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原创悬疑玄幻小说《噬魂》,天涯首发,谢绝转载

  “云公子可知那位凤姑娘的来历?”

  “她是醉红楼的头牌。”

  “醉红楼的头牌身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实际上她可没那么简单。”喜媚的目光微冷,在白色的月光下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姑娘的意思是?”

  里屋的灯突然亮了,喜媚面色一冷,打住话头,道:“她和你并非同类,云公子以后可得多提防着点。”

  走了几步,她又转身,嫣然一笑道,“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公子以后可以叫我媚儿。”

  云彻还想问话,突然觉得脸上一疼,象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他伸手出抓,抓着抓着就醒过来了,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凤华举着烛台,站在跟前,一脸冷峻地看着自己。

  “我刚才是在做梦吗?”云彻急忙一骨碌坐了起来,摸摸脸,好象没有什么东西,怎么会火烧火燎地疼。

  “你刚才做梦梦见什么了?”凤华无视伍叔震天雷似的打鼾声。

  “梦见我以前遇到的一个人,还跟她说了几句话。”云彻挠挠头皮,这个梦太真实了,连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感觉就象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凤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云彻有点失神,刚才梦中的对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见云彻苦苦思索的样子,凤华知道他不是说谎,说了一句,“以后睡觉前床边留一盏灯”就走开了。

  回到里屋,凤华摊开手掌,手上多了一根红色的狐毛,这是她刚才在云彻的枕头边发现的,看来喜媚已经来过了。

  晚上她一向少眠,常常几个小时打坐吐纳,偶尔才打个盹。

  夜深人静的荒郊其实并不寂静,各种野兽出没,觅食交配,虫蛙的争鸣声响成一片,虽然很噪杂,但凤华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息,那是她的老对手,狐妖的特有气息。

  她赶到外面的时候,发现喜媚已经不在了,于是她来看望云彻,保护好这个人是她的首要任务,她站到床前时发现,云彻睡得很沉,但他的魂魄已经游离出去了。

  凤华狠狠地在他脸上扎了一下,云彻才悠悠醒转过来。

  这个喜媚不仅跟着自己来到这儿,还用魅惑术勾离出云彻的魂魄,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云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觉得以前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伍叔已经烧好了饭,盛了一大碗,端上桌子,说,“我把米缸里的米全都拿出来煮了,虽然粗粝了些,公子将就着吃吧。”

  “凤姑娘哪去了?”云彻往里屋瞧,屋门开着,人却不在里面。

  “她刚才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只让我灶台里留着火。”

  云彻拍拍脑袋,想起昨晚的事,不知道凤华为什么要把自己叫醒,只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就离开了,对了,自己好象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熟人,叫什么来着。

  云彻苦苦思索,想起梦中那人笑起来的时候有一汪酒窝,对了,她说好象叫媚儿。

  依呀一声,门开了,凤华走进来,往地上扔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向伍叔道,“把这些烧了,带着路上吃。”

  伍叔眉开眼笑的,本以为走了这条荒道,能有一碗粗糠饭吃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还有野味,他赶紧拎了跑去屋前的小河里收拾干净了,扔进灶台的大口锅里,一时之间香气浓得化都化不开。

  “熟煮了就立刻带上走,今天还要赶一天路。”凤华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催促伍叔道。
  今天依旧是凤华走在前头,伍叔牵着毛驴走到最后一个,三人走了大半日,所到之处,满目荒凉,偶有几间村舍也是久已废弃的,凤华颇有些感慨,她曾经在几十年前来过这个地方,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草肥田阔,炊野袅袅的样子,到处可见零星的村落和在田间耕作的农人。时光如梭,如今再次来到这里,竟然已经破落如此。

  真是弹指一挥间,无数人间岁月已往矣。

  三人来到了一条河边,河边芦草连绵,水草丛生,河面有数丈宽,水流湍急,放眼望去,连座桥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这里没有桥,也没有船,咱们怎么过河?”伍叔问。

