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原创悬疑玄幻小说《噬魂》,天涯首发,谢绝转载

  蛾儿顾不得擦额上流下来的血,跪下道,“公子,我代凤姑娘向你赔罪,这么晚了,此事就不要惊动大家了吧。”

  “你不去喊人是不是,没关系,我先拿你开刀,不怕她们不来。”胡公子抓住蛾儿就要脱她身上的衣服,蛾儿虽然百般挣扎,在身强力壮的胡公子手里,只如同老鹰手下的小鸡一般,很快就被胡公子脱得只剩下个亵衣。

  蛾儿两手死死护住前胸,胡公子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外拖,蛾儿娇嫩的肌肤在粗粝的地面上磨出了道道血痕。

  外面万簌俱静,蛾儿的惨呼声打破了寂静。

  胡公子捡起地上的树枝,一鞭一鞭地抽打在她身上,“再叫大声点,我要让整个醉红楼的人都知道,得罪我胡公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隔壁有几间屋子的灯亮了,有人出门往这里看了一眼,吓得又关上了门。

  空中传来簌簌地声音,声音愈来愈近,竟似大风刮过树梢一般,渐渐成了呼啸之声,胡公子和蛾儿都惊异地抬起了头,天上远远地飞过来一片黑色的云,遮住了朦胧的月光。
  黑云飞快地逼近,胡公子刚看清那一团黑云是由无数只蝙蝠组成时,就已经被那团黑云密密地围了起来。
  秦妈来的时候,蛾儿已经重新穿戴好了,坐在床上,双手使劲绞着帕子,神色惶惶不安,凤华则泰然自若地站在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秦妈其实已经从别的姑娘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今日胡公子闹得太大了,从他是如何到后花园截住凤华,如何落水,又是如何到蛾儿房中的,做为醉红楼的掌管者,秦妈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但她往往并不是最快做出反应的那个,有时候,她情愿等上一等,等尘埃落定以后再出面,所以今天她等到院中的流言传得纷纷扬扬时才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蛾儿看了一眼凤华,才继续往下说,“胡公子今天很不高兴,发了一通脾气,要拿奴婢是问,后来大概是他又后悔了,放了奴婢。”

  “他的人呢?”

  “奴婢也没看清楚,只听见一阵风声,站起身来时,胡公子已经走了,大概是见了凤姐姐来了,吓得立马逃了。”

  其实蛾儿所说不差,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漫天的蝙蝠她是看见的,当时她吓坏了,蜷成一团,紧紧抱住了头部,等她听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时,才慢慢抬起头,看见凤华走了过来,而胡公子和蝙蝠都不知所踪。

  正当她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眼花时,凤华将一件衣服掷了过来,“胡公子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刚才有很多的蝙蝠,你看见了吗?”蛾儿依然惊魂未定,颤抖着站起身来。

  “也许是吧,他们把胡公子赶跑了。”凤华轻描淡写的。

  蛾儿打心里觉得没这么简单,她根本没有听到胡公子发出任何声响,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醉红楼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她看了看凤华,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她信任凤华,更重要的是,她敬畏凤华,自从她来了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她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发生,只要她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更何况,对于这个胡公子,蛾儿也是一直矛盾着的,受过他摧残的姑娘不在少数,自己忍着内心的嫌恶与他卖笑弄姿,也不过是为了谋生而已,就象今日,她本出于无奈将他留下来,为他更衣暖茶,他却将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他若真的发生不测,自己是不会有半分怜悯的。

  所以凤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屋里一片狼籍,那只瓷碗的碎片还在地上,床铺上有胡公子留下的几件衣服,秦妈一件不落地看在眼里,她刚听手下人说胡公子被蝙蝠抓走了时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她让人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确实没发现胡公子的踪迹,这里的一切都显示,胡公子是突然消失的,除了用非正常的原因解释外,好象没有别的解释。

  秦妈反倒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她醉红楼的原因,胡公子究竟是被谁带走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最要紧的是,她的姑娘们都还完好,醉红楼完好,凤华也完好。

  “今日的事没什么光彩,传出去对咱们醉红楼名声不好,我已经告诉姑娘们,不要再提胡公子的事,你以后也只当没见过胡公子就是。”

  蛾儿正中下怀,忙不迭点头。

  秦妈问了几句她的伤势后,带着凤华走了出来。

  “胡公子真的是自己离开的吗?”站在无人的院子,秦妈再一次问凤华。

  “要不然呢?”

