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后》----北宋两任君王与一位亡国贵妃的隐秘情史

  此刻,睿思殿偏殿徐莞的卧房里一片漆黑,赵匡胤来到的时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里一沉,忙问身边跟着的溶月“怎么一片漆黑,夫人呢?”

  溶月道“哦,夫人在里面呢。”

  “那为什么一点光亮也没有?”赵匡胤问道。

  溶月道“回禀官家,夫人,夫人说,她实在闻不惯蜡烛的烟火气,所以每天晚上都是不让点灯的。”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不让跟您说。”溶月嚅喏道。
  “不让说你就不说了?!”赵匡胤呵斥道。
  他对王继恩道“王继恩,你派人叫贤妃带着钥匙去封桩库。”
  “是”王继恩道。

  赵匡胤说完也匆匆往外走去。
  封桩库的钥匙一共有三把,赵匡胤亲自拿着一把,管封桩库的太监一把,还有皇后身上一把,三把同时插入才能开锁。自从王圣人去世后,这封桩库的钥匙就给了贤妃。
  赵匡胤走的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封桩库门口,那管库房的太监见到赵匡胤亲自来了,也忙迎出来。

  赵匡胤道“朕来拿一颗夜明珠,等一下贤妃吧。”太监便和赵匡胤一起站在封桩库门口等贤妃。赵匡胤不耐烦地来回踱步,贤妃坐着肩舆来的,看到赵匡胤已经在了,忙下了肩舆一路小碎步急匆匆赶来。

  贤妃道“臣妾该死,让官家久等了。”

  赵匡胤并没说什么,三人一起拿出钥匙,一同开锁,封桩库的大门缓缓打开,赵匡胤让贤妃和太监在门外等着,他自己一人进去。

  贤妃问那太监,“官家这是要取什么?”
  “说是要拿一颗夜明珠”太监道。
  “夜明珠?是给谁的?”贤妃又问。
  太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贤妃又问王继恩知道吗?王继恩道“哦,可能是给花蕊夫人的。这夜明珠本就是从西蜀运来的。”
  贤妃笑道“我想也是给她,别人哪有这等福气。”

  赵匡胤果然捧着一颗比蹴鞠还大的夜明珠从封桩库里走出来。看着太监把大门牢牢锁好,并没有和贤妃多说什么,带着王继恩匆匆赶回了睿思殿。
  赵匡胤想给徐莞一个惊喜,他便没有叫溶月去通报,捧着夜明珠悄悄来到徐莞的卧房,借着夜明珠的清辉一照,发现徐莞并不在房间里,他又悄悄来到书房,徐莞果然蜷缩在书房的圈椅里睡着了。赵匡胤轻轻把夜明珠放在书案上,又怕滚落下来,四处看了看,从博古架上找了一个瓷盘,将夜明珠放在盘子上。

  这响动惊醒了徐莞,她看到赵匡胤站在书案前,忙起身施礼道万安,她看到夜明珠,目光亮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赵匡胤道“平身吧。你不喜欢蜡烛,怎么不和朕说呢。看看这颗夜明珠,眼熟吗?”
  徐莞道“有些像西蜀水晶宫里的那颗。”
  赵匡胤笑道“果然是自己的东西,一下就认出来了。”
  “多谢官家,不过,宫中只有妾一人有夜明珠,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没有不能给你的。”赵匡胤来到她身边,把她按回椅子里。他特意没有自称朕,却觉得这样说,必能打动徐莞。

  果然,徐莞抬头看了看他,两人眼神相对之时,都感觉到对方心里的柔软。

  徐莞道“妾知道官家奉行节俭,不喜奢豪,官家不必特别对待妾,妾并不想与众人不同。”

  赵匡胤道“朕节俭是朕的事,朕把你接进宫,又不是让你跟着朕受苦的。”他一面说一面拿起桌上的词稿,念道“宫门重掩,锦被又徒熏?”

  徐莞想抢回词稿,却不敢造次,只能硬着头皮听赵匡胤念下去“玉湖岸边露华凉,回首两情萧瑟。芳魂独对孤庙。。。”赵匡胤看了徐莞一眼,没有再念下去,默默看完了词句,把稿纸放回案上。他想了片刻,对徐莞说道“为什么紫陌御阶,不是人间景呢?”

  徐莞道“妾胡乱做的。”
  “你就这么讨厌宫廷吗?”
  徐莞默不作声。

  赵匡胤又道“其实,朕何尝不讨厌啊。朕自年轻时游历江湖,过的何等洒脱惬意。征战沙场时,虽每天和死亡打交道,但有一众好兄弟围绕在旁,又从无败绩,日子过的也痛快尽兴。可自从当上了官家,一切都变了。”赵匡胤突然收住了话头,不再伤感下去,他转而笑了笑道“朕是九五之尊,若朕都过的不快活,天下还有谁能尽兴,罢了,不矫情了。朕还是那句话,你以后也少做这些宫怨之词。”
  “是”

  “你不用多想,朕其实,只是希望自己能让你少一些怨怼,只是朕,不知道该怎么做。不如你告诉朕,朕怎么才能让你,不讨厌宫廷,不讨厌朕呢?”赵匡胤坐在书案对面,凝神看着徐莞。

  徐莞道“妾并不是讨厌官家,只是,妾和官家之间,有太多难以逾越的沟壑,或许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吧。至于,讨厌宫廷,妾怕是无法不讨厌的,故而,相遇的地点也不对。”

  “朕想听听,你想和一个什么样的人,相遇在哪里?”
  “官家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
  徐莞低头想了片刻,道“妾想和一个行侠仗义之人,相遇在庙堂之外。”
  赵匡胤低头沉吟了一番,道“朕浪迹江湖的时候,你怕还没出生呢。不过,朕幸亏没有年轻时遇见你,不然,多半与你浪迹江湖,那便没有这赵宋江山了。”

  “所以,妾遇见官家的时间不对,此生,怕是无缘的。”

  “无缘为什么会相遇呢,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咫尺相对呢?”赵匡胤道。

  徐莞抬头看赵匡胤,后者正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她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赵匡胤道“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了。朕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其实妾也有一事要对官家说。”徐莞道。
  “那你先说吧”

  ”官家,妾自来到这宫里,就感觉到,这宫廷之中暗流汹涌,如果妾没有猜错,官家那么急切的想要立我为后,也是因为要平息这股暗流吧。”

  “嗯,也不只是为了这个,你说下去。”

  “妾之前说自己并不想立后,一来是觉得自己不够实力去参与这场争夺。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妾真的累了,不想再空耗余生,浪费在这些人这些事上。妾自进宫以来,冷眼观瞧,官家确是一位英明仁厚之君,并不会强人所难,也不是那种昏庸荒淫的帝王,故而,妾再次斗胆提出,求官家送妾回西蜀吧。”

  赵匡胤无奈摇了摇头道“朕明白了,你是拿准了朕心慈手软,不会强逼你是吗?”
  徐莞没有回应。
  赵匡胤道“那要是,朕非逼你不可呢?”徐莞仍没有回答。赵匡胤道“朕也知道,你这丫头是不敢死的,那些殉国自尽的事你怕是做不出来。若是朕现在让你选,要么死,要么从了朕。你多半会选择后者吧。”
  徐莞一言不发,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所以你凭什么和朕谈出宫呢?就凭给朕带几顶英明仁君的高帽子吗?你可能并不了解朕,朕面对自己心仪的女人的时候,是最没耐心的。朕现在与你安静的说话,已经是克制再克制了。不然的话,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徐莞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多做任何一个动作。
  二人静默了片刻。

  赵匡胤又道“你要说的说完了是吗?”
  徐莞轻轻点了点头。

  “那朕说了。”赵匡胤道“朕知道,现在的局面,对你很不利。所以,朕打算,在中秋节的时候,趁着百官家眷来宫里给耿太妃祝寿之时,在宫外选一个女子,赐给她凤冠霞帔,好让众人以为朕要封她为后,这样或许可以减轻你的困扰。

  等过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朕再封你为后。你放心,朕既然封你为后,自然会帮你把一切障碍全部扫清,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你也不用担心在封后之前的这段时间,会有人欺负你,暗箭伤你,朕向你保证不会的。你不是说你厌倦与人争斗吗?朕不让你与人争斗,你只要做回你最本真的自己就好了。不过,你不许再质疑朕对西蜀的关切之心。这就是朕唯一的要求,也是唯一的底线。”赵匡胤顿了顿又道“朕知道,你还没有爱上朕,不过没关系,朕可以等你。朕这样说。你清楚了吗?”

