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古寺邪灵 113

  那青蓝魔物一边唱,一边将那五六个人血肉都吸入口中,只留下数张人皮,他将人皮一张张都披在自己身上,结为一张披风,随后仰头怒喝一声,背后现出圆形的黑色火焰,脚下现出一座黑色莲台,上面横卧着一具尸首,那尸身颇为诡异,是一个象头人身模样。
  那魔物将双足踏在那具尸身之上,居高临下望着印光和众老僧,六条手臂一挥,法器震动,喝到:“到底是何人需要我出手灭掉?”
  印光躬身道:“在这地宫之中,有一妖僧潜入,惊扰不休,让我等法事不成,还请护法神显示大能佛法,将其除掉。”
  那青蓝魔物在空中扭头,好似凝神谛听,过了片刻,嘿嘿冷笑道:“这里是有个凡人的气息,还有一头神道怪物,两者纠缠不休。那痴恚之物,也是你等召唤而出的?竟然连一个凡人也解决不了!”
  印光说道:“这个妖僧法术高深,极为狡猾,三番五次都杀之不死,实在令我辈头疼不已,若非如此,我等又怎敢惊扰护法神大驾?还劳尊驾费力出手,尽快超度那妖僧进入轮回之道!”
  那青蓝魔物将头上三目中的一颗用手爪摘下,向虚空中一掷,变幻为一面黑晶镜面,里面显形出摩呼罗迦和行钧两人相斗的身形,镜面中的两人,各自都是伤痕遍体,气喘吁吁。
  那青蓝魔物剩下的两目一凛,望着摩呼罗迦,眼中射出寒光,连声冷笑,说道:“原来那头神道魔物是他!”
  印光闻言一怔,说道:“护法神认识摩呼罗迦?”
  青蓝魔物咬牙切齿道:“上一世时,我披黑袍,熏黑沉香,臂上着蛇镯,手持檀香大旺,身插诸兵器旌旗,率部下之将,与非天开战于粗恶苑。三年后战败,我退入七层城顶,那城坚不可摧,非天无计可施,却是这摩呼罗迦,从弥山之巅,取来如意宝剑、触定死轮、三有之螺号,将我的七层城顶破掉!”
  说着,那魔物现出恚怒之色,六条手臂法器一起挥舞,喝到:“无量鬼神眷属!”话音刚落,青蓝魔物身躯暴涨了数倍,几乎将大厅洞穴撑满,周围现出无数人头和骷髅头花环,在空中盘旋飞舞,随即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黑色的法力结界,结界上凸显出无数花纹,如同壁画一般,仔细看时,在那结界之上,现出无数倒悬的人头、人皮,在人皮的上镂刻着数尊忿怒狰狞的护法神灵,神情各异,栩栩如生。
  在那大厅中的空间,几乎都被那魔物所部结界占据,一片阴沉黑色,墙上仅有几盏残灯照明,众僧在这般逼仄幽暗的环境之中,仰望这巨大的青蓝恶魔之躯,觉得无比的压抑,纷纷向后退去,那时明时暗的光线,突然间变大的青蓝魔物,空中盘旋飞舞的干枯人头,都使人感到极度的恐惧。
  不少人看着那脚踏尸首的魔物,回想起方才他痛饮人血的场面,感觉到一股庞然的力量、残酷、痛苦和恐怖,混杂在一处,如同激流一般涌入心间,心中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拜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青蓝魔物狂笑道:“今日我不光要除掉那个妖僧,还要结果摩呼罗迦这个对头,以报我前世城破之仇!”
  印光站在石台之上,仰头望着这巨魔之物,高声说道:“这地宫洞穴之中,还有两个凡人女子苟且偷生,能否请护法神也一并除掉?”
  那青蓝魔物的黑色莲台向前移动,带着他缓缓前行,他六条手臂之一抬起,将血杯之中鲜血泼洒在空中,虚空中现出一道血红巨门,门扉慢慢开启,里面黑气弥漫,深不可测。那青蓝魔物身躯没入巨门之中,他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凡人的贪心和执念永远无法满足,两个女子就由你自己解决,却不是我的事情!”
  印光不敢再说,眼睁睁看着那魔物没入虚空,血红巨门化为无形。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愤怒之气却是久久不去,如同寒雾一般缭绕在这大厅之中。
  坐在石台之上的几个老僧同时松了一口气,身子瘫软,几乎便要倒向一边,一个老僧抬手擦着头上的冷汗,说道:“总算将这尊魔物送走,这东西的威压太大,倘若他再停留个一时三刻,我的老骨头便要散了!”
  另有一人说道:“我听他刚才的意思,说是要将摩呼罗迦一同除掉,那神道八魔物之一,岂是这么容易被他杀死的?”
  旁边人说道:“这黑天魔神之能,只是稍逊于神佛而已,更何况摩呼罗迦已经是强弩之末,连行钧也未曾拿下,又怎能和全盛之姿的黑天魔神相抗衡?我看他这次也是凶多吉少,必定要和行钧一样,被那黑天魔神挫骨扬灰了。”
  印光颔首道:“如此一来,那行钧便不是问题。现在的要务,便是找到那崔花影和柳碧云两人,速速结果她们。”
  众人听闻,一起转向旁边,抬头观望,半空中亮着的为数不多的几面镜中,现出崔花影背着柳碧云仓皇奔逃的身影,那崔姑娘身上早已汗出如浆,衣裳尽湿,赤着双脚,驮着柳小姐一路踉踉跄跄,行动极为缓慢,柳碧云伏在她背上,依旧昏迷不醒。
  印光从石台上跳下,来到镜前,皱眉说道:“就是这样两个弱女子,还逃了这么久,百余僧众去追,一直到现在还未追上!”