  秦妈笑了,“凤姑娘说是真的就一定错不了,这个胡公子,要我说也是不知好歹,仗着有点势力,就在咱们这里作威作福的,以前从这里买了个姑娘回去,没过一年就死了,那可是我亲手调教过,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至今还心疼着。我本来还担心他又要作践谁了,谁知竟栽在凤姑娘手下。”

  “我一个弱女子,能拿他怎么着,是他自己作恶多端,活该报应。”

  “是,是,凤姑娘说得对,是他的报应。”

  秦妈眉眼都堆着笑,虽说胡公子家大势大,但她是宁愿得罪任何人,也不肯得罪凤华的,说起来凤华来这里也不过三年,可她但凡碰到难事都要让凤华拿主意,凤华到象成了醉红楼的主人,而她自己则是个管事的。
  记得她刚见到凤华时,惊讶得都合不拢嘴,凤华坐在那张自己专属的椅子上,托着腮,看见自己进来了,象招呼老熟人一样,招手道,“你是这里的管事?我有桩买卖要和你谈。”

  秦妈憋了一肚子火竟然发不出来,朝她上下打量着,任她阅人无数,还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绝色美人的来历,她问,“你是谁,要和我谈什么买卖?”

  “我想借你这里的屋子住一阵子,当然也不是白住,每月给你一锭金子,你挑一间最好的房给我,虽然我并不见客,但若是哪天我心血来潮,挑几个客人说几句话也是可以的。”

  秦妈愣了片刻后,大笑起来,她就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话,对方把自己当成谁了,当今大武朝的公主,出来微服私访,体验民情?还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动了凡心下来私会情郎?

  秦妈突然不笑了,她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她出去时明明把门锁上的,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来的?

  绝色美女又说话了,“你昨天是不是又买了一个小丫头,据我所知,这个丫头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她是郡首之女,如今郡首正在四处察访,若被他查到了,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秦妈脸色变了,她也不是第一次从人贩子手中买人了,这一次人贩子收了她十倍的价钱,卖给她一个绝色小丫头,只说是平民人家的,秦妈兴高采烈地买下来,正想着要在这给小丫头开多少价钱,才能在十年之间把本钱还回来时,那小丫头哭着闹着要自杀,还说将来终有一天要让郡首带了人马把她杀了。

  她原来只当笑话来听,现在听对方的意思,难不成这是真的?

  秦妈打了个寒战,大武朝的律法之严苛,那是绝对能让人做恶梦的。

  还在犹疑着,凤华已经起身说,“以后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多着呢,劝你还是听从我的建议为好。”

  秦妈最后还是决定将她留下来,虽然此女来历不明,但一来她长相绝美,二来反正也只是多一个人的饭,每月一锭金子只赚不赔,有什么事往后再相机而动。
  记得她刚见到凤华时,惊讶得都合不拢嘴,凤华坐在那张自己专属的椅子上,托着腮,看见自己进来了,象招呼老熟人一样,招手道,“你是这里的管事?我有桩买卖要和你谈。”

  秦妈憋了一肚子火竟然发不出来,朝她上下打量着,任她阅人无数,还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绝色美人的来历,她问,“你是谁,要和我谈什么买卖?”

  “我想借你这里的屋子住一阵子,当然也不是白住,每月给你一锭金子,你挑一间最好的房给我,虽然我并不见客,但若是哪天我心血来潮,挑几个客人说几句话也是可以的。”

  秦妈愣了片刻后,大笑起来,她就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话,对方把自己当成谁了,当今大武朝的公主,出来微服私访,体验民情?还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动了凡心下来私会情郎?

