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古寺邪灵 75


  瞬间那罗睺计都两个两个星君便被扯得摔倒在地,动弹不得,那摩呼罗迦将手臂收紧,缓缓将那两个星君拖到近前,那弯曲的胳膊扭曲绞动,直缠的罗睺计都身上碎裂之声响起,两星君放声惨呼,眼口鼻中烟焰尽数喷出,最后被扼的话也说不出来,面露怨毒之色。
  摩呼罗迦放声狂笑,将计都星君拖到近前,张口露出森森利齿,咬在他的喉咙之上,金灿灿液体喷射而出,那摩呼罗迦将其一饮而尽,那计都面露恐惧之色,脸色逐渐发灰,身体抽搐,蛇尾连连甩动,似乎要竭力扭拖翻身一般,挣扎了几下,随后软软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子变成石像般灰白。
  摩呼罗迦松了缠住计都星君的那条手臂,转头看着罗睺星君,用手擦拭嘴边的液体,嘿嘿冷笑。那罗睺星君咬牙切齿,看着摩呼罗迦,眼中全是刻毒之色,摩呼罗迦笑道:“你现在心中的念头,定是想将我碎尸万段?好为你那孪生之星复仇?”
  罗睺星君挣扎着冷笑点头,那摩呼罗迦缓缓说道:“你二人是陨星之尊,却不知我是冥河之主,冥河中不得超生之怨灵,皆为我之仆役,哪里有仆役反抗主人的道理?”
  罗睺星君面露嘲讽之色,喉咙里格格作响,那摩呼罗迦将手臂稍稍松开,只听罗睺嘶哑说道:“你这妖物……想奴役我等天上星君……简直是痴心妄想!”
  摩呼罗迦纵声狂笑,说道:“我便知道你不肯轻信,那就让你看看,此人是谁?”
  说着,摩呼罗迦抬起空着的那条手臂,身上一截衣袖滑下,他胳膊上密布人面中多了一张金色面孔,也是一般惨白瞳仁,神态失魂落魄,容貌却正是方才被他吸食而亡的计都星君。
  罗睺大吃一惊,汗如雨下,只听得摩呼罗迦冷笑说道:“我被封印之前,也主宰冥河多年,何等妖物不能慑服,即便你是天上星辰,被我摄魂吸血之后,也是一般无异,休想逃脱!”
  那罗睺星君惊得说不出话了,摩呼罗迦继续说道:“你二星的神通异术,喜怒哀乐,所作罪孽,统统沉入这条无底之河,记忆为我所得,道行为我所用,永世不得逃脱相替,沉沦千载万年为我所役!”
  那罗睺星君听了,惊惧交加,高叫道:“且慢,摩呼罗迦大神,饶命!”
  话音未落,那摩呼罗迦一口咬在罗睺脖颈之上,银色血液如丹汞泻地一般溅射而出,那摩呼罗迦狂笑豪饮,罗睺星君悲鸣挣扎,手足皆颤,不多时候便没了动静。
  一炷香之后,那摩呼罗迦弃了罗睺星君,纵身跳出陷坑,立在深坑边缘,望着石化为星陨的两个星君,放声大笑,身上金银色彩变幻不定,妖气自身上狂涌而出,平地里飓风大作,将那方才阵中的落石吹得碎裂崩塌,尽数散去。
  那摩呼罗迦抬头望天,空中依然云阴晦暗,难辨南北,望不见半点星光,他思量了片刻,忍不住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摩呼罗迦边笑边说:“凶星复仇?血洗三界?我何时在意这般事情?我现在正盼着群魔蜂起,正好将其一一诛灭,顺便惩戒那罪孽人类!几颗帝车之星,便是快些降临才好,休要让我等得不耐烦了。”
  说罢,他继续纵声狂笑,身上那无数人脸也随之附和,笑声在一片残破废墟之中隆隆回响,伴着那狂风厉声呼啸,有阴森狰狞之意。
  那摩呼罗迦笑了许久,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嘴角一撇,露出不屑之意,当下背负了双手,站立原地,冷冷望着远方。
  良久之后,远处响起马蹄之声,一匹漆黑妖马从山下密林中奔驰而出,四蹄如飞,身形敏捷,灵巧绕开路上上那块块碎冰巨岩,径直奔上山来。
  摩呼罗迦看着马上有几个人影,厌恶地将眉头一皱,低声说道:“真是地狱无门,偏偏又要回来,还有如此愚蠢的人类。”
  只听的那马上有一女子悄声说道:“方才此地雷电交加,焰光冲天,怎地现在却悄无声息了?也不知那人与妖邪相斗,究竟是谁赢了?”
  马上又一个声音说道:“看那边远远立着一个人,却不似乔道长和行钧师傅,该不该上前相问?”
  又听方才那女子声音低语道:“不知他是正是邪,不可不防,我们不要离得太近。”
  那马上之人远远将妖马勒住,离得摩呼罗迦有十丈之遥,马上两人一起望着他,脸上神色都是惊疑不定。
  摩呼罗迦眯眼望着那两人,正是方才在盘江桥边遇到的那几个凡人,不过却少了其中一名大汉。摩呼罗迦将长舌伸出,顺着来人方向舔了几下,嗅那风中之味,自语道:“这二人身上有悲伤之情,血腥之气,铠魔的生铁味道,还有鼍龙涎液的腥臭气息。”
  思量片刻,摩呼罗迦冷笑连连,高声道:“我知道了,你等渡河不成,同行之人为铠魔鼍龙所杀,不得已折返而回,是想向那道人和妖僧求助吗?”
  妖马上正是张生和崔花影二人,他俩策马前行,一路赶奔寺庙方向,却不想途中看得那山中异变连连,地动山摇,火雨如注,隐隐听得群鬼肆虐咆哮之声,又有巨物从天而降,如是再三,看得二人心惊肉跳,知道是有人在以法术相搏,不敢近前,只能隐身在偏僻之处,静观其变。
  等了约有一两个时辰,看得柳小姐依旧昏迷不醒,两人又不知山上谁胜谁负,心焦如焚。正当此时,听得远处动静皆无,两人下定决心,急急策马而来,一路上心中惴惴不安,满心希望着是那道人或者和尚胜了妖邪,一行人方才有机会逃离此地。
  二人奔到近前,远远看得那寺庙面目全非,残破不堪,几乎不可辨认,心中震惊,又听得仿佛有人远处在放声狂笑,声音癫狂残酷,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来到近前,又见是一个面生之人,更是觉得情势不妙。
  二人正要开口相问之时,却不想被那人一语道破自己来历,心里又是大吃一惊。张生忍不住问道:“足下是谁?如何知道我等方才经历之事?”
  那摩呼罗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也不理他。崔花影看着他一副黄色瞳仁,身着玄色皮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远远便压迫得自己心中惊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脱口说道:“他便是那……方才的……大蛇?”
  张生大惊失色,忙问道:“这……这便是何等道理?那庞然妖物竟然化身为人了?”
  那玄衣之人背对了两人,笑道:“那乔玄朴把两颗妖星当做救命稻草,你二人又妄想靠了这道人绝处逢生,这般软弱的人类,真是令我厌弃无比。”
  张生和崔花影一脸疑惑,不解其意,正犹疑间,只听的那摩呼罗迦冷冷说道:“乔道人,你隐匿行藏这么久,还不出来,也不怕符胆效力尽失,手中再无杀招对付我?”
  古寺邪灵 76

  崔花影和张生吃了一惊,四处望时,却见此处荒芜一片,残冰几许,半片石砾杂草也无,却哪里容得有人藏身?正举目寻觅时,数丈之外,地上一页纸从土中竖立而起,渐次伸展,竟然有如人高,哗然响处,变换成为乔玄朴的模样。
  那玄衣黑发之人放声笑道:“你这崇玄馆的鼠辈,要杀我,还要做那藏头露尾之态,我既不躲,也不藏,就在此地等你来杀,只盼你有那般本事,能降服我!”