  远处伏在地上的人,见青蓝魔物已去,身上威压顿时减轻,纷纷爬起身来,重新列阵做法。悬空之镜陆续亮起,但见数百军卒和僧人手持兵刃,沿着甬道一路下行,向着地宫更深处疾驰而去。
  魏王朝来到印光旁边,将镜阵上下看了一遍,轻轻喟叹道:“原来这女子在奔逃之际,故意丢下鞋子和残破衣带,将追兵引入歧途,所以才能坚持奔逃到现在。”
  众人看时,果然将在几处道路分叉之处,有丢弃的云头锦履和衣物残片,想来定是崔花影故意为之,迷惑追兵。
  印光哼了一声,说道:“方才只顾看行钧和摩呼罗迦相搏,没来得及顾及这边,这只是那女子耍的小聪明而已,怕是于事无补!”说着,他让御镜众僧向追击众人传音,指明崔花影和柳碧云所在方位,追兵随即调转方向,向着崔花影所在之处合拢围去。
  古寺邪灵 114

  在那几面镜中,只见得的追击的僧众和军卒兵分三路,遥遥将崔花影前后退路都拦截住,渐渐向她逼迫过来。
  崔花影在竭力奔走之时,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觉察到不对,她将柳碧云缓缓放在墙角,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朝着前后左右望去,凝神倾听了片刻,眉头皱起。
  印光看得镜中的崔花影这般表情,冷哼一声,说道:“你现在行踪败露,又没有那行钧师傅相救,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计策应对。”
  魏王朝沉默无声,看着崔花影在甬道中前后转了一阵,艰难推开角落一扇密室石门,她回身将柳碧云搀在肩上,气喘吁吁地向着那密室之中躲藏进去。
  印光冷冷一笑,他身后的老僧中有人嗤笑道:“如此一来,那便是瓮中捉鳖了,那柳碧云再也逃脱不掉,我等今夜所谋之事,必然成功了。”
  说话之间,那面镜中传来无数人的奔走足音,片刻之后,有数百甲士和僧人汇聚在那段甬道两头,分别向着那密室之处缓缓靠了过去。
  众人在离得那石门五六丈远的地方站定,看着那紧紧关闭的石门,似乎还有些忌惮之意。前面两个年青僧人双手结印,手势变幻了几次,在空中祭起金刚铃、金刚杵,金光一晃之间,两个法器如同迅雷般砸向密室石门,只听的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那道八九尺高的石门向内倒去,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门前众人看了看门破之处,里面一片黑暗,看不清有什么虚实,各人想起之前遭到行钧伏击之状,心中忌惮,相互一望,似乎都有犹疑之意。
  印光见了这般情形,高声怒喝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犹疑不绝!里面只有两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还怕些什么!快进去结果了那两人!”
  甬道之中的众人听得印光这般怒喝,不敢迟疑,手持兵刃法器,鼓噪一声,气势汹汹,杀声震天,从那门口破损处一拥而入。
  印光转头向着制御法阵的僧人说道:“我要看那密室之中的情形,速速调出其中的影像。”
  那阵中诸人点头应承,随即做法,要窥视那密室之中的情形,正在这时,突然听得半空之中传来巨响,震得众人耳鸣目眩,几乎站立不定。
  许多人脸上颜色发白,一起向着巨响传来的方位看去,但见那面黑晶镜面之中,现出那青黑魔物的庞然身躯,他已经现身在行钧和摩呼罗迦背后,一手拍动腰间那面人皮鼓,鼓声巨震中,另一只手将血杯倾倒,那杯中竟似有无尽液体流出一般,甬道地上现出无数奔涌血液,如同山洪暴发。那血河中现出还排列整齐、用蜿蜒连接着的人头和骷髅头,如同路标界石一般,引导着那黑色莲台,向着行钧漂浮过来。
  行钧正在和摩呼罗迦相斗之时,突然觉得背后恶风阵阵,空间扭曲,一股荒蛮巨力凭空而现,充满憎恶之恶意和杀戮之欲,他吃了一惊,扭头看时,那道奔涌血河已经转瞬奔袭到近前,将自己吞没了进去。
  摩呼罗迦见得那青蓝魔物,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声,说道:“那些蠢人,竟然连你也叫了出来,看来真的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这是要孤注一掷了吗?”
  那青蓝魔物厉声怒吼道:“少说废话,你我之间的宿怨未了,今日就在这这众鬼孽生之处,和你做一个了断!”说罢,他猛烈拍击腰间的人皮鼓,随着鼓点击打,血河中现出巨浪和涌动旋涡,将摩呼罗迦的身躯挟裹在内,向着血河之底拉了过去。
  摩呼罗迦冷笑一声,说道:“你我相斗,也是那些老和尚的意思了?看来这些人背叛了我,果然是一帮无耻之徒。”
  那青蓝魔物狞笑道:“神魔相斗,区区凡人哪里能阻挡的了?又有何人敢阻挡我?”
  摩呼罗迦身躯在血河旋涡中渐渐下沉,他并不慌乱,反而沉声说道:“那和尚,我知道你还没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里是何等处所,我现在便告诉你 。”
  镜面这边,正在凝神观战的印光眉头一皱,脸上现出怒意,咬牙说道:“这摩呼罗迦,其心可诛,果然意图不轨,现在竟然向着那帮外人!”
  旁边人劝阻道:“反正黑天魔神已经出手,神佛狂怒之下,任他行钧何种神通,都要化为齑粉,就算那摩呼罗迦说了什么,也无甚打紧。”
  只听得摩呼罗迦沉声说道:“上古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建木,颠倒而生,屈蟠三千里,树枝间东北,名曰鬼门,是万鬼滋生之所。数千年前,兜率陀天和乐变化天众神,将这株巨树镇压之后,密藏封印,深深埋入地下。却不想千年后,在末法时代,被这些人所察,建造地宫法阵,用一条烟火毒龙侵蚀法印,日月不休,等到这法印被啃噬殆尽之时,便是诸神黄昏来临之际!”
  那青蓝魔物连声狞笑,说道:“千年不见,你这蠢蛇是头脑糊涂了吗,对着一个已死之人,说些什么废话?”
  摩呼罗迦胸部以下已经被那血河淹没,他冷笑道:“这个和尚如果这么容易被你杀死,那怎么会在这险恶之地活了这么久,又怎能在我手下走了这么多招?”
  青蓝魔物喝到:“那还不是因为你法力虚弱之故!”
