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哥。”二妮轻声地说道。
“嗯。”刘海应了一声,“怎么啦?”他问道。
“没事……”
“呵呵……”刘海轻笑了一声,似乎想用笑声掩盖内心的凌乱。
“要是这场雨一直下该多好。”二妮喃喃地说道。
刘海没有答言,因为他看到了公主街的另一面,街道上的水位一直在涨,石板路已经看不见了。刘海再次抬头看看头顶的屋檐,密集的雨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以后马上汇集到街道上。公主街的排水似乎不太顺畅,汇集的雨水一点一点抬高了街道上的水位……
刘海低头看看,水位已经没过了半只鞋。二妮也低头看看,水位已经到了她的脚面。一些地势较低的店铺开始往外淘水,有用桶的,有用盆的,还有用簸箕的。这些店铺的门前都堵上了沙袋或者挡水板,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正如二妮所愿,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随着水位的上涨,更多的店铺开始往外淘水。随着水势增大,街道旁边的一些装垃圾的塑料垃圾桶飘了起来,小船一样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大量的垃圾倾斜出来,跟随着垃圾桶一起飘浮。不知是哪家商铺没人看管,大量的小商品随着水流飘了过来。刘海心里很乱,没仔细看漂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有一些东西不仔细看也能看出来,冰箱、沙发、橱柜、煤气罐……
一些人开始涉水抢捞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原物的主人。人们已经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家的事。有的商铺挡水板被冲开了,大水瞬间冲进店铺,刺耳的惊叫声很响亮,但是随即被雨声淹没……
刘海终于明白了武双辰书记临走前跟他说的那句话,雨打芭蕉,这就是传说中的雨打芭蕉啊……
吴广田打来了电话,问刘海在哪。
刘海说在公主街。
吴广田楞了一下,说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是不是不想出来啦!
刘海说现在已经出不去了,水漫金山就在眼前。
吴广田说不要犹豫赶紧走,不然更走不了,气象局已经发出了大雨预警,作为县长此时应该出现在抢险救灾现场,而不是公主街。
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在怀王县春季的气象记录中非常罕见。城市内涝不可避免,农村眼看就要夏收,这场雨将给夏收夏种带来极大影响。这场灾害性天气给城市和农村造成多大损失还未可知,作为县长,此时不坐镇县府指挥抢险救灾说不过去,所以吴广田才给刘海打电话。
刘海挂断电话后伸出一只脚往台阶下试了试,街面上的水已经没过膝盖。“水太深了,还是我背着你吧。”他对二妮说道。
二妮没有拒绝,很自然地趴在了刘海的后背上,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他则把两只手背过去,稳住她的两条小腿。
刘海背着二妮涉水往公主街外走去。
雨势小了一些,不过水位还在涨,深的地方能到大腿根。水面上漂浮的物品越来越多,大件的有冰箱、洗衣机、彩电,小件的根本数不过来,能漂浮起来的日常生活物品基本都能看到。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辆汽车,晃晃悠悠堵住了半个街道。
越往外走水面越浅。由于公主街地势低洼,其他街道上的水汹涌澎湃着往里灌。看着湍急的水流涌入公主街,刘海终于明白了武双辰的良苦用心。武书记一再坚持改造公主街是有道理的。当年的那场决定公主街命运的常委会,武双辰的提议以一票之差被否决,那关键的一票正是出自刘海。
此时的刘海正在发自内心的质问自己,刘海啊刘海,你没有搞调查研究就盲目地投出关键一票,你是怀王县的罪人啊!你算是什么干部?算什么党员?你辜负了武双辰书记的一片苦心啊!如果不是双手托着二妮,他早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二妮趴在刘海后背上,半边脸贴住他的脊梁。雨虽然很大,打湿了她的秀发和脸颊,但是却打不走脸上满满的幸福感。
终于走出了公主街,刘海轻轻把二妮放在地上。
啪啪啪啪,刘海狠狠扇了自己四个耳光。
二妮吓了一跳,紧紧抓住刘海的手说道:“刘海哥,你在干嘛?”