  云彻说,“你们在这里先歇息一下,我沿河走走,看看有没有船。”

  他既然喜欢揽事,凤华也不阻止,找了棵大树坐下,靠着树干休息。

  往事丝丝缕缕地浮上来,凤华记得她当年来的时候,曾经是有过一座桥的,她好象还撑着一把伞,站着桥头看过河边的芦花,那时候这里全部是一丈多高的芦苇,一簇簇一丛丛的,风吹芦花满地白,江南七月即飞雪,为了欣赏这里的美景,她在这里逗留了数月。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记不起来了,好象在这里见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可如今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究竟她遗忘了什么事情?

  云彻沿着河走了一大段,越往前走,河边的芦苇丛就越发茂密,层层叠叠,浪翻云涌一般,把河面也完全遮盖住了。河边鸟雀聒鸣,因为他的到来,被惊得成群飞起,可就是不见有船,其实别说船,连个人也见不到,附近也看不到任何村庄。

  这就奇怪了,放着这么宽的一条河,至少也应该有打渔的人吧。

  云彻正准备返回时,一阵大风吹来,芦苇低伏,破开一条缝隙,云彻看见苇丛里露出乌黑的一角。

  他走近前去,原来是一条乌篷船,而且看上去船体完好,船锚和摇橹都在,也许是被芦苇绊住了,所以不曾飘走,只是船上没有船家。

  云彻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凤华和伍叔,两人跟着他来到河边,伍叔和云彻合力把小船从芦苇丛中拖出来,看看一切都完好,大家上了船,伍叔把毛驴也小心翼翼地牵了上去,撑着摇橹划离了芦苇丛。

  云彻把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船舱里的油灯里还留着些残油,夹板下面还有衣服和清水,看样子船主离开了没几天。

  伍叔说,“咱们这一路走来,运气真是不错,总是可以捡到现成的便宜。”

  云彻也纳闷,“好好的一条船,船主怎么说丢就丢下了呢。”

  伍叔站在船头摇着橹,“管它呢,反正有了船,咱们顺水而下,行路就快多了,过了这个渡口,就快到京西了,京西再到丰都就指日可待了。”

  凤华冷冷地说了句,“别高兴得太早,好事坏事还指不定呢。”

  刚上船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了一丝妖物的气味,又在舱板上看到了一只草鞋,她捡起来看了看,这只鞋应该是船主在落水时遗留下的,人落了水,船却好好的,还偏偏在他们要过河的时候出现,天下哪里有什么现成的便宜?

  凤华在船舱里默默坐下。

  河面上的景色不错,船击碧浪,鸥鸟衔鱼,风吹过芦苇,声浪阵阵,云彻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见此景色心中澎湃,忍不住想高歌一曲,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咦,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我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伍叔侧着脑袋,但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水流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好象是有人在喊救命。”

  “这里连人都没一个,哪里会有人喊救命?”

  “停船,快停船,肯定在这附近。”这一次,云彻听得更真切了,是一个女声,在不停地呼喊着。

  “不要停,加紧摇船。”一直闭目养神的凤华睁开眼睛,向伍叔道。

  伍叔为难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好,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听凤华的没错,但看云彻的神情,要是不停船的话,他就要冲上来拼命了。

  “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见吗,明明有人在喊救命。”云彻这次是真急了。

  伍叔看着云彻,又看看凤华,最后还是决定,听脸色最难看的那个。

  “往那边走,”云彻为伍叔指着方向。

  船朝着一处开阔处划去,划出一片苇丛后,呼救声越来越清晰,最后连伍叔也听见了.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伍叔看着脸色阴沉的凤华,苦口婆心道。