  摩呼罗迦咧嘴而笑,并不回答,他双手从血河中举出,快速结印。青蓝魔物见状,神色一凛,脚下那黑色莲台疾速飞转,如同一艘巨舰一般,劈开波浪,向着摩呼罗迦飞驰而去,他一条手臂舞动三叉戟,戟上金光闪动,炫目无比。下一刻,那青蓝魔物举臂,便要将三叉戟掷向摩呼罗迦。
  正在这时,那血河之底突然发出一阵巨震,从河面之上冒出无数泡沫,翻滚不休,河面好似沸腾了一般,接着那血河表面升腾起无数白色烟雾,在那烟雾散去之后,现出朵朵火焰金莲,莲心中冒出蓝色青烟,莲瓣漂浮在血河之上,熊熊燃烧。
  摩呼罗迦和青蓝魔物都是一愣,一起转头望向河面上那朵朵金莲,脸上现出震惊之色。
  那火焰金莲转瞬之间便化为万点火星,如同流萤一般飞舞在空中,瞬息后又结为朵朵灯焰,其焰直立固定不动,凝在半空,光华瑰丽。
  摩呼罗迦看得这般情景,微微一笑,停止了结印,说道:“看来你这血河之术,用不着我来破解了。”
  青蓝魔物望着那些灯焰,眼中现出震惊之色,说道:“烟雾相、阳焰相、萤火相、灯焰相……无云青天相,这是拙火五相,那凡人竟然能使出拙火定大成境界?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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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那灯焰之像散为点点幽光,疾速向上方漂浮去,甬道穹顶上现出一片青蓝之色,有如秋天清朗天空,满月净光遍满虚空一般,在一片荧光照耀之下,原本汹涌肆虐的血河渐渐退去,最后消失不见。
  那行钧和尚的身形出现在地上,他单膝跪地,一手结印,默诵道:“以宝瓶气鼓动拙火,熔化顶轮白菩提,能生逆顺‘四喜’,抵‘俱生喜’之境界,得‘俱生智’之法。”
  那青蓝魔物眯起双眼,冷冷望着地下的行钧,说道:“一介凡人,年纪不大,修为不浅,难怪那些老和尚对你这么忌惮。”
  行钧停止诵咒,抬头望着青蓝魔物和摩呼罗迦,说道:“小僧何其有幸,今夜进入此地,竟然接连见到传说中的两尊魔神,还亲身领教了两位的法术,倘若日后告知他人,别人定然不信,还以为我在吹牛炫耀。”
  “呵呵呵,”青蓝魔物笑道:“你还有日后之说?进了这万鬼之门,千魔之巢,又在这巨变前夜,哪里还有人能活着逃出去?真是痴心妄想。”
  说着,他手臂一挥,手中的黄 叉戟闪电般掷出,撕裂空气,发出雷鸣般的音爆之声,瞬间便激射至行钧胸前,要将他刺一个对穿。
  行钧脸色一变,胸前的单手疾速结印,从腹部燃气拙火,那团火上升至全身,如电光灼照,从毛孔中外放,在周身形成一个宝瓶状结界。
  那结界方一形成,便和激射而至的三叉戟相互撞击,其鸣锵锵,火星四溅,那宝瓶状结界如同瓷器将碎,在撞击处现出无数裂隙,有如蛛网般四散延伸出去。
  行钧闷哼一声,头上冷汗冒出,显然是在竭力和那三叉戟撞击之力相抗衡,空中那青蓝魔物冷笑一声,说道:“米粒之珠,也敢和日月争辉,何其可笑!”
  那魔物手指一挥,黄 叉戟顿时向前进了数寸,击破那宝瓶状结界,戟尖离得行钧胸口,不过一尺之遥。
  行钧早已连番苦斗,消耗甚巨,他极力收敛结界,阻住三叉戟前进之力,额头上汗出如雨,胸背上伤口崩裂,鲜血顺着身躯流了下来。
  青蓝魔物见状,狞笑连连,扬起手中人骨念珠,说道:“看你这般痛苦,我再让你尝尝另一件法器的威力如何?”
  那串人骨念珠上紫气凝结,圆珠上渐渐浮现诸般花纹,每颗珠子都有人头大小,上面现出一颗眼睛,一张嘴唇,半睁半闭,随着紫气越来越浓,那些眼球眨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口唇也在张合不停。
  只听的它们快速念诵道:“欲界魔所恃以害修行人的极凶工具亦莫过杀,而无上密宗即以杀为大修行法,则魔失其恃而即魔成佛矣。最狠毒之鬼亦成近卫,最污秽之物亦成上供,可谓极乎烦恼即菩提之能事!”
  青蓝魔物低吼一声,便要将那串念珠掷出,正当此时,一条黑影倏忽而至,将那人骨念珠击飞出去,那些念诵之声顿时停止,念珠口唇发出数声惨叫,远远飞向后方黑暗之处。
  青蓝魔物又惊又怒,转头看时,却见一条巨蟒之形缓缓缩回摩呼罗迦的衣袖,方才那一击,便是由他发起。
  摩呼罗迦冷笑道:“你对这个行钧和尚如此感兴趣,都忘了我在一旁观战么?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这转生残躯,认为我不堪一战?”
  青蓝魔物切齿笑道:“我又怎么会忘了你?你和这和尚的头颅,我都要定了!”说着,他手上法印结出,刺入行钧结界的那黄 叉戟凭空转动,势如旋风,将结界搅动,向着行钧身躯疾刺而去,他坐下黑色莲台向摩呼罗迦飞了过来,如同小山一般,向着地上压去。
  摩呼罗迦足尖一点,飞起在空中,迎着青蓝魔物扑了过去,他双手一挥,幻化做无数条巨蟒,蛇口怒张,红信吐出,向着青蓝魔物弹射而去。
  那青蓝魔物将指尖变幻,结出数个手印,周身黑色结界又布下一层,一手挥出月形刀,在结界上顿时射出无数刀气,如同密密丛林一般,将扑来的无数巨蟒斩为数段。
  青蓝魔物冷笑一声,望着半空中的摩呼罗迦,将手臂高举,月形刀异光一闪,瞬间将摩呼罗迦劈为两段,喝到:“你那死而复生的伎俩,对我不再有用了!这是八齿之轮熔断制作的月形刀,专为克制你这般不死虫豸所备!”
