼吸急促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边,是一直照顾他的护士,此刻正焦急地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出现一点点闪失,他失血过多,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汪东城抬起头,他看到了唐禹哲和唐珊妮。
他的眼珠漆黑得没有一点神采,用力扶着墙壁的手指一片青白的颜色,因失血太多而造成心力衰竭,他的胸口紊乱地起伏着。
他没有说话。
低下头,扶着墙壁,努力地一步步往前走,雪白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他在拼命压抑着内心狂涌的悲伤。
身旁的护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珊妮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
汪东城努力地挪到了这间病房前。
呼吸已经急促困难。
病房内,阳光顺着透明的窗户照进来,房间里所有一切,都沐浴在这一片璀璨耀眼的光芒中。
他颤抖着扶住门框,看到了坐在蔡亚希病床前的寒。
沉痛的目光,有缓缓地从寒的身上移开,落在了沉睡的蔡亚希身上。汪东城轻咳着,心脏一阵阵抽痛。
他的身体站粟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珊妮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扶他,她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手拉住。她转过头,唐禹哲看着她,目光沉静,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中,有着同样深邃的悲伤。
汪东城缓缓地走进房间。
走了几步,他略微踉跄地站住,无声地抬起头,沉痛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亚希和寒。
八年前,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和那个九岁的小女孩。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拿着帝垣大学的录取通知,在洒满阳光的街道撒谎那个,欢呼地挥舞着双手,笑容通透无瑕。
那个九岁的小女孩,扬着粉嫩的脸,看着朝自己奔跑而来的哥哥,幸福地蹦跳着,笑意漾满整张面孔。
是他!
他的无所顾忌,他的胆怯,他的恐惧,彻底地毁灭了这一切!!
他毁了他们最幸福的瞬间!!
汪东城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悔痛的眼泪溢出眼角。
他静静地弯下自己的膝盖,缓缓地.......跪下来,跪在了铺满阳光的地面撒谎那个,跪在了八年后的亚希和寒面前。
跪在他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痛苦回忆前!!
寒依然看着沉睡的蔡亚希,瞳仁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她如泥雕一般。
汪东城跪下来,眼泪从漆黑的眼眸中滚落出来,他的面容雪白得触目惊心,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恍若带着鲜红的血丝。
“.......从现在开始......我欠下你们的......我要......还给你们......”
这么多年
在无数的噩梦痛苦纠缠之下,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赎罪的机会。
从此刻起......
他欠下她的,所以上天安排他们相遇,要他全部都......归还给她......
病房的门处。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浮现湿润的泪光。
难过的珊妮忽然转过身,扑到唐禹哲的怀里,浑身颤抖,再也无法控制地哭出声来。
“哥......”
唐禹哲抱紧了珊妮。
他沉默地看着病房里跪着流泪的汪东城,与......如化石般僵坐在那里的寒,她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天的阳光金灿灿的,很暖很暖。
透明的玻璃窗外,蔚蓝如洗的天龙中飘着几片云朵,轻柔得就像是一大片甜丝丝的棉花糖。
寒看着沉睡了八年的蔡亚希,如失魂的木偶娃娃。
汪东城流着泪跪在地面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轻咳着,猩红的血丝从他干裂的嘴唇上弥漫出来......
缓缓地......凝结成暗红的血珠......
——当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我告诉我自己,我要把你忘记。我们还是擦肩而过,就像昼与夜的分离,光与影的错过,滚烫的泪水,犹如融化的雪花,只为祭奠着一场凄美纯白的记忆,一半承载悲伤,一半寻觅希望。
从那天起,汪东城就开始他的赎罪。
尽管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在很缓慢地恢复着,可他就是守在寒和亚希的身边,为他们做每一件他能做的事情
无论是每天都要重复的对蔡亚希的口腔护理,每天给他翻身,转换体位还是按摩治疗,每天的营养配餐,全都是有他来做。
他甚至从医生那里学会了整套按摩手法。
他不再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做下去,从不放弃。
沉睡的蔡亚希不能主动进食,维持生命只能用大号针管从鼻腔注入流食,他都会协助医生完成。
每一次排水和降低颅压治疗,都是他跟随着医生,将蔡亚希抱上担架推走,然后守候在治疗室外,等到治疗结束,再将蔡亚希带回来。
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他。
在这个少年的生命力,再也没有他自己的存在了,他的所有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汪夫人来了,最终还是流着眼泪离开......