  秦妈突然不笑了,她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她出去时明明把门锁上的,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来的?

  绝色美女又说话了,“你昨天是不是又买了一个小丫头,据我所知,这个丫头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她是郡首之女,如今郡首正在四处察访,若被他查到了,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秦妈脸色变了,她也不是第一次从人贩子手中买人了,这一次人贩子收了她十倍的价钱,卖给她一个绝色小丫头,只说是平民人家的,秦妈兴高采烈地买下来,正想着要在这给小丫头开多少价钱,才能在十年之间把本钱还回来时,那小丫头哭着闹着要自杀,还说将来终有一天要让郡首带了人马把她杀了。

  她原来只当笑话来听,现在听对方的意思,难不成这是真的?

  秦妈打了个寒战,大武朝的律法之严苛,那是绝对能让人做恶梦的。

  还在犹疑着,凤华已经起身说,“以后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多着呢,劝你还是听从我的建议为好。”

  秦妈最后还是决定将她留下来,虽然此女来历不明,但一来她长相绝美,二来反正也只是多一个人的饭,每月一锭金子只赚不赔,有什么事往后再相机而动。
  她发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慢慢地,醉红楼的生意是越做越好,凤华的特立独行不仅没有激怒客人,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名气,甚至有客人就着冲着她的古怪脾气而来,有时候客人揣着金子,候了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有时候一个碰巧路经此地的穷酸小子被凤华点名约见,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越是如此,前来碰运气的人就越多。

  秦妈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不得不感慨,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越来越多的客人奔着凤华的名头而来,为醉红楼带来不菲的收入,连做事也越来越趁手,以往总有些白吃白嫖的、类似于胡公子一类的恶霸前来胡搅蛮缠,秦妈往往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自从凤华来了,这些人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后来再也不见了踪影。

  连着醉红楼里的姑娘们,哭哭闹闹的也少了,偶尔还有几个想和凤华争头牌的,最后也都识相地认了命,再也无人敢惹事了。她这醉红楼名声也越来越大,从一个不起眼的妓院,成了名震一方的大馆子,做的不仅仅是皮肉生意,更兼了戏馆、茶馆和酒馆的生意,如果有往来的名人客商不来这里坐一坐,就算是白来桐阴县一趟。

  她虽然不清楚凤华做了什么,但知道这些都是凤华的功劳,所以她宁可装聋作哑,退居幕后,做个只负责收钱的大闲人。

  秦妈把话扯到正题上,“凤姑娘,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三天后是花神节了,按着以往,咱们醉红楼都要举行斗花大会,不知今年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妈妈看着办就是。”

  “那就照以往的规矩来办吧,只是,”秦妈拿眼看着凤华,“醉红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今年又多了很多的贵客,都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见上凤姑娘一面,不知——”

  凤华明白这是秦妈想让她现身一次,作为斗花会的压轴大戏。她看了看天,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规矩,看我那天的心情吧。”
  绣房中,阿离正在逗弄一只鹦鹉,这只鹦鹉长得五彩斑斓,白色的头颈,绿色的翅膀,绯红的腹部,抓咬着一块丝帕,任它把丝帕啄得支离破碎,阿离只是宠溺地看着它。

  看见凤华进来,阿离道,“我刚使唤小翠,去桐云山取了元实果过来,姐姐和喜媚斗法时用了不少法力,快吃一个补补元气。”

  阿离递过来一个盘子,上面只有一枚果实,那果实形似松果,金灿灿的,象铃铛一样。
  凤华取了松果放入口中,“这次的果实长了几个?”

  “今年干旱少雨,山上的精华之气大不如从前,原来三个月产一个果子,这次长了足足五个月才产了这么一个。”

  凤华吃了松果后,转向阿离,语气含着责怪,“你今天太莽撞了,如此大张旗鼓地从桐云山召唤蝙蝠过来,不怕暴露了咱们的身份?”

