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落日西沉,湖水潋滟,青橙交错的天光勾勒出大地的剪影。浓密的树冠背后有风车的叶片在缓缓转动,相距不远是一座欧式钟楼,高耸的尖顶旁挂着一弯斜月。晚风掠过屋檐下的风铃,传来“丁零丁零”的脆响。
屋内亮着灯,将两个交缠相拥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方也呆呆地站在窗前,如同观看一出默剧。丫头娇俏的面容、青春的躯体与面前的影子交错重叠,昔日曾经的种种美好不断地涌现在脑海中。
风停了,屋内的影子也停了。方也握紧手里的刀。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这注定了自己要走的路是通往终点的,只是不知道,那会是谁的终点。
落地窗没有上锁,他抬起手,轻轻推开窗扇,发出吱扭一声轻响。
屋内的两个影子蓦然分开。停了片刻,高大的男性身影下了床,向窗前走来。方也感到自的心跳随着对方迈出的脚步而加快。
“丁零——”,屋檐下的风铃响了一声,面前的窗纱被晚风掀起。方也终于看清了对方——那张仍如五年前一般年轻帅气的脸。
与此同时,金小贝也看到了方也手中的刀……
书稿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一大块色泽鲜艳的牛肉被放在炙热的铁板上,发出嗤的轻响,光头厨师手法娴熟地将它分解成若干个小块,刀锋过处,牛肉的断面呈现出大理石花纹般的雪花肌理。
“这是正宗的和牛,产自日本神户。”光头厨师把烤好的牛肉放进今晚最后一名客人面前的食碟里。
戚歆予叉起一块牛肉,欣赏着上面的雪花纹:“听说日本和牛包括好多个品种,并不是所有产自神户的牛都可以称为神户牛,只有产自兵库县北部但马地区的牛才是最顶级的。”
“是的,但马牛有着严格的血统传承。但是真正的但马牛是不出口的,咱们国内根本吃