寒却再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面容苍白平静,再无任何表情,除了坐在蔡亚希的病床撒谎那个发呆,她再也没有抬起头正视过任何人。
她沉默着,却日渐消瘦下来,瘦得让人心疼。
唐禹哲经常一个人来到这间病房,他站在门外,看着在里面忙碌的汪东城,还有一直呆坐的蔡芷纭。
他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汪东城有时会看着寒,他看到她苍白失神的面孔,眼中的黯然疼痛更加的浓重,那份压在心底的负疚让他再也没有勇气抬头看她。
寒从未看他一眼,也可以说,他已经被寒彻底无视了。
一个月后。
深夜
病房外的长椅上,散乱真很多本书籍
全都是国内外关于植物人医治方面的重要著作
有些已经翻开,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容下面,都被汪东城用黑色的笔迹标注着,他锁紧眉头,一页页的看着,查询着一个个生僻的专业术语
走廊白花花的灯光下
他面容带着略微憔悴的苍白
一杯热热的咖啡递到他的眼前
千寻愣了一下,他握住书,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珊妮
寂静的走廊里
唐珊妮看着休息椅旁的薄毯,鼻子微微一酸:“整整一个月了,你每天...都在这里休息吗?”
汪东城没有说话
他握着手中的咖啡,暖暖的醇厚的香气在他的眼前升腾着,他喝了一口,暖意就直接透到了他的心里去
他黯然的眼底一片落寞的哀伤
珊妮俯下身,将那些散乱在地面上的书籍都捡起来,一本一本的摞好,放在了休息椅的一旁
汪东城已经将咖啡喝光
他站起来,走到休息椅一旁的垃圾桶前,将纸杯扔进去,又缓缓地走到病房的门前,朝里看去
他的眉心,轻轻地蹙起,带着一抹心伤
珊妮看到他走回来,拿起休息椅旁的薄毯走进去
干净的病房
寒伏在蔡亚希的病床上,闭着眼睛,她似乎已经睡熟了
汪东城轻轻地走过去,将那条薄毯摊开,轻手轻脚的盖在了寒单薄的肩头上,将她瘦弱的身体完全包容起来
汪千寻为寒盖好薄毯,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然而,他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了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
他回过头
刚刚盖在寒身上的薄毯已经落在地上,寒还是趴在那里,似乎还睡着,只是她的面孔已经转了过去,背对着汪东城
她将那张毯子仍在了地上。
珊妮怔在门外,她的眼中出现了湿润的泪光。
汪东城憔悴的面容上一片黯然,他的嘴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去,抬起了那条毯子。
他一言不发地摔着毯子走了出来。
他已经痛苦得难以忍受。
医院餐厅的厨房里,那些来这里的人总会看到一个少年忙碌的身影。
他似乎并不是很会做东西,总是在一堆菜谱里翻来翻去,循着上面的步骤一点点做下去,时常会手忙脚乱地打翻餐具。
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这个少年真的很用心,很努力,大家都开始猜测,能让这个少年如此认真执着的人,应该是对于少年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寒却始终面无表情地将汪东城端来的那些饭菜倒进垃圾桶里去。
每当这时。
汪东城都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从未阻拦过她,只是在下一顿的时候,他还是会端来更加花心思准备的食物。
只是寒从未吃过汪东城做过的一口饭菜,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终日守在蔡亚希身边的寒,日渐消瘦下去,她的面容,竟比昏迷的蔡亚希更加苍白起来,让人心痛。
下午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整个病房,房间里温暖,灿烂,那些柔柔的光芒,恍若天使透明美丽的翅膀。
唐禹哲走进病房的时候,他看到寒正在为蔡亚希擦拭面孔。
他走过去,站在病床旁。
寒微微侧头,看到了唐禹哲。
他温柔帅气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饭煲:“寒,我给你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过来尝尝。”
打开饭煲,迎面而来的就是沁人心脾的香气。
竟是香糯的鱼片粥。
薄薄的、白色的鱼片融进珍珠搬匀润的米粥中,熬得稠稠的,色香味俱全。
寒坐在桌子旁。
唐禹哲认真的盛出一碗粥来,双手端着放在寒的面前,微微一笑:“不许剩下,要全部吃光。”
从小到大,唐禹哲说的每一句话,寒都会听从。
寒点头。
她拿起勺子,轻舀一勺粥,粥还很烫,她稍待了一下,等勺里的粥凉下来,刚要送到嘴边去。
她忽然停住。
她坐的位置正对着比病房的门,只看到门旁的地面上,隐隐的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有人守在那里。
寒放下勺子。
唐禹哲稍微愕然了一下,笑容却依旧温和自然。
“怎么了?不好吃吗 ?还是太烫了?”
