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古寺邪灵 84

  魏王朝心中叫苦一声,将凤翅盔戴在头上,俯身蹲下,耳中全是石块崩落、众人受伤惨呼之声,他原本是想带兵掠阵,还道马公子张生这几人不多时便要命丧于此,用不着大动干戈,却不想这其中过程还如此凶险,自己带了的兵马如今就要被压塌在地下洞穴中,本要举兵起事,哪知道尺寸之功未立,便要死在此处,却是何等憋屈。
  正思量间,突然觉得那穹顶隆隆之声渐缓,石落之声慢慢稀疏下来,自己身上似乎也并无被落石所伤,疑惑之中,他便站起身来,睁眼极力朝上望去,初时洞中漆黑不见五指,后来双目渐渐适应,能模糊视物,看了暗中之物时,却是大吃一惊。
  魏王朝依稀看见那洞中近处有一重菩萨,稍远另有一重金甲神人,更远处又有一重金刚立着,成鼎足之势,圣贤比肩,环绕甚严,皆做双手托举之状,撑住了洞穴之顶。那几尊圣像初时晦暗,后渐渐身上发出毫光,光芒越来越亮,五彩粲然,照耀瑞彩。那印光方丈立在洞中双手合十,垂首念诵佛号,身上袈裟万道金光,异香奇彩,想来是他做法施出了这般神通,方才救了这众人性命。
  洞中众僧停止呼喊,稍稍定下神来,那军卒见如此异状,心中惊骇,有些人跪在地上,朝着那几尊圣像连连叩首,涕泪横流;那边僧人却知道是方丈的神通,仰头敬畏慨叹了一番,都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救治那些伤者。
  魏王朝抬头看着那三尊圣像,每个都高约十数丈,庄严色相,俨然如生,光华万丈,那洞窟穹顶上早已裂隙大开,眼看要倒,若不是有这般圣像支撑,只怕整片山体巨岩都要直坠下来,这数千僧俗便是无一活口。
  魏王朝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面前的印光方丈,以往只是敬他佛理精深,能说法如云,度人如雨,却不想此人道行如此了得,难怪梓授公平日倚重于他,心中登时起了折服之意,走上前去单膝跪地一拜,抱拳说道:“末将替麾下上千军士,谢方丈救命之恩,大恩实无以为报!”
  印光方丈诵了一声佛号,双手一挥,分了开来,扶起魏王朝,说道:“将军和老衲同仇敌忾,为何如此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印光和魏王朝两人说了几句,回身查看手下众人伤势,饶是印光方丈施了神通,那落石崩塌范围甚广,仍是有不少人死伤,人数总计去了一两停。魏王朝咬牙恨道:“这乔道人和那两个妖星,实在可恨,伤了如此多弟兄性命,魏某人却是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真想凌迟碎剐了那厮!”
  印光方丈看着众人忙碌救治伤员,抬走尸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人身生死至大,但现在却是顾不得了,非是老衲铁石心肠,毕竟是在祭祀关键时刻,容不得迟疑犹豫,否则这大祭一旦失败,我等都是无路可走了。”
  说罢,印光方丈喝到:“印清师弟,你带般若堂诸弟子救治伤员、清理厅堂。其余人等速速归位,修复法阵,我要看到那外间情形,乔玄朴和摩呼罗迦是死是活?还有那祭品命星,剩有几人尚存?”
  那方丈一喝之下,众僧领命而动,一炷香功夫,地上便被清理干净,重新空出那大阵场地来,众僧从瓦砾碎石中捡出法器,重新摆好,各自归位,做法诵唱。只是那御镜法阵为荧惑之力悉数摧毁,恢复起来却不是一时立就,进展甚是缓慢,数十面镜中景象迟迟未现。
  印光方丈见此情形,心中烦躁,来回踱步,抬头望着半空之镜,又看了看洞窟穹顶,目光中隐隐有愤怒之意。正当此时,那名叫印清的年长阇梨一路飞奔而来,面上有惊慌之色,他附在印光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印光方丈眉头一挑,额头青筋暴起,低声喝到:“怎会如此?那看守之人何在,如此怠慢渎职!”
  那印清阇梨道:“方丈息怒,方才那妖星做法,引得山崩地裂,那藏宝密室大半倾塌,看护弟子已经尽数罹难,以身殉职了,却是不是他们有意轻慢懈怠之故。”
  魏王朝看那印光方丈咬牙不语,手指用力捏住佛珠,意态甚是恼怒,上前一步,低声问道:“方丈是遗失了何等物件,如此忧心?”