  那乔玄朴咬牙道:“方才听得罗睺喊你做摩呼罗迦,我方才想起,你原来是那胡教中的魔神之物。没想到背后那些奸人,为了取我性命,竟然找了你这等邪物,他们才真是阴险卑鄙之人!这般人到底是何等目的,为何如此歹毒!”
  那摩呼罗迦道:“他们也同你一般,便是那胶胶扰扰的鼠辈,他们有何目的,我也懒得关心,更不会告诉你。不过我今日有机会破除封印而出,也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你若想知道缘由,便到地下去问那些术士吧,反正蝼蚁之辈性命,都在弹指之间,迟早都要在黄泉下相会。”
  乔玄朴大怒道:“你这妖物,口出狂言,害了我请了的星君,还要夺我等世人性命,厉气所凭,报不旋踵
  ,你又算哪门子胡教护持之魔神?”
  摩呼罗迦缓缓说道:“你今日也是必死之人,我不妨就告诉你几句。你所在这一朝,以兵马得天下,杀孽遍地,立朝之初不思超度亡灵,安抚怨气,收拢民心,反倒父子猜忌,兄弟相残,真龙一族内部便怨气隐伏,气运中便埋下不详之兆;其后皇族抑佛崇道,废除庙宇,让许多凶横魔物脱离镇压,变身为人,占据高位,你等道人却贪图富贵,无动于衷,与之同流合污。现在虽说表面上看似太平盛世,中枢空虚,边境妖邪隐伏,实际便如熟透将烂果实一般,抽心一烂、溃烂崩分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乔玄朴听了,楞在当场,那摩呼罗迦却冷笑一声,大步向他走去,面带狞笑。崔花影看得心焦,大惊道:“乔道长小心!”那乔玄朴却是瞪了双眼,如痴如醉,听耳不闻。
  那摩呼罗迦一步走到乔玄朴近前,地面随着他足声震颤,身下原本淡淡的影子突然爆长了数倍,变得阴森浓郁,形状扭曲,在地上自行活动起来。张生和崔花影吃了一惊,那人的身影有如数条巨蟒一般,向外延伸了十余丈,在莹莹残冰和地上翻滚蜿蜒,如同要择人而噬一般,在那巨蟒阴影之上,又飞出无数奇怪鸟形之影,令人触目惊心。
  张生和崔花影齐声惊呼,心中恐惧,听方才乔道人和那怪对话,仿佛那怪已经解决了乔玄朴请来的什么帮手,现在又气焰这般强横,乔道人如何能制得住这般怪物?
  那摩呼罗迦离乔玄朴只有数步之遥时,乔玄朴突然咬牙大笑起来,他将手指一口咬破,鲜血淋漓,伸手从怀中掏了一张紫色符箓,将血染了上去,狞笑道:“你这外道怪物,竟然如此大放厥词,不敬朝廷,这便是逆天大罪!我不知你背后是何等奸邪术士,但凭你这番言语,便是宣战之举,你这等邪魔外道,胆敢与我煌煌帝国为敌!”
  那摩呼罗迦停住脚步,盯着乔道人手上那张符箓,看着他吞咽下去,露出尖牙笑道:“那便是宣战又如何?”
  乔玄朴也狂笑道:“当初修道,我那开蒙师傅嫌我不能清虚自守,说我躁心太重,杀意太盛,难有大成。岂料我其后成就远超他料想,我乃七杀命数,又怎怕你这妖邪宣战?方才你说有妖邪之战降临,我却浑身激动得都抖了起来!”
  摩呼罗迦笑道:“那今夜我就陪你放手一搏,但愿你吃掉的那张符箓,能让你撑得久一些。”
  乔玄朴吞符完毕,右手抽了那宝剑在手,缓缓伏下身子,笑道:“你这妖邪,视之不详,令凡人恐惧,行动时犹如在生死之间起舞,便是幽暗之处的来客,就不应该造访阳间,今番让贫道将你重新送回老家去罢!”
  摩呼罗迦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类,有些人为了获得永生之密,鬼鬼祟祟让我复苏,重回世间;又有你这等蔑视生死的狂妄之徒,叫嚣着要将我剪除,何其矛盾!”
  乔玄朴狞笑道:“方才我吞下那张符后,便是九死一生,已无退路。但只要能在此赢得了你,夺了你的元神,何等生死奥秘便能立时看破,获得那永世不灭之躯!”
  摩呼罗迦一顿,声音中若有些许悲哀之意,说道:“你这道人,休得说那无知妄语,没有什么东西能永存于这世上。”
  乔玄朴冷笑一声,将左手高举在空中,一叠符箓从他手心飘散而下,层层叠叠不散,连成一片,在他身子周围翻飞而舞,犹如蛟龙游动一般,那道人大喝道:“休得废话,你这妖邪的性命便由我收下,夺了你元神后,我便将你尸身用水银封敛了,送回京师,定也是奇功一件!”
  说罢,那乔道人口中念动咒语,一圈符箓飞至摩呼罗迦身前,盘旋成圆圈,乔玄朴右手一抬,剑锋指处,一张紫符呼啸而出,射向那摩呼罗迦。轰然巨响处,那数十张符箓一起燃爆,烟尘顿起,地面震颤数次。
  崔花影和张生惊得策马后退数丈,等那烟尘初定时,看地上又现了一个大坑,碎石遍地,那被称作摩呼罗迦的长发男子立在当场,脸上多了数道伤痕,鲜血正殷殷流下。
  那摩呼罗迦微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死符之力果然不凡,有些意思,竟是比那两个星君都强上了数倍,今夜我就认真陪你过上几招如何?你这等贪心的人类,生生不灭,要让我杀上几次,才能长得了教训?”
  乔玄朴连声狂笑,左手舞动,数百上千张符箓盘旋绕身而飞,宝剑锋芒所向,无数张符如同利刃般飞劈向摩呼罗迦,竟隐隐有金石之光泽,空中破空尖啸之声不绝于耳。摩呼罗迦也不敢撄其锋芒,闪身而退,地面登时裂成数段,隆隆之声如同雷鸣。
  乔玄朴哪里肯放,纵深追杀,漫天符箓飞舞,刀光剑影,霹雳爆鸣之声一时不休。
  张生看得目瞪口呆,崔花影脸色一变,急忙策马掉头飞奔,这一人一邪相斗太过激烈,稍不留神便会被卷入其中,性命安然能在?
  自己顶。
  古寺邪灵 77

  那道人和摩呼罗迦斗在一起,难解难分,乔玄朴通体颜色有如白纸,瞪着一双血红赤目,表情癫狂,如同疯虎,竟是追着那摩呼罗迦连番出手,将他逼的后退连连。
  张生远远看了,心中甚慰,握拳道:“那乔道人如此勇猛,竟将那大蛇逼到这般地步,也许真能带我等逃出此地!”
  崔花影也凝神观望,看了一阵,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未必。”
  张生奇道:“明明是那乔玄朴占了上风,崔姑娘你为何如此悲观?”
  崔花影回头望了一眼昏迷中的柳碧云,眉头微皱,说道:“我看那乔道人攻势虽猛,却是有心浮气躁之像,招式中不留后手,如同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你看那大蛇妖物,虽然一直躲避,却是气定神闲,毫无慌乱之意,时间一久,我怕乔道人难以为继……”
  话音未落,雷鸣烟尘又起,地裂石碎处,那摩呼罗迦的身形一闪而出,烟尘中数十张符箓如影随形跟了上来,乔玄朴也狞笑纵身追上。
  那摩呼罗迦冷笑一声,扭身避过激射来的符箓,折返向乔玄朴迎头奔来,右手暴长丈余,闪电般劈在乔玄朴左肩之上,直将他左臂砍下,鲜血喷涌处,乔玄朴脸色煞白,行动一滞。
  崔花影和张生看得心惊,啊地叫了一声,心想此番休矣。那摩呼罗迦将手收回,望着那道人狞笑起来,乔玄朴身形停住,身上却燃气熊熊紫焰,左肩伤口处异变突起,一张张紫色符箓从那伤口处翻飞而起,翩然有若成群蝴蝶,嬉戏于夜空之中,紧接着那道人的头脸躯干,全部分解为万千张符箓,轰然声中翻飞在空中,原地竟是不见人影。
  张生和崔花影看得目瞪口呆,平生也未见过这般玄妙道术。那摩呼罗迦“噫”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这便是你压箱底的技艺了?”