寒忽然站起来,她伸手捧起了桌面上那个盛着鱼片粥的饭煲,转身就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过去。
唐禹哲皱眉,跟着寒的动作站起身来,拉住了维系的手,俊逸的面孔依然沉静,只是多了一份难过。
“寒……”
他的眼中又痛。
寒仰起头看着唐禹哲,眼瞳清澈,她推开了他的手,声音很淡很淡:“禹哲哥哥,你不可以骗我。”唐禹哲轻怔。
寒捧着饭煲转身朝着垃圾桶走过去,她的面孔平静得没有半丝波澜,就好像将要扔掉的是一件最无用的垃圾一样。
房门外,那个长长的人影忽然猛烈地晃动。
就在寒将要把这些粥倒进垃圾桶的时候,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进来想要拦住她,但却拦不住她已经倾斜下来的饭煲。
哗——
滚烫的热粥刹那间流满了汪东城伸出的手臂。
寒的身体轻颤。
汪东城却仿佛感觉不到那灼热的疼痛一般,他慌乱地从她的手中抢过只剩下一半鱼片粥的饭煲,就好像那是他的宝藏一样努力护住。
“寒……”他狼狈的抬头看她,手臂灼热红肿,双手捧着那个盛着鱼片粥的饭煲,“这些都是我很努力才做出来的,你只要吃一点就可以了。”
他在央求她。
寒抬眸看他。
他瘦弱的身体就像是单薄的纸片一般,她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洞的,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一个更遥远的方向。
大东感觉了她她的冰冷和僵硬,他心凉:“寒……”
倏地。
寒的眼中忽然迸射出一抹充满恨意的光来,她猛地扬手,狠狠地打开汪东城捧在手里的那个饭煲。
啪——
汪东城措手不及,饭煲被她打翻,滚烫的鱼片粥飞溅出来,溅到了汪东城苍白的脸上,灼热疼痛。
唐禹哲怔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寒……”
就像是面对着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寒死死的咬住嘴唇,全身绷紧,执拗地敌视着汪东城。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寒的眼神幽黑幽黑,她的面容有着令人窒息的沉痛,一字一顿硬生生地说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誓言般的坚决。
他全都听见了。
汪东城的身体轻轻地颤抖,手臂火烧火燎的疼痛,心恍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奋力地撕扯着,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咽喉处,依稀有着绝望的腥甜气息在翻涌着。
终于。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中有着滚烫的泪光,脆弱绝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原谅我……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不配的得到你的原谅……”
寒攥紧手指,倔强敌视的看他。
他凝视着一身寒意的寒。
苍白的面容上,缓缓的浮现出一抹苦笑。
“我这样做……”
脆弱的声音竟是那样的痛,犹如一根针,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痛的让他没有办法呼吸下去。
“只不过是……想让你,好好地……吃一点东西……”
死寂的房间。
唐禹哲站在桌边,面对那僵立的两人,他微微侧过头,眼眸沉黯,鼻子酸涩,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了。
汪东城默然地俯下身去,缓缓地拾起了打翻在地的饭煲,他的手臂已经触目惊心地红肿了一大片。
寒硬撑着站在那里。
她拼命地咬紧嘴唇,绷紧神经,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稍稍一放松,那些她拼命压抑的泪水,就会蜂拥而下……
她终于开口,却像是噩梦一样残酷:“汪东城,你滚出去。”
“蔡芷纭!”
病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喊声,竟是姗妮。
她怒火攻心,几步上前抓住寒,抓得分外用力,几乎痛心疾首的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要折磨大东?!还是要折磨所有关心你的人!”
姗妮的声音很大,甚至整个走廊都可以听到她充满怒意的喝声。
寒怔然地睁大眼睛。
她没有反抗,纤细的手腕被姗妮抓住了深深的红色瘀痕。
“你跟我过来。”
唐姗妮的声音已经不稳,她用力地抓住寒,朝前走去,虚弱的寒被她直接拽到了汪东城的面前。
汪东城微怔。
“把手伸出来。”姗妮愤怒的喊着,不由分说将汪东城那满是伤痕满是水泡的手拉给未细看,“蔡芷纭,你看到没有?!汪东城为了照顾你和你的哥哥,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么久以来,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吗?”
寒呆呆地站立着。
姗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你和汪东城,是为了让对方幸福才会相遇的,为什么现在要变成这样?!难道一定要这样让大家都痛哭流泪你才会觉得开心!你不要再折磨大东了!”
寒茫然无措。
伤痛的眼泪滚出眼眶,打湿了她长长的眼睫毛。
幸福……
为了让对方幸福才会相遇……
“你到底要他怎样?!”姗妮死死地握紧她,“你让原本那么骄傲的大东变成这个样子,他的自尊,他的生命,全都被你踩在脚底,你践踏着他,折磨着他,这就是你所谓的惩罚!!你就是想要害死他!”
寒颤抖着,乌黑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眼前却是空茫茫的一片,只觉得有什么声音在耳膜旁轰轰作响,可怕无比!
"你过来!”