  徐莞又点了点头。
  “说话!”
  ”妾明白官家的心意了。”

  “好”赵匡胤道“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多静养,这段时间,宫里可能会比较忙,朕来你这的次数也不会太多,你照顾好自己。”
  “是”

  赵匡胤笑道“这句话又不是命令,你干嘛那么拘谨。”

  他走到徐莞身边,徐莞马上站起身,当她发现自己与赵匡胤贴的很近时,又下意识的低下头。

  赵匡胤搂住她的腰,将她贴在自己胸前,她能感觉到赵匡胤的心跳很快也非常有力。

  “你怎么又在发抖”赵匡胤柔声道“你是很怕朕吗?”徐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匡胤笑了笑,轻轻放开了她。

  他果断地离开了。

  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屋里,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徐莞刚坐回椅子里,赵匡胤又回来了,他推开门,徐莞忙又站起身,赵匡胤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他说“对了,自画像的事,朕想了一下,不画也罢了,你不用为此担心。”

  徐莞道“若官家实在要的急,妾或许也可以临时草就一副。”

  赵匡胤略想了一下道“算了吧,若不是最好的,朕也不想拿出去,不过朕主要是不想日后你的画像出现在大食国的大街小巷,被随便什么人看了去。就这样吧,咱们不画了。”他说完对徐莞笑了一下便走了,徐莞怕他再次突然进来,又恭敬地站了一会儿,听见他的脚步声远了,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她打量着夜明珠,又伸手摸了摸,一阵沁凉传来,她脑海里回想起孟昶第一次送她这颗大夜明珠时,亲自拉着她的手,让她摸摸这珠子的情形。

  她自言自语道“你还是那颗明珠,而我。。。终是物是人非了。”
  这是一个网友替我整理的书目,可以说比我自己还用心了,真是太感谢了!觉得看书目比看正文还有感觉,哈哈。
  
  @suoliailixin 2021-07-07 12:26:29
  其实做人最难就是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别说离皇权那么近的人了,就算普通人也没有几个能真正做到,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大部分人都是韭菜。不是被权利收割,就是被资本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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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
  @qusisi2008 2021-07-07 12:56:01
  卢多逊就是看不出来赵普受重用的原因,还一个劲儿想攀附赵光义,也是傻的。其实作为宰相等重要大臣,只有反对赵光义才能在赵匡胤这朝立住脚啊!所以说,领导真正的心意得搞明白,不能光看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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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z6121870 2021-07-07 15:44:17
  感觉贤妃不是最歹毒的,孙昭仪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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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对生命一点敬畏也没有。
  @tzf0224 2021-07-07 12:29:11
  那个,我就想说下我想看韦宝瓶逆袭。。。其实我好像不讨厌她,一个人想要力争上游没什么错啊,总比当咸鱼好。周顺容那么胖,还不减肥,就指望人人有份的侍寝制度呢,这活法不就是国企改革之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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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韦宝瓶的确是本故事的逆袭担当。。。
  @a284792461 2021-07-07 20:01:42
  还是喜欢赵光义,其实他想要夺位都是赵匡胤逼的,高调让他坐在准王储的位子上稳固政局,又不封晋王,等于就是用完了人家就打算不要人家了,他当然不爽了,再说他也怕以后德昭继位之后对自己不利啊。赵匡胤不应该悬而不决,应该果断一点直接立赵光义为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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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放不下德昭,毕竟自己亲儿子。。。也可以理解吧。
  刚才赵匡胤与徐莞谈话的时候,溶月假装要进来奉茶,端着茶盘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听到赵匡胤细致周详地替徐莞做了打算,她的脸上露出笑意。

  “唉,有些人呢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有些人一再拒绝也拒绝不了,这就是命。”溶月一面向屋外走去,一面喃喃自语。夕娘正在给杜鹃鸟喂食,她问溶月嘀咕什么呢,溶月笑而不语。

  夕娘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道“看你得意劲儿,是不是偷听到什么好事了?和我说说呗。”
  溶月刚要开口,想了想又道“没什么。”
  “干嘛藏着掖着啊,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夕娘道。
  溶月道“你知道什么?”
  夕娘道“官家是不是打定主意,要立夫人为后了?”

  溶月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夕娘耳语道”不过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官家没有明说,我琢磨着,怕是要等西蜀战事结束呢。“
  夕娘碰了碰溶月的胳膊道”这下好了,你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不是。”

  “可不是嘛,哎,对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不如,你也央求来伺候她吧。还有墨玉,咱们姐妹还可一处住着。”溶月道。
  夕娘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她未必愿意要我,不过我也打算就在睿思殿不动了。”

  “也好,那样,你必是睿思殿的一等宫女,新人来了都要听你的了。”

  夕娘笑道“是啊,这个结果对咱们来说都是最好的。”两人站在廊檐下窃窃私语,心情忽然都轻松了起来。
  景福殿丛玉阁中,贤妃和孙昭仪却没那么高兴了,甚至贤妃感到了自打进宫以来最难的时刻就要来了。

  她从封桩库回来后,孙昭仪还没走,贤妃看了她一眼,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圈道”这么大一个夜明珠,给了那个狐狸精了。”
  “官家赏的?”孙昭仪道。
  “哼,前一阵子说闻不惯蜡烛味儿,我要给她换蜡烛,她偏不要,每晚黑灯瞎火的,我还纳闷她这是干什么,原来憋着是要更好的啊。”
  宝珠道“那么大一颗夜明珠,抵得上半座城池了,官家真舍得。”

  孙昭仪道“反正放在宫里,无非是寄放在她那里而已。”
  “呦,你倒让官家寄放一个在你屋里?”贤妃道。

  孙昭仪无话可说了,贤妃又道“罢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想怎么安排,才能严防把宫里的消息泄露出去吧。”
  孙昭仪道“那,娘娘的意思,真就放弃咱们先前的打算了吗?”

  “不放弃还能怎样呢,官家要唯我是问呢,唯我是问懂吗?咱们总不能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吧。先过去这一关,咱们再好好和那狐狸精算账。”

  孙昭仪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她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又马上敛了笑,道“刚才臣妾想了一下,官家要防泄露出去的无非是两件事,第一就是淑妃禁足,第二就是花蕊夫人逼死了温婕妤。”

  “这还用你说,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吧。”贤妃不耐烦道。

  孙昭仪道“其实,这也不难,只把贺寿分成两天,第一天是宫里的所有人,一个外人也没有。第二天,百官家眷来贺寿,一个嫔妃也没有。至于那些接待的女官,宫女,太监们,让她们两人一组互相监督,不得单独与内眷接触,若发现有单独接触的,两人都要重重挨罚,或有揭发者,则重赏之。百官家眷来的时候,让嫔妃们一律不许出自己殿门。这样一来必可做到万无一失,其实百官家眷也只在宫里呆一两个时辰,怎么着也能平安渡过去。”

  贤妃微微点头道“这样倒是不错,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若真有什么人故意害我,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娘娘觉得,最要防的是哪些人呢?”

  “哼,我怎么知道,我得罪的人怕是不少。”
  “其实,那些宫女们倒不怕什么,她们就算想故意为难娘娘,也会怕被发现,毕竟又有重罚又有重赏。只是那些嫔妃们,淑妃,德妃,文充媛,方婉仪,周顺容,这几个人最容易作妖。其中又尤其以淑妃最该严防死守。”孙昭仪道。

  宝珠不解道“淑妃都已经禁足了,她还能怎样?”