  话音未落,那空中团团紫色符箓悄然而逝,如同隐入阴沉夜空,下一刻时便出一齐现在摩呼罗迦背后,纷飞乱舞,从半空中齐齐扑下,击在那怪背后。暴鸣声大作,那符箓燃爆之力将摩呼罗迦打飞出去,摔处数丈有余,打得那怪遍体鳞伤,身上鲜血涔涔而下。
  背后那千百张符箓聚拢成形,变幻为人,乔玄朴重新站立在地,嗬嗬冷笑道:“我这一招滋味如何,却是连你也骗过了吧。今朝你的性命我却是拿定了!”
  摩呼罗迦翻身站起,笑道:“你这等无知狂人,不知敬畏天地为何物,逆阴阳而行,看来也唯有死亡才能让你清醒,只有在死时,你才会发出如同牲畜般的哀嚎。”
  乔玄朴哈哈大笑:“你这将死之物,也敢说这般大话。”却见那摩呼罗迦将脚一顿,掀起烟尘滚滚,抽身向后奔去,乔玄朴笑道:“怎么?想跑,哪有那边便宜的事情!”
  那乔道人将双手一挥,千百张符箓又从身上哗哗飞出,在身后翩然旋转,结成一对巨翼,长在那道人后背之上,那双翅膀挥舞数下,竟带着那乔玄朴飞在空中,径直向摩呼罗迦逃遁之处飞掠过去。
  乔玄朴飞到摩呼罗迦头顶,哈哈一笑,双手一举,随后将那宝剑一舞,指向疾速奔走的那怪,漫天符箓如同急雨暴雪般纷纷而下,尽数击在那摩呼罗迦身上。
  呼啸声,爆裂声,骨肉分离声顿时响起,血光烟尘混为一团,那乔玄朴笑声不绝,符箓倾泻而下,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作罢。乔玄朴敛翼落在地上,看着那团烟尘之中的人形。冷笑不语。
  一时三刻之后,尘埃落定,其中露出摩呼罗迦形体,但见他体无完肤,血流如注,勉强立住身形,正在低头喘息挣扎。
  乔玄朴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忍不住又仰头狂笑,说道:“摩呼罗迦,枉你号称魔神,也有今日这般下场!”
  那摩呼罗迦抬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丝毫不惧,反而狞笑道:“你用这般符箓伤我,竟然令我伤口不愈,想不到凡人还有这般神通,我休眠了如此多年,不料你等人类已经长了这般本事,却是可畏!”
  乔玄朴听他此言,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得意说道:“你这妖魔邪物,却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方才你和那两个星君交手之时,我却在一片隐伏良久,早就知道了你的变化神通,这魔咒禁生亡符,却是专为克制你而备!”
  摩呼罗迦用舌头舔舐脸上的鲜血,露出兴奋之情,说道:“原来如此,你这人类为了将我击倒,也是用心良苦,想了如此多的手段,值得赞赏!”
  乔玄朴阴沉而笑,向前踏步而来,说道:“我久闻你性情高傲,素来不将凡人看在眼里,没想到临死之前也能赞赏于我,这也是乔某人的荣幸!不过实话告诉你,我方才吞咽的那张紫符,却是来自数年前崇玄馆捕获的一头魔王,名曰紫翼,那张紫符便是以它之血炼制。也曾有数个道友吞过此符,无不是顷刻倒毙,从此馆中再无人敢用此术,都称之为‘死符’。唯有我抗住了此符中魔力反噬,还能将你击败,我乔某人岂非天选之人?”
  那摩呼罗迦扶住流血不止的左臂,笑道:“数百年之前,我在西域,曾听说有卑陆后国一王子,年轻时偶得秘咒,修习了驱使戏弄魔王之能。这王子凭借这般神通,谋害了父王,诛杀了和他争夺王位的兄弟,登了王位,攻城略地,远拓疆土,雄极一时。你却知道他后来结局如何?”
  乔玄朴踏步冷笑道:“你这妖邪,想花言巧语,蛊惑与我,然后趁机逃生?还是断了这个念头罢,我却没工夫听你胡言乱语!”说罢,那道人将宝剑遥遥横斩,凭空出现一张紫符,疾速横掠过那摩呼罗迦头颈,倏地一声将那怪头颅割下,鲜血喷射处,那头颅滚落在地。
  张生和崔花影遥遥看了,又是一声惊呼,皆有不可置信之意。张生面露喜色,抓着柳碧云胳膊,笑道:“苍天可怜见,我等终于有救了,柳小姐你暂且忍耐,不多时我们就能带你离开此地!”
  崔花影眯起双眼,竭力望向那怪倒地之处,双手紧握,手心里冷汗津津,心中暗暗祈祷,唯愿不要再起异变,今番却是让人胜了那妖邪罢。
  乔玄朴见摩呼罗迦头颅落地,那无头之躯也随即扑倒,欣喜如狂,握了那宝剑仰头长啸,大喝道:“什么神道八魔物,九曜星君,全都不在话下,是我最后屹立不倒!经此一战,我乔玄朴定会名动天下,成为那般传奇人物!哈哈哈哈!”
  崔花影看那乔玄朴如此狂妄姿态,皱眉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奈何此人功名心如此炽烈,也不怕走火入魔……”
  张生在身后笑道:“现如今也不管这些了,我等快赶上前去和他汇合,然后速速离开此地。”
  正当此时,两人却见乔玄朴笑声戛然而止,双手捧腹,弯下腰去,意态痛苦,勉强用剑杵地,撑住身子,随即张嘴一口鲜血喷出。
  古寺邪灵 78

  崔花影和张生见了,大惊失色,现在两人将乔玄朴视为唯一逃生希望,哪敢让他有什么闪失,惊惶之下,两人策马狂奔过去。不多时便来到乔玄朴附近,打眼看时,那乔玄朴已经躺倒在地,仔细看他面色时,两人又是吃了一惊。
  但见那乔玄朴躺在地上,面容上透出黑气,双目不睁,牙关紧咬,手足微微颤动,背后那一对符箓变幻的翅膀也扑簌而抖,宝剑丢在一旁。张生和崔花影跳下马来,先是看了看旁边那摩呼罗迦,见他不再动弹,渐渐放下心来,走上前来看着那乔道人,连声呼喊,见他依旧昏迷不醒,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
  两人正思量间,突然听得那乔玄朴大叫一声,眼耳口鼻中有血液流出,颜色阴沉暗紫,映得五官骇人。张生惊道:“这却是何故?”
  崔花影低声道:“我远远听得这两人相斗时对话,好似乔道长使用了什么险招,方才制住这怪,现在应该是那效力已过,乔道长自身受损了罢。”
  张生急道:“现在却如何是好?你我既不通岐黄,更不会法术,如何救得了乔道长?”
  正当此时,那地上乔道人低吼了一声,眼睛半睁,身上颜色却逐渐变黑,面颊和躯干上出现殷红色螺旋纹状图案,额角两边隐隐有凸起肉瘤。崔花影见了,低声惊叫,向后退了一步,那张生却是不以为意,俯下身子,焦急问道:“乔道长,你方才吐血晕倒,现在感觉如何?此地凶险,我等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乔玄朴挣扎起身,茫然看了他一眼,却飞快扭头过去,望着数丈之外的那摩呼罗迦尸身,高声叫道:“元神……炼化……永生!”那乔玄朴叫声凄厉,全无平时冷傲之态,让人听了心惊肉跳。
  张生吓了一跳,说道:“乔道长,这炼化元神之术,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你先起身,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乔玄朴却是听耳未闻,挣扎着转身向那摩呼罗迦爬去,爬了几步,却是吐出一口血来,四肢乱颤,难以挪动,他低声哭号道:“千难万险,击败此物,却只差一步,未得其元神,难道我便要就此交代了吗?却让我如何甘心……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张生听了手足无措,说道:“乔道长,你休要说这般丧气话,定有可以医治你之办法,我一定将你带出此地!”