  印光方丈长吸了一口气,强压怒意,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这山中密室中有件绝世奇宝,是数十年前梓授公趁法难之时,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为我这山中寺庙两件镇寺之宝其一。却不想方才那妖星一击之下,密室倾塌,那宝物不知所踪,老衲因此才动了嗔念,罪过罪过。”
  魏王朝看那印光方丈余怒未消,一旁的年长阇梨焦急窘迫手足无措,心中好奇,问道:“敢问方丈所说遗失之宝,却是何物?”
  印光方丈犹豫了一阵,叹了一声,方才说道:“今夜将军与老衲同生死共进退,也不是外人,不妨告与将军,那遗失之物乃是举世无双之宝,佛祖真身指骨舍利。”
  魏王朝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传说百年前,有皇帝亲迎那真身指骨舍利,将那佛门至宝供于法门寺内,舍所寝衣帐,造金棺银椁。法门寺那处乃是皇家内道场,舍利供奉之所有诸幡盖,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合成高至四天王宫,极尽奢华;王公大臣欲求一见都尚难,更遑论凡夫俗子。数十年前,佛门法难之后,那指骨舍利不见下落,不知为何人所得,却未想那般至宝现在竟流落此地。
  魏王朝急问道:“那佛宝舍利却是遗失何处?是否外间有奸人混了进来,趁乱夺走?”
  一旁的印清阇梨答道:“将军所虑之事,却是不太可能。此间是绝密处所,结界屏蔽,外人万难进入,那护卫舍利的罗汉堂四僧,都是跟随方丈多年亲传弟子,忠心勇武,万万不是那般背弃方丈之人。那藏宝密室地面裂隙大开,深不见底,想来存放舍利之塔定是随地震落入缝隙,下面甬道交错,四通八达,又有几处被崩塌巨石所阻,一时间难以探出舍利遗失方位。”
  印光方丈沉声说道:“救治伤员之事你就不要再管,带上几个法力高强的弟子,携了法器,速速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舍利瑰宝!否则休得回来见我!”
  那印清阇梨头上冒出冷汗,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离去。
  印光方丈看着那年长阇梨调遣了几个僧人,几人飞身离开大厅,重重叹了一口气。魏王朝看他意态焦虑疲惫,也叹道:“方丈为了祭祀劳心劳力,却是如此辛苦!”
  印光顿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舍利至宝遗失,的确是让老衲心烦意乱。不过我总觉得这祭祀之中,存了那古怪不妥之处,却又说不出是何种缘由。莫非今夜我等所谋之事,注定不顺?”
  自己顶……
  古寺邪灵 85

  魏王朝摘了头盔,交给旁边的亲兵,沉吟说道:“那马京瑾与杜猛已死,张西洛重伤,柳碧云昏迷只有半条命在,唯有乔玄朴还在顽抗,胜负关键就在摩呼罗迦身上。”
  印光方丈点头道:“还有那个行钧和尚,明明已死,却又消失不见,此事甚为古怪,每每想起此人,我就如鲠在喉。也许真应该听了独眼叟之言,把这人拦在山外。”
  魏王朝微微冷笑道:“方丈切勿烦恼,那行钧和尚并不在命星祭品之内,无需顾忌。实在不行,我就亲自带了几个本领高强的牙将上去搜索,就算那行钧有降妖之能,也早已是半死之躯,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更何况末将还是有备而来,单说我带的这三弓床弩,一枪三剑箭,足有千步射程,发时如流星射弹,利不可挡,攻城时,所中壁垒无不摧毁,楼橹皆颠坠。这等利器,用来射杀那一个半死妖僧都是小题大做了。刚才方丈救了我等性命,北庭玄甲军也要投桃报李,为方丈分忧才是。”
  印光方丈听闻此言,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将军!暂且等上片刻,看那镜中情形如何,方才我听了乔玄朴要引那二星君探寻地下洞穴,若是摩呼罗迦真挡不住这些人,那老衲也便要出去活动筋骨,会一会那妖星和道人。至于那行钧师傅,就拜托将军料理了。”
  两人正说话间,地下微微颤动,印光和魏王朝同时吃了一惊,朝地面看去。那边行伍中有几个甲士余悸未消,惊叫道:“莫非又是妖物作祟,引发地动了?我等还是快逃!”魏王朝闻言大怒,喝道:“喧哗乱纪,扰动军心者斩!”