姗妮急躁的将汪东城的手拉到寒的手边,两人的手指相碰,如在梦中的寒忽然惊恐地睁大眼睛,如碰触到烙铁一般猛地朝后退去,声音尖锐。
“别让他碰我,哥哥会生气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唐禹哲似乎意识到什么,震惊的看向寒。
寒的面孔雪一般的骇白。
汪东城僵硬的站住。
姗妮却没有察觉到寒的异样,她的愤怒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她也想要将寒推到汪东城面前去,结果却适得其反。
寒惊叫一声,竟然连退数步,惊慌失措地去看躺在病床上的蔡亚希。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
似乎就这样接触到汪东城,她就是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所有人一样。
“寒,你——”
姗妮还要说话,唐禹哲却握住了她的肩头,低声说道:“姗妮,不要说了。”
姗妮转头,声音急促,“哥”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唐禹哲静静地说着,他微侧头看向了呆立在原地,凝望着寒的汪东城,面容温和宁静,“姗妮,我们还是出去吧。”
唐禹哲拉着姗妮走出去。
在转身关上房门的瞬间,他微微抬眸,看着房间里面僵立的两个人,俊帅的面孔上一片黯然的神情。
房门轻轻的关上了。
空旷的病房里,一片耀眼的白,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病床,还有苍白的人影。
寒的眼眸空洞茫然如寒冷的雪洞。
她呆站在那里,背对着从窗外照进来的烂漫阳光,直直的望着睡容宁静的蔡亚希,眼泪缺一行行的落下来。
大东沉默地转过身,走向了房门。
冷清清的房间里。
寒屏息看着昏迷的蔡亚希,轻轻地握紧手指,手心里凉凉的,竟有细细的冷汗沁出来,她的眼泪垂落面颊。
她颤抖的声音很轻很轻,低不可闻。
“汪东城,你以后……再也不需要到这里来了。”
汪东城站住。
他转头看寒,眸光轻颤。
寒逆光而站,眼眸中透出一抹空洞的茫然,她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蔡亚希,雪白的肌肤依稀是透明的。
“我哥哥看到你……会生气的”
汪东城的眼眸漆黑如夜,弥漫着湿润的雾气,沙哑着说道:“那好,我不再走进来了,如果有事情,你可以叫我。”
“我叫你走!”
寒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硬生生的挤出来。
“你不需要再做任何事,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弥补这一切,你的存在,只会使我和哥哥更加痛苦,因为你无时无刻地不再提醒着我们,曾经发生的一切到底有多残酷!”
汪东城木然的站在那里。
维系的眼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悲伤。
千丝万缕的阳光倾泻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窗前,那一片绿色的恋之蔓叶子随风轻晃,却依稀蒙上了一层哀伤的光芒。
“因为和你相遇……哥哥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非常非常恨我……”
她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声音完全哭哑,“所以汪东城你走,你再也不要出现,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要好好的守候着我的哥哥,只有这样,他才会原谅我,才不会怪我……”
胸口窒息般的疼痛。
汪东城漆黑的眼眸中,那抹湿润的雾气终于化成了泪水,滚落下来,他缓缓地走近她,每一步,都似乎千斤般沉痛,凝看着她失神的面孔。
“寒……我真的让你如此痛苦吗?”
他凝望着她。
寒僵站着,面孔苍白的惊人,目光迷茫,恍若人在梦中。
汪东城眼中有着深深的痛,他似乎想要将她唤醒,清白的手指轻轻的碰触到了她乌黑的发丝。
“寒……”
他的手指,带着无比熟悉眷恋的气息。
寒的身形一紧。
紧锁在她心中的绝望和愧疚终于崩溃。
她猛地转过头来,眼中竟是散乱的光,身体僵硬的颤抖着:“汪东城,我这辈子,最不能饶恕的人,就是你——!!”
泪如泉涌,她绝望的喊出声来。
漆黑的世界里。竟似乎有着微弱的光......
.......
阳光明晃晃的。
千丝万缕的光芒在他与她之间悲伤的跳跃着,飞舞着。
“你毁了我哥哥,你在我和哥哥最幸福的那一天,撞碎了他全部的希望,还有他原本可以辉煌灿烂的未来...那个时候....我大声哭喊着请求你救救我哥哥,本来...哥哥一定还有救的,可是...你却逃走了...你为什么要逃走呢?”
.......
你为什么....逃走呢.....
........
悔恨的泪水变得如泉涌一般
跪伏在车前的汪东城双手死命地拽着那变形的车门,咬紧牙齿,大火灼烤着他满是血迹的面孔,眼泪从他的面孔上疯狂地滑落,他不顾一切地拽紧车门,倏地发出受伤的野兽一般惨痛的嘶喊声
“啊----”
砰!
完全被撞凹进去的车门竟被他硬生生地拽开来 。
全身的剧烈疼痛让他的动作僵硬无比,肋骨断裂的胸口一阵阵剧痛,他不顾一切i伸出手去,将昏迷的蔡亚希拖出被撞得变形的救护车。
救护车的火势越来越猛。
他抱着昏迷的蔡亚希,转过身踉跄着一步步朝着另一边挪去,尽管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快一点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再也走不动了.......
轰——
救护车的油箱瞬间爆炸,强烈的热浪从汪东城的背后袭来,他浑身都是汽油,已经无处可逃。
就在那一刻。
汪东城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用尽全力将昏迷的蔡亚希推出去,远远的,从自己的身边推离——
熊熊烈火在瞬息间,就已经残酷地将他包围......
高烧未退的蔡芷纭猛地睁开眼睛。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
一阵灼热滚烫的疼痛忽然猛烈地袭击她的心脏!!她几乎在那一瞬间,痛苦得彻底窒息死去。
眼前是白花花耀眼的灯光。
一直守在寒身边的唐禹哲惊喜地看着忽然从昏迷醒过来的维系,忙俯身过去,摸向她的额头。
“寒......”
