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湄公河行动》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前几天宣布重映的四部电影：《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战狼 2》，前三部的出品公司都是一家：博纳。
01
徐克「智取威虎山」
《智取威虎山》上映的 2014 年，佟丽娅和陈思诚新婚燕尔，林更新也刚刚成为「九亿少女的梦」，流量小生韩庚的定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吴亦凡和鹿晗。这些青春洋溢的面孔同时出现在这部根据革命样板戏改编的新时代「红色电影」里。
但那时候观众的最大疑虑不在小鲜肉配不配演革命先辈这件事上，而是香港导演徐克——这个曾经在《笑傲江湖》《新龙门客栈》里打造了奇侠江湖的「徐老怪」，为什么会执导一部内地主旋律电影？
徐克让扮演杨子荣的张涵予涂上夸张的紫色眼影，把扮演座山雕的梁家辉改装得面目全非。梁家辉看到自己的定妆照，问旁边的人，这个人是谁？佟丽娅直到电影拍完都没找到梁家辉在哪，以为他没进组。香港电影三宝——枪战、卧底、兄弟情，在《智取威虎山》里一个都没少。徐老怪还是那个徐老怪。
电影成了。投资 2 亿，拿下 8 亿票房，口碑也不错。
电影投资方是博纳影业，创始人于冬后来碰到马云和马化腾，马云说自己看了两遍，马化腾说中国电影就该这么干。他们的支持没有停留在口头上，2016 年阿里和腾讯拉上复星、中信证券、红杉组成豪华投资天团，用真金白银投了票，将博纳「拉回国」。
在此之前的 2010 年，博纳赴美上市，但因为国外市场不买账，博纳股价长期低迷，被在国内上市的华谊和光线甩出好几倍。于冬很郁闷，从美国私有化退市、重新回国上市的念头一直在他心里盘旋。《智取威虎山》就是这个契机。
这部电影也让于冬意识到，主旋律电影只要把故事讲得足够精彩，就能挣到钱。
徐克凭借《智取威虎山》拿下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这是徐克第三次获奖。第一次是黄飞鸿系列。那是一部包裹着功夫片外壳的港式「红色电影」，有乱世英雄，有风云诡谲下的家国大义。「黄飞鸿系列」主题曲是《男儿当自强》，徐克找来黄霑填词，硬汉林子祥演唱，后来被成龙拿去当做自己的招牌曲目，逢内地大型晚会必唱这首歌和《龙的传人》。去年，《男儿当自强》还提名了新中国成立 70 周年全国十佳电影金曲。
难怪有网友说：爱国教育还是港片搞得好，陈真、霍元甲，《男儿当自强》、《万里长城永不倒》的音乐一响，就让人热血沸腾……
这大概是香港导演的优势：除了拍摄类型片的丰富经验，还能「轻装上阵」，聚焦英雄，讲好故事。
前有黄飞鸿系列，所以徐克拍《智取威虎山》也就不足为奇。实际上，上世纪 70 年代徐克在美国留学，在唐人街兼职电影放映员，放最多的就是《智取威虎山》样板戏，他觉得这个故事太精彩了。如今自己掌镜重拍，也算是圆了梦。
徐克在获奖致辞中感谢了于冬——不只因为博纳掏了钱，更重要的是，没人比于冬更懂跟审片方周旋的技巧和边界。有一段徐克很满意的戏本来是保不住的。电影结尾，杨子荣追击座山雕到地道，座山雕居然跳上一架飞机逃生。审片方要把这段剪掉，理由是：座山雕怎么可以有飞机？他怎么那么厉害？
于冬的极力争取才让这段戏得以保留，作为韩庚的想象出现在片尾彩蛋中，还顺带为电影提供了一个绝佳营销话题：1600 万的史上最贵彩蛋。
当然，于冬不仅是在帮徐克，也是在帮自己，毕竟追飞机这类惊险刺激场面是商业大片必不可少的元素，年轻观众一定会喜欢。于冬的期待是，「过去的主旋律电影跟今天年轻人似乎中间隔了一道墙，我们试着用《智取威虎山》把这道墙拆除。」
相比其他电影公司，于冬和博纳有两大优势。
1999 年，于冬下海成立博纳，此前他在北影厂工作，26 岁就成了最年轻的科长，当时的厂长是韩三平，后来成为改制后的中国影视集团董事长，是影视圈教父级的人物，调动资源能力无人能及。于冬虽然下海，但至今保留着体制内身份，有这层关系在。这是其一。
与港圈交好，是其二。
当时民营电影公司格局简称「五大」：华谊兄弟、光线传媒、万达、博纳和乐视。华谊有冯小刚和陈国富两大杀手锏，光线成功培养了徐峥、赵薇等演员转型的新导演，乐视得到张艺谋加盟相助，又有郭敬明这个话题性人物。博纳手握香港导演资源与之抗衡。就像于冬说的：