  “姐姐不是都替我挡了吗?”阿离嘻嘻地笑。

  “秦妈那边是唬弄过去了,但胡公子是个有身份的人,难保以后不会有麻烦。”

  “我是看那个胡公子太过霸道,实在忍不住了。”今天胡公子体罚蛾儿时,阿离一时心头火起,施展了召唤术,把蝙蝠从桐云山召了过来。

  “咱们在醉红楼能够安稳度日,全在于低调行事,别人虽然对咱们有所怀疑,但至今无人看出咱们的来历,以后千万不可义气用事,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我会记住姐姐的教诲的。”

  凤华在梳妆台前坐下,“今晚这一幕,不少人都看见了,她们怎么说?”

  阿离站在凤华身后,拿篦子一道一道地梳理着,“姑娘们都说是桐云山的山神显灵了,召了蝙蝠过来,将恶人赶了出去,还说胡公子是恶有恶报,活该。”

  凤华莞尔,“难道就没有说我是妖人,那些蝙蝠是我召来的?”

  “就算有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这么说啊。”

  凤华看了看月色,朦胧的月华已经转到了西天,快天亮了,她今天有点累了,今日和喜媚斗了一场法,若不是那颗元实果,她至少需要修炼几个月才能把元气补回来。

  “姐姐,三日后的斗花大会你会去吗?”

  阿离没有听见回答,低头去看,见凤华已经闭目养起了神。
  今年的斗花大会比以往都要热闹,不仅是因为现在的醉红楼比以前更加气派了,还因为来了很多新的贵客,除了有富甲一方的巨贾外,连几位都城的达官贵卿也特地赶来,一观这人间难得的盛事美景。

  秦妈为此可是耗费了脑筋,几个月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这几天更是忙得脚不着地,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偏偏凤华说要闭关三日,想问个事连门都不让进,秦妈还指望着她能在众客面前露个脸,就是随便说一句也好,否则让这么多为她而来的贵客情何以堪,让她这个妈妈怎么下得来台?

  可是阿离一直守着门,说不到三日,凤华是绝对不会出来的,秦妈妈无奈,只能指望着凤华能在最后一日神龙现身一回。

  这几日可把醉红楼的姑娘们累坏了,虽说她们没有凤华那么大的名声,但大家的姿容才貌还是不差的,如果能被一两个贵人们相中,娶回家去,即使是做个小妾,从此就颠覆命运了。

  这三年来,凤华一直都是她们极力模仿的对象,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能把一块普通的丝帕,一朵小花,经过各种搭配后,穿出惊艳的效果来,大家在仔细研究过凤华的穿衣打扮和仪容体态后,都摒弃了当下妇女的装束,穿起了自己制做的衣饰,这种衣饰又很快在桐阴县、乃至整个大武朝流行开来。

  在她们得知凤华这次不参加花魁的评选后,终于放下心来,花魁只能有一个,只要凤华不参加,她们人人都有机会。

  所以在这几日的比试中,姑娘们无不施展浑身解数,从跳舞弹唱,拨弄乐器,到泼墨挥毫,吟诗弄画,十八般武艺全拿了出来,经过数场比试下来,由现场的宾客们评选打分,最后选出了三名得分最高的姑娘,进入最后一天的比试,获胜者即为今年的花魁。

  众宾客这边却是大失所望,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原以为凤华会出现在第三天的高台上,谁知到了最后选花魁的环节,凤华还是迟迟不现身,有些宾客就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凤华出来才能继续捧场,否则就走人。

  秦妈急了,一面安抚众宾客,一面不断派人来催凤华,但阿离守着大门,根本不让进一步,秦妈都不敢进的地方,有谁敢往里闯,大家只能垂头丧气地回来。

  眼看着场面一片混乱,底下叫嚣之声此起彼伏,秦妈只能使出偷梁换柱的办法,一面向众宾客解释说凤姑娘出了麻疹,不能出来见客,为了不辜负厚爱,在幕后为大家弹奏一曲,一面安排人手,准备找人冒充凤华弹奏。