  乔玄朴听了,方才瞥向张西洛,半躺在地,怒道:“你这……穷酸饿醋,愚蠢腐儒!……我拼力与妖魔相搏,却让你得了便宜……活着离开此地!真是上天……不公!”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崔花影看那乔玄朴言语乖戾,看人时眼神怨毒,心知他非良善之人,手里牵了妖马缰绳,低声说道:“张公子,你还是回来吧,我们不要再打扰乔道长了。”
  张西洛却是不听,转身道:“乔道长为了我等和妖邪相搏,身受重伤,我等岂能弃他而去,这般事情我却做不出来,我定要带着道长一起离开此地……”
  正当此时,乔玄朴身侧散乱在地的几张紫色符箓无风自动,缓缓飘到空中,瞬间化为莹莹粉末,光彩灿然,在空中浮现出几个紫色的字来,却是:“吸人血续命。”那几个字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登时而灭,寂灭之时却传来低低狂笑之声。
  张生正在回头向崔花影絮叨,没看到那几个字,只听得黑沉沉夜空中有人在笑,便住嘴回望,疑惑道:“是什么人在作怪?”
  崔花影和乔玄朴同时看到转瞬即灭的那几个字,空中那几个字面对乔玄朴为正,背对崔花影为反,崔姑娘迟疑了片刻才辨认出那是何字,正震惊间,望得乔玄朴脸上浮现出狞笑,如同溺水之人望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一亮,脸上现出凶狠之意,她心中惊怖,大喝道:“张公子快跑!”
  张西洛却不知情,疑惑问道:“为何要跑?”
  转瞬间乔玄朴从地上一跃而起,踉跄了两步扑在张西洛身上,嘴巴大张,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登时将他扑倒在地。
  崔花影双眼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心知此时决不能软弱,当下发足狂奔,朝着乔玄朴和张生二人冲了过去。却见地上二人纠缠在一起,那乔玄朴虽是濒死之人,但要挣扎活命,奋起余勇,竟也势不可挡,那张西洛本来文弱,又一臂折断,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如何抵挡得了那如疯魔般的道人,登时便被他一口咬住喉咙。
  崔花影奔到近前,大惊之下,从头上拔出一支铜簪,高叫一声,朝着那乔玄朴脖颈刺去,喊道:“快些放开张公子!”
  不想那铜簪刺到那道人皮肤,却是坚不能入,如中铁石,锵的一声折为两段,震得崔花影虎口破裂。崔花影急得眼泪快要涌出,丢了那铜簪,对着那俯身噬人的道人拳打脚踢,但那乔玄朴理也不理,只是埋头狂饮人血。眼见的张西洛在下面血如泉涌,口中声音弱了下去,手脚挣扎得渐渐慢了,崔花影心中大急,慌忙奔了出去,竭尽全身之力,拾起一块大石,奔了回来,狠狠朝乔玄朴砸去,方才砸了两下,乔玄朴背上那对羽翼一挥,径直将她打飞了出去,远远跌在地上,摔得口鼻皆破。
  崔花影挣扎着站起,看得那张西洛身下殷红一片,手足都是软软垂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没了生息,那乔道人伏在他身上,兀自吸吮不休。崔花影心中有如遭到雷击一般,她扭头看了伏在马背上的柳小姐一眼,叫道:“我如何对得起小姐!”当下悲从心来,再也忍耐不住,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她泪眼模糊中,看得那乔玄朴挺身而立,仰头长啸一声,四肢舒展,身上皮肤都变了纯黑之色,肌肤上红色花纹隐隐浮现,两只尖角从额头上长出,手指尖锐无比,背后那对白色羽翼也变成了黑色双翅,扑击不已。
  只听得那乔玄朴纵声狂笑道:“方才怎地如此愚蠢,想那昔日紫翼魔王,便是以饮人血为生,有惊天之能,横行西域;我却一心一意想着炼化那摩呼罗迦元神,放着眼前的活人不顾,忘了这远水不解近渴之理!”
  古寺邪灵 79

  那乔玄朴呼啸一阵,握住了双拳,自语道:“原来魔神之力是这般感觉,果然玄妙神通,我仿佛离非人不死之躯又进了一步一般。只不过,这一个人的血肉还远远不够啊!”
  说着,他扭头望向崔花影和柳碧云这边,张口笑了起来,一口尖牙利齿露了出来,他将血红长舌一舔,迈步便向崔花影走了过来。
  崔花影见那如同妖魔般的道人走到近前,不再哭泣,咬牙站起身来,看了看马背上的柳小姐,回首朝那妖马身上狠狠一击,将那马赶了出去。她转身屹立,双手张开,拦着了那道人的去路,暗暗听着那远去的马蹄之声。
  乔玄朴见她这般举动,连连冷笑,说道:“你以为这般小伎俩,便能救得了你家小姐吗,我现在有了魔神之能,就算你们能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一样脱不出我的手心。”
  说罢,他抬手一挥,一张符从他指尖激射而出,远远听那妖马哀鸣一声,一前足凭空被斩断,柳碧云随那妖马一起摔倒,身子翻滚了几圈,伏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死活。崔花影看得心焦如焚,又急又恨,回过头来,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是这般心黑如漆者,性情有如蜂虿虎狼般狠毒,也亏你为人时生得道貌岸然,却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何等恶鬼之状!”
  乔玄朴呵呵大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了这般称雄天下的力量,我哪里又会在乎这等样貌?再说,我法力精深之后,自然可随意变化形状,平时隐匿真形,混迹人间,又有何人能够知晓察觉!”
  崔花影怒道:“你这道人,崇玄馆本应除魔降妖,保卫社稷安危,庇佑众生性命,你如今坠入魔道,滥杀无辜,那馆中高人若知道你这等罪孽,定然群起追捕格杀,到时你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乔玄朴笑得连眼泪也流了出来,抚掌说道:“我今日吸了你几人鲜血,恢复了元气,便去炼化了那摩呼罗迦元神,吞服下去,说不定日后便不再需要吸食人血。你等几人死在此地,又有何人能够知晓?众人都当我是除魔英雄,顶礼膜拜还来不及,又怎会诛杀与我?你这女子实在浅薄幼稚,说出话来令人捧腹不已!”
  崔花影勃然作色,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紧了双拳。那乔道人又是一声冷笑,继续说道:“便是我日后需要继续吸血,只要小心行事,留意遮掩便好,随便找个妖物邪祟当做替死鬼,轻轻推过便是了,又有几人能察觉?”
  崔花影厉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休要以为自己变身为魔,就能幽深密藏,无迹可窥,却不知鬼神查鉴,无所不至,你迟早会等到轮回将至!”
  乔玄朴连连摇头,笑道:“你这番话,也就是哄骗三岁稚儿罢了,就拿本朝之事来说,那耿直忠心,清廉为民的,被贬斥流放的不知几许,那无甚本领,唯擅阿谀逢迎的,到是一路扶摇之上,又哪里来的因果报应之说?我虽然和这些人同朝为臣,但心中也是看不起那般无耻无能之辈,我乔某人一生唯崇力量,性情孤高,只要法力神通在手,我又有何人可畏惧?莫说崇玄馆首席,就算是丽竞门、羽林军齐来围剿,我也是不怕!”
  说罢,那乔玄朴背上双翼连番伸展,扬起飓风阵阵,淡紫色气旋呼啸而起,他组下土石纷纷碎裂,地面震颤,崔花影立足不稳,心生恐惧,连连向后退去,正惊骇间,觉得自己手腕一紧,却是那道人瞬间来倒近前,将自己擒住,抬头看了对方那非人模样,惊得大叫一声。
  乔玄朴冷笑道:“方才却是和你说了如此多的话,我平日也未曾同人讲过,也算一吐心声,如此这般,你死的也不算冤屈了。”
  崔花影大声喊叫,抬腿朝那道人踢去,却是毫无用处,只踢得自己足尖生疼,乔玄朴也不管她挣扎,劈手将她脖颈扼住,拖到近前,张口就要咬了下去。
  当此之时,空中传来一声尖啸,有物飞掠而来,直奔着乔玄朴后脑而去,乔玄朴尖耳一竖,咦了一声,疾速俯身躲过,抬头看时,却见一物寒光闪闪,消逝在夜空之中。
  乔玄朴心知有异,急忙转过身来,向后望去,原来摩呼罗迦横尸之地涌起阵阵烟雾,遮蔽了那处,烟雾袅袅而起,直上半空。抬眼望去,空中黑云散开一道口子,却露出一轮血月,那月亮颜色暗红,比平日大了数倍,如同要压倒山顶上来一般。
  乔玄朴呵呵冷笑,说道:“血月出处,必有妖孽。摩呼罗迦,没想到你如此贪恋阳世,不肯回到你那地狱之乡?难道还要我继续送你一程吗?”