他一触到她的额头,便蹙起眉头。
寒的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没有一点退烧的迹象。
唐禹哲心中一惊,看向躺在那里,却一片仓皇的蔡芷纭。
她好像是从一个很可怕的梦境中醒来,眼中还有着无数的惊慌和恐惧,煞白的面容上有着混沌疼痛的表情。
“寒......”唐禹哲的喉咙一阵发紧。
寒睁大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她的眼前一片空旷的雪白,竟无唐禹哲的影子。
唐禹哲看着寒踉踉跄跄地下了床。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仿佛是被一个噩梦给魇住了,大面空旷的眼眸毫无焦距,只有这散乱惊恐的光。
她朝外走着,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她径直奔向了病房外。
唐禹哲忙跟上去,他一把拽住冷若犹如梦游一般的蔡芷纭,精通紧张地说道:“寒,你怎麽了?”
寒被他拉住,她惊惶地转过头来。
唐禹哲怔住。
无数的泪水在她苍白的面孔上疯狂地蔓延着。她在哭,毫无意识地哭,那些泪水好像永远都流不尽,从她的眼眶中狂涌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只是她控制不住那些眼泪,心痛得几乎随时都会死去,她忽然猛地挣开唐禹哲的手,在被白炽灯照耀的白花花的走廊用力地跑起来。
像手机要追逐什么东西,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朝着走廊的尽头疯狂地跑着。
唐禹哲大惊失色,他忙奔上去,用力地抓住寒,抓住了她滚烫的手臂,却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寒——”
寒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他。
她不说话,口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只是拼命地挣扎,想要挣开他,她的眼中渐渐地浮现出一抹绝望狂乱的光来。
她挣扎得厉害。
唐禹哲没有办法,只能用力地抱住她,她在他的怀里,死命地左突右撞,却挣不开一分一毫,她只能剧烈地颤抖,就像是濒死的鸟类一般颤抖着,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唐禹哲的医师服,混乱的眼眸中,那一抹惊骇却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帮我?”寒略微讶异。
“暂时到我这里来做实习护士,” 唐禹哲笑容明亮,忍不住调侃了一下,“我在你眼中,应该算不上又严肃又可怕的教授级人物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 唐禹哲将自己手中的资料交到了寒的手里,“这些都是我目前在做的工作,你晚上熟悉一下,下午的时候我去和院长说,把你调过来。”
寒楞了一下。
这算不算是作弊呢?
唐禹哲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带着一抹睿智的光芒,他顺手将自己手中的资料全部放在了寒手里,唇角带笑。
“蔡芷纭,你不要胡思乱想,也最好不要以为在我手底下实习就很轻松,我可是整个医院最忙的一个人。”
他的声音坚定。
寒知道自己已经不能拒绝了,她微微一笑,阳光映入她明亮的眼眸里,她终于点头。
下午时分,医院的花园里,渐渐多了一些出来活动的病人。
唐禹哲带着寒在小径上慢慢地走着,唐禹哲一身白色的医师服,身行修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清新幽雅的气质。
来往的年轻护士不时地投来钦佩的目光,间或也会有异样的目光扫到站在唐禹哲身旁的寒身上。
她们大概都在猜测,唐禹哲医师跟这个年轻的护士是什么关系呢?
寒忽地有点不大舒服,自觉的从唐禹哲身旁让开一小步,唐禹哲察觉到了,唇角出现了一抹风一般轻柔的笑容。
“寒,你这次回来,有没有想过……”
禹哲的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寒停下了脚步,他疑惑的转过头来,英气的眉宇微微地皱了一下。
寒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一点上,眼眸中竟然出现了一片失神的颜色。
禹哲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灿烂流转的阳光下。
一片精致的叶片在一个孩子的手里轻轻的旋转着,翠绿色的光芒,心形的脉络,那是恋之蔓的叶片。
寒走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
穿着小小病号服的孩子抬起头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护士姐姐,乌黑的大眼睛闪亮极了,寒柔和的一笑。
“小朋友,你这片叶子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啊?”
“那里——”
小孩子摇着叶片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圆嘟嘟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那里有一个很帅气的哥哥给我的。”
寒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目光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闪过,她微微地抿起嘴唇,已经朝着孩子指的方向走去。
唐禹哲吃惊地看着她。
寒朝着那个方向,越来越快地走过去 。
寒朝着那个方向,越来越快地走过去,但步伐却开始不稳起来,唐禹哲担心地跟上她,却看到她的面容有着苍白的颜色。
“寒……”
寒停下脚步。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片澄澈的光。
她的面前是一排盆栽植物花架,一位老人正在辛勤地为摆在那上面的盆栽浇水,他转过头,看到寒站在那里,慈祥地一笑。
“护士小姐,有事吗?”
寒的目光落在了那排花架上,嘴唇轻轻地动了动,“请问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一盆恋之蔓?”