  摩呼罗迦那被劈断的身躯摔落在地,一分为二,身躯残破之处燃起黑焰,果然是一动不动,随后那些断蛇之躯也如同雨点般坠落而下,地上狼藉一片。
  青蓝魔物从空中望下去,发出狞笑,说道:“摩呼罗迦,没想到我们再见之时,你竟然如此不济,呵呵呵……”
  笑声却突然被人打断,只听甬道上方有人冷冷说道:“冥王的八齿之轮的确厉害,不过你也要砍中地方才有用。”
  青蓝魔物抬头一望,只见穹顶崎岖岩隙处幽光一闪,似乎有大蛇鳞片划动之状,接着便是黑影一晃,摩呼罗迦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那青蓝魔物低头再看时,地上断为两截的身躯,却早已化为一层蛇蜕,随着微风裂为千百碎片,消散而去。
  青蓝魔物怒吼一声,六条手臂同时高举上天,手中的月形刀幻化做无数道虚影,轰轰轰击在穹顶之上,追着摩呼罗迦逃遁的方向奔袭过去,刹那之间,碎岩乱飞,地宫震颤,无数巨石从穹顶坠落,还没等落在地上,便已经为如潮的刀气斩为齑粉。
  在那一片尘埃之中,刀气结为罗网,反复扫过整条甬道上方,简直要将那摩呼罗迦赶紧杀绝一样。
  正在那青蓝魔物施展神威之际,一条细长蛇影从刀气结成的罗网中倏忽弹出,如同魅影一般,欺身到青蓝魔物身躯之前两三丈处,那魔物冷笑一声,将手中人骨碗向空中一抛,便要将那条蛇影扣住。
  那人骨碗在空中变得硕大无朋,如同一间房屋之巨,将那条蛇影困在其中,牢不可脱。青蓝魔物狞笑一声,正待出刀之时,却听得空中一声铿锵,那惨白色骨碗从中裂开,蛇影朝着自己疾速奔来。
  青蓝魔物吃了一惊,仔细看时,那摩呼罗迦的蛇形身躯巨口大张,口里伸出一柄宝剑,剑锋森寒,亮如月光,剑身上蚀刻着无数梵文,散发出强横的法术气息。
  “如意之剑!”青蓝魔物咬牙喊道,数千年之前,这柄宝剑便是破掉自己七层之城的三件无上法宝之一,本以为这剑在那场战争之后便销声匿迹,不再现于世界,却不想竟然从摩呼罗迦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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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摩呼罗迦吐出口中之剑,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不等青蓝魔物反应,便直扑到近前,那剑气锐利无匹,竟似在空中划出波纹一般,直刺向青蓝魔物的胸膛。
  尽管身前有数重黑色结界护身,那青蓝魔物似乎对那蛇口之剑甚为忌惮,脚下黑色莲台疾速转动,带着他向后掠去。
  那摩呼罗迦却是进得更快,蛇形之躯在空中形如蛟龙,鳞片闪出五色之光,好似一道彩虹在幽暗之处横掠而过,那如意之剑在疾进中剑身暴长,照耀的一截甬道尽明,寒逼肌骨,银色的刃尖转瞬间便要和黑色结界相接触。
  青蓝魔物在疾退之中,见得这般情形,神色一凛,他爆喝一声,多重结界之上凸显出层层护法神图像,流光溢彩,有如纱笼一般,罩定身躯,似乎有屏蔽之意。
  那银色剑锋势如长虹,没入黑色结界之中,铿锵有声,一连穿透数层结界,径直刺入那青蓝魔物的肩胛之中。
  那魔物大叫一声,青烟混杂着黑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向后疾速而退,用一只手捂住伤口,双目圆睁,其余五条手臂同时挥舞,月形刀、人皮鼓,人骨念珠和血杯等法器发出咯咯鸣响,青蓝魔物厉声呼喝道:“主夜神咒,婆珊婆焱堤!”
  说罢,在黑色结界之外,幻化出数百股人形幽魂,面目模糊,分别呈红色、黄色和青色,随着青蓝魔物的喝令,那些幽魂身形变长,如同旋风一般缠绕着摩呼罗迦的蛇形身躯,阻住他继续进攻的势头。
  摩呼罗迦冷笑道:“就凭这几缕幽魂,也想缠住我?”说着,他将头一摆,口中的如意之剑光如水,在微光下流转不定,迅疾向着那周围的数百缕魂魄斩去。
  一击之后,那数百缕幽魂却分别幻化为一团火焰,一道黄沙和一阵飓风,三者将摩呼罗迦困在中间,相互交融,颜色变幻,形成了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球形结界。
  摩呼罗迦吃了一惊,说道:“这些魂魄,竟然施出火、土和风交融之术?莫非你……”
  青蓝魔物捂住肩膀狞笑道:“不错,这便是我为你准备的万法寂灭之死境,专门为克制你!千百年间我寻找来的几百个顶尖有道之士,夺取了他们的魂魄,炼成此术,现在既然被我困住,那你便受死罢!”
  摩呼罗迦脸上微微色变,他在空中身躯一弹,发出一声爆响,转瞬间便奔至那死境边缘,如意之剑寒光闪动,一劈之下,那道球形结界边缘却是毫无缝隙。
  “万法寂灭,超脱六道之外,”青蓝魔物将法器放下,六只手飞速结印,沉声说道:“脱其体入虚无,澄其神归寂灭,任你那宝剑如何锋利,也只能斩断有形之体,我设下这等境界,散入真空,若未凝结,如物有恍惚,精奇杳冥,你又哪里能逃得出来!”
  那魔物说完,六臂伸出,用力一握,方圆十余丈的球体之中异光闪动,如同烈日突现其中,照耀的摩呼罗迦的蛇形身躯如同透明一般,光亮瞬时而灭,只留下一条巨蟒身躯,颜色灰白,有如雕塑石像一般,随着结界消退,那蟒蛇之躯从空中坠落在地上,碎为数段,再无生机。
  青蓝魔物嘘了一口气,脸上现出释然之色,他低头看了看肩膀的伤口,那烟焰和黑血依旧喷涌不止,他原本庞大的躯体也缩小了一圈。
  那青蓝魔物转头望向另一边,只见行钧的护身结界已被那三叉戟搅得粉碎,肩膀被一根戟尖穿透,钉在甬道墙壁之上,脸色发白,气息奄奄。
  青蓝魔物哼了一声,黑色莲台缓缓移动到行钧头上,居高临下,望着行钧,说道:“你身手不错,值得赞赏,但也毕竟是个凡人。所谓凡人,便应该知道敬畏神明,触怒我等,逆天而行,也只有神魂皆灭的下场!”
  行钧吐了一口鲜血,苦笑一声,说道:“你本领高强,我自认不是对手,但你说我逆天而行,忤逆神明?在我看来,你也就是个被人操纵的提线傀儡而已,没有自己的意志,听令于人,哪里又能代表天道?”
  那青蓝魔物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巨变之前,我受制于人,享用献祭,替他们夺人性命;但一旦巨变发生,那些人想再控制我,那就势比登天了。到时候那些人的性命存留与否,也就在我一念之间,我暂且忍受屈辱,又能如何?”
  行钧愣了片刻,说道:“这些人,与虎谋皮,饮鸩止渴,何其愚也!”
  青蓝魔物森然道:“你的时辰到了,无需多言,若是想找我复仇,那便下一世修炼再来罢!你也算个不凡人物,我可以告诉你,取你性命的乃是玛哈嘎拉,冢间黑天之神!”
  说着,他手上法印结出,那红焰、黄沙和黑风瞬间在行钧身边呼啸盘旋,渐渐聚拢成形,眼见便要形成一个结界,将他困在其中。
  正在此时,后面那蛇躯石像碎裂之处,突然发出一阵响动,青蓝魔物吃了一惊,扭头看时,摩呼罗迦半截身躯挣扎而起,上身少许部分变幻为人形,大半部分依然为灰白石像之状,他双手一撑,口中衔着宝剑,高高跃起在空中,向着青蓝魔物疾飞过来。
  那魔物吃了一惊,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摩呼罗迦的残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从青蓝魔物脖颈之处一闪而过。
  摩呼罗迦越过那即将形成的寂灭之境,落在行钧面前。
  行钧吃了一惊,凝神看时,那青蓝魔物脖颈被斩断,头颅滚落在地,烟焰和黑血从脖颈处往上狂喷三五丈之高,周身的黑色法术结界渐渐消退而去。
  那摩呼罗迦半截人形残躯摔落在自己面前,口中的如意之剑也摔落在地,行钧见他身上,自胸口之下,大部分还是灰白之色,如同石雕一般,心知方才他经受的一击非同小可,想必也是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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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钧问道:“你这是何意?为何又要救我?”