  话音未落,数颗寒芒从那烟尘处激射而来,直奔乔玄朴身上,那乔道人闪躲间,背后羽翼被刺穿两个洞窟。乔玄朴负痛怒吼一声,随手将崔花影掷在地上,握拳怒吼道:“果然有些本事,三番五次杀之不死,等会我定要夺了你这般神通,为己所用!”
  只听阵阵阴沉笑声从那烟雾中传来,暗红月光照映之下,那烟尘处散开一角,露出摩呼罗迦地上的头颅,但见那头颅双眼睁开,望着乔玄朴,眼中尽是嘲讽之色,他开口说道:“好一个除魔卫道的炼气术士,却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何等模样,你平日念诵宣讲的经文大道,全都被弃之如履了吗?”
  乔玄朴切齿说道:“如不舍弃,如何能活命,如何能在将来乱世中立足,如何能打败你这妖魔?昔日读史,也曾唾弃吴起母死不归、杀妻求官,今日我身临此境,方知他那般苦楚。我独身一人,又无背景可恃,要在乱世中挣得地位,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摩呼罗迦头颅狞笑道:“你还真如同吴起一般性情,其心不如禽,若你能得志,也是那般争地杀人满野之辈。不过你这等人,都是身诛戮于前,而灭族于后的结果,今天就让我提前断了你这般妄想,施于你报应之势罢。”
  乔玄朴怒吼道:“将死之妖邪,安敢大言?你那头颅想来是被我打坏了罢!”那摩呼罗迦头颅将口张开,露出森森利齿,锵然声中,那颗颗尖牙有如箭矢般射出,寒意粲然,如同铁簇般打向乔玄朴周身要害。那乔道人大吼一声,双手连连挥舞,千百张符箓串联翻飞在身侧,如同蛟龙护身一般,将那飞来的利齿尽数当下。利齿和符箓一经相触,轰然有声,火光四射,如同兵刃相交,激射出点点火星一般,方圆数丈之内,如同烟火花炮绽放,熔做金银一片。
  古寺邪灵 80

  那铿锵撞击声,燃爆之声足足响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渐渐变弱,正当乔玄朴以为对方招数用尽,正心中稍安时,却听得对面那头颅狂笑一声,竟从地上一跃而起,飞扑过来,转瞬间便从数丈之外飞掠至近前,口齿大张,向着乔玄朴只撞过来。
  乔玄朴见他那头颅来势汹汹,呼啸有声,如同火炮弹丸,吃了一惊,不敢怠慢,当下掣出一张符箓,用右手二指牢牢夹住,高举过头,大喝一声:“你这怪物,休得小觑了我,我这却不是普通的咒术符箓!”说罢,手臂一挥,迎着那飞扑过来的头颅劈了下去,金光闪动,轰鸣骤起,火焰炸裂处,那摩呼罗迦的头颅被乔玄朴的符箓一劈为二,擦着乔道人黑色双翼向后飞去,坠在地上,碎裂成万千流火金块,轰然巨响处,激起数丈烟尘,地面塌陷震颤。
  乔玄朴吁了一口气,脸上冷汗流出,咬牙笑道:“摩呼罗迦,也不过如此,雕虫小计而已。”
  正得意间,突听的身前传来一声兽嚎,声音刺耳沙哑,乔玄朴吃了一惊,抬眼看时,一个黑色身影立在丈余以外,半隐半现在烟雾之中,瞪着两只金黄怪眼,望着自己;那道人手臂闪电般挥出,一张符激射过去,将那身影一截两段,那人影惨叫一声,扑倒消逝不见。
  乔玄朴正惊疑间,身后动静再起,又一高大身影欺身过来,向自己连连射出几只箭矢,乔玄朴双翼一挥,腾空闪躲,三四张符箓回击过去,又将那人射翻,依稀看得那人影倒地后如泥浆般蠕蠕而动,在地下聚成一团。
  那烟雾不见消散,却是越来越浓,乔玄朴暗道不妙,凝神向方才那物看时,却将那物倒地后化作一只巨大蜥蜴,正在伏地吐舌而动,那蜥蜴背上遍布人面,人脸上瞳孔煞白,一起咕噜噜盯着乔玄朴,嘴边泛起阴毒笑容,乔玄朴吃了一惊,正要举符射杀时,那巨蜥扭头飞奔而走,钻入烟尘中不见。
  诡异之象叠出不穷,乔玄朴心中悚然,心中想道:莫非是低估了这摩呼罗迦?正在思量间,觉得身后杀意森森,一个人影立在自己身后,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右手一挥,掣出数张符箓,转身朝后面斩去,气势如同疾风破浪一般,转瞬间便要将后面那人劈为数段。
  却不想后面那人狞笑一声,伸手便握住了乔玄朴右手,其力绝大,令那道人牢不可脱,扭他的手腕如同碎裂一般,那数张符箓登时片片飘落在地。乔玄朴大惊失色,扭头看是,却是那摩呼罗迦,那怪露齿一笑,踏足一踢,将乔玄朴左腿踢得粉碎,筋骨血肉尽断,狞笑道:“终于抓住你了,如此这般,你却是逃不掉了罢!”
  巨疼之下,乔玄朴面容扭曲,大吼一声,双翅连番扑击,想要腾飞而起,却被那摩呼罗迦握住右臂,挣脱不得,窘迫间,看到那摩呼罗迦右手一并,指掌掌刀,直向自己脖颈刺了过来,当下不敢大意,怒吼一声,左手间多了一张紫符,那符上燃起熊熊烈火,泛出紫金般光泽。那乔道人将符夹在手中,向着摩呼罗迦切来的那只手掌撞了过去。
  两人手臂疾速靠近,携裹起阵阵风暴呼啸,光影变幻,相交处白光灼灼,霹雳暴起,轰然有雷鸣之声。那紫色符箓初时和摩呼罗迦手掌僵持相抵,互不相让,乔玄朴大喝一声,说道:“今番就让我把你这妖孽一劈为二,剜腹剖心,直取你的元神!”
  摩呼罗迦冷笑一声,手上加力,那指尖径直劈开那道符箓,连同乔玄朴左手一起撕裂,势如破竹一般,沿着乔玄朴左臂一路劈砍过去,白骨碎裂之声咯咯不绝,鲜血喷涌处,直将那一条胳臂劈成为两段。
  鲜血挥洒处,乔玄朴头上汗如泉涌,失声惨呼,高叫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如此,本该是魔神之力,不坏之躯!”