徐克是我的张艺谋，尔冬升是我的陈国富兼冯小刚。
博纳成立之初只做电影发行，本世纪初，几乎垄断了港片进入内地的发行业务，宣传营销很有一套，帮香港电影人挣了些钱，落下好口碑。2005 年，博纳正式进入电影投资制作，加上 2003 年内地与香港在这年签订《CEPA 货物贸易协议》，香港导演北上蔚然成风，于冬与港圈导演一拍即合，从此深度捆绑。王晶把博纳当「娘家」，内地第一部「赌片」就是王晶北上后拍的《澳门风云》；徐克和于冬是「信任到签约时不需要谈钱的交情」。
02
「行动系列」
《智取威虎山》这条路走通之后，博纳很快就接到下一个「订单」：《湄公河行动》。
《湄公河行动》的电影改编权是于冬从曾经的老领导韩三平手里「抢过来的」。当时的情况是，公安部禁毒局打算拍一部反映湄公河「10·5 案」的电影，博纳和中影都参与了竞标。中影是国企，拍摄主旋律电影是义务也是饭碗。中影的方案是过去此类电影的常规操作手法，5000 万投资；博纳抛出方案：拿出 2 个亿，按商业大片拍摄。
结果是，博纳胜出。
于冬一心想拍出美国商业大片的感觉，于是跟公安部交涉，「人家开场都是白宫和五角大楼，能不能让我们拍天安门和公安部？」竟然被许可了。
接下来是导演。谁来操刀？博纳选中了林超贤。林超贤师从陈嘉上，陈嘉上又是徐克带出来的徒弟，徐克算是林超贤的「师公」。林超贤以港式警匪枪战题材见长，代表作是《证人》、《线人》、《激战》，拍摄具有大量动作场面的《湄公河行动》，无疑是最佳人选。
这部电影最大的看点有二：第一，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第二，活捉毒枭。击毙太容易了，所有电影都是击毙，怎么抓活的？
电影的突破也有两点：一是把英雄拉下神坛，让完人露出破绽，这在过去内地的主旋律电影很少见。二是把爱国大声喊出来，这在过去的商业大片中比较少见。于冬提到过一个隐藏的细节：电影里有个赌场，桌上赌的全是人民币，过去电影里的赌桌上都是美元。
审查依旧像通关。来自香港的林超贤哪见过这阵仗，他找了于冬很多次，「于老板，你不要搞我了啦，让我去拍别的，这个戏我真的做不了」。
好在最后成果不错，2 亿投资，票房接近 12 亿，林超贤与博纳的首次合作很愉快。
林超贤很快接到第二个项目。2018 年，《红海行动》上映，这其实不是博纳主动为《湄公河行动》打造的续集，于冬差点失去了这个让自己名利双收的「大单」。
2015 年 6 月，海军方面找到于冬，希望博纳围绕撤侨题材创作一个电影剧本。起初于冬不太愿意参与，一方面《湄公河行动》马上进入后期，另一方面当时已经在筹备《建军大业》，分身乏术。于冬对《建军大业》寄予厚望，有 2009 年拿下票房冠军的《建国大业》珠玉在前，于冬的野心是把《建军大业》做成博纳版的《建国大业》。
好在于冬被海政方面拿出的故事吸引，很快拍板，还当面给林超贤打了电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建军大业》是有心栽花，《红海行动》是无心插柳。最后为博纳摘下 2018 年票房冠军的，不是《建军大业》，而是《红海行动》，投资 5 亿，拿下 36 亿票房。
博纳的《红海行动》和万达的《唐探 2》决战于 2018 年春节档。因为去年吴京的《战狼 2》拉高了主旋律军事题材电影的天花板，于冬对《红海行动》信心十足，放言要在春节档夺冠。那年春节档强敌辈出，还有《捉妖记 2》、《西游记之女儿国》，而无论是预售成绩还是排片率，《红海行动》都是垫底。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红海行动》的逆袭之路跟今年的《李焕英》如出一辙，充满戏剧色彩。
林超贤凭「行动系列」成为博纳的福星。陈嘉上对这个徒弟很满意，他在颁奖典礼上见到恩师徐克，开玩笑说「你什么都比我强，但有一样不如我，就是你的徒弟不如我的徒弟」。
林超贤的第三个「订单」——《紧急救援》——来自交通运输部。按照正常计划，博纳的《紧急救援》和万达的《唐探 3》本该在 2020 年春节档再次一较高下，可惜战局被疫情终止。《紧急救援》拖到十一上映，7 亿投资只收回 4.7 亿票房。万达破釜沉舟，生生把《唐探 3》捂到下一个春节档，口碑稀烂，票房可喜，也算扳回一城。