  魏王朝怒目而视,队列中登时响起几声惨呼,有几人软软倒下,旁边几个百长手持染血刀剑,表情凶狠,左右环伺而立,众军士皆是悚然肃立,再无敢出声者。
  魏王朝转过头来,向印光方丈拱手道:“魏某治军无方,方丈见笑了。”那印光和尚却是凝神望着地面,脸上有错愕惊喜之意,魏王朝见了不解,问道:“方丈为何面露喜色?”
  印光方丈噫了一声,伸手指向大厅法阵边缘,说道:“将军请看那处,可曾见有什么异状?”
  魏王朝闻言向那处看去,但见众僧做法诵经是在大厅正中,那法阵边缘却起了些许变化,五个方位地面之上浮现莹莹赤光,那光渐渐明亮,如同地心熔岩喷涌之状,在地面上曲折盘旋,构成不同图案,有的勾陈尾指北极巅,有的最上三星周鼎形,有的九星如钩苍龙尾。靠近察看,一幅幅星图却是瑰丽炽热,霞彩缭绕,望之令人目眩神迷。
  魏王朝和印光方丈沿着那法阵边缘踱步而走,印光看得是喜上眉梢,呵呵而笑;在阵中的那些僧人也发觉异状,口中虽是未停下念诵,但脸上都浮现出悲喜交加的神情,一些人流下泪来,用衣袖擦拭连连。
  魏王朝看那些僧人表情,虽然心中依旧困惑不解,却知道此像不是坏事,仔细查看时,那五个图像中有四个灼灼发亮,剩余一个却是半明半暗,有如炉火将熄,风中残烛一般。他忍不住问道:“末将愚钝,还请方丈告知,这法阵边缘上,炙红图像却是何等含义?”
  印光方丈抚掌大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几个图案正是代表了祭品命星归位。方才老衲还忧心忡忡,担心那几人走脱出去,祭祀失败;现在看来,这五人竟是全部命丧于此,我们今夜竟是要大功告成了,真是可喜可贺,也不枉费了我这诸多弟子献出性命!”
  魏王朝听闻此言吃了一惊,似有不信之意,脸上也出现了欣喜之情,说道:“此话当真?那乔玄朴已然毙命?方才那两颗妖星做法,直弄得地动山摇,末将还以为那摩呼罗迦支撑不住,没想到竟然这样取了乔玄朴性命,方丈果然手段高超,运筹帷幄!”
  印光方丈指着稍远处一图案,颔首道:“将军请看,那边便是乔玄朴对应七杀之星,也只有三颗祭品命星身死魂灭时,星图方才亮起,那乔玄朴定然是为摩呼罗迦所杀。至于其中详细情形,我等还一时不甚清楚。”
  魏王朝笑道:“五星中最棘手的那颗都被方丈拿下,此番祭祀却是圆满了!”
  印光方丈捻须而笑,不住看着法阵边缘那星图,目光落到那半明半暗图案之上,却是咦了一声,魏王朝随即也望向那处,说道:“那个星图好似与其余不同,还未完全燃起?这是何等道理?”
  印光方丈点头道:“那是太阴之星,对应之人便是那相国小姐柳碧云。”
  魏王朝奇道:“其余四人皆死,为何柳碧云能独存?按理说她一娇弱女子,应是最先送命的那一人才对。”
  印光说道:“除那五人之外,还有行钧和侍女崔花影二人,也许是这两人还在挣扎,护了那柳碧云向外逃去。”
  魏王朝说道:“定是如此,不过那柳碧云星图半明半暗,又是何意?”
  印光冷笑道:“那柳碧云身中尸毒,昏迷不醒,送命也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就算她和行钧会在一处,此处有如铁桶一般,被诸般法阵围住,连那二星君和乔玄朴都死在此地,那半残的行钧师傅,又能逃出几步路去!”
  两人正议论间,那阵中年轻僧人高呼一声,说道:“禀方丈,御镜法阵成型,可以窥视外间情形了!”