  摩呼罗迦收回手掌,那指骨也残破磨损不堪,鲜血淋漓,黑气缭绕处,却转瞬间血肉合拢,完好如初,他冷笑一声,将乔玄朴身子一扭,劈手将他后边两翼撕扯而下,鲜血蓬撒,那乔道人几乎疼得晕了过去。
  摩呼罗迦将乔玄朴脖颈扼住,听着他连声惨呼,笑道:“在我看来,你今番这般惨叫,却是和寻常牲畜的惨呼有何区别?如今你却是走投无路了罢。”
  乔玄朴战栗惊悚,口不能言,任由摩呼罗迦将其扯到近前。那摩呼罗迦突然想起一事,停了动作,笑道:“乔道长,方才那故事我还没有讲完。你却知那卑陆后国王子,最后下场如何?那玩弄魔王的王子,登基十年之后,被魔王带到了地狱,其骸骨被丢弃到深深的谷底,永世沉沦。我现在对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因为你面前的对手,要比那魔王还要厉害上数倍。”
  乔玄朴惊得呆了,急切中眼泪流了下来,摩呼罗迦长笑一声,张口咬在他脖颈之上,恣肆狂饮。乔玄朴放声惨叫,四肢扭动挣扎,不多时眼中的赤光便暗淡下来,身上的黑色渐渐消退,恢复成常人模样,身躯上伤痕遍布,气息奄奄,转瞬间便了无生气。
  那摩呼罗迦又狂饮了片刻,将乔玄朴尸身丢下,那尸首筋骨断裂,如同破布般瘫倒在地。摩呼罗迦伸出长舌,舔舐嘴角鲜血,扫了一眼远处的张生尸体,又望向乔玄朴,冷笑道:“人类皆有利己之心,利己而必损人,种种机械因是而生,万般冤愆因是而造,甚至贻臭万年,流毒四海!”
  正说话间,听得远处碎石瓦砾处有些许动静响起,摩呼罗迦也不抬头,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那女子竟然还活着,也是命大。”
  从那瓦砾中抬头观望的正是崔花影,方才那道人和摩呼罗迦一番激斗,气旋乱舞,电光雷鸣,飞沙走石间,她也只有埋身石下,不敢妄动,如今听得动静全无,知道胜负已分,忧心柳小姐安危,想抬首看时,不想为摩呼罗迦所察觉。
  崔花影见摩呼罗迦道破自己行藏,心知躲藏无用,索性起身站立,她咬住嘴唇,强自镇定,用手拢了拢头上的乱发,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定定地看着数丈之外的那妖邪之物。
  那摩呼罗迦也不言语,背对着崔花影,似乎在思索一般,良久之后,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轮血月正莹莹发出暗红色光泽。
  摩呼罗迦突然伸出手掌,对着远处,手指一勾,一把宝剑从乱石碎岩中倏忽飞起,落在他手掌之中,正是乔玄朴遗落的那把名剑三尺水。摩呼罗迦握了那剑,转身朝崔花影走来,脸上冰冷一片,眼神中有肃杀之意。
  古寺邪灵 81

  崔花影立在当地,双手微微颤抖,牙关紧咬,望着走来的摩呼罗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自幼失怙,是老爷一家将我抚养成人,如今老爷夫人故去,小姐也为奸人所害,怕是命不久矣,我心上之人也尸骨未寒,我独自一人或者更是没什么意思。你要杀便杀,休得啰唣,我和你这等妖邪没有话语可说。”
  那摩呼罗迦走到近前,冷冷一笑,抬起手来,将那宝剑提起。
  崔花影面上神情一紧,将双手一握,说道:“那便快些动手罢!”
  摩呼罗迦却将剑柄倒转,手持剑刃,将那剑递给她。崔花影怒道:“你每次杀人之前,还要先戏耍折辱一番吗?我却不会让你如意,要杀便杀!”
  摩呼罗迦将眉一挑,笑了一声,说道:“你这脾气,倒是很倔强。”
  崔花影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索性闭目待死,却听得锵的一声响起,吃了一惊,睁眼看时,摩呼罗迦却将宝剑掷在地上,那剑没入土中,剑身微颤,寒光闪闪。
  崔花影不解其意,抬眼朝那妖邪望去,一脸疑惑,问道:“你到底是何用意?”
  摩呼罗迦却不理她,转身朝远方走去,不多时走到那妖马倒地处,用手一拂,地上碎石乱木纷纷散开,露出柳碧云身躯来,但见她面上黑气萦绕,唇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是命不久矣。
  摩呼罗迦弯腰将她抱起,崔花影惊呼一声,喝道:“你要做些什么,快放下柳小姐!”
  那妖邪却是听而不闻,将柳碧云抱在怀里,一步步走来,崔花影怒喝道:“你这吸食人血之辈,要将柳小姐带去哪里?快些放下她,听到没有!”
  见那妖邪没甚反应,崔花影咬牙将那地上宝剑一把抽出,双手举起,朝着摩呼罗迦奔了过来。那摩呼罗迦只是低了头,直待崔花影奔到近前,方才抬头一望,那崔花影和他对视一眼,觉得那妖邪双瞳中幽深如渊薮,其中似有无穷远古野蛮力量隐伏其中,自己如同身子临渊而立,随时将要坠入那深渊之中,摔的粉身碎骨一般,顿觉变体生凉,身子如坠冰窟,方才的勇气如同暴雨中的火堆一般,瞬时而灭,双手颤抖,那宝剑锵的一声落在地上。
  摩呼罗迦哼了一声,将柳碧云放在地上,自己也半蹲而下,将一根手指放在口中咬破,将手指垂在柳碧云嘴唇之上,让那手上血液缓缓滴垂到她双唇上。
  崔花影心中大惊,这妖邪凶狠歹毒,连乔玄朴那等角色也非他对手,想来他定是想了种种法子要来折磨柳碧云,那妖邪血液若入了人口,那还有何等好结果?
  她想到这里,便要高声喊叫,身上却如同力气全无一样,嗓中只能咿呀出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摩呼罗迦冷笑一声,说道:“你休要高声喊叫,给自己惹来麻烦。这四周原本都有监视法阵,你我一举一动都能被地下之人看到,不过方才那二星君和乔道人一番折腾,那般法阵尽数被毁,不过那些术士也不是傻瓜,正在全力修补,一时三刻之后你我便无所遁形。”
  崔花影听了,心中疑惑,好似这妖邪言语并无恶意,但又担心柳碧云安危,勉强抬起手指,指向柳碧云嘴唇处,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摩呼罗迦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这群人种的聪明者,怎地也如此愚蠢,你那小姐身中尸毒,随时一命呜呼,我要取她性命,还用这般折腾?”
  崔花影呜呜两声,看着那摩呼罗迦手上鲜血滴落柳碧云口中,渐渐浸润而入。只听那妖邪又道:“凶悖之魄,聚为妖厉,其尸毒猛于蛇虺,原本无药可解,但我今天竟然存了那妇人之仁,也就勉强做了这番事情了。”
  那崔花影听他这般意思,好像要救治柳碧云一般,惊得瞪圆了双眼,但见柳小姐服了那血滴后,原本气若游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胸部起伏,面上黑气消散,有了些许红润之色。
  崔花影见了,又惊又喜,挣扎着往前迈了一步,身子竟然可以活动,慌忙扑到柳小姐近前,探查一番,见她呼吸平稳,身上渐渐暖了起来,却依旧昏迷不醒。
  那摩呼罗迦站起身来,说道:“尸毒虽不足为虑,但她体质太弱,方才身上又有旧伤新创,就算是醒来,也是仍有凶险,更何况此地妖物隐伏,层出不穷,你二人能否活命仍然是未知之数,一切全看你们自己了。”
  崔花影见他虽出手救人,但仍然意态冰冷,似乎随时要抽身而去,心中疑惑,低声道:“你到底是何等来历,为何追杀乔道人,却相助与我?又为何不早些出手,让我相公和张公子相继命殒?”
  她说到最后,声音中隐有低泣之意,摩呼罗迦冷冰冰望着她,说道:“我本就是为了追杀那乔道人和妖僧才降临此地,没有取尔等性命便是格外开恩,你这人类休要得寸进尺,贪取那神明额外施恩!想要活路,便自行闯将出去!”
  崔花影半跪在地,惨笑道:“我等误入这凶险之地,一路跌跌撞撞逃命而来,没想到所遇非人,同伴连连死于非命,就剩下我和柳小姐两个女子在此,你也说了此地妖物层出不绝,我两人孤立无援,又哪里能走脱出去!你这番言语却是无理,你即便是现在救了我家小姐,却又袖手旁观,转瞬间她便可能做了那妖物口中饵食。你又何苦故意可怜我等,难道真是要戏弄于我?”