那几年乘着几部主旋律电影的东风，博纳风光无限。招股书显示，2017 年到 2019 年，公司营收分别为 19.97 亿元、27.84 亿元和 31.16 亿元；归母净利润分别为 1.99 亿元、2.64 亿元和 3.15 亿元。尤其是 2018 年，华谊和光线均出现上市后的首次亏损，博纳还一直在进账——虽然政府补贴占了不小的比例。
当然，有成功也有失败。
徐克的《智取威虎山》成了，许鞍华的《明月几时有》没成；《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成了，《建军大业》《紧急救援》没成。
跟风而上的华谊也是如此。《八佰》成了，《金刚川》没成。
可见主旋律大片的风险并不比其他种类小，把故事讲好，永远是首要任务。
从《智取威虎山》到《红海行动》，博纳式主旋律电影逐渐形成了固定班底：香港老牌类型片导演+监制黄建新+铁打的张涵予。
黄建新是被于冬选中，为这些对内地生态不甚熟悉的香港导演护航的人。
黄建新和于冬相交多年。2005 年，博纳转型后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就是黄建新导演的《求求你表扬我》。黄建新是韩三平在北影进修时的同学，早期拍批判现实主义电影起家，巅峰之作是《背靠背，脸对脸》。豆瓣网友评价曰：《权力的游戏》在它面前只能是权力的斗殴。2009 年韩三平筹拍《建国大业》，拉来这位老同学共同执导，接着又合作了《建党伟业》。从那以后，黄建新便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走上拍主旋律的道路。
《集结号》奠定了张涵予「军人专业户」的基调，这种具有硬汉气质的男演员无疑是主旋律电影需要的。张涵予也是博纳股东之一，这是影视公司吸引明星加盟的常见路数。除了张涵予，博纳的明星股东名单上还有黄晓明、章子怡、黄建新、陈宝国和韩寒。他们都在静静等待，从博纳回 A 股上市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03
押注《长津湖》
《紧急救援》受挫加上疫情的冰封，博纳 2020 年可谓凄风苦雨。于冬在即将上映的新片《长津湖》上几乎押上了全部赌注。这部电影以抗美援朝为背景，对标的是华谊此前上映的《金刚川》。
《长津湖》号称投资 13 亿，于冬大胆放话，暑期档上映，票房超 80 亿。于冬派出的导演阵容是：陈凯歌、徐克和林超贤，演员几乎集齐了娱乐圈所有的「硬汉」：吴京、段奕宏、朱亚文、胡军，还有年轻人喜欢的易烊千玺。
《长津湖》是主旋律「专业户」博纳和「战狼」吴京的合作。继《战狼 2》和《红海行动》先后成为 2017 年和 2018 年的票房冠军之后，于冬和吴京在大型场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2018 年，最新一届中国电影家协会成员公布，吴京和于冬同时跻身副主席之列；2019 年 6 月，这两人又同时摘得「第三届中国电影领军人物」。关于今后中国文艺创作的走向，其中释放的信号无需多言。
《战狼》之前，吴京在香港电影圈闯荡，但一直郁郁不得志，无法成为下一个「李连杰」，「无数个沉寂落寞的夜晚，全靠郭德纲的相声来排解」。
这几年，吴京因为「战狼系列」被当做电影圈的搅局者，与博纳形成竞争关系，但双方选择了合作共赢，聪明地找到了自己要团结的伙伴。
这次，被博纳寄予厚望的《长津湖》能打破国产电影票房天花板吗？
参考资料：
[1].《于冬：不下牌桌》来源：人物
[2].《独家对话陈可辛：和博纳分道，我非常挫败》来源：新浪娱乐
[3].《于冬谈<湄公河行动>：一开始只有我相信票房能过8亿》来源：腾讯娱乐
[4].《<湄公河行动>凭什么可以在天安门、公安部副部长办公室取景拍摄？》来源：娱乐资本论
[5].《<红海行动>为什么能这样红？》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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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者 | 彭彭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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