“没事,我只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惩罚,让自己清醒清醒。”刘海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干嘛要惩罚自己?你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受到惩罚。”
刘海拍了拍二妮的肩头:“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咱们赶紧回去吧。”
雨势又变大了,哗哗的雨声淹没了一切声音,密集的雨线淹没了一切色彩。
公主街口,一群城管队员正在背着沙袋封堵街道,试图把涌入公主街的水流堵住。二十多名队员衣服早已湿透,一辆卡车上装满了沙袋,队员们正一袋一袋的往下扛。沙袋叠放了三层,初步堵住了涌入的水流。
刘海放下车窗看了看,雨水随即打进了车里,他冒着雨把头探出车窗,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刘海把二妮送回家,然后急匆匆赶往县政府。吴广田早已在值班室等着,见刘海来了,赶紧出去迎接。他见刘海成了落汤鸡,一边皱眉一边叫值班员赶紧准备衣物。刘海说不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刘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吴广田帮忙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又给沏了一杯热茶让他暖暖身体。此时窗外的雨还在下,不过比之前小了不少。
吴广田说他刚才给城建部门打了电话,目前城市的排水情况基本正常。其他部门暂时也没有突发事件报告。各乡镇的情况也都正常。总体来看灾害的影响可控。
吴广田的汇报刘海并未听进去,而是一直望着公主街的方向发呆。
吴广田见刘海没听进去,索性也就不说了,他对着刘海问道:“刘县,你在想嘛呢?”
隔了一会儿刘海才说道:“我在想公主街的事,只有亲自去过、看过,才能体会到雨打芭蕉啊。”
“雨打芭蕉?公主街哪有芭蕉?”吴广田不明白刘海在说什么。
刘海霍得转过身,对着吴广田认真地说道:“你作为怀王县本地人,对公主街的现状应该最了解不过,你说公主街该不该改造?说实话。”
吴广田笑了,“呵呵,刘县,该不该改造你还不知道吗?你今天可是亲自体验过的。”
“我就奇怪了,我们外地人包括张书记也许不了解公主街的现状,你们本地干部也不了解吗?怎么没有一个人把问题提出来?”刘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吴广田,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公主街改造是张进发明确反对的事情,为此不惜跟前任县委书记武双辰闹翻。如今张进发是一把手,谁还敢公开提这件事?再说……当年投票的时候,你可是站在张进发一边的,如今张进发是书记、你是县长,书记、县长都反对的事情,谁敢提?”
刘海点点头,吴广田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他随即又反问道:“别人不敢提情有可原,你呢?你为什么也不提?我是那种不尊重事实的人吗?你既然知道公主街的改造刻不容缓,为什么不跟我说?这种事情早就该汇报啊!”
吴广田面露难色,“公主街改造早在五年前就做出了规划,那时候还是武双辰书记主政,他当县委书记都没能推动该项目,你作为县长能推动吗?我要是跟你提这件事,是不是等于挑起了你跟张进发书记之间的矛盾?”
“矛盾?个人之间即便有矛盾,也不应该苦了公主街的老百姓啊!老百姓不应该为领导干部之间的矛盾埋单。”刘海气呼呼地说道。
“话虽这么说,谁不知道公主街是张书记的逆鳞,谁提这事就等于触了他的逆鳞,估计他是要拼命的。”
刘海沉默了,重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雨势又小了一些,但是还在下。
吴广田重新汇报各部门为应对暴雨所做的行动和准备。刘海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唰唰的雨声传来,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刘海突然转过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不行,不能任由公主街这么烂下去,改造公主街势在必行!”