  说罢,崔花影心灰意冷,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寻了方才那把宝剑,横举在手,对着那凄清剑刃,看到上面映出自己憔悴面庞,苦笑了一声,说道:“小姐,非是花影怯弱无能,走到今番这地步,连逃生的马匹也没有了,我等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说罢,她双眼一闭,眼泪滚滚而下,握住宝剑的手一紧,便要将那剑锋举起。
  古寺邪灵 82

  那崔花影刚刚将宝剑举起,却有一物疾速飞至,锵的一声将那剑锋弹开。崔花影睁眼看时,却是摩呼罗迦用叫踢飞了一块小石砾,打在剑身上,震得自己手臂发麻,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作甚?”
  摩呼罗迦嘲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凡人大多心智不坚,遇到挫折动辄便要寻死觅活,也不知投胎为人何其难得,是轮回几世方才等来的机缘!”
  崔花影苦笑道:“人生多艰,有生老病死别离之苦,生亦乐趣不多,死亦无甚可怖。你非人类,又神通广大,不老不死,却哪里知道我等的苦楚?”
  摩呼罗迦一时无语,背了双手转过身去,过了良久,方才说道:“我初生之时,也是一条寻常小蛇,不知生我父母何等模样,每日潜伏在草丛沼泽中,忍饥挨饿,提心吊胆,捕捉些细小鱼虾虫豸果腹,还需时时提防天敌,鸟虫鱼兽较我大着,皆可将我吞噬;我那同胎所生,能存活经年者,十中无一。”
  崔花影吃了一惊,抬头望着那摩呼罗迦,不想这能翻天覆地的妖邪,也竟然是一条普通虫蛇出身。
  摩呼罗迦继续说道:“我年幼之时,只有尺余大小,也曾数次遇险,从那鹰爪兽口中,九死一生之间侥幸得脱,窘迫惊惶,一如你现在之状,现在想起来也是悚然怵惕。”
  崔花影默不作声,只听得那摩呼罗迦继续说道:“那是我只觉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如同炼狱一般,但也自认是命,禽兽之间互噬便是天理,能多活的一天便是一天。却不想一日日过去,我身躯渐长,长到两丈之后,林中走兽飞禽便见我避退,再几年之后,那些猛禽野兽便都成了我每日口中之食。”
  “后来我心智渐开,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渐渐有了混沌开窍之像,能通人语,那时人类刚刚弦木为孤,剡木为矢不久,正是四方拓野、驱逐百兽之时,我本想和你们先祖相示善意,却不想他们一见我就面露恐惧,视为恶魔,对我施以刀剑弓矢,更有巫师聚集千百猎人,穷追不舍,必欲杀我方才心安。我当时伤痕累累,逃进那深山大泽绝险之地,方才存了性命,从此知道你们人类却比猛兽凶险上万倍。”
  “我躲藏在深山之中,日夜服气,百年后生出灿烂鳞甲,异于俗物,又百年后头上双角伸出,有了变化兴云雨之能,便出了深山,却不想外间山河全为人类所占据,你们熔金炼铁,制甲锻兵,屠戮百兽,还自相杀伐,赤地血流千里。”
  崔花影低声道:“难怪你一开始边对我等成见甚深,存了那鄙薄之意。”
  那摩呼罗迦继续说道:“我隐匿在大河湖泊之中,兴风作浪,择人而噬,也吞了数个想收伏我的巫师术士,正自鸣得意间,却不想引来了渡劫之灾,天雷阴火赑风三劫日夜侵扰不休,蚀我法力,吞我形体,更有那高强术士觅迹而来,要趁我虚弱,剖腹夺我千年之珠。我狼狈奔逃间,却发现那些人部下天罗地网,连那寻常桥洞上,都悬了宝剑法器,我从桥下经过,便要受那刀剑蚀刻骨髓之痛,血流不止,引得那些人寻踪而至。”
  崔花影听的入神,也想留他在身边多停留片刻,便问道:“那后来又如何?”
  摩呼罗迦缓缓道:“我一路西行,走投无路之间,弃了水路,爬上岸来,隐了身形,伏在一处塔林之中喘息,那里面界分八区,连峘周堵,人迹罕至。却不想两日之后,一群衣衫褴褛之人来到那地,簇拥这一个也是形同乞丐之人,坐在地上讲经,我隐了身形,盘在高塔之上,看那伙人要搞何等名堂,初时听得不耐,只想张口将这些人尽数吞掉,却不想那领头之人讲得微言大义,天鼓齐鸣,发出妙音,他身旁的钵中竟生出青莲花,光色曜日,令人欣喜,渐渐让我听得心中叹服,回想往日重重罪孽,心中颇有悔恨之意,叹了一口气。却不想被下面那群人所察,那些人登时大呼小叫,掣出法器,说是要诛灭妖邪。”
  “领头那人却说:‘讲经说法,广开方便之门;普度群生,接引菩提之路。那蟠绕塔心之客也是听经之辈,心有所感方才叹气;我门中布演宣说,听者有顿悟得欢喜,抛弃以往罪恶,乃绝大善事,尔等奈何要兴杀孽?’”
  “那领头之人令众人放我离去,我走脱之后心里好奇,从未遇到过这等智慧气度的人,索性暗中窥视于他,每日跟随,听他讲经,渐渐服膺,遂归了佛教。”
  崔花影皱眉,迟疑道:“你今日所做之事,却和佛门法旨截然相反,这却是何等道理?”
  摩呼罗迦冷笑道:“前朝皇帝灭佛,杀了诸多有道高僧,走了许多千年妖邪,也便宜了不少心怀叵测之人。那佛指真身灵骨舍利,便流落在野心之辈手里,让我今日不得不听令于这些人等。如果你有命能活到和那幕后之人相见,便可亲自向他讯问,这般人倒地要意欲何为……在这盘棋局之中,你我皆是棋子,我受人所制,身不由己,如同过河之卒,除了取那二人性命,便了无退路。”
  崔花影疑惑不解,皱眉思落了片刻,说道:“方才我只当已经走投无路,你既然不能帮我们,却又说还有一线生机,这却是何等道理?”
  摩呼罗迦抬头望天,将手一挥,但见四处起团团烟雾,八方长飒飒狂风,风声中烟气盘旋上,直冲云霄,在半空中铺散而开,崔花影仰头看时,在烟雾和血红妖月的映衬下,却见天空中显出了无数个巨大的金光大字,一如杜猛坠崖前那结界屏障上的字迹,依稀看得有“更无一切诸魔鬼神,及无始来冤横宿殃 ,旧业陈债,来相恼害”等字样,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我却不知道此地连天空都是这般情形,我们几个真的是入了彀中而不自知……”
  摩呼罗迦低声道:“你再看那字之间有何异状?”
  崔花影凝神看时,吃了一惊,几乎站立不稳,那半空之上,字体缝隙间,隐隐藏着数张巨大人类面孔,不过多数都是双目紧闭,少数面孔眼睑颤抖,似乎要努力睁开眼来。
  崔花影颤声道:“这边是你所说的监视法阵……”
  摩呼罗迦走进一步,低声说道:“那布局之人算无遗策,心思极密,却有一疏漏,我此刻不能明示,你切勿要自暴自弃,抓住这一线生机走脱出去,我今后也可不再为这些人所制。”
  崔花影吃了一惊,问道:“究竟是何疏漏?我如何走脱?你不能相助我又去找何人?”
  那摩呼罗迦低声说道:“你出去的关键,那便是在最后那人身上了。”
  崔花影惊道:“你却不是要去追杀那人?”
  摩呼罗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的确如此,我本来以为这人如同乔玄朴一样,直接迎面和我对上,必然死在我的手上里。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影子,如此一来,我便有了借口,可以拖上片刻。你若能趁机和他汇合,去了那处,还可以有万中其一的生机。”
  饶是崔花影伶俐,一时间也猜不透他那般哑谜,她眼睛飞快转了两下,定下神来,低声问道:“你说的影子是何意?你要让我去的那处又是哪里?”