  摩呼罗迦用双臂撑起身躯,听着耳畔无数厉鬼呼啸之声,冷冷说道:“这寂灭之境非同小可,凶险无比,你先和我出去再说!”
  说着,他伸出右手,将钉住行钧肩膀的三叉戟拔出,扔在地上。
  行钧肩上鲜血喷涌,他闷哼一声,咬牙强行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伸手想将摩呼罗迦的残躯提起。
  正当此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阴沉狞笑,行钧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却见那青蓝魔物手臂一挥,将落在黑色莲台上的头颅捞起,重新放置在脖颈之上,肌肤断裂处生出无数细长肉芽,如同丝线一般,将那断头和脖颈重新连接起来。
  那青蓝魔物双眼闭上后又重新睁开,射出灼灼凶光,他脖颈扭了几扭,发出格格之声,狞笑道:“那一剑砍得漂亮,但若只是一剑,恐怕还是杀不了我。”
  摩呼罗迦转过身来,脸色铁青,他哼了一声,用手去抓那如意之剑,手指却僵硬无比,已经握不住那剑柄,宝剑锵地一声落在地上。
  青蓝魔物哈哈狂笑,说道:“方才那寂灭之境竟然未能将你杀死,你这蠢货,若是隐匿行藏,伺机遁走,我怕是也拿不住你,却不知你为何又要回来偷袭于我,还想救这凡人逃走?”
  摩呼罗迦沉默不语,行钧从身后望向摩呼罗迦,低声问道:“虽然不明白你想做什么,但还是谢你相救。”
  摩呼罗迦冷冷笑道:“我又未曾将你救出去,谢我何用,真是啰嗦!”
  行钧抬头望时,周围红、黄、黑三色结界再起,已经渐渐融合为一团云气,如同恍惚之境,将自己封印在内,他心中一沉,知道情势不妙,将牙一咬,用手按住身上伤口,勉强止住血涌,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摩呼罗迦冷哼道:“你想要做什么?”
  行钧喘息道:“我要竭力一试,破开这封印死境,若是有瞬息机会,你便脱身而出,也算是我报答你相救之情。”
  那青蓝魔物听了,仰头大笑,摩呼罗迦也冷笑道:“方才我用如意之剑,都未曾将此境破开,你一介凡人,即便凝气自爆,也只是枉送性命,毫无效果。”
  青蓝魔物停住笑声,咬牙道:“任你两人如何挣扎,被困在我这秘术之中,都是毫无用处,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差别而已,今日便让我将你们送入六道轮回之中,有缘来世再见罢!”
  说着,两人身周云雾四合,凝结为一团淡淡的球体,如若琉璃,那结界内壁上现出无数巨目,睒如电光,照向行钧和摩呼罗迦。
  结界之境内玄力涌动,源源不断从上方压下,行钧只觉得如同坠入深海一般,肌肤毛发,五脏六腑无处不承受着万斤海水重压,他口中喷出鲜血,承受不住,跪了下来,伏倒在地。
  青蓝魔物狞笑道:“摩呼罗迦,你我一世之仇,也算旧识,在这最后时刻,你还有什遗言?”
  方才行钧向前迈步之时,摩呼罗迦便举起双手,在胸前缓缓结印,随着手势变幻,他半截残躯下方伸出一截蛇尾,但瞬间便化为灰白色石像之状,那截蛇尾颤抖在空中抬起,将行钧卷到身旁,行动之间颇为吃力。
  青蓝魔物见状,眉头皱起,喝到:“摩呼罗迦,你也算一世之雄,杀伐无数,为何临死之前还要顾及这个凡人?这和尚到底有何稀罕之处,让你舍命相救?”
  摩呼罗迦右半边面孔也变化为石像之状,他嘴角抽动,挺直身躯,喘息笑道:“未来混沌乱世,神魔之间博弈如同棋局,我不经意之间发现一招妙手,投下一枚闲子,说不定将来便成为翻盘之关键。”
  青蓝魔物仰头大笑:“妙手?翻盘?你这蠢蛇,自己便要死在此处,我马上就封印得你永世不得转生,哪里还来的将来?”
  说着,他六只手同时结印,每只手结印次序各异,手法变换飞快,如同幻影一般,那青蓝魔物喝到:“我便用这死寂之境的最强之术,非空心垢玻璃,来为你们两人送葬!”