  印光喝了声好,同魏王朝踱步来到阵前,几面镜子已经有景象出现,其余的也隐约有物模糊映出。两人抬首向半空中一面银镜看去,但见外间山体倾塌,地上巨坑延绵,庙宇院墙早已碎为齑粉,地面冰层覆盖,怪岩耸立,各色符箓混杂鲜血洒了一地,简直不能辨认出这边是方才那山中寺庙。
  印光和魏王朝两人看了此景,都是心惊肉跳,后面一众僧人也是看得如痴如醉,不少人呆得忘了诵经,那法阵登时紊乱了片刻。魏王朝喃喃自语道:“这却是何等怪力相搏所致,难怪说那摩呼罗迦有神魔之力!”
  印光方丈将袍袖一拂,喝道:“众弟子,速速找到柳碧云所在位置,还有那行钧藏身之所,我定要那二人将性命留在此地!”
  自己默默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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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僧人齐声应了一声,各自振奋精神,高声颂唱,那半空中的镜子一面接一面闪烁起来,越来越多的景象映射在其中。印光和魏王朝凝神逐一察看,不多时便看到张生尸身伏倒在地,两人相互点头一笑,接着便又发现那乔玄朴残躯,以及石化的两个星君。两人上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阵,见那乔玄朴虽是已然暴毙,但仍旧面目狰狞,口中尖牙暴出,额生双角,身旁还有撕裂的两片黑色羽翼,散乱丢在地上,周围血污阵阵,符箓如同片片琼英般洒落一地。
  魏王朝看得吃了一惊,说道:“我记得那乔玄朴生前神采飞扬,样貌不凡,怎地死时却变成这般凶恶形状?”
  印光方丈仔细端详了一阵,捻须说道:“正常炼气之士不应如此,这等情形却是入魔失败之状,我猜他定是和摩呼罗迦相斗甚激,迫于形势,用了那诅咒禁术,也许法术失败,反噬自身了罢?便是那崇玄馆之人,也禁不住魔神之力的诱惑。”
  魏王朝骇异嗟叹了一阵,皱眉说道:“这乔玄朴如此之难对付,选中此人做了祭品,是否风险太大了些?倘若五人中再有一人法术和他相仿,几人并在一处,同心协力,我等岂不是要遇到天大麻烦?”
  印光方丈笑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正因为此番是终极大祭,所以命中注定要许多波折,若是那五人随随便便就能被业障杀死,这祭祀焉能为神明所喜?如此那般,我等获得的神明赐福之力就会少上许多。”
  魏王朝点头称是,正当此时,一旁有人呼喊:“找到侍女和太阴星了!”
  印光方丈微微一笑,说道:“好!把那面镜子转过来。”
  说话间,一面星云镜从半空缓缓落下,垂在方丈和魏王朝面前,二人向里看去,但见崔花影背了柳碧云,手持一把宝剑,挣扎在乱石从中,跌跌撞撞而走,每走上一阵,便要停下喘息,那姑娘身上汗出如浆,发丝散乱,意态甚是狼狈。
  魏王朝和印光方丈看了一阵,印光叹道:“真未曾想到,这两个女子如此顽强,连那健壮男子、不凡术士都早已丧命,这侍女竟然还在苦苦支撑,确实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魏王朝也喟叹了一声,说道:“若不是此二人命中注定丧生于此,我都几乎要动了恻隐之心,真是不忍看着两个女子葬送在妖物口中。”
  印光和尚淡淡一笑,说道:“此般因缘际会,都是宿命,冥冥中自有定数,那道家也说‘天地不仁以为万物为刍狗’,如今天下将危,佞臣当道,人离天怨,若仅是牺牲这几个凡人性命,便能换来海清河晏,太平盛世,这五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魏王朝叹息点头,旁边一僧人却说道:“方才这面星云镜入阵时,弟子依稀看得,那摩呼罗迦站在那侍女身侧,两人仿佛在交谈什么,不过声音太小,又是阵形初成,弟子一时之间也未能听清那两人之言语。”
  印光方丈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孽畜又是如此,千百年前他也是个冷血弑杀的邪物,怎么今日如此古怪?三番五次不肯将事情做尽,偏偏留些尾巴,让我烦扰?”
  魏王朝劝道:“我看那摩呼罗迦已经解决了乔玄朴和二星君,替方丈除了心头大患,这柳碧云和崔花影也是迟早将死之人,不足挂齿。兴许那摩呼罗迦是发现了行钧的踪迹,追了过去?”