“是啊。”老人点头,“不过那是别人托我照顾的,刚被一个年轻人取走了。”
寒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光亮,“年轻人?”
“对啊,个子又高又瘦的一个年轻人,”老人微笑,“而且长得很帅气呢,看样子也很爱护那盆恋之蔓呢,你认识他吗?”
“他往什么地方去了?”
“住院部的方向。”
唐禹哲从未见寒如此的失措过。
在听到老人的话之后,面色苍白的寒竟然掉头就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跑去,她跑得很快,甚至不理会她身后唐禹哲担忧的喊声,只是越跑越快,仿佛是要执著的去追寻什么。
她一口气跑进了住院部大厅。
明亮宽敞的大厅,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那些人在她的眼前走过,她站立在那里,睁大眼睛急切地搜寻着。
这应该……又是一个梦吧!
三年来不断重复的梦境,然而这三年的梦境里,却不再有绝望,痛苦,有的只是这么一抹暖暖的影子。
一直一直陪着他。
“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照顾你。”
温柔的声音从一层层白雾里传过来,传进他的耳朵里,他的心忽然一阵颤动,努力地睁大眼睛,视线渐渐的清晰……
穿着纯白色护士服的蔡芷纭站在他的面前。
她看着清醒过来的他 。
她看着清醒过来的他,就像是每一个护士那样柔和关切地微笑,笑容晶莹剔透恍若水晶,带着一抹澄净的色彩。
他的心猛得一抽。
胸口一阵憋闷,他竟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随着他咳嗽的动作一下下地颤抖着,苦不堪言。
寒眉心一蹩,慌忙上来扶他,“你怎么样了?”
“别碰我——”
仿佛是被蜂蛰一般,他战栗着推开她,又失措地将自己丑陋地手臂藏起来,声音沙哑极了。
“我不需要你来照顾我,我原来的护士呢?你让她来。”
望着他慌张的样子,她的眼底一片茫然,却还是努力地使自己笑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护士那样对他微笑。
“对不起,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实习护士,你对我还不是很放心,但我会努力的,庚先生。”
庚先生……
她叫他庚先生……他颤抖着抬起头来,仔细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不敢遗漏一点点变化,可在他的眼前,她还是像一个最普通的护士那样笑着,简单自然。
他轻轻地垂下眼眸,微微苦笑。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连声音都已经变得和一个老人没什么两样,她怎么可能再认的出来呢。
昨天电梯里的那一幕。
也许——
他都把她给吓到了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
主治医师唐禹哲带着几个护士走进来,唐禹哲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幕,淡淡地一笑,走到了虚弱苍白的病人面前.
"庚先生,从现在开始,就要安排这位护士专门照顾你了,她叫凌寒,是新
来的实习生."
他转向寒,面具后面,那双深邃的眼蛑中有着淡淡的光芒,气息微弱地说道:
"我不需要这个人做我的特护."
寒的眼眸一黯.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一定会给你安排最好的."
唐禹哲却还是镇定自如地笑着,"林寒很会照顾人的,先让她照顾你几天,
如果真的不合适,我们再换."
他再也没有给庚先生任何不同意的机会,给身后的护士稍微示意了一下,每天
早上的例行检查就开始了。
寒无声地退到了一旁。
她望着他,他却正好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寒忙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他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背对着寒转过头去,在之后的整整一个上午,都再
也不说一句话了。
下午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空气有些凉意.
唐禹哲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那个苍白的人还是带着那个银白色的面具,静静
地半躺在病床上,微微侧头,看着窗外分飞的秋雨.
唐禹哲走进去,一直走到了病床旁,然后站住.
面具下的目光淡淡的,他看看唐禹哲,沙哑地,很艰难很艰难地说道:"你为什么
........要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
唐禹哲的目光柔和.
"她现在在我身旁做实习护士,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安排她来照顾你,这是最
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喉咙一阵发紧,深邃的眼眸中,漆黑的瞳仁有着轻轻颤动的光,"可是....
如果她知道了......"
"你现在在医院注册的名字,不是你曾经的名字."
唐禹哲的目光幽然宁静.
"你是我们口中的庚先生,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她不会认出你来的,就让她
留下来照顾你吧,汪东城."
窗外的雨,轻轻地敲打着玻璃窗.
恋之蔓的叶子在秋风中瑟瑟摇曳,似乎有些怕冷一般.
银白色的面具下,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汪东城半靠在病床上,终究还是没有
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
唐禹哲轻叹.
他转过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唐禹哲......"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汪东城的声音,沙哑沉重,"我是汪东城这件事情,在整个
帝恒医院,只有你知道."
唐禹哲停下脚步,转着看他.
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他全身都被严重烧伤,后来又引起接连不断的并发症,引发
器官衰竭,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快到他生命的极限.
他确实......
没有多少时间了......
窗外透明的雨,还在断断续续地下着.
汪东城呆呆地看着.
"你要向我保证,永远都不可以告诉寒,三年前发生的一切.永远都不可以
告诉她,庚先生就是汪东城."