  “禁足就不能和外面联系了吗?我不信,她真就老老实实,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那宝文殿那么多嫔妃宫女,她还能一个心腹内应也没有?还有,她也不是完全和外面隔断了啊,每天不是都有尚食局宫女去送饭吗?还有尚服局的人隔三差五的去送换洗的衣服。还有那站在门口的宫正司的人,会不会被收买了呢?这些都是她可能利用的机会。何况,她禁足了,反而可以避嫌,出了事也不会怪到她头上,她更有可能趁机捣乱。”孙昭仪道。

  贤妃道“还真是,如今最应该防的就是她。咱们嫁祸给她,她心里一定明镜似的,早晚要报复。这次可是她的好机会。这样,明天我就去一趟宫正司,让胡宫正多派些人手,重点查你说的这几条线,必须完全断绝她和外面的联系才行。”

  宝珠道“可是她不会把自己在禁足的事传出去的吧,若只有花蕊夫人的消息出去了,她禁足的事没一个人知道,那淑妃不就也有很大的嫌疑了吗?她不会那么傻的吧。”

  贤妃看了看宝珠道“呦,宝珠啊,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孙昭仪,如果你是淑妃,这件事你怎么做呢?“
  孙昭仪想了半晌,道“若是臣妾的话,臣妾便有选择的散布自己被禁足的消息,比方说,可以只对那些支持二大王一派的大臣。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维护我,不仅不会传播出去,还会私下向官家询问,官家就会以为对我和花蕊夫人不利的消息都散布出去了,这样就把我摘出来了,最后必然会怪到贤妃娘娘头上。”孙昭仪道。

  贤妃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道“你都能想到,淑妃想必更能想到了。官家现在对我是百般猜忌,若真那样的话,我便有嘴也说不清了。即便能说清,官家要不要听也未可知。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贤妃和孙昭仪对淑妃的判断是对的。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淑妃又从尚食局宫女那里得到一个纸条。淑妃,熏霞,红蕉看完纸条后,熏霞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官家居然把后苑交给了文充媛她们来管,还叫贤妃防止把宫里消息泄露出去,不然就拿她是问。看来这次贤妃要倒霉了,她平时得罪过那么多人,保不齐有谁故意害她。宫里人多嘴杂,想要严防死守,哪那么容易啊。”

  红蕉道“你们说,官家会不会借着这个事,就把贤妃彻底废了?官家竟然让文充媛来领养德芳,这不是把贤妃从根上挖起来了吗?”

  淑妃道“哪有那么容易啊,官家不过是给贤妃提个醒,能代替的她的人有的是,让她不要借着德芳,就肆无忌惮起来。毕竟她又不是德芳的亲娘,连养母的名分也没有。不过说起来,我与德昭的关系,也是可以拆开的呀。也不知官家这样做,是不是也给咱们一个警告呢。”

  红蕉问“不至于吧,关咱们什么事啊,娘娘怕是想多了。”

  淑妃喃喃说道“想不想多,本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咱们这官家看着像个粗人,其实心细如发,咱们只能往多了想,千万不能大意了。”

  红蕉又道“那咱们这次总不能这样干瞧着吧。若能害贤妃被罚就好了,就不能彻底搬倒她,也能让她元气大伤。毕竟 ,内外私通可是我朝大忌。”

  “既知道是我朝大忌,咱们还去碰吗?万一把自己暴露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淑妃道“再说,就咱们不动,未必有人肯放过她,她得罪的人还少吗?“

  “可是娘娘想想,贤妃既然知道这次非同小可,必然使出十二分力气去做好这件事,宫里人虽恨她的多,怕她的也多,未必会有人敢动手害她。指望那些宫女和那些胆小怕事的嫔妃,怕是指望不上的。”红蕉道。

  “咱们这样费劲干嘛,还不是为花蕊夫人做嫁衣,犯不上。”熏霞道。

  红蕉道“怎么犯不上啊,娘娘不是说过,希望花蕊夫人赢吗?这次贤妃若能顺利过关,必然痛定思痛,改变路数,花蕊夫人想对付她就难了。可若这次贤妃吃了一大亏,想重新挽回在官家心里的印象也难了。这一次,虽不是最后定胜负,那也差不多关键一局。若大家都看出贤妃将要失势,保不齐更多脚就踩上来了。更何况”红蕉顿了顿道“娘娘觉得,德妃脸上的伤,究竟是谁弄的,是谁嫁祸于娘娘的呢?”
  淑妃默不作声好一会儿,她起身来到窗口,向下看去,宝文殿四周守卫太监林立,自己丽玉阁下面也有宫正司的太监宫女层层把守。嫔妃和宫女们,只要接近丽玉阁的,都会被呵斥地远远走开。淑妃的手,紧紧地攥着窗棂,脸上流露出恨意。

  红蕉进一步劝道“娘娘不是最看不上那种胆小怕事,遇事明哲保身的人吗?这次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报仇。至于花蕊夫人,等娘娘出去了,有的是时间好好对付她。若娘娘什么也不做,错过这次机会,万一贤妃赢了,娘娘会不会后悔?娘娘也想像德妃那样,输在毫无魄力上吗?”

  淑妃沉吟道“话虽这么说,可我们现在困在这里,束手束脚,如何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呢?”

  红蕉道“咱们不是还有徐司宾吗?”

  淑妃一面踱步,一面道“官家要封锁宫里的消息,肯定也包括我被禁足的消息,若外面只知花蕊夫人把温婕妤逼死的事,对我的事却全然不知,那泄密之事我便脱不了干系。此事必得有一个万全的法子,既能把花蕊夫人的丑闻散播出去,也能让贤妃失职受重罚,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咱们。”

  熏霞道“看来这件事非常难办啊,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淑妃道“这样吧,今日咱们就联络徐司宾,先听听她那里有什么消息,再做定夺吧。”

  红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熏霞仍忐忑不安。
  这天上午,德昭进宫了。他虽只有十四岁,脸还是孩子气的脸,个子却已经比同龄人高很多了。

  他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意气风发地大步往东宫走去。似乎他就知道弟弟德芳,正闹着要吃糖葫芦似的。

  原来,这宋宫的皇子宫靠近皇宫的东华门,而东华门外就是买卖集市,热闹非凡,因为只有一墙之隔,每天早上都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叫卖声。

  德芳最喜欢趴在东华门的朱红色大门里面,透过缝隙朝外观瞧,不过这需要挣脱奶娘和婢女的看护,这天,他又趁着奶娘和婢女一不注意,撒腿就跑,惹得一众人等急的大叫“四大王,快回来!”

  又有两个小太监跑过去,要把德芳从东华门下抱回来,德芳对小太监拳打脚踢的,叫他别靠近自己。

  他听见外面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糖炒栗子的,有卖柿子膏的,还有卖橄榄,甘蔗的,等等。便吵着这个也要吃,那个也要吃。那奶娘告诉他,这些东西哪有宫里的好啊,四大王若要吃,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给你做。

  德芳道“御膳房做的我都吃腻了,我就要吃外面那些!”四个人也没将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劝住,正无计可施之时,德昭过来了,四人忙施礼,奶娘道”四大王,你看,二大王来了!”
  德芳看到德昭,顿时来了精神,飞快地跑过来扑到德昭怀里,嘴里喊着“二哥,你怎么才来啊,你都不要德芳了吗?”

  德昭一只手搂着德芳,另一只拿糖葫芦的手背在后面道“二哥不是来了吗,你猜猜,二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德芳机灵鬼一样,偷看德昭背后,德昭躲闪着,德芳一眼看到了糖葫芦,高兴道“哈,是糖葫芦!二哥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我还不知道你,哪次我来,你不是在这哭着喊着要这要那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小心把牙酸倒了!”德昭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
  德芳道“才不会呢,快给我,我要吃。”

  奶娘忙拦着道“哎,二大王,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给四大王吃了,上次您带的柿子膏,四大王多吃了一点,竟闹了肚子,咱们几个人挨了好一顿打,这次可再不敢吃宫外面的东西了。”
  德昭听了便收回糖葫芦道“哦,好,那可不能再给他吃了”他对德芳道“你可听见了,咱们不吃了好吗?”

  “不要,我就要吃嘛!”德芳跺了脚,不依不饶地,一面说一面要去抢德昭手上的糖葫芦。
  德昭举高了不让他够到,他竟急哭了,说德昭欺负他,他要告诉爹爹去。

  德昭无奈,蹲下来劝他“你别哭嘛,要不,我给你吃一颗,就吃一颗好吗?”

  奶娘又道“真的不行,不能吃的,二大王您就别让奴婢们为难了。”

  德芳哭闹道“凭什么不让我吃,你们坏,我不要和你们玩了!”

  德昭看到自己带来的糖葫芦惹的德芳这样,也很自责,他耐心劝慰道“德芳,你不能这么说,他们都是对你最好的人,他们是怕你生病才不让你吃这吃那的。你要这么说,他们多伤心啊。”

  “可是,为什么别的孩子能吃,我从门里看见的,外面街上好多孩子都吃这些呢。”德芳委屈道。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皇子啊。”德昭道。
  “那我不要当什么皇子了,我就要吃糖葫芦。”德芳道“我也不想天天住在皇宫里面,我想出去玩。二哥你是不是天天都在外面玩啊?”

  “二大王可不是天天玩,他在读书呢,你长大也要读书的。”奶娘一面笑着说,一面把糖葫芦悄悄拿给小太监,小太监又把糖葫芦藏在自己怀里了。

  德昭抱起德芳道“哎,你带二哥去看看延庆和昭庆在玩什么呢,好不好?”