  印光方丈略略点头,转身对众弟子说道:“也罢,暂时寄下此事不提,尔等先看准那崔花影所处方位,遣送一些妖鬼之物出去,速速超度了她们罢,免得夜长梦多,又生事端。”
  阵内诸僧中有人领命而起,从后殿诸般法器中取来一个金葫芦,放在法阵之前,那人揭去芦盖,用手一指,葫芦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线,凭空高出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首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名曰“招妖幡”,那僧人立在幡下,低头念诵经文,似有招引之意。
  印光方丈和魏王朝见那僧人做法已毕,转身又望向那面星云镜,不多时候,但见那崔花影所立之处惨雾迷漫,阴云四合,风过数阵,地面开始抖动,似有数十个事物挣扎着要破土而出一般,那崔花影也觉察不妙,脸色大变,她将柳碧云缓缓放下,自己倚岩而立,双手握定宝剑,咬住嘴唇,凝神以待。
  但听忽然一阵风响,透人肌肤,风沙走石间,听得地下传来阵阵怪吼,非干虎啸,岂是龙吟,淅凛凛寒风扑面,清冷冷恶气侵人,悲风阵阵里,那黑暗处现出数十对眼睛,好似盏盏金灯现在那惨雾之中,团团黑气丛中,探出若干钢爪,低伏摇尾,恍似狰狞登山虎。
  印光方丈间那群妖物成形,微微一笑,说道:“善哉善哉,眼见这侍女也要送命于此,接着便是那太阴之星归位,你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只可惜行钧师傅不在那处,不然叫这些怪物一起了结了他,岂不妙哉。”
  魏王朝看着镜中的崔花影,沉默不语,他眉头一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方才说道:“只愿这两个女子死得不甚痛苦。”
  但见那风过了一阵,播土扬尘,把崔花影身后的巨岩都晃动几下,一物当先,在寒露之中闯将出来,直奔崔花影而去,张牙舞爪,妖孽之形,身材庞大,惯常吞噬人之气魄;那物高高跃起在空中,简直要一口将那姑娘整个人吞咽下去。
  崔花影惊叫一声,双手将那宝剑举起,闭着眼睛胡乱劈了过去。
  印光方丈见崔花影那般招式,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勇气可嘉,但章法全无,如同儿戏,真可惜那把名剑三尺水也。”
  魏王朝看崔花影那一击绵软无力,料她也只是在临死前挣扎一下罢了,心中又是一声叹息,微微侧过脸去,不忍相看。
  古寺邪灵 87

  那扑过来的妖兽也知崔花影是个弱女子,只当她手中宝剑如摆设一般,豪不以为意,自恃皮厚肉糙,连躲闪都懒得去了,从半空中直扑下来。却不想崔花影那手中之剑电光暴长,上下飞腾,盘旋如风雨之声,进退有龙蛇之势,呼呼响亮,闪灼光明,看得那妖物目瞪口呆,正要躲避那股剑意时,却哪里来得及,只听滑喇一声巨响,那怪从头到尾,被劈成两截,摔落在地,蹬了蹬腿,凄惨叫了一声便一命呜呼。
  印光方丈惊得咦了一声,那魏王朝听见星云镜中传来响声,赶忙察看,却覷见那般异状,也不由得惊呆了。崔花影原本双目紧闭,还道此番必死无疑,隐约觉得面前银光闪动,接着便是那妖兽惨叫摔落之声,心中又惊又急,睁眼看时,却见那物死在面前,也是楞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魏王朝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何等缘故?那崔姑娘,怎么地也会施出法术?”
  印光方丈沉下脸来,声音中隐隐有了怒意,他说道:“廖立虎那些强人来犯之前,我和柳小姐一家相处数日,早就探过她们的底细,全是一群寻常女流之辈,哪里会上一丁点法术?今番这般古怪情形,缘由定是出在那把宝剑之上。”
  魏王朝闻言,又朝镜中看去,见崔花影握定宝剑,挡在柳碧云身前,她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却是依然寸步不退。
  印光方丈笑道:“好一个道人乔玄朴,就算是死了,还要给老衲生出些麻烦!那把剑上的神通,却定然是他临死前留给那侍女的罢!”
  崔花影心中也是惊异不定,初时也是一般的想法,觉得是乔道人余威尚在,附在剑上,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又转念一想,那道人心地歹毒,害了张生性命,又怎会相助自己?思来想去,这剑是方才那摩呼罗迦执意要递与自己的,莫非是他在剑上动了手脚?