  最后船只在一处浅滩边停下,这里地势较为开阔,也许是水流到了这里就变缓的缘故,积沉了不少的垃圾,还有几只破烂的旧船,停在岸边的水草丛中。

  呼救声就是从一处茂密的水草丛中发出来的,伍叔把船靠了上去。凤华阖上了双眼,不说话了。

  果然,他们在水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穿绿衣服的女子,趴在一只木盆上,奄奄一息。

  伍叔和云彻赶紧合力把她拉了上来,女子已经人事不省,伍叔给那女子掐了几下人中,女子哇得一声,吐出几口黑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的命好苦。”女子眼波一转,目中流出两行泪来。

  “不要害怕,你现在安全了。”云彻安慰道。

  女子道了来历,原来她叫绿柳,和丈夫数年前逃避战乱来到此地,在附近盖了几间草屋住着,平时以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过得去。

  昨天她的丈夫照例和同村的王二一起出去打渔,过了晌午还没有回来,绿柳去河边寻他,碰上打渔归来的王二,据王二说,她的丈夫今日逮了条大鱼,拿到市集叫卖去了,还让他转告绿柳,今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绿柳给他带些饭去。

  绿柳兴冲冲地回去取了饭食,回来上了王二的船,那王二却把船摇到了芦苇丛里,凶相毕露地说,她的丈夫已经失足掉在水里淹死了,她只有跟了王二,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绿柳誓死不从,还斥骂王二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王二怒从心生,便将绿柳推下了河,不想绿柳命大,碰巧抓住了一只木桶,顺水漂到了岸边,却再没有力气爬上岸了。

  绿柳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云彻和伍叔都大为感叹,连声说着王二该杀,又劝慰着哭得泪人儿一般的绿柳。

  “好故事,”凤华冷不防插了一句。
  “这位漂亮姐姐怕是对奴家有什么误会。”绿柳怯怯地看了凤华一眼,往云彻身边缩了缩。

  云彻道,“你不用害怕,我们送你去县衙,指认王二这个杀人凶手,为你丈夫申冤报仇。”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还有襁褓中的孩儿在等我,请各位先送我回家去,告官的事慢慢再议。”

  “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北走,到了一片浅滩的地方就是。”

  伍叔依着绿柳的话,摇着船往北行,绿柳浑身湿答答的,蜷缩成一团,坐在船尾,不时用眼角朝凤华瞄上几眼。

  凤华只在心中冷笑,且看她使什么花招。

  云彻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递给绿柳,“天气冷,你又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熬得住,快披上吧。”

  绿柳伸出手,露出尖锐如锉的十根手指,刚想缠上云彻的手腕,凤华突然面色一凛,圆睁双目,绿柳手一抖,缩了回来。

  “谢过公子。”虽然不知道凤华的来历,但绿柳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凌厉,只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她有点心虚,决定再等一等。

  自绿柳上了船,凤华就没有一刻放松对她的监视,见她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冷冷道,“看来你的身子骨到是不错,这么冷的天竟然能在水里熬上半宿。”

  “奴家是个干粗活的,身子骨是要强一点。”

  “不是强一点半点,这条船的主人身高八尺,不还是被你拖下水去了。”

  “这位姐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绿柳头一低,嘤嘤地哭了起来,“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放我下船,我自行回家去吧。”

  “凤姑娘一向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云彻赶紧打圆场。

  伍叔已经把船划到了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河岸两边是碎石滩,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你的家是在这里吗?”

  “是了,就在这里上岸吧。”绿柳站起身来。

  待他们都上了岸,凤华才走下船,看绿柳走在前面,象风拂垂柳一般,一步三摇,哪里象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

  绿柳一指前面一间小草屋,“那里就是奴家的家了,各位要是不嫌弃,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小草屋就建在河滩附近,倚着一根已经枯死的歪脖子柳树,屋外晒着大大小小数排鱼干,在风中上上下下地飘,看上去很是诡异。

  云彻和伍叔却浑然不觉,两人都暗忖凤华太过小题大做,这分明就是一个渔民的家,这么贫苦的女子,难道还能是妖怪?