他的声音沙哑犹如一个垂危的老人.
唐禹哲的眼中出现一抹悲伤,他看着沉寂的汪东城,还是轻轻地点头.
"好,我向你保证."
唐禹哲走出汪东城的病房.
他在走廊里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直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转身
上了十四层楼,那里的会议室,正在为新来的实习护士上培训课.
唐禹哲一直走到会议室旁.
他站在门外,透过门的缝隙看着在会议室里的一个人.
凌寒就在里面.
她正在很努力地记笔记,很努力将护士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白皙的
面孔上充满了宁静温和的光芒.
她专心致志,并没有看到站在门外的唐禹哲.
唐禹哲却一直出神地看着她.
仿佛是听到了某种声音.
坐在会议室里寒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唐禹哲.
明亮的瞳眸中先是闪过一抹吃惊的神色,有很快地恢复了最初的澄亮.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
唐禹哲回给她一个暖暖的笑容,只是,那一抹笑容似乎楸扯到了他的心,竟让
他的心底,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凌寒就这样成了庚先生的特护.
她每天都留在庚先生的身边照顾他,帮助他做每一件事情,替他认真地照顾
那盆恋之蔓,还笑盈盈地给他讲述一些最近发生的新闻和有趣的事情.
中午.
秋日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洁白的墙壁折射出
一片灿烂的光华,病房里,出奇的暖.
恋之蔓抽出了嫩嫩的小叶子.
他半躺在病床上,依然宁静地侧头看着窗外的落叶飘飞,
呼吸很轻很轻.
病房的门被推开.
漆黑的瞳仁轻轻地转动,他看到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
东西慢慢走进来的凌寒,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碗里
的东西溅出来一点点.
直到将白色的瓷碗放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她才轻轻地
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汪东城,微笑.
"可以吃午饭了."
她与他的目光相接,汪东城心中一慌,忙掉转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
寒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拉出椅子坐在了汪东城的一旁,端过那个瓷碗,
将小勺放进去,认真地搅了搅.
清香甘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汪东城砖头看她手里端的东西,竟怔住,眼中出现微微失措的光芒.
一碗乳白色的鱼片粥.
小字:
冷冷的阳光下.
她无比愤恨地看着他.
"寒......"
他却分外狼狈地抬头看她,手臂灼热红肿,双手捧着那个盛着鱼片粥的饭煲,
"这些都是我很努力才做出来的,你只要吃一点就可以了,好不好?"
依旧是很香的鱼片粥,最后舀起一勺来,举到了汪东城的面前,白皙的面孔上,笑容
清澈柔和极了.
“这鱼片粥是我很努力做的呢,快尝尝看,很好喝的。”
她微笑着将粥喂到他面具下的嘴唇边,想让他吃下去。
汪东城却没有动。
他的眼眸中缓缓地出现了一抹濡湿的光,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那抹濡湿的光却化成了一滴灼热的眼泪,从冰冷的面具上滚落下来......
他流泪了。
汪东城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有些慌忙的转头,嘶哑着出声。“对不起,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寒的手僵住。
她看看他,努力自然地一笑,“你中午都没有吃东西呢,这鱼片粥凉了不好喝的,你吃一点好不好?”
她尽力劝说他。
汪东城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给哽住了。他努力地压抑着内心悲伤的情绪。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因为只要他试图说话,就会有无法抑制的眼泪滚落下来。
寒看着他,眼中出现了失望的神情。
她低下头,轻轻地搅动着瓷碗里的鱼片粥,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在阳光灿烂的房间里,那抹笑容依稀是透明的。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鱼片粥是这么难做的呢。”
她的声音中竟然掺杂了一抹静静的哀伤。
汪东城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微微低着头,捧着一碗鱼片粥的蔡芷纭。
他轻轻地捏紧手指。
“原来要准备那么多的材料,要选好鱼,切成一片一片,要把鱼片放在油里炸,要认真地煮粥。一定要认真地看着火粥要熬的稠稠的,我一开始的时候....很傻的只是把鱼片和粥放在了一起,结果煮出来的东西难吃死了。”
她仿佛回忆一般静静地诉说着,微微苦涩地笑着,声音愈加的柔和起来,“你一定想不到,在很久以前的时候,有一个人给我做过一碗这样的粥。他比我还苯,所以他一定做的比我还难,可是.....我却把那碗粥....全都倒掉了......”
寒抬头看他,眼眸中,依稀有着湿润的白色雾气。
她无比柔和地笑着。
“庚先生,你告诉我,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很过分?”
汪东城的身体轻轻地颤抖。
他再次转过头去,只觉得伤痛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眼前的所有景物全都朦朦胧胧,看不情了。
他不敢再看她一眼。
她的声音却还萦绕在他的耳旁,一下下地....撕扯着他的心。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去.....”