  秦妈不是第一次使用这招了,以前经常有客人豪掷千金,只为了见凤华一面,即使见不着,就是听她弹奏或演唱一曲也好,可凤华是个随心所欲惯的,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所以秦妈想出了这个办法,以备不时之需。

  秦妈挑人也不是乱挑的,这位冒牌的凤姑娘就是蛾儿,虽说蛾儿长相平平,可弹得一手好琴,放在醉红楼都是没人比得上的,反正从来也没有人听过凤华弹琴,拿蛾儿来充数也不算辱没了凤华。

  宾客们也都是听说过凤华的琴技,几经口耳相传,传成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生哪得几回闻的神曲,所以当下秦妈这么一说,宾客们立刻安静下来,如果见不着凤华,听听神曲也是好的。

  琴声是从后花园的假山后面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混着花香一起飘了过来,喧闹的宾客席立刻安静下来。

  琴声弹得清婉,缓而不绝,急而不乱,低处似泉水鸣咽,高处如金石响彻,更何况冠了凤华之名的曲子,哪有不好的呢,众宾客听得如痴如醉。

  听得正入神时,有人大声道,“错了,错了,这支《问梅》描述的是一人于千里冰封之中无意寻见一枝梅花,赞叹之际,三问梅花而不得解的场景,意境清幽中又有一丝愁闷。古人常云,画梅宜老不宜新,宜瘦不宜肥,宜淡不宜浓,弹琴也是此理,可此曲却明显浓艳有余,清瘦不足,可见完全不得要领。”
  众人大为诧异,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儒生模样的人,看他穿着打补丁的布衣,脚穿草鞋,头戴纨巾,应该还是一个穷儒生。

  从来没有人指责过凤姑娘的琴技,一个穷儒生安敢如此大胆,众人无不对儒生怒目而视。

  儒生却还在侃侃而谈,“弹奏者不仅没有领会曲子的意境,在指力和气度上也明显火候不足,光有柔没有实,只求流畅缺乏奇变,依我看,实在称不上琴中高手,泛泛之辈而已。”

  宾客席一片哗然,连秦妈也听不下去了,她问,“你是什么人?”

  秦妈语气还是颇为客气的,毕竟迄今为止,能够听出问题的只有他一个,别看他穿着寒酸,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贵公子,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在下不才,名叫云彻。”

  “莫非是云太医家的公子?”

  “正是。”

  秦妈一想就想起来了,桐阴县方圆几百里,但说得上名气的大户人家就那么几家,云家勉强算得上一家,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云家祖上数代都是太医,也曾经风光过一时,后来逐渐没落,到了最近一代,祖产已经所剩无几,就剩几间破房,几亩薄田了,族里的人大都搬的搬,散的散,就剩了一个公子在家守着,听说游手好闲,就爱养鸡溜鸟,无所事事。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云彻了。

  秦妈暗自嘀咕,进入醉红楼,观看斗花大会至少要十两银子,门人是怎么放这个人进来的。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秦妈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昂着头说,“在场的文人雅客多的是,哪个不是精通琴棋书画的,论识音辨琴,难道还能不上比你一个穷儒生?人家都不说什么,怎么偏偏你那么多话。”

  在座宾客纷纷表示赞同。

  “此话差矣,弹曲与赏曲并不相同,所谓身在局中者迷,弹奏者往往沉浸其中,难以正视其技法,致使琴曲失去了高洁幽奇的本意,实在是一大遗憾。”

  有宾客奚落道,“公子这么侃侃而谈,应当是琴中能手,怎么不亲自谈上一曲来听呢?”

  云彻行礼道,“要是凤姑娘不弃,我自当奉上一曲。”

  秦妈冷冷道,“我看你弹琴是假,想调戏凤姑娘是真吧?”