  摩呼罗迦勉强将蛇尾举起,低声说道:“上古之蛇,宇宙之祖,混沌与黑暗的至高无上之作,无需眼耳口鼻舌,身外空无一物,无声无色,亦无光阴流动,混沌中所有行动都因它而起,亦无任何事情能够影响于它。”
  行钧听了,转头望向摩呼罗迦,但见他尚未石化的右眼之中,亮起一团异光,似乎有图案显现其中,仔细看时,却是一条细小银蛇,蜿蜒盘旋,蛇首咬住蛇尾,构成一幅循环图像。
  行钧心中一震,觉得自己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般图案,心中正在思量之时,但见那摩呼罗迦将口一张,咬住了自己的蛇尾。
  于此同时,外面的青蓝魔物怒喝一声,停止结印,六只巨手一握,那死寂之境顿时暴发,行钧只觉得眼前一亮,灼热气浪如同怒涛一般袭来,将自己身躯卷入虚空之中,四肢百骸都如同刀刺斧凿一般痛苦,张口欲喊,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行钧在一片光亮之中,意识渐渐消融,身躯如同坠入深海,昔日经历、见过的各类人物样貌,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在周围闪过,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手臂已经渐渐融化,如同暴晒在烈日之下的冰雪一般。
  行钧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神魂即将消散,他惨然一笑,低语道:“一生光明,亦复何求……”
  他在一片金光之中缓缓下沉,身躯和四肢越来越少,被那金光吞噬其中,他的意识也逐渐昏沉,正在此时,却看得一片金光之下,现出一道幽蓝色的深渊,模糊之中,见得好似一条巨蛇盘曲在那深渊之中,鳞片发出冷冽的银光。
  行钧一见得那条巨蛇,立即激灵了一下,神智的流逝速度慢了下来,他朝下望去,但见那条巨蛇头生犄角,背后有翅,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形成出一个扭纹之形。
  正在这是,摩呼罗迦的声音在行钧耳畔响起,只听他说道:“行钧和尚,你现在看到的,便是深渊之魂,衔尾之蛇,一头处于自我吞食之姿态的始祖生物,拥有无限奥妙的身躯结构,生长与破坏往复,生命与死亡的交替,大蛇吞噬自身带来死亡,而尾巴又为它带来无限的食粮,这是永恒更生的循环之态。”
  古寺邪灵 118

  行钧喃喃自语道:“统合生死阴阳之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摩呼罗迦笑道:“你果然一点就透。第一天便决定了最后一天,好似那巨蛇之尾应该回到自己口中一般,衔尾蛇在诞生的同时便已完结,这种奇异机缘,便是密宗奥秘之要。”
  行钧问道:“那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摩呼罗迦却不应答,行钧默默思索着对方刚才的言语,残躯渐渐向着那道幽蓝深渊沉没下去,立着那条银色巨蛇越来越近。
  ***
  在残破甬道之内,青蓝魔物施出的术在燃爆之后,渐渐消退,地上现出一个圆形深坑,切口光滑整齐,在那深坑之底,立着摩呼罗迦和行钧两人的身躯,皆已化作石像,颜色灰白,摩呼罗迦石化身躯上裂隙遍布,斑驳如同百年风化后的雕塑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那青蓝魔物沉默了一阵,说道:“任你变化神通,纵横千年,也无法抵御我两次寂灭之境的冲击……”
  说罢,他又迟疑了片刻,从腰间抽出月形刀,随手掷了出去,那刀刃之影如同流水变幻,绕着摩呼罗迦和行钧的石化身躯飞舞了数圈,发出无数次细微的金铁交鸣之声,又锵的一声回到青蓝魔物手中。
  深坑中那两座石像扑簌一声,化为万千石粉,坠落而下,如同细盐颗粒一般扑散在地。
  那青蓝魔物看着那堆粉末,咧嘴狞笑了两声,但又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神中透出一阵茫然之色,似乎若有所失。
  在大厅之内,众僧在那面黑晶之镜前看的这般情景,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石台上盘坐的几个老僧额手相庆,说道:“终于去了一害!”
  印光扭头看了看莲花刻漏,高声说道:“还有一盏茶时间可用,行钧既然已死,剩下的事便是全力追杀那柳碧云!”
  众人点头称是,印光向半空一指,又道:“还请诸位师兄做法,将黑天魔神送回,我去查看太阴星那边情形。”
  说着,他身形一晃,飞奔至御镜之阵前面,阵中诛僧已经做法完毕,镜面上现出那密室之中情景,那间密使面积甚大,里面却是一片狼藉,石柱倒塌,地砖碎裂,地面纵横数道深壑,墙体几欲倾塌,里面灯烛早已摔落在地,一片漆黑,追击而入的一众僧俗高举火把,方才勉强看清里面的状况。
  印光凝神看了一阵,沉声问道:“那两个女子在什么地方?”
  镜中有人回复道:“这密室之中一片狼藉,我等又是刚刚进入,还未曾发现那两个女子踪迹,不过此间别无出口,想来她们定然是躲在其中,并未逃脱。”
  印光捻须道:“剩下时间已经不多,速速寻找那二人,先拿住两人者,重重有赏!”
  众人应承一声,打起精神,手持火把和兵刃,各自分散开来,翻越那废墟石块,向着那密室中四散开去,那密室面积甚大,方圆数十丈,里面暗影重重,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众人一边寻找崔柳二人踪迹,一边留神脚下沟壑,提防一不小心失足坠落,正在找时,突然听得西北方向有人高呼:“有了,却是在这里躲着!”
  众人扭头望时,果然见了有女子衣裙在废墟后一闪而没,顿时精神大振,从四面八方向那处合围而去,更有僧人运起轻身提纵之术,如同蜻蜓点水般,飞掠过数堆乱石和几道裂隙,抢先朝那方向跃去。
  印光从镜中见得这般情景,冷哼了一声,捻须而笑,周围众人也是紧紧盯着镜面,脸上都显出紧张期待之情。
  片刻之后,众人已经将那处团团围住,火把汇聚,照的那处犹如白昼,果然见得在一处折断石柱之后,隐匿着两个女子的身形,崔花影好似在前,伏在地上,用身躯护住横卧在地的柳碧云。
  追击而至的众人脸上露出笑容,相视一望,有人说道:“我等今夜舍生忘死,历尽艰辛,却都是为了这一刻,终于要抓住那太阴星女子了!”
  领头的僧人喝到:“里面的女子听了,只要你乖乖将柳碧云献出,我等也许还能饶你一命!快些自行出来,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刀剑法术无眼,休怪我等心狠无情!”
  那石柱后面的女子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莫说我和柳小姐情同姐妹,即便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将她送出让你们处置!”
  “嗬嗬嗬,”众人站立在废墟之上,相视一望,笑了起来。有人将腰刀举起,有人拉紧弓弦,领头军官喝到:“不识好歹的臭娘们,今夜我们这么多兄弟死在那妖僧手上,你和他是一伙儿的,这笔账就算在你的头上,等会儿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崔花影幽幽说道:“你们的兄弟是人,杜猛、张西洛、马公子和乔道人便不是人?他们便注定要做你们的祭品,被你们猎杀?你们人多势众,手持刀枪弓弩,便可随意决定人之生死?就算是阎罗地狱,也不像你们这般无理可讲罢!”
  说着,崔花影从石柱倾塌之处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出来,她手里抱着柳碧云,青丝散乱,衣衫褴褛,浑身颤抖,望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几百僧俗,这些人站得高低错落,手持火把和兵刃,满脸尘土,混杂着汗水血污,脸上黑黝黝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双放出精光的眼睛,密布血丝,如同野狼看着猎物一般,盯着自己,目不转瞬。
  镜子这边,魏王朝站在印光身边,忍不住低声说道:“那崔花影不在命星之列,和祭祀无干,能否请方丈慈悲为怀,留她一条性命?”
  印光将眉毛一挑,森然说道:“此女胆大心细,性情坚韧,几乎坏了我等大计,她又知道此地诸多秘密,怎能留她?倘若由此人走漏了消息,让我等举事不顺,又该如何是好?将军切勿动了妇人之仁,贻误大事!”
  说罢,他不待魏王朝说话,朝着镜中喝到:“格杀崔花影,拿住柳碧云,生死不论!立首功者,赏黄金千两,赐永生之术!”