  绿柳推开门,屋子里简陋得很,一条床,两条凳子,到处堆放着晒干的或是腌制的鱼干,一股子腥臭的咸鱼味儿,伍叔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床铺上还有一个熟睡的婴儿,绿柳抱起婴儿,掀开衣衫就给它喂奶,云彻羞得满脸通红,赶忙拿袖子遮住脸。绿柳丝毫不在意,连哄带摇,低声软语,俨然一个溺爱幼子的慈母。

  伍叔叹息着道,“你们一对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云彻把那锭银子取了出来,放在床头,“我这里有些银两,你们母子将就着用吧。”

  伍叔看着心疼不已,公子怎么总跟银子有仇似的。

  绿柳给婴儿喂完奶,请大家入坐,自己进去里屋,沏了三杯茶出来,“三位远道而来,喝点水吧。”

  云彻端起茶杯,正要喝下,凤华说,“你要不怕死尽管喝。”

  云彻一激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半信半疑地说,“这么清香的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凤华转过头不理他,一副你爱喝不喝,喝死了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伍叔也识趣的放下茶杯,说,“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绿柳咬了咬牙,“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加害于你们呢,算了,既然你们这么信不过奴家,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诸位请动身吧。”

  云彻感觉对不住绿柳的一片好意,还想说几句歉意的话,见凤华已经起身走出门去,只能跟着走了出来,到了门口,再次向绿柳行礼,“不劳远送,还请保重。”

  “你们嫌我的茶水有毒,就带点鱼干走吧,这些都是我丈夫腌制的,你们可以留着路上吃。”

  绿柳把晒在竹竿上的鱼干取了一些下来,拿块帕子裹起来,交给伍叔,“你们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小女子在此告谢了。”

  虽然这东西腥味重了点,但干巴巴的干粮吃多了,换换口味也是好的,再说两人已经大半日没有进食了,好不容易有口茶水,凤华还说有毒。伍叔道了谢,收下了鱼干。

  走了没几步,伍叔已经忍耐不住,拿了一条鱼干给云彻,自己也拿起一条往嘴里塞。

  “你俩到是好胃口,这种东西也能吃得下。”凤华轻挥衣袖,这出大戏是结束的时候了。

  云彻讪笑着,低头看手上的鱼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指骨,云彻吓得甩手不迭,伍叔发现不对时,已经把指骨咬进嘴里,他忙不迭地吐出来,连声作呕。

  绿柳一见自己的障目法被人识破,知道凤华来者不善,转身就要逃。

  “小小的食尸鬼,竟敢在我面前作妖。”凤华岂能让她逃了,运起驭风术,一时狂风大作,卷起无数石块泥尘,空中象飞升起一条黑龙,迅捷地扑向绿柳,转瞬将她淹没在其中。

  凤华收起灵力时,绿柳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具皮囊。

  伍叔和云彻被大风刮得睁不开眼,只得捂住眼睛,等他们再次睁开眼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架子上刚刚还上下飘飞的鱼干变成了白森森的尸骨,有肋骨,有腿骨,还有不少骷髅头,迎着风摇啊摆的。

  “发生什么事了?”云彻云里雾里的,这阵大风刮得他睁不开眼,凤华和绿柳交手的一幕也没看到。

  “她逃走了,只留了一个皮囊。”

  云彻和伍叔都凑上来看,一见之下,差点没吐出来。伍叔本来还在为刚才吃下的半截指骨而恶心,这下子呕得更厉害了,把酸水都吐了出来。

  凤华走进草屋,见屋里的鱼干和鱼骨也都现了原形,呈现出长长短短的人骨,床上那个婴儿到是真的,只是已经死了很久,面黄肌瘦的,看上去象是因饥饿而亡。婴儿胸前还围着一块绿色的帕子,绣着一只虎头。

  凤华把帕子收了,走出屋来,向伍叔说,“烧了这间屋子,咱们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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