  德芳紧紧地搂着德昭的脖子道“二哥,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你别走了好吗?我不想和你分开。”

  德昭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亲了他脸蛋一口道“二哥也想你啦。”

  二人来到皇子宫,听到远处传来抚琴的声音,德芳道“是姐姐们在学琴呢。”

  德昭道“那咱们先别打扰她们,二哥带你玩吧,你想玩什么?”
  德芳歪着头想了一下道“嗯,我想玩,骑大马。”
  德昭道“好!”说着便把德芳放下来,跪在地上,道“上来!”
  一旁小太监看了,忙阻止道“这可使不得,四大王你快下来,你要骑大马,骑在小的身上吧。”

  德芳道“去去,我不要你,我就要二哥。”
  奶娘也劝道“四大王,快别闹了,快下来!”
  德昭道“无妨,就让他骑吧,坐稳啦,大马要跑喽!”

  小太监还要劝阻,奶娘拦着道“罢了,四大王也好久没和二大王亲近了,到底是兄弟两啊,二大王来了,你瞧四大王多开心,就让他们玩吧。”
  两人嘻嘻哈哈玩了一会儿,琴声忽然断了,不一会儿,昭庆大公主和延庆小公主跑过来,延庆公主也甜甜叫了一声“二哥!”便朝德昭飞奔过来。

  昭庆公主十二岁了,她懂事地叫德芳快下来,让二哥歇歇。

  德昭道“二妹四妹,你们怎么不继续学琴了?一定是听到我来了,便坐不住了吧。”

  延庆小公主道“二哥好久都没回宫了。我都想你了。”

  昭庆把德芳从德昭的身上抱了下来,对德芳道“别淘气了,一边玩去。”德芳噘着嘴,还想再玩,奶娘又抱起他道“你让二大王歇一歇,等一下再玩好不好?”德芳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德昭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延庆公主拉着他到一边,悄声道“二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着急啊。”

  “什么事?”德昭笑问道。

  延庆公主犹豫了一下,道“你听说了吗,淑妃娘娘被爹爹禁足了!”

  “什么!为何啊!”德昭急道。
  德芳的奶娘李氏忙阻止道“哎,两位公主快回去学琴吧!”一边说一边上来拉了昭庆公主一把,昭庆公主甩开她的手,道“放肆!我的胳膊也是你拉得的?”

  奶娘道“公主忘了吗?二大王如今不是小孩儿了,他不能往内廷去的,再说,官家说了,内廷的事不叫外人知道。”

  “什么外人,他是我二哥,你给我一边去!”昭庆一面说,一面把德昭拉到更远一些的地方,耳语道“德妃娘娘沐浴的时候被侍女烫到了脸,爹爹非说是淑妃娘娘干的,就把她禁足了!”

  “这怎么可能!”德昭道“淑妃娘娘怎会做这种事,不行,我得去找爹爹问问。”

  昭庆公主道“爹爹这会儿正在上朝呢!”

  德昭低头想了一下,转身就往西边内廷走去。奶娘示意两个小太监拦着德昭,德昭厉声道“别跟着我!”小太监只得快走几步,挡住德昭的去路,德昭拉下脸道“再不让开,我对你们不客气了。”小太监犹豫着,德昭大喊一声“让开!”小太监也不敢再拦,只好把路让出来。

  德芳问奶娘“二哥要去哪?我也要去!放我下来。”

  奶娘搂紧了德芳道“四大王乖,你二哥怕是要闯祸去了,你可别跟他一样。”奶娘回身看了看昭庆公主,昭庆公主瞪了德芳奶娘一眼,拉着延庆公主的手说“走,妹妹,咱们继续学琴吧。”

  德昭并没有去找爹爹,而是径直去了内廷,他大步流星地来到宝文殿,果然看到殿外多了很多守卫的太监,他并未理会他们,直接迈步进去,太监拦着他道“二大王不能进去!”
  德昭道“滚开。”

  太监道“二大王您就别叫小的们为难了。”德昭不想再与他啰嗦,一把推开他,直接进入宝文殿里面去了。

  另一名太监问那被推到的太监怎么办,后者说“算了,咱们只要如实跟胡宫正报告便是了,怕是胡宫正来了也拦不住这位爷。”

  丽玉阁门口的太监也想拦他,德昭一脚踢到一个太监,直接闯了进去。

  淑妃看到德昭,吓了一跳,忙道“德昭,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快走啊!”
  “娘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圈禁起来?!”德昭关切的问道。
  “你别问了,如今宫里是非多,二大王快走吧,以后也别来了,半年以后我就能解禁了,二大王千万别管我,千万别去找官家!”
  “我绝不相信娘娘会做那种事,娘娘你别怕,德昭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哎呀,你能讨什么说法,你若管我,官家定要迁怒于你,你快走吧!”淑妃急的直把德昭往门外推,但是德昭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稳稳站着,淑妃怎么也推不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这么鲁莽,只会害了自己。”

  “娘娘出了事,我若袖手旁观,岂不是辜负娘娘的养育之恩。娘娘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让爹爹撤销对您的禁令。”德昭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淑妃道。

  “不就是德妃娘娘被烫了吗?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烫了也便烫了!”德昭气呼呼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德妃娘娘怎么惹到你了?”淑妃道。

  “娘娘别管了,我肯定能救你出来!你等着我。”德昭说完又转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淑妃心里忐忑不安,她冲到窗口对德昭嚷道“你别去闯祸!”

  德昭头也没回,只对淑妃摆了摆手,淑妃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不知要做什么去。”
  @qusisi2008 2021-07-08 09:45:09
  徐莞的扶玉阁,德妃的摘玉阁,贤妃的丛玉阁,淑妃的丽玉阁。这些阁的名字有含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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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滴
  德昭急匆匆出了内廷,来至垂拱殿门外,他让看门的小太监去通传,小太监告诉他,官家还未下朝呢,德昭又问何时才能下朝回来,太监说这个可说不好,事多便多议一阵子,事少就少议,按往常的习惯,还有半个时辰才能下朝呢。

  德昭便只好去偏殿等着。他耐着性子吃了一盏茶,还未等到赵匡胤,便有些坐不住了,来回踱步了几圈之后,吩咐小太监道“罢了,我还是先去睿思殿看会儿书吧,若爹爹回来,你派人去叫我。”

  小太监忙劝阻道“二大王去睿思殿怕不合适吧,那里现在住着一位嫔妃。。。”不过德昭并未等他说完,早就走远了。

  小太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道“还是那么急性子。”

  徐莞今日起床后便想叫溶月去正殿找几本书来,溶月问她要哪几本,她一时也想不出来,便让溶月扶着她,亲自来到睿思殿正殿二楼去寻觅,居然叫她找到了那本花蕊夫人诗集,又随手拿了两本话本和一本琴谱,叫墨玉记录在册。

  墨玉登录书名的时候,徐莞问“你那上面可有还书人的名册,我看看。”墨玉把册子递给徐莞,徐莞翻了几页,就看到借了花蕊夫人诗集的人有文充媛,杜美人,戚婉容和奚美人。
  她想,到底这宫里人太少了,若是在蜀宫里,她每作一首诗都会被那些嫔妃传阅不下上百次。

  她还记得有一次,蜀宫里一个嫔妃告到孟昶那里,说她诗作多宫怨之词,不像盛世之音,应下旨禁止她再作这类的诗,孟昶果然随后就问她,朕待你不薄,为何还要埋怨于朕,她并没有理会孟昶,气的孟昶下令一年之内不许她再作诗,她便故意冷落孟昶,孟昶又只得收回旨意,私下里给她作揖赔了不是,那做低伏小的样子,全不像一个君王,倒像个惧内的普通男子。

  这些往昔无需刻意回忆,就在日常起居的缝隙间,不由自主地涌上脑海,但她又不敢去触碰。

  她常常想,若不是孟昶在赵匡胤面前倔强的绝不割爱,赵匡胤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对他起了杀心。久而久之,那种自责内疚的感觉再也挥之不去了。
  @5378139 2021-07-08 13:38:32
  有一个问题,到底赵普知不知道赵光义和花蕊的事呢?看起来他好像是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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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知道啊。
  @z6121870 2021-07-08 12:28:59
  正店是什么?看到这里有说高阳正店,会仙正店什么的,就是酒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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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大酒楼,规模很大的那种。
  @as5631118 2021-07-08 11:04:10
  有一种看红楼梦的感觉,请问那些诗词是楼主自己写的吗?怎么百度查不到花蕊夫人写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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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可考的就两首,一首述王国诗,一首采桑子,初离蜀道心将碎那个。其余都是我自己写的。毕竟人家是会写诗的,文中不不能没有诗词,不过我也才浅,现学现卖的。
  墨玉录好了借书条目,把书还给徐莞的时候,她仍陷在回忆里,墨玉轻声唤了几遍,她才回过神来,让溶月抱了书,主仆二人慢慢相携着下得楼去。

  正巧德昭来了,在最下面一级楼梯上迎面碰到,德昭看到面生的妃子,吓了一跳,忙后退了几步,溶月道“娘娘,这是二大王”她又对德昭道“二大王,这是花蕊夫人,现在夫人暂时住在睿思殿里。”

  德昭窘迫道“哦,我,我不知道。”又躬身作揖道“花蕊夫人万安!”