  密室中众人听了,一齐喝了一声,弓弦咯吱搅动,无数箭矢破空而出,一把把飞刀从空中呼啸掠过,直奔向崔花影头颅;无数张口唇默诵咒语,法器上异光闪出,如同流火乍现,照亮暗室,挟裹着无尽杀意,直奔那两个女子而去。
  古寺邪灵 119

  崔花影将柳碧云抱定,双眼一闭,纵身跳向身边的一条裂隙之中,那条沟壑七八尺宽,向地下延伸数丈有余,两个女子的身形瞬间从那石柱之旁消失,众人射来的刀箭法术,尽数落在空处。
  一帮追兵见崔花影这般举动,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决绝,竟然投入深壑,这摔之下,定然九死一生,一时间都愣在当场。
  印光在镜中见得这情景,脸色一沉,喝到:“追上去探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时间急迫,我等不能再耽搁了!”
  众僧和甲士听了,一拥而上,举着火把向那深壑中照去,只见得岩隙中尖石凸起,犬牙交错,上面隐约看得有斑驳血迹,再下面五六丈处,依稀有两个女子身形,仔细看时,两人都摔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伏在一处突起的石头之上,只见崔花影挣扎了一番,勉强爬起,将柳碧云抱在怀中。
  上面的追兵见状,眼中喷出火来,有人喝到:“竟然还有命在,这娘们果然可恶,死到临头,还妄图挣扎,让咱费上许多气力!”
  旁边立即有人弯弓搭箭,朝着下面两个女子射去,弓弦响处,只听得崔花影惊叫一声,似乎被箭射中,两个女子一阵翻滚,从那石上滚落下去,落在了沟壑中更深之处。
  上面的人见地下地形复杂,视线被遮挡,也无法继续用弓箭射杀两女,便弃了弓,从背囊中掏出飞虎爪,固定在地上,沿着绳索攀附而下。这些人身形矫健,下落速度极快,眼见不久后便要追到崔花影所在之处。
  印光在法镜阵前,看的这般情景,眉毛胡须微微颤抖起来,时间所剩不多,在此关键时候,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只求那两个女子速速送命,完成大祭。其余在场僧人,也都存了一般的想法,全都屏息凝神,望着那镜中景象。
  那些追兵手握缆绳,在沟壑之中跳跃下滑,渐渐逼近了崔柳二人坠落所在位置。崔花影昂头看着上方那些人,他们牙中咬着钢刀短剑,身形疾如猿猴,目露凶光,喘息之声在幽暗岩隙中此起彼伏,朝着此处追杀而来,自己和柳碧云身上都中了一箭,鲜血浸透了衣裳,已经是无力再逃。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万念俱灰,低声对着柳碧云说道:“小姐,非是花影不尽力,走到这一步,也的确是山穷水尽了。恶人势大,我没法替老爷夫人、张公子他们报仇了……”
  正当她自言自语之时,那幽深岩隙之中,突然传出隆隆巨响,如同地裂山崩一般,身下岩隙顷刻间扩大了数倍,无数碎石巨岩纷纷坠下,如同流沙瀑布一般。正在下坠的追兵之中,有些人绳索顿时被扯断,惨叫一声,被砂石挟裹着,冲入了那幽深裂隙。
  巨变突生,众人猝不及防,连声惊呼,纷纷攀附住岩壁,一动不动,不敢继续下行,只求这巨震之势快些停歇。
  片刻之后,巨震减缓,烟尘稍定,众人连声咳嗽,向下望时,只见崔柳二人原先立足之处,哪里还有人影?
  印光也在镜中窥见这般情形,怒气上涌,眉毛连连颤抖,喝到:“这般废物,怎么连两个女子都拿不住,三番五次让她们逃脱,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时间马上就要用尽,到时候我们便都交待在此地了!”
  正在这时,石台上那数个老僧做法已毕,一起跳了下来,赶到印光身边,望向镜中景象。有人忧心道:“这崔花影自从进入此地以来,运气一直出奇的好,数次身陷绝境而不死,莫非说……有神灵庇佑于她?”
  听得此言,众人一起回忆起过往种种,厢房之内,后院庭中,冥水河畔,乔玄朴和摩呼罗迦激斗之地,那崔花影数次濒临绝境,却都侥幸逃生,若不是有上天眷顾,又怎能解释得通?
  “在那七人之中,”另有一人颤声说道:“只有她和行钧和尚,这两个人未曾在洞中取宝,所以一直坚持到如今,莫非说这女子命不该绝?”
  “行钧已经死了!”印光回身扫视众人,厉声喝到:“这崔花影也在劫难逃!她只是被震落入岩隙,还能躲到哪里去?取她的性命只在顷刻之间,又有何难!你等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众人见印光震怒,不敢再言,都屏气垂手而立,印光怒视众人,正当他要开口再言时,却见几个老僧脸上一齐色变,望着自己背后,脸上现出恐惧之色,旁边的其他僧人也都齐声惊呼,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印光见这般情景,心中一沉,脊背上寒意升起,他急忙扭头,重新向镜中望去,却见那岩隙中巨震再起,地面坍塌,攀附在绳索上的几百军卒、僧人身躯随绳摆动不定,好似随时就要坠落一般,镜中传来无数惊呼哭喊之声,不断又有人身躯从绳索上被甩飞出去,片刻后天花板上一块巨石坠落,砸入岩隙,坠在几条绳索之上,将数十人凭空抹去,只留下一片血迹涂在岩壁之上。
  在这一片隆隆巨震之中,地下冒出一个庞然巨物,颜色惨白,质地为木,形状好似一个握紧的拳头,从那裂隙之中缓缓升起,一直抬升到半空。
  “建木之神,众魔之巢!”印光后面的老僧浑身颤抖,低声说道:“这神木竟然动起来了,情形不妙,大大不妙啊,莫非神灵已经震怒,即将苏醒?”
  印光盯着镜中的巨木,双手微微颤抖,他强自镇定,扭头看了一眼莲花刻漏,说道:“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机会,切不可现在放弃!”
  那截巨木升起在半空,又从岩隙中横向生长出无数惨白枝蔓,铺陈开来,几乎将那密室充满,每条枝蔓上都鼓起无数赘瘤,方圆丈余,如同人的心室一般,嘭嘭震颤。
  印光身后有人低声说道:“建木之神失控,突入禁区,在这密室之内蔓延生长,这绝非吉兆,说明太阴星仍未归位,请师兄命令众人,速速格杀柳碧云!”
  印光厉声高呼道:“在场诸人,现在情形十万火急,柳碧云非死不可!否则我等没有活路!”
  此时地震停歇,幸存众人纷纷攀住绳索,却也心有余悸,不敢继续下行。正在迟疑间,那如同拳头的巨木上端,突然发出吱嘎之声,十余条粗大枝蔓从中心渐次裂开,露出中间一片平坦之地,里面现出两个女子,满身血污,一人坐,一人横卧,正是崔花影和柳碧云。
  古寺邪灵 120

  印光和众僧见了这等情景,又惊又喜,纵声大笑,说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她们竟然随着建木旁支从地下上来了!”