吴广田吓了一跳,“刘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海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书记那边怎么交代?那可是他的逆鳞。”吴广田提醒道。
“改造一条街道而已,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交代?再说梁书记也亲自交代了,书记管人县长管事,县城治理是县长分内之事。”
“话虽如此,但是这么一来等于跟张书记彻底闹翻,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能不能听我一句劝:暂缓改造公主街,修复跟张书记的关系,等你升任县委书记以后,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可以等,公主街的老百姓能不能等?他们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吴广田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
张进发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情也如同这个鬼天气一样阴沉。他一直在琢磨市委书记梁齐欢的话,“书记管人县长管事”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也是县里一二把手分工的惯例,但是亲口从梁书记嘴里说出来就很值得玩味了。看似平常的一句话,怎么看都有偏袒刘海的意思。莫非梁书记在提醒自己管事太多?
张进发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跺着步子,回想着自己跟刘海有交集以来的点点滴滴。柳河沟群体事件,刘海给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公主街改造之争,刘海站在了自己一面。那时候的刘海对自己是多么的支持啊。想到此,张进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自从两人搭班子以后,情况就变了,变得有些水火不容。张进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扪心自问,他觉得对得起刘海,可是对方为什么一直要跟自己对立呢?莫非真如付明所说,刘海脑后有反骨,做事喜欢标新立异,以反对一把手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如果是这样,说明刘海性格上有缺陷,自己以后得找他好好谈谈。
……
晚饭前后,大雨终于停了,很多街道上都有积水。刘海驾着车涉水而行,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公主街,这么大的雨,公主街得淹成什么样子。希望城管局封堵的沙袋能起到缓解作用。想到城管局,刘海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赶紧拨通了吴广田的手机:“明天一上班,以县政府的名义给予城管局通报表扬,文件下发到各科局。”
吴广田那边问怎么回事。
刘海把自己在公主街口看到的一幕说了一遍。
吴广田马上明白了,说今晚就让办公室准备,明天一上班就下发到各科局。
回到家以后,二妮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见餐桌旁只有她一个人。刘海问钱阿姨怎么没在?
二妮说妈妈回乡下老家去了,雨太大回不来,只能在老家过一夜。
两人面对面坐下吃晚饭。
见刘海有些心不在焉,二妮就问他在想什么。
刘海说在想公主街的事情。
二妮闻听面色一红,其实她整个下午也都在回忆公主街的事情。
这回轮到二妮心不在焉了。
刘海见二妮干举着筷子不夹菜,就问她在想什么。
二妮吞吞吐吐地说也在想公主街的事情。
刘海一拍脑门,可不是,烧鹅还在车上呢。他赶紧下楼去拿。
二妮追到阳台上看着楼下取烧鹅的刘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刘海打开包裹烧鹅的纸袋,里面浸满了雨水,焦黄的脆皮被浸泡的有些发白,眼看是不能吃了。
刘海和二妮相视一笑。这次公主街之行对两人来说都经历了太多。
吃完晚饭后,刘海照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二妮收拾餐桌上的残局。收拾完残局之后,她也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托着香腮看起了电视。
刘海看了看旁边的二妮,心说这丫头今天很反常啊,怎么也看起枯燥无味的新闻了?不过他也没说别的,两人就那么默默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刘海感觉到不对劲儿,一阵阵淡淡的香气飘进鼻孔,不断打乱着他看电视的注意力。香气是从二妮身上散发出来的,很淡,但是很令人受用。刘海心说二妮什么时候也开始用香水了,还别说,这种香水跟她很相配,香水的香味和年轻女人的体香完美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浑然天成沁人心脾。
刘海不自觉地看了看旁边的二妮。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粉色短袖T恤,洋溢着一种年轻女人特有的青春活力。这件T恤似乎有些小了,穿在身上勒的很紧,把那份儿活力勾勒的凹凸有致,仿佛要顶破T恤似的。