  宾客席又是一阵奚笑,“妈妈说得没错,看他那穷酸样,哪里会弹什么琴,分明是想借着卖弄口舌之际,偷窥凤姑娘。”

  “非也,”云彻解释道,“我不过是偶然经过此地,听人说院里的牡丹开了,三月的季节,哪里会有什么牡丹呢,所以我想进来一看真伪,不料听到有人在弹琴,这才发表一两句拙见。在下不才,对瑶琴略通一二,若是大家不嫌弃,我愿意奉上一曲。”

  云彻本来是来镇上赶集的,见醉红楼门口人流如织,人人都想往里挤,一打听,听说里面在办什么赏花大会,第一名可得花魁的称号,获赠金牡丹一朵。

  云彻是个读书弄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从来也不逛风月场所,所以醉红楼这么大的名气,他却从来没来过,当时他就奇怪了,这个季节哪来的牡丹呢,偏偏他又是个好奇的性子,于是把身上买东西的钱全掏了出来,一共十两银子,想进来看个究竟。谁知牡丹没看着,穿红戴绿的姑娘到是不少,在戏台子上又是唱又是跳的,他这才明白,原来这斗花大会上的花指的是这些争当花魁的姑娘。

  他这么一说,哄笑声就更厉害了,私下里人们都议论,花十两银子进来看牡丹花,如果这人不是痴傻,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秦妈的脸拉得老长,她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反正她找人冒充凤华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给戳穿了,这个云彻,摆明了是来拆台的。

  “今日斗花大会,花魁还没有选出来,哪里轮得到你来卖弄。公子若觉得姑娘还过得去,就捧个场,喝个彩,要是存心来捣乱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今日来是为了看花的,既然无花可看,这些闹哄哄的歌舞不看也罢。”云彻说着,真的站起来往外走。
  宾客席上又是一阵嘘笑。

  此时的凤华坐在浴盆里,温热的汤水上浮着几片丁香花的花瓣,香气和雾气一同在房中氤氲着。

  她闭着眼睛想心事,今天早上一只黄鹂停在窗台上,鸣啁了一阵子,凤华给它喂了几颗浆果,黄鹂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黄鹂是红姑打发来给凤华递信的,让她回桐云山一趟。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互通方式,通过一只鸟儿传递信息,鸟儿的速度快,飞行路途远,虽然它们无法承担太过复杂的信息,但递个简单的话还是可以的。

  红姑已经很久没有递消息给她了,自从凤华来了醉红楼,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凭直觉,凤华觉得红姑这次找自己并非小事。

  很久没有回桐云山了,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阿离拎着一桶热水进来,“姐姐,你真的不去外面看看吗,今日的斗花会可是热闹得很。”

  “秦妈不是找了蛾儿弹琴吗?”凤华依旧闭着眼睛。

  阿离慢慢地往水盆里加水,“有个客人说蛾儿弹琴完全不得法,秦妈让蛾儿冒充你弹琴,他说蛾儿不就等于说你吗,我还是第一回看见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呢,姐姐,你说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用了,随他去吧。”凤华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有点心不在焉。

  “你说这次花魁让小青拿,还是让沁儿拿?”

  “你看着办吧。”

  “我觉得小青更好一点,她昨天还给小翠喂枇杷果。”

  凤华知道阿离惦记着这场花魁比试,不让她使点小心计是不会甘心的,睁眼道,“你去凑个热闹吧,记得门口设上结界。”

  阿离喜滋滋地离开了,凤华拨动清水,流动的暖意漫过每一寸肌肤,她轻抬手臂,泅着水珠的肌肤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她修炼了无数个日夜的结果,冬来春去,四季交迭,看着凤尾河的水干了,涨了,又干了,桐云山上的草木枯了又生,生了又枯,日复一日的修炼,这才有如今的容颜不老。

  对于自己这具皮囊,她是满意的,作为一个妖,修成元神实属不易,千年道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要熬过多少的寂寞和苦楚。

  可是成为她心心念念的人形后,却发现不过如此,为人的兴奋和好奇不过持续了数年,行乐了一阵子后便觉得兴趣寥寥,吃喝玩乐太过肤浅,功名利禄与她无关,为人的快乐象天边的浮云,来了,走了,又来了,又走了,片刻的畅快之后迎来的是空洞至极的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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