  徐莞略一施礼便要离开,德昭忽然叫住了她,又朝她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夫人,对于西蜀的事,我作为皇子亦深感内疚,在此我向您和西蜀的百姓道歉。不过,坑杀三万降兵的事,全是王大帅的主意,并不是我爹爹的本意,你放心,等王全斌回来,爹爹一定会治他重罪,还你们西蜀士兵和百姓一个公道。”

  德昭只顾低头说着,并没有看到溶月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他就这样一股脑把赵匡胤刻意对徐莞隐瞒的事,全说了出来,徐莞一时间愣怔在那,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坑杀三万降兵”这几个字。
  @qusisi2008 2021-07-08 20:32:51
  宋朝官场和现代官场很像,还挺开明的,清朝的好像奴性强多了,大臣不敢那么跟皇帝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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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记得不仅赵匡胤这一朝是这样,赵光义那一朝也是,说是寇准有一次和赵光义议事,赵光义不同意他的意见,起身就走了,寇准直接拉住赵光义的袖子,令帝复坐。
  这口气您想想,令帝复坐啊。。。就是说,皇上你给我坐下,我还没说完呢!就这感觉。
  徐莞脚下一软差点跌倒,溶月忙去扶她,手上捧的书又掉了一地。

  德昭上前帮着捡书,溶月小声对德昭道“你不该说这些,她还不知道呢!”德昭这才发觉自己闯了祸,再看花蕊夫人,脸色煞白。

  德昭正不知所措,溶月忙推他道“你快走吧。”德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慌忙闪身往楼上跑去。

  徐莞叫住他道“等一下!”

  德昭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尽管不情愿,但只能硬着头皮回过身来。

  徐莞抬头看着楼梯上的德昭问道“你是说,王全斌坑杀了三万西蜀降兵?”

  德昭嚅喏道“这个,我。。。”

  徐莞又怒又痛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人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被杀死?为什么?!”

  德昭心虚地说道“可,可能是怕城里的降兵和外面的叛军里应外合。”

  ”叛军?西蜀不是已经归降了吗,哪来的叛军?“徐莞又质问道。溶月怕这二人越说越深,忙劝阻道“夫人,二大王还只是个小孩子,他懂什么,或许他是听信了谣传,夫人还是不要再问他了。”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只瞒着我一人?”

  溶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低着头。
  徐莞又问德昭“叛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昭看了一眼溶月,溶月并没有抬头看他,只皱着眉头盯着地面。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徐莞追问道“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西蜀还有十万余众仍在抵抗朝廷。”德昭道。

  “西蜀的十四万大军不都已经投降了吗,哪来的十万叛军?”

  “是,是之前投降的叛军,加上西蜀各地反叛的百姓。”

  “首领是谁?”

  “是,是一个叫全师雄的,夫人可知道他?”

  徐莞摇了摇头,她想,看来是西蜀百姓们受不了宋军的欺压,揭竿而起了。

  一时间,徐莞又惊又怒又悲又喜。

  惊的是西蜀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怒的是三万手无寸铁的降兵被坑杀,悲的是西蜀归降之后仍不得安宁,战乱仍然在荼毒百姓,喜的是西蜀到底是有血性男儿,短短时间竟然汇聚了十余万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再为西蜀的不战而败而感到屈辱。
  德昭又道“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莞道“没有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夫人不要难过了。”德昭劝道“一切总会过去的。”

  “放心,我一点也不难过。身为蜀人,我只觉得自豪。”徐莞说完,面带微笑地转身离开了,然而她的眼中却早已蓄满了泪水。

  她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在床边,怔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大笑起来,溶月吓坏了,瞪大眼睛盯着徐莞。

  徐莞对溶月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们蜀国,自有血性男儿,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溶月道“夫人快别说这些话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要说,我就是要为我们的三万降兵一大哭,也要为我们那些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大笑几声。你们在这里安享太平,可知道蜀国的百姓正在遭受怎样的屠戮?你不会明白的,这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明白,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国破家亡,你们根本不懂。如今好了,绝地反击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再也不会因为自己是蜀人而感到屈辱了,这真是太好了!”

  徐莞一口气说完,又径直来到书房,提笔想要写点什么。溶月只得把稿纸全部抢走,紧张地劝道“夫人,我求求你了,你快别说了!你也别作什么诗了!你现在是我们官家的女人,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徐莞没理会溶月的话,她拿起笔要往墙上写诗,溶月只得死死拽住她的胳膊,跪下求道“夫人住手吧,你这样做,即便官家不追究你,其他嫔妃,朝中大臣也会非议你的,你迟早要成为我们宋廷的皇后,这些话岂是你该说出口的啊!”

  “我才不稀罕什么宋廷的皇后,你让开!”

  溶月也又急又气,提高声音道“夫人!你不为别人想想,也为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想想,我们若纵着你在宋廷的宫殿墙壁上写下反诗,我们还有活路吗?!”

  这句话让徐莞悲愤又激动的心情,稍微冷却了一些,她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溶月,慢慢垂下了拿笔的手。
  @z6121870 2021-07-09 09:04:43
  赵匡胤对女人真好,不是那种舔狗的好,是又霸气又宠,我喜欢,莫名觉得在赵匡胤身边,自己也会变得很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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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赵匡胤的确是行走的荷尔蒙
  @奔跑的蜗牛zhy 2021-07-09 13:28:16
  写的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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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鼓励。
  那之后,徐莞一直坐立不安,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西蜀,亲自为那些士兵呐喊助阵,又为已经发生的和未来可能发生的牺牲而感到痛心,她甚至有些搞不清自己是盼着西蜀再起硝烟,还是希望赶快停止厮杀,还黎明百姓以安宁。

  她突然想喝一点酒,便让溶月去取来,溶月怕她喝了酒又管不住自己,想要作什么反诗,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便骗她说睿思殿没有酒。

  徐莞又叫溶月去尚食局拿,溶月又说官家不让在睿思殿喝酒,徐莞道”之前晚膳时我也喝过一些酒,哪有不让喝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你去取来便是了!”

  溶月道“那夫人还是等晚膳时再喝吧。我去吩咐尚食局好了。”徐莞道“也好,我今天必须要喝酒。”

  溶月想,这花蕊夫人到底非我族类,听到西蜀起来反了,竟激动成这样。偏偏官家喜欢这个敌国的贵妃,也不知什么时候花蕊夫人才能真正归心大宋。

  那些战乱之事,在溶月看来与自己完全不相干,三万人也不过是个数目字而已。。。

  德昭在睿思殿正殿二楼捧着一本书,心绪不宁地乱翻着。他看到墨玉恭敬地立在一旁,便问她“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这花蕊夫人听了我说的西蜀的事,会不会和爹爹吵起来啊?”