刘海有些心猿意马,眼睛虽然一直盯着电视机,却也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
二妮开了两罐饮料,递给了刘海一罐。他的确有些渴了,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燥热。他拿起饮料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试图给燥热降温。充满气体的碳酸饮料非但没有给燥热降温,反而挑动起了某根神经的亢奋和骚动。
阳台的窗户敞开着,潮湿的空气不断涌进来,打在身上潮潮的。二妮把窗户关上,说身上有些发黏,得去洗个澡。
刘海见二妮去了洗澡间,自己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仰躺在床上,把上衣闪掉给身体降温。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骚动逐渐平息了下去。他闭着眼回想着公主街水漫金山的情形,寻思着如何加快改造公主街的步伐。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二妮柔软的身躯挤了进来。刘海吃了一惊,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有事吗?”他问道。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睡了没。刚才忘了件事,白天淋湿的衣服呢,赶紧洗了。”二妮说道,她估计是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长发盘在头顶,同样也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格外的乌黑。宽松的睡裙披在身上,虽然不能勾勒出什么,却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刘海的头有些大,刚平静下去的燥热又重新燃烧起来。“衣服在车里,明天再说吧。”
二妮屈身坐在床角,静静地看着刘海。后者有些不自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每一个部位都没地方放。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睡了。”刘海鼓足勇气说道。
“这才几点,你平常可没睡过这么早。”二妮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今天不一样,今天累了。”刘海闭着眼不再去看对方,再看下去的话他怕自己的意志不坚定。
“好吧,那你早点睡吧。”二妮起身走了,神态里透露出恋恋不舍的意味。她反手关上了房门,关门的瞬间,一缕秋波投在刘海身上。这屡秋波充满了能量,令刘海心潮起伏,燥热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
“通报表扬的文件发出去了吗?”刘海问吴广田。
“发了,各个科局都发了。”吴广田回应道。
“你联系一下财政局,看看能挤出多少预算外资金,越多越好,就说我有用处。”刘海又说道。
“公主街改造这么快就要上马?”
“当然要快,雨季马上就要来临,公主街的改造刻不容缓,难不成还让当地百姓再过一个提心吊胆的雨季?哪怕先把排水管道修好也行啊,总之不能再拖了。”
见刘海态度坚决,吴广田没有再说什么,随即去了财政局。花钱的事打电话不好使,得亲自去一趟。
财政局刘局长听说吴广田是来要钱的,而且张口就是几百万,不由得面露难色。他说预算外的资金本来就难搞,一开口就是几百万,往哪弄去?前几天张书记刚要走了二百多万,说是补充园区建设资金的不足。现在刘县长又要几百万,实在没地方弄啊。
吴广田说这笔钱刘县长是一定要用的,而且得快,刘局长无论如何要想办法。
刘局长思索了一会儿,说钱也不是不能搞,但是得拆东墙补西墙,先把暂时用不上的预算内资金动用一部分,以后再想办法补上。
吴广田说用什么办法他不管,只要钱能到位就行。
刘局长说,你千万得跟刘县长说清楚,我现在是拆东墙补西墙,到时候出了什么漏子,刘县长可别怪罪。
吴广田说这个可以转达。
钱的问题解决了,吴广田马上联系设计院勘察地形、绘制图纸。
设计院的人经过现场勘察,认为公主街排水设计的最大问题在于这条街道又窄又长,施工难度大,一旦把街道开膛破肚,将极大影响居民的出行。而且附近没有市政管道可以连接,最近的市政排水管道也在公主街以外三百米处,如果贯通的话,也得把这段道路开膛破肚。综合起来看,工程量十分浩大。目前距离雨季只有一个月,赶在雨季之前完工难度不小。
刘海听完设计人员的汇报之后,当即表态干,困难再大也得干,工程上不吃苦,吃苦的就得是老百姓。他要求一周之内出图纸,十天之内开工,一定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排水设施建设。
吴广田说政府投资的工程项目,资金投入超过四百万必须要招标,公主街排水改造明显超过了四百万,所以必须得招标。一个招标流程下来最少需要二十天。也就是说开工最早也得二十天以后。
刘海再着急也没办法,既然是硬性规定,只能遵守。钱工建议走EP模式,设计施工总承包,边设计边施工,可以最大程度缩短工期。刘海认为可行,招标事宜今天就办,明天上网公告。
……
付明拿着从政府采购网打印下来的招标公告走进了张进发的办公室,把打印的公告放到了张进发跟前。
张进发看了一眼说道:“招标公告也需要我批示吗?”