  那密室中追击的僧俗见了,也是精神一振,纷纷沿着绳索,从那深壑之中爬了上来,便要围捕崔柳二人。
  印光屏息凝神,对着镜中喝到:“那柳碧云近在眼前,这次千万不要让她再逃了去,你我众人的生死和天下苍生的福祉,就系在这女子的身上了!”
  深壑中的僧人和甲兵,和原来进入密室相比,人数只剩下一半,这些人陆续从那深壑之中攀援上来,站在地上,一起望着那巨木之上的崔柳二人,嗬嗬狂笑,每人都是两眼赤红,咬牙切齿。
  崔花影坐在那巨木之上,神色恍惚,接连剧变之下,她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本以为坠入深壑之底,必然粉身碎骨,但不想刚刚下坠了一段距离,却又被从地心而起的巨力托上半空,再次回到这密室之中。
  她茫然四顾了片刻,见得那帮甲兵和僧众鼓噪向自己所在奔袭而来,打了一个寒颤,说道:“这还真是造化弄人,连一心求死也不能了吗,苍天为何如此戏弄与我?今夜非要让我和小姐死于那些恶人之手?”
  她望着下面的追兵纵越过沟壑废墟,离得这截巨木越来越近,自己伤口处血流不止,身上越来越冷,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人心之恶,远胜于阿鼻地狱,真是尤其可怖!”
  正在这时,在那巨木藤蔓之中,突然闪出一缕异光,那光芒越来越亮,虽然离得甚远,也散发出温暖之意,让崔花影心中一振,犹如雪夜旅人在野外发现火光一般,不由自主向那处爬了过去,离得那光芒近了,她心中竟生出一股涅槃喜悦之意,似乎连迫近的死亡威胁都可以抛诸脑后。
  崔花影向前爬了约莫一丈距离,终于来到那团光焰之前,那处光华闪耀,形状有如金莲,焰光之中散发出扑鼻异响,沁人心脾,令她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崔花影依稀看得那金莲状的光华之中,似乎有物在沉浮不定,她吃了一惊,凝神看时,那金光太过耀眼,却是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楚其中那物的形状。
  突然之间,一只迦陵频伽神鸟从那光焰中一飞冲天,嘴里衔着一物,在那巨木之端盘旋一周,复而落在崔花影面前。
  崔花影睁大双眼,仔细看时,那鸟却也不是实体,而是由光焰构成的虚影,在那鸟嘴里衔着的,却是短短一截浅黄之物,有手指粗细,质地细腻,非金非玉。
  崔花影倒吸一口冷气,她自幼跟着柳碧云长大,名为婢女,和柳小姐朝夕相处,实则情同手足,见识也是极广,一眼便认出这是这是佛指骨舍利。昔日她和柳小姐一家,曾在天禧寺阿育王塔地宫见过此物。
  她惊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遗骨舍利,神曜无方……这等圣物,为何出现在这种幽暗阴邪之地?”
  此时印光也看到那巨木顶端异光闪动,他发觉不对,喝令御镜僧人将树顶景象拉近到眼前,仔细看时,认出那迦陵频伽神鸟口中之物。众僧都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相顾无言,终于有人颤声道:“那不是遗失的半截佛骨舍利吗……却为何现身在那女子面前?莫非……莫非……”
  “没有什么莫非!”印光头上青筋显出,厉声暴喝道:“那女子只是偶然得到遗失佛骨而已,她是世俗之人,即便手持佛骨,又能施展出什么法术?此人不足为患!此刻太阴星和佛骨一起现身,难道不是天助我等?杀死柳碧云让太阴星归位,夺回佛骨,祭祀大典完成,我等今夜大事便得圆满!”
  正在地上奔袭的追兵却没留意到这般异状,他们跳过沟壑和碎石,翻越一条条巨大白色树蔓,呼喝着向崔花影奔去。正在行进之间,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一个甲士停住脚步,脸色煞白,持刀后退了两步,高声嚎叫道:“有鬼啊!”
  众人吃了一惊,扭头看时,那人身前横了一条惨白色藤蔓,上面凸起一个巨大树瘤,方才那人本要绕过那树瘤前行,却不想在靠近之时,那树瘤表皮倏地变为透明之状,里面伏着一个白裙女子,在里面听得外间有动静,猛然扑了过来,却被树瘤瓣膜挡住,扑击之势震得那树瘤摇摇晃晃。
  那甲士见里面有人,吃了一惊,正抬头看时,见那白裙女子脸上却并无五官,只有一张巨口,占了面孔大半,口中层层利齿,螺旋排列,霍霍磨动,情形诡异恐怖。
  饶那甲兵是沙场悍卒,见到这般情景,也是心胆俱裂,惊叫出声。
  他身边的甲士见了,一起吃了一惊,停住脚步;旁边奔跑的僧人见了,却都是眉头一皱,心中暗暗叫起苦来。
  印光等人也留意到这树瘤异变,脸上微微色变,有人低声说道:“这建木之神变化得越来越激烈了,逐渐有失控之状,若是还不能完成祭祀,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我等就……”
  正说话间,越来越多的树瘤变为透明之状,里面现身出一个个妖异怪形,有的似人非人,有的则完全是魔物之躯,狼头人躯的壮汉,蛇身妖女,庞然蜘蛛,盘成一团的血红巨型蜈蚣……见得如此多的生人气息,这些妖物一个个张牙舞爪,躁动不安,连番扑击,将那一条条粗大枝蔓震得格格作响。
  一众甲士见得这般情景,脸色煞白,一旁的僧人喊道:“勿要恐惧,这些妖邪被困在神木之内,无法逃脱!”
  半空中传来印光的声音,只听他喝到:“在场诸人听令,马上弯弓搭箭,祭起法器,射向那两名女子!”
  众人听得此言,停住脚步,抽出箭矢,祭起法器,弓弦震响、咒语念诵处,箭矢和流光如同雨点般向着那半空中的巨木之顶射了过去。
  崔花影正在凝神观看面前那枚佛骨,突然听得印光这般语言,吃了一惊,抬头看时,但见数十只箭矢,如同飞蝗一般袭到自己面前,箭矢呼啸有声,下一刻便要将自己钉死在巨木之上。
  崔花影向后一倒,闭目待死,那巨木上却豁然有声,但见一个巨物从树干中冒出,横在自己身前,将那射来的箭矢尽数挡住。
  崔花影听得声音有异,惊疑不定,睁眼查看,面前却是立起了一个丈余高的树瘤,那瘿瘤表皮渐次裂开,露出里面透明瓣膜,里面有一个人缓缓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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