  墨玉道“二大王不必忧虑,这些事,夫人早晚会知道的。只是以后切不可擅来内廷了,二大王已经自己开府,若总来内廷,一定会惹人闲话的。”

  “唉,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皇子府,本来以为自己开了府可以离开爹爹的管束,从此便自在了,没想到,那些老奴管我倒比爹爹还严。还不如在皇子宫住着,至少还可以与弟弟妹妹们时时亲近。身为皇子,真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一点意思也没有。”德昭抱怨道。

  墨玉道“二大王何必抱怨,若叫你与食不果腹或终日为奴的人换个个儿,你就知道世上的事都是公平的。”

  “罢了,我知你是嫌我矫情,反正你不是我,怎知我的苦处。”德昭又想起来墨玉是学正的女儿,他对墨玉道“对了,你爹爹还向我打听起你,我说我亦好久不来宫里了,他叫我若看到你,便告诉你一声,你娘又给你添了一个小弟弟,还说,你家里用度越发多起来了,叫你不要乱花钱,也给家里省些,到了年底,派人来宫门外取,叫你不要忘记了。”

  “知道了,多谢二大王代为转达。我爹爹也是糊涂了,怎么敢叫皇子替他传话。”墨玉道。
  德昭笑道“无妨,我虽身为皇子,到底你爹爹也是我的老师,学子替老师做些事,也是应当应份的。”

  “我爹爹不过是个太学馆的学正,哪就攀得上皇子之师了,二大王千万不要折煞了我爹爹。还有,我爹爹那个人,为人清高,不懂圆滑,若以后说了什么严厉的话,得罪了二大王,二大王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你爹爹确实是人见人怕的,太学馆的学子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德昭笑了一下道“罢了,不提也罢。不过,他倒不敢对我严厉。”

  墨玉道“二大王也别告诉我,我才不想知道呢。”

  她又问道“哎,官家为何还不给二大王单独请师傅呢?”

  德昭道“听淑妃娘娘说,只因我还不是太子,只有太子才有太师,太傅,太保等人为师。”
  墨玉笑道“原来如此,那奴婢就祝愿二大王早日成为太子吧。”
  德昭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道“别说这话,爹爹不让说。”
  “那是为何?”墨玉不解道。

  德昭道“嗯,反正就是不让,跟你说你也不懂。”

  墨玉道“也罢,我一个小小的奴婢,这些事哪是我们能过问的。”

  “知道就好。”德昭一面翻书一面头也不抬的说道。

  墨玉偷偷白了他一眼,站了片刻觉得腿有些酸,便道“奴婢去给二大王上茶。”

  德昭“嗯”了一声。
  夕娘正独自在茶水间照应着,墨玉进来让她给二大王泡一壶茶,夕娘道“二大王来了?”
  墨玉道“是啊,来了,又闯祸了。”

  “怎么了?”夕娘一面准备茶汤,一面问道。

  “别提了,他把西蜀战事全都告诉夫人了,还说王大帅坑杀了三万降兵什么什么的。”

  “啊?我的天!那夫人如何反应?”

  “我当时看着藏书阁呢,哪知道啊,反正他一来准没好事,我都告诉他了,他现在大了,不好常来内廷,他竟像没听懂似的,还赖在藏书阁没走呢。”

  “呦,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夕娘打趣墨玉道。

  “你要死啊,瞎说什么,他才多大,我都多大了,再瞎说看我不拧断你脖子。”墨玉做势要掐夕娘,夕娘一面笑着躲开了,一面道“他14,你才18,也大不了多少嘛。况他个子又高,看起来倒有十七八岁年纪似的。再者,他又在你爹爹那里上学。我看你们挺般配,说正经的,你要跟了他,那就一步登了天,成为皇子的侧夫人了,将来说不定也是个贵妃娘娘呢,以后咱们见了你,都要给你磕头下跪了。”

  “你还说!我真要打你了!”墨玉红了脸,追着夕娘就要打,夕娘告了饶,又说“你看,还没当上贵妃娘娘呢,脾气就上来了。”

  墨玉拿她没办法,只好住了手。夕娘道“你也有害羞的时候,看你下次还喜欢背后翻我白眼不。你再翻,我就只拿这个打趣你。”

  墨玉气道“我不和你饶舌,上茶去了。”

  “快去吧,别叫茶凉了,人也等急了”夕娘笑道。

  墨玉并不理会她,端着茶盘来至藏书阁,德昭正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认真地看书呢。

  墨玉给他上茶,他也纹丝不动,完全沉浸在书里了。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照在他脸上身上,显得他格外安静。墨玉忽然心念一动,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模样真是百里挑一的好,既有官家的挺拔,又有些开封府尹的斯文气。

  墨玉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自己看德昭还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甚至有些讨厌他。

  就在夕娘说了那些玩笑话之后,她再看德昭,竟然多了几分亲近感。不过她马上就想到,德昭到底比她小四岁。德妃比官家只大了一岁,如今看起来就不如官家年轻,也不再受宠,将来德昭若是做了官家,自己想必比德妃还要凄凉。

  想到这里,她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着实可笑。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夏太监急匆匆赶来,听到太监上楼的声音,德昭忙丢下书问“可是宣我去垂拱殿?”

  夏太监刚说了一个“是”字,德昭就拉着那夏太监往楼下走去了,夏太监在后面一叠声喊着,二大王慢点,等等小的。

  墨玉摇了摇头道“果然是个小孩子家,安静不到半刻。”

  卢司药来给徐莞换药,夕娘将她请至偏殿,想了想,又怕徐莞此刻正在哭,或者有些异常的表现,便让卢司药稍候,她进去通报一声。

  夕娘进去的时候,看到徐莞正在书房的窗边榻上半躺着,脸上挂着泪呢。

  夕娘对溶月道“卢司药来了,快叫夫人别哭了吧。”

  溶月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夫人现在根本听不进劝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可吓人了。”

  夕娘道“要不我去试试。”

  溶月道“那你试试吧,快点啊,别叫卢司药等急了。”

  夕娘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入书房,小声道“夫人,卢司药来给您换药了。”
  徐莞果然一动不动,也没搭理夕娘。夕娘又道“奴婢知道,夫人一时半刻也无法平复心绪,夫人想哭想笑,奴婢都明白。只是,大喜大悲恐伤身体,再一个,叫外人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和官家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我不就是和他有过不去的吗。”徐莞道。

  “那,那夫人何不等官家来了,自己和官家说,现在就请夫人忍一忍,等卢司药走了,再哭也不迟啊。”夕娘道。

  徐莞没有回应,夕娘又道“夫人也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想必应该知道,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凡事她们只要看出一点端倪,就能无风起浪,平地炸雷,搅出许多事来。”

  徐莞知道,溶月和夕娘她们最怕就是别人借机挑拨她和官家的关系,或说她的是非,只有她得势,她的奴婢们才能在宫里挺直腰杆。

  这就是她最痛恨宫廷的地方,喜怒哀乐全不能流露,有时她觉得自己只是为别人活着,为了官家,为了别的嫔妃,为了自己的奴婢。。。但她并不想为难溶月等人,于是只好擦掉眼泪, 道“我知道了,让卢司药进来吧。”

  “是,多谢夫人。”夕娘道。

  夕娘对溶月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出去把卢司药领了进来。徐莞见到卢司药,便自如地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笑道“有劳你了。”

  卢司药一面跪下给徐莞处理伤口,一面笑道“夫人不必每次都这么客气,既来了咱们宫里,就是咱们的主子,哪有主子总对奴婢客气的。”

  徐莞笑了一下。

  卢司药又道“夫人的脚伤虽无大碍,但也最好不要到处走动,如果奴婢没猜错,您今天又下地走动了吧,你瞧,这伤口又有些渗血,不过还好,只是一点点。夫人可别再动了,要什么,差遣奴婢们去做便是了。”

  “好”

  “夫人也别嫌我啰嗦,我们做医女的,总希望病人可以早早的康复,自己精心调配的药膏,也希望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若是病人总不配合,再高明的医术也枉然不是。”

  “司药所言极是,我下回一定记着。”徐莞道。

  “夫人真是好脾气,怪不得官家那么疼你,都说柔顺的女子有好福报,见到夫人我才知这是真的。”

  徐莞只觉得好笑。

  卢司药处理好了伤口,抬头对徐莞道“好了,夫人最好还是上床歇息吧,下官就不打扰了。”她又端详了徐莞一下道“呦,夫人眼睛怎么红红的。”
  “哦,刚吹了冷风,我这眼睛自进了蜀宫之后,一到入秋便有些迎风流泪,直到次年春才能好,不过也不碍事。不吹冷风便是了。”徐莞道。

  “虽是小事却也恼人,按我们医家的说法,泪为肝液,肝肾又关系密切,互相影响。不若下官给夫人把一下脉,看看可需要用药调理?”

  “哦,也好,你多费心。”

  徐莞说着,便伸出手来。溶月暗暗觉得不妥,这卢司药也不知是谁的人,若她查出夫人有什么不好的,告诉了别的嫔妃如何是好。于是她一个劲儿给徐莞使眼色,徐莞看到了,却像没见着似的。

  卢司药给徐莞把了一会儿脉后,疑惑地看了一眼徐莞,徐莞道“可有什么不妥?”