付明笑了,“呵呵,不是,你仔细看看,是公主街改造的招标公告。”
张进发楞了一下,随即拿起公告仔细看了一遍,他眉头紧锁,抬头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还能有谁,刘县长呗。”
张进发狠狠地点点头,“他这是跟我硬杠上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刘海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啊!”付明愤愤地说道。
“不行,我得找他谈谈。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张进发吩咐道。
付明用手机拨通了刘海的手机:“喂刘县长,张书记在办公室等着你呢,说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你看现在方便吗,能不能过来一趟。”
得到刘海肯定的答复之后,付明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张进发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心里理了理谈话的思路。
时间不长刘海来了。
张进发欠了欠身请对方坐下。
付明沏了一杯茶放在刘海跟前,很知趣地出去了。
“刘县长,改造公主街的项目上了招标公告,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张进发直奔主题。
“当然知道,这件事就是我授意的。”
张进发顿了一下又说道:“改造公主街不是一个小工程,得需要大笔的资金,这么一大笔钱从哪来?我记得今年的财政预算里不包括这个项目吧。”
“是不包括,当时也没有这方面的计划。但是改造公主街已经刻不容缓,只能在财政上暂时拆东墙补西墙了。”
“刘县长,我就不明白了,园区扩建的时候你是百般推脱不给拨款,还说什么年度预算里没有列支,怎么到了公主街的项目就有钱了呢?”
“生活在公主街的老百姓太难了,前几天下暴雨我亲身体验过,简直就是水漫金山啊。所以改造势在必行,不能再让附近的老百姓受苦了。”
“刘县长,我不否认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作为政府一把手,得有全局意识啊。不能看见哪里的老百姓生活困难就拨款吧,全县二十多万人,困难的只有公主街?比公主街困难的也有吧,难道都马上拨款?县里有那么大的财力?所以说,有多大钱办多大事才是硬道理,不能没有原则的 吧。你今天看到公主街的老百姓苦了,改造一下,明天看见太子街的老百姓苦了,是不是也改造一下?老百姓苦不苦一定得你这个县长去发现吗?你没有发现的地方,老百姓就不苦了?”
“张书记,你说的对,都对。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懂,作为一方的父母官,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着眼全局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有所侧重呢?放眼城区,没有哪一条街道像公主街这样小雨小涝、大雨大涝了。公主街是历史文化名街,是怀王县的底蕴所在,保护好她是我们的责任。”
“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我看未必,对于历史古迹来说,大规模的改造就是破坏。保护古迹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原貌,尽量不要动它。如果改造的面目全非,古迹还是古迹吗?”张进发反问道。
“你可能还不了解,本次公主街的改造只涉及修建排水管道,不涉及其它,不会破坏文物古迹和历史遗存。”刘海解释道。
见无法说服刘海,张进发的火气开始往上拱,他尽量又压了回去,“刘县长,记得当初在常委会上,你可是反对公主街改造的,怎么现在变了?”
“是啊,我当初是投了反对票,但是当我真正走进公主街了解公主街以后,我很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张进发,他霍得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啪……茶杯里的水不断荡漾。
办公室里传出了两人剧烈的争吵声。张进发火气很大、声音很足,嗓音充斥满半个楼道。刘海的声音也很足,走廊里嗡嗡应着回音。
附近的几个办公室都空了,没有谁敢偷听书记和县长的争论。走廊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没有人敢在走廊里走动,生怕书记、县长突然出来一个,落个瓜田李下的嫌疑。
争吵声持续的时间不算短,没有人敢去听两人争吵的内容,连付明也躲得远远的。所以人们虽然知道是为公主街的问题争吵,却并不清楚争吵的具体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