  正想到此处,自己身前突然间腾起数丈熊熊火焰,狂风大作,恶火飞腾。烟绕处,黑雾觋,火起处,千团红焰。火光影里见了些妖兽,脸分五色,赤白黑蓝黄,巨口獠牙,吐放霞光千万道。她正惊惧间,那数十头狰狞怪异之形,齐齐低吼一声,从那风声火影中扑将出来,将她身前身后团团围住,一个个暴吼跳掷,便要择人而噬一般。
  崔花影心中战栗,却也知道唯有顽抗,方能闯出一条生路,她咬牙呼喝了一声,将那宝剑身前身后舞动起来,心中暗暗祈祷,只盼那剑能神威再现,好似方才那般将妖兽斩杀。那宝剑果然有如她心中所想,好似飞剑有光来紫电,流星斜北落金藜一般,霹雳银光闪动处,又有数头妖兽身首异处,死在当地。
  那群妖兽也是有灵之物,知道这弱女子手中之物犀利异常,不敢近身,后退数丈,远远将她围住,咆哮怒吼,意态愤怒无比。
  印光方丈见镜中这般情形,冷冷一笑,回首对方才做法招妖的那名僧人说道:“怎地你今番唤出的妖物如此不济?竟然连一个经打的都没有,莫非你想亲自上去走上一趟?”
  那名弟子汗如雨下,叩首道:“方丈赎罪,弟子这就做法,此番不敢轻慢,立即呼唤那等厉害角色出来。”
  崔花影见那妖兽不敢上前,心中稍安,方才觉得手中那宝剑沉重无比,胳臂酸胀难忍,暂且将宝剑杵在地上,气喘吁吁,只觉得身上衣裳尽数湿透,回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柳碧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却不知那行钧师傅身在何方,如何能告知他,我们被困在此地?”
  不多时间,那黑雾火光中传来轰轰巨声,如同数十辆辎重马车隆隆驶来,地面微微晃动,原本在那火影之前的妖兽尽数散开,好似为什么东西让路一般。崔花影看得心头一紧,知道又是来了什么庞然大物,不顾双臂酸痛,奋力将那宝剑举起,目不转睛看着那火光之中的情形。
  魏王朝也看得神色紧张,低声问道:“那火光中又是要出来什么妖兽?”
  印光冷笑道:“将军稍安勿躁,片刻之后便可知晓,今番那侍女却是再无侥幸之机了。”
  说话间,那烟焰赤光一黯,仿佛被出来的那巨物遮蔽了一般,魏王朝凝神看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今番出来的却是一只铁甲蜈蚣,半身立起,高有五六丈,肋生双翅,如同两朵黑云,钳如利刃,黑身黄足,气焰如焚,旁边的妖兽都是弭耳俯伏之状,似乎对这蜈蚣甚是敬畏。
  魏王朝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叹一声,盯住了那镜中景象,却看崔花影如何应对。但见那崔花影仰头而望,脸上也是出现了畏惧之意。那巨大蜈蚣却不睬她,径直奔向柳碧云方向而来,百足交替爬动,身形如飞,眼见就要奔袭到近前。崔花影见形势危急,银牙一咬,稳了稳心神,将那宝剑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凭空斩了过去。
  但见那阴沉黑雾中剑意森森,电光闪灼,犹如霹雳,间不容发就打在那蜈蚣妖物身上,轰然巨响中,激起千朵银花响亮,迸射点点寒光。崔花影一击得手,正满心希望那妖物倒下时,却见那物只是行动一滞,顿了半晌,便又疾速飞奔而来,身上鳞甲暗沉,犹如苍松般巍然不动,完全没有受伤之状。
  崔花影见状心中一寒,如坠冰窖中一般,冷汗涔涔而下,念及柳小姐安危,又怎能坐以待毙?当下奋起余勇,高声呼喝,舞动宝剑,那剑意似电走云飞一般漫天激射过去,蓬蓬然打在那蜈蚣身上,但却是效用甚微,那蜈蚣被打得不耐,从高空中低下头来,怒吼一声,口器张开,利齿横生,便要迎着剑意将那崔花影吞噬进去。
  崔花影见是生死存亡之际,不甘束手待毙,却是弃了恐惧之心,怒喝一声,擎着宝剑向那蜈蚣之首砍了过去。她毕竟从未舞枪弄棒,此番力气使得过猛,手中宝剑却是飞脱出去,远远抛在夜空之中,手中顿时寸铁也无,正惊惶间,头顶一声怪叫,那蜈蚣的钢牙巨口已经扑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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