  卢司药道“哦,倒无甚要紧,夫人以前是不是常年熬夜,且多梦忧思。”

  徐莞想到以往在蜀宫,常常不得不陪着孟昶欢宴到深夜,便点了点头。

  卢司药道“夫人的肝肾确都有些虚弱,夫人切不可再继续熬夜了,这样吧,因尚食局的医女是不能随便给人开方子的,下官回去后便禀告御医馆,再叫御医给夫人仔细的诊一诊,开几副方子调养一下。”

  “好的,多谢卢司药。”

  “那,若没有什么事,下官就告退了。”

  卢司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她心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脉象,怎么看都有些宫寒不孕的迹象,这可真是极其要紧的事,耽误不得,她又怕自己断的不准,盘算着得赶紧找个御医来看看。
  垂拱殿内,赵匡胤看到德昭进来,也不理他,只自顾批折子,德昭在御座前空地上站了一会儿,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忍住了。赵匡胤终于放下折子,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我再不叫你开口说话,你就要憋出病来了?”

  “爹爹,德昭忍得住。”

  赵匡胤觉得好笑,但他仍面无表情道“忍得住就好,那你再等一等吧,我把剩下折子批完你再说。”

  “哎,爹爹,那我就忍不住了,儿已经尽力了。”德昭说完,上前一步,跪在赵匡胤面前道“儿今日来,是要跟爹爹说一件往事。”

  “你才多大,还往事,什么往事?”赵匡胤一面说,一面拿起新的奏折批阅着。

  “是,是关于德妃的。”

  “德妃娘娘”赵匡胤纠正道。

  “是关于德妃娘娘的。”

  “说”

  “儿臣记得,七八岁的时候,曾有一次和家下仆人的孩子们玩捉迷藏,不知怎么就躲到祖母屋里装衣服的箱子里去了。不一会儿,德妃娘娘就和祖母一起进来,儿听到,德妃娘娘说我娘亲的坏话,她说。。。”

  “说什么?”

  “她说四妹生的有些早,有些早产。”

  “这叫什么坏话。”

  “嗯,她还说,爹爹常年征战在外,说娘亲又和几个表兄弟有来往,说四妹妹长得像表舅舅。。。”

  “放肆!”赵匡胤怒斥道。

  德昭解释道“这,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亲耳听德妃跟祖母那么说的,祖母也骂她混账。当时儿还小,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有些奇怪,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不是好话。德妃表面恭顺,其实不是什么好人,爹爹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赵匡胤看了看一旁伺候的几个太监,叫他们不许外传今日的话,又叫所有人都退出去。众人退出后,赵匡胤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后你能不能先叫人都退下再说这些?”
  “儿,儿没想到那么多。。。”

  “你白长这么高了,光长个子不长心眼。”赵匡胤顿了顿又道“德妃真这么说过?”

  “儿对天发誓,这件事我装在心里这许多年了,如今再也不想忍了!”

  “为什么不想忍了啊?”赵匡胤明知故问道。
  “爹爹,你说,德妃竟敢污蔑我娘亲,污蔑我大宋的圣人娘娘,她不该死吗?她就被烫了又怎样?爹爹还为她平白冤枉淑妃娘娘。”

  “是淑妃叫你来的?”

  “不,是我非要来的,淑妃娘娘不叫我来。不过,淑妃娘娘教养了我这许多年,她遭了冤屈,儿不能不管,儿不是那不忠不孝之人。爹爹,你就放了淑妃娘娘吧,求求您了。”

  “求什么求,我赵匡胤的儿子,堂堂一国皇子,怎么总把求字挂在嘴边,下次再这么说,就给我自扇耳光!”

  “儿臣恳请爹爹放了淑妃娘娘。”

  “宫里的事,你又不懂,你瞎搅什么,赶紧回你自己府中去吧,以后没有旨意,不准擅自进宫。”

  “可,若我想弟弟妹妹了,怎么办。”德昭道。

  赵匡胤斥责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还不滚回你府上去。”

  “遵旨”

  德昭很委屈地告退了,赵匡胤又冲着他的背影呵斥道“肩膀端平!收腹,挺胸,脚下生根!”

  德昭一一照做了,果然气宇轩昂了很多,赵匡胤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臭小子,还知道担事儿了。”
  赵匡胤并不怀疑德昭的话,他知道德昭是一个直来直去,实话实说的孩子。一直以来,他即为德昭刚正仁厚的性格而骄傲,却也担心他长大后没有控制大局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德妃竟然说过这种话,赵匡胤不由自主对德妃心生厌恶起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叫德妃来问话了,他也不打算给德妃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直接对王继恩道“叫卢多逊拟旨,德妃降为修仪。”

  王继恩吃惊地问道“官家不叫德妃来问问吗?”
  赵匡胤道“不用了。”
  王继恩道“那理由如何写呢?”
  赵匡胤想了一下道“不用写。”
  王继恩道“可若毫无理由就降嫔妃位份,恐怕朝中大臣问起来。。。”
  赵匡胤道“哪个大臣?朕降嫔妃位份,自然有朕的理由,我看谁敢问三问四!”
  王继恩不敢再说什么,领命而去。

  路上,王继恩迎面遇上了卢多逊,看起来卢多逊也正好要往垂拱殿这边来,王继恩便问他所为何来,卢多逊说是官家叫他负责史馆修撰,他在修史的时候遇到一些不清楚的事情,想要问问官家。

  王继恩道“那正好了,官家叫你拟旨呢,咱们一同回垂拱殿吧。”卢多逊欣然同意,两人一面走,卢多逊一面又问“官家要拟何旨意呢?”

  王继恩道“官家要降德妃的位份。”
  卢多逊道“怎么?德妃犯了何错?”
  王继恩道“官家并没有明说,不如卢学士亲自问问官家吧。”

  卢多逊道“自我朝立国以来,还没有一个嫔妃被降位份呢,况又是一品皇妃,兹事体大,官家为何不找窦仪窦学士拟旨呢。”

  王继恩道“必是卢学士在官家心目中份量够重,官家看中卢学士您啊。”
  卢多逊听了这话,心下也畅爽的很。面见赵匡胤之后,他先是问了赵匡胤一个关于他父亲赵弘殷的问题,卢多逊道“臣翻阅史料,得知昭武帝(就是赵匡胤爹爹,赵匡胤登基后,追封为昭武帝)在后汉从军期间,因与后蜀军作战,被射中一只眼睛,但不知是左眼还是右眼,各方史料里有说左眼,也有说右眼,故而臣想来当面向官家求证。”

  “哦,是左眼。”赵匡胤道“朕的爹爹一生骁勇善战,也受伤无数,受过的最大的一次外伤就是被后蜀军一箭射中左眼。”

  “臣知道了,那臣就照实写来?”卢多逊问道。
  “当然,这没什么可避讳的。”赵匡胤道。
  “臣遵旨,对了,臣还有一事要再确认,官家的祖上是西汉京兆尹,此后宗族之中皆有为官之人,这些史料都很清楚了,那西汉京兆尹之前,可还有位高权重之人呢?”
  赵匡胤想了一下道“朕的家谱西汉之前的都在战乱中丢失了,朕年轻时就离家,知道祖上的事也甚少,如今也不好妄自猜度了,朕的家世你就从西汉京兆尹开始吧。”

  “是,那臣便明了了。对了,听王公公说,官家正要找臣?”
  “是啊,朕要你起草一份诏书,降德妃为修仪,不用写是何理由。”赵匡胤道。
  “德妃可是一品皇妃,没有任何理由就降为修仪,若日后朝中重臣问起来,该如何回应呢?”卢多逊问道。

  赵匡胤略沉吟了一下道“回应什么,朕的家事还轮不到哪个臣子妄加议论。”
  “微臣明白了,只不过臣倒是觉得,这降位诏书还是应该有一个理由,否则显得官家奖惩无据,性情难以琢磨。官家不是曾说过,上位者不可让人战战兢兢揣摩上意,应一切有理可循。不若就写言语有失,冲撞圣驾,不知可否。”卢多逊道。
  “不必了!”赵匡胤忽然间勃然大怒道“朕叫你拟旨就拟旨,啰嗦什么!”
  卢多逊吓得脚下一软,差点站不稳。
  “官家息怒,臣,臣这就按官家旨意草拟圣旨。那,臣,臣告退了。”

  卢多逊走后,赵匡胤把玉斧往桌子上一扔,气道“看来光义说的不错,有些臣子也不能对他们太好了。朕的家事他们管起来没完没了。给他们三分颜色还真就开染坊!赵宰相管一下也便罢了,这卢多逊算个什么!再有人这样同朕说话,朕早晚。。。”赵匡胤此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起居郎李符,他只好小声嘀咕道“朕只怕自己绷不住,拿这玉斧砸他个血溅当场!”