寒依然静静地坐着,捧着那碗温暖的鱼片粥。柔和哀伤的笑容恍若是透明的,“我一定不会再做那么伤他心的事情了,我一定不会再任性,我会....好好地把他做给我吃的东西全都吃光....可是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她的声音轻轻地哽住。
窗边,映在灿烂阳光中的恋之蔓折射出一片片温暖的光芒。
寒低下头去,声音如烟一般在静静的房间里消散,“庚先生,对不起,突然对你说这样伤心的事情,我只是突然之间很难过。”
她苦涩地微笑。
手中的碗却被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拿了过去。寒抬起头来。
汪东城用力地捧着那碗粥,只是一碗粥,却让那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他的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将暖暖的粥喂到自己的嘴里。
他轻咳着,虽然很痛苦,却还是坚持将那些粥吃下去。
寒看着他,眼中出现了晶莹的泪花。
她并没有去抑制自己的眼泪。所以那些眼泪就放纵地流下了她的面庞浸痛了她透明的肌肤。
她流着泪微笑,声音很轻,“谢谢你,庚先生。”
房间里,静静的没有声音。
窗外。
染就了些许红色的枫叶随着风,在空中旋舞着,带着金灿烂的阳光,静静地飘向一望无际的草地。
似乎从那一天开始,每一天都有着灿烂的阳光。
汪东城每一次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都可以看到寒温柔的笑靥。
她似乎无时无刻不守在他的身边,和他在一起。
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弱,身体器官慢慢地衰竭下去,而沉睡的时间,渐渐地.....一天比一天漫长.......
终于在他再次醒来的一个中午,寒依然对着他轻轻的笑着,她对他说:“庚先生,外面的天气真的很好呢。”
唐禹哲站在明亮的大窗前,望着窗外楼下的花园里。那两个人的影子,他默默的看着,目光柔和。
寒依旧温柔地笑着,恍若未觉汪东城的眼神,她摸了摸小健的头,“所以跟我相比,小健真是幸福了。”
小健似懂非懂地点头。
草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寒抬起头,她看到他正吃力地扳动着轮椅的把手,轮椅在原地轻轻地转了一个圈,然后背对着她朝前滑去。
寒忙跟上去,拉住轮椅,看他,“庚先生,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他轻轻地点头。
寒将他身上的厚毯子再向上拉一些,推着他朝前走,“庚先生,是不是我和那些小孩子说话,让你觉得很无聊了?”
“.........没有。”
寒笑了笑,低头看他,“那你告诉我,我说的那个愿望,想再见到我爱的人的愿望,会实现吗?”
“......”
汪东城坐在轮椅上,看着远方,银色的面具中双眸漆黑深邃,恍若看不见底得水潭,没有人看得出那里都蕴含了些什么。
寒的手指微微发紧,却还是轻轻的笑,“其实……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等我爱的那个人回来,我想他,真的很想很想他,我还想告诉他,当年那么对他,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固执,那么狠心,不该那么残酷地……伤害他……可是……我却一直都找不到他……一直都……等不到……”
“……”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绚烂的阳光洒照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寒推着他,在长长的砖道上轻轻地走着,他靠在轮椅上,头轻轻地侧向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寒停下脚步。
她走到面前,看了看宁静睡熟得他,微微地低下头去,再次把毯子给他盖好,生怕他着一点凉。
然后,她静静地靠在了轮椅地一旁,像一个寂寞的孩子。
“大东……”
假装睡熟的汪东城听到这样轻柔的呼唤,他骤然一惊,慌乱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轻轻地怔住。
温暖的阳光下,她白色的衣裙上带着淡淡的光芒。
她仰头看着蔚蓝色如水晶的天空,那些洁白的云朵,柔柔的光线,乌黑的长发随着 风轻轻地扬起。
“大东……”
她望着天空,默默地念着那个沉寂在她心中的名字,在她的手指间,一枚戒指在银色的指环上闪动着耀眼的光彩。
戒指上的砖石是六角形雪花的样式,晶莹剔透,握在手里,沁凉沁凉的,只是在银色的指环上,有一道焦黑的颜色,犹如被烈焰灼烧过。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和他身上。
大东无声的转过头去。
再次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
眼泪流出来,却是流尽了银色的面具里面,所以没有人看见,他拼命压抑地哭泣,是多么的悲伤,痛苦……
唐禹哲每次来到汪东城的房间做检查的时候,都会看见寒守在这里,她似乎与他相处得非常好,每一
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很开心地笑的。
她会说很多很多的事情,说她这三年的生活,说她的学校,她的新朋友,她总是说一些很开心的事情,
就好像他这三年来一直都这么快乐。
就连学校门外小吃店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一点一滴,她都要告诉他。
他却从来都不说一句话,只是听着她说。
但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她曾经深爱的那个人,她还记得他们之间很多很多的事情,第一次相
遇。。。。。。
第一次微笑。。。。。。
第一次吵架。。。。。。
好多好多的。。。。。。故事。。。。。。
“我以前也有这样一盆恋之蔓的。”
寒将恋之蔓捧到太阳底下,用湿抹布轻轻地擦拭着叶子上的一小层灰尘,静静地笑着,“没想到庚先
生也有这样的一盆呢,它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