  摩呼罗迦抬头望天,那半空中金光法偈里数十对眼眸已经半数张开,眼珠转动,神情焦虑凶狠,正朝着地下搜索,情形诡异,杀气迷空锁地。崔花影也看到那奇异之状,心中惊悚万分。那摩呼罗迦叹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又结成阵势……也罢,你只要记得,灯影之下反而最黑便是了,你和那人便奔着那处去,方有一线生机。”说罢,身形一闪,倏然而灭,那半空中障岭漫山的烟雾也渐渐淡了,半空中的金光法偈和巨人面孔也随即消逝,夜空中层层黑云,晦明隐现任浮沉。
  古寺邪灵 83

  且说不久之前,在地下那密室之中,印光方丈和魏王朝两人并肩而立,正在镜中看着那蓑衣怪和乔玄朴相斗,那两者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又见乔道人做法引来两颗妖星,那镜中一群人相互激战,霹雳交加,崩倒华岳高山;百丈雷声,如发三千火炮,直震得殿内也簌簌发抖,形势逆转数次,直看得一众僧人心惊肉跳,饶是印光方丈见惯风浪,也暗暗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魏王朝看得面色有异,皱眉说道:“末将也在边疆驻守深营数十载,乘险出车,大小恶战不断,几番出生入死,也没见过如此凶险的相斗,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还有这般玄妙惊人的法术,直教人眼界大开。”
  印光方丈盯着镜子之中乔玄朴,缓缓道:“魏将军行军布阵,攻城略地,虽说奇正相生,计谋百出,也毕竟是尘俗凡人之间相争;这术士法官巫医之人,诛精荡怪,扫馘凶妖,都是行走于阴阳生死之间,祭起法术时惊扰鬼神,盗缥缈玄冥之力,窃天地秘藏神妙,那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魏王朝苦笑道:“今日之前,末将还以为单靠兵强将勇,人心所向便可起事成功,现在看了未免想的有些简单了,就说这一个乔玄朴,就能让我折损上多少兵马?”
  印光点头道:“京师中藏龙卧虎,能人异士极多,所以我辈处心积虑在此祭祀,便是为了制衡那等对头,等今夜祭祀一成,梓授公神力加身,我等僧众也可神通道行倍增,如此一来便有了底气,即便是崇玄馆倾巢而出,我也不惧于他!”
  正说话间,那镜中的乔玄朴大发神威,用符箓将那蓑衣怪劈做数段,冰封为齑粉,直打得那怪神形皆灭。
  魏王朝看着乔玄朴浑身煞白,气焰凶横,在空中来回御剑飞行,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这乔道人怎地如此难以对付,连那土俑也败在他手里,他引发的业障中,却还有几个走使可用?”
  印光方丈蹙眉道:“那卷《谴劾百鬼法》所引出的走使,已经悉数为他所灭了,我这边却是无人可用。”
  魏王朝大吃一惊,说道:“这如何是好,莫非魔障制不住他,祭祀便要不成?方丈不是说还有摩呼罗迦在手,可否与之一战?”
  印光方丈皱眉不语,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看来老衲的确是低估了这乔道人,当初料他未跻身崇玄馆前十,想来不算顶尖高手,却没想此人凶暴狡猾,果决狠辣,险招迭出,加之又有两颗妖星助他,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至于那摩呼罗迦……”
  魏王朝望着印光和尚,脸上有焦虑之色,说道:“实在不行,末将便带兵冲了上去,就算那乔道人神通无边,仅他一人而已,也未必敌得过上千虎狼甲士;更何况我还带了十尊旋风铜炮、抛石机、三弓床弩之类军械,另有数百枚生铁熔铸‘毒火飞’火炮弹丸,我就不信那乔玄朴能有不死之躯!”
  印光方丈抬手阻住魏王朝话语,说道:“老衲知道将军一片赤胆忠心,但不到最后关头,我实在不想让将军人马以身犯险。方才我犹疑不定,是因那摩呼罗迦生性桀骜,数十年前我师呼唤他出来时,此物曾有反抗之意。方才将军也听到,那孽畜不听我号令,竟然弃了岸边四人不顾,直奔乔玄朴而来,此等有异心的魔物,驾驭起来着实棘手。”
  魏王朝正想说话,却听那镜中传出声音,原来是摩呼罗迦现了身形,和计都罗睺二星君斗在一处,那镜中阴云布合,冷雾迷空,响若雷鸣,势如山倒,镜面之上也隐隐现场数条裂纹,光影图像也偶有模糊之状。
  印光方丈吃了一惊,说道:“我这寺外御镜法阵,远在天际,按理说不似那厢房,应绝少受这些妖物相斗影响,没想到镜上竟然也有了裂隙,那地面之上的妖气,又该是何等强悍,有如直冲霄汉之状?”
  话音未落,镜中看那两星君刀锋旋转,腾出寒光逼星斗,将那大蛇斩作数断,蛇身轰然坠地,犹如山崩,看得魏王朝大吃一惊,说道:“这两个妖星果然强横,摩呼罗迦怕不是其对手,此番却要如何是好?”
  印光方丈却微微一笑,捻须道:“将军稍安勿躁,摩呼罗迦皈依我门之前,便是举世罕有的妖物,更何况昔日在佛祖座下听经多年,更是神通变幻无穷。若是今日九曜星君齐聚,我等或许要为他忧心,但对手仅是帝车之中的两颗隐星,却是不够看也!”
  说话间,魏王朝见那镜中大蛇复生,转瞬间施法将二星君困住,连同乔玄朴也是一般无计可施,心中稍安,赞道:“还是方丈有先见之明,果然是这大蛇更胜一筹。”
  印光方丈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却眉头一皱,向前一步,直盯着罗睺星君端详,竖耳听他口中念诵之咒,片刻之后有了焦急之色。那印光转过身了来,对众弟子大喝一声:“在场僧众,全部听我号令,入阵诵《五方佛心咒》,速做多重结界,护住寺庙上空,不但摩呼罗迦危矣,这山中地宫也有崩塌之险!”
  魏王朝不明所以,看那印光急迫之色,心知必然异变突起,向镜中望时,只看得那二星君狞笑连连,颇有自得之色,乔玄朴却是一脸茫然。忙乱中,魏王朝隐约听得镜中传来“天象告变,荧惑坠地”几个字,吃了一惊,却见印光手指一举,大厅中又多了一面飞天频伽镜,映出的却是天外之景,但见幽幽星空中,一物红光闪烁,挟裹霹雳烈焰而来,却是比方才那几番陨星坠落更猛烈上百倍。
  殿中僧人乱成一团,呼喝奔走,印光和几个年长阇梨高呼指挥,不多时众人便进入阵中坐下,齐声诵咒,许多年青僧人面上都存了紧张惶恐之意,冷汗一颗颗从额头坠下。
  魏王朝转身又朝那飞天频伽镜望去,但见那红色巨物在镜中越发明显,离山中寺庙越来越近,引得雷声激烈,震动山川,电掣红绡,钻云飞火,烟迷日月,大地遮漫。印光看此情形,须发怒张,大喝道:“这两个妖星真是好手段,竟想让我等也葬身此地?我今日若不灭了这两个星君,却是无法向梓授公交待!”
  魏王朝身后不远处的上千甲士,也一起望见了镜中异响,心知不妙,纷纷议论起来,行伍之形有骚乱之意,队中军官纷纷拔剑厉声喝止,却也禁止不住。魏王朝回首一望,又听得大厅中嗡嗡震耳的佛教诵唱之声,觉得这些僧人与其说是做法抵御,不如说是为求得自己性命而在讨饶一般。
  魏王朝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镜中赤红巨物,突然那飞天频伽镜光影一暗,镜中景象全无,镜片碎裂成万千银屑,从空中倾泻而下,镜前一僧人惨叫一声,双手刚刚举起,上半身就瞬间火起,周围僧人惊骇退散,还未来得及有人上前施救,那着火之人上半身已变为黑炭,歪倒在地,下身却如常无异。
  在众人惊呼中,一声响亮,如汹涌大海起春雷,滑喇喇如天摧地塌,骤沥沥似海沸山崩,烟尘起处,殿中烛火尽灭,一片漆黑,那支撑大厅的石柱倒塌,左右石壁,亦皆凋落。众人黑暗中只听得幡幢响如铜鼓振,石块雨点般砸落,各军卒僧人两眼难睁,惊叫哭嚎,乱成一团。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