  王继恩知道这话只是赵匡胤的自言自语,也不敢搭腔,只是垂手默然而立。
  这日赵光义回到自己府中便召集属下议事,陈从信,刘嶅,贾琰,程羽,姚恕皆在坐,唯独没有了宋琪。

  光义道“中秋将至,汴梁城里又要迎来百官家眷,城里的保卫要做到万无一失。另外,你们每个人务必要与百官一一联络,看看他们有什么诉求,有什么困难,能帮忙的帮忙,能给银子的不要吝啬,所有的开销全从我南衙的帐上走,不要动开封府的钱,但是送出去的东西都要以开封府的名义,记住,咱们是替官家,替朝廷,稳固与百官的情谊。”

  众人皆领会赵光义的意思。

  刘嶅又道“对了,下官想起一事,前几日下官奉相公之命去给刘温叟送银子,那刘大人叫把银子放在厢房便打发我走了,我一看,咱们去年送他的两箱金银,也放在那厢房之中,不过,箱子尚未开封,都落了厚厚一层灰了。想来这个刘温叟确是我朝第一清廉之人,他家的房子又小又旧,全不像一个朝廷要员的住所。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动用咱们送的银钱。”

  “哦?看来这个刘中丞,是既不想收我的钱,又不敢得罪于我。罢了,随他去吧。”赵光义道。

  “那明年咱们还接着送吗?”刘嶅问道。

  “明年再说吧。”赵光义道。

  贾琰道“相公,此事是否应该跟官家说一下,前日在赵普家门前的人来报,宋琪最近去赵普家去的有些勤啊,若他跟赵普说了这件事,怕是对相公不利。”

  “这宋琪,何其蠢也,端着我的碗,却偏要去别人家出力,我看他是被赵普这个老狐狸给摆弄了。”光义道。

  “要不,还是想个办法把宋琪调离开封府吧,否则咱们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

  赵光义略沉吟一番道“嗯,还是等等再说吧。”

  顿了顿他又问“对了,那孟玄喆兄弟离京赴任了没有?”

  “哦,还没有呢,下官催促了几次,他都以家人生病为由拖延,最近却不知道怎么的,爱往那秦楼楚馆,烟花柳巷里流连了。”陈从信道“下官看他是想赖在京城风流快活呢。”

  “到底是纨绔子弟,到哪里都习性不改。”刘嶅笑道。

  “继续盯着他,不过,也别催狠了,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赵光义道。

  “是,对了,还有那个花蕊夫人曾经的侍女,如今离开了孟府,说是要自己开个香铺,但没有开封的户贴,要咱们开封府给她办呢。”陈从信道。

  光义道“哦?那你速速给她办去,不过,也别和她走的太近,以后,凡是和花蕊夫人有关的人和事,你们都要回避着些。不过,可以暗中照顾那丫头,她一个女人独自经营铺面,想来也会遇到不少商户之间互相拆台之类的事。”

  从信道“下官明白。”

  程羽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光义一眼。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卢多逊求见,赵光义便叫众人散了,请卢多逊进来说话。

  卢多逊进来后,光义笑问他“卢学士今日怎么有空,又登临寒舍啊。”

  卢多逊忙作揖道“相公这么说可折煞下官了,下官最近都在准备,密告赵普纵容家人经商之事,故而未能时时常来府上问安。”

  “你且悠着些,我一再和你说,赵普不是那么好动的,别想的太容易了。”

  “是,下官心里有数,这次找的全是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的臣工。比如。。。”

  “哎,你们的事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自己谨慎些便好。”

  “是,相公,下官今日来,是要跟你说个内廷的事。”
  “哦?说来听听。”
  “官家叫下官拟旨,降一位宫人的位份,只因皇子德昭说了几句这宫人的不是,还是个一品皇妃呢。”
  “哪个宫人?”

  “说是一个德妃娘娘,不知相公可知道此人。”

  “哦,她啊,原是我们将军府上的侍女,年轻时皇兄房里的人。怎么,她现在已经是一品皇妃了吗?”

  “哦,那伺候官家的年头可不短了啊。”卢多逊道。

  赵光义道“此是皇兄的家事,你我就别过问了吧。”

  “虽是家事,可下官觉着,此次官家处置此事过于草率,竟连问也没问就直接要降位份。”卢多逊道。

  赵光义笑道“学士究竟想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只是,下官总觉得,德昭第一次参与长辈们之间的事情,就直接让一个一品皇妃被降了位份,小孩子的话哪有准头啊,官家想来也是太偏信德昭了。”卢多逊道。

  赵光义沉默了片刻,道“卢学士,以后你少来我这里吧。”

  卢多逊不解道“这,这是为何?”

  “总之,少来便是了,来人,送客!”光义道。

  卢多逊满腹狐疑地告退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赵光义又命人叫程羽来,把刚才卢多逊所言告诉了程羽,程羽道“这卢多逊不愧是翰林学士,倒是比别人看的远,早早就要在相公和二大王之间做文章了,连皇子他也不在乎,他可真是铁了心想要拜倒在相公门下啊。”

  光义点头道“可他就是看不穿,凡与我近的,官家都不会重用。我又不好点透他,怕他也学那赵宰相,反而背地里踩我们几脚。”

  程羽点头道“翰林学士,虽然只是负责给官家起草诏书,看着毫无实权,其实若得宠了,下一步就是宰相,可谓清贵显要。相公让他避开是对的,日后他若能当宰执,必会感恩相公今日刻意疏远于他。”

  “他说他正在搜集赵普家人经商的证据,还找了能说得上话的大臣要参赵普一本呢。”
  “让他去折腾吧,这些小事也无法撼动赵普在官家心里的地位,不过让官家知道知道赵普之为人,也没有坏处。”

  “嗯,对了,你私下里还是再和宋琪接触一下,我实不甘心就让赵普离间了我们,不到最后,我不忍踢走咱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好,老朽一定替相公挽留于他。相公如此爱才,宋琪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吧。”
  次日,降德妃为修仪的诏书由王继恩亲自到宝慈宫摘玉阁去宣了,诏书就两句话:奉天承运,皇帝若曰:兹降德妃吴氏贞儿为修仪,闭门思过一月。钦此。

  德妃愣住了,她无法相信此事,又把诏书接过来看了一遍,的确自己是被降位份了。
  她问王继恩“官家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王公公,你可知官家究竟是何意思,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王继恩道“娘娘犯了什么错,心里应该有数,官家只降您一级,自己闭门思过一月,又不是禁足,已经是对娘娘格外开恩了。”

  “我实在不知错在何处,还望公公明言,我死也死个明白不是。”

  “这个,就不是小的可以乱说的了。娘娘保重,小的告辞。”王继恩又道“哦对了, 娘娘封妃时的印章封册都交出来吧。”

  “急什么,待我去面见官家,问个明白再说!”

  “也罢,那小的得空再来取,也就这两天的事,请娘娘提前备好。免得叫小的又多跑一趟。”王继恩道。

  说完他低头一揖转身离开了,德妃看着王继恩,眼里似能喷出火来。画眉忧心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德妃默默不语地坐回椅子上,问“昨天是不是德昭来过内廷?”

  “是啊”画眉道“还去了淑妃那里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淑妃在背后搞鬼,怂恿二大王陷害娘娘。娘娘,二大王作为皇子,本就不该插手内廷事务,何况他养母又是戴罪之身,他不仅不避嫌,还公然为其奔走活动,可见淑妃对二大王的影响之大,二大王一定是被淑妃蒙蔽哄骗了,这样的嫔妃实在不配做皇长子的养母啊。娘娘何不面见官家,当面为自己申诉。”

  德妃没有说话,她回忆起多年前在杜太后身边诋毁贺皇后时被德昭听了去的事情,这件事一直是她一块心病,但想到德昭当时不过是个小孩,未必能记得这些,又加上天长日久德昭也没把这件事抖落出来,她也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此刻她心里懊悔不已,如果当面与官家对质,只怕会让自己更难堪。

  于是她只好哀怨地说道“官家是真嫌弃我了,连借口也不找,便要将我废了。如今虽只是降了一级,然我容貌也被毁了,宫中势利之人更会肆无忌惮的踩踏于我,这样,比废了我还更可怕,这真真是要逼死我了啊。都说帝王之心莫测,帝王之情又无常,我原还不信,现在真是领教了。”说完她流下泪来。

  画眉也跟着一块儿流了眼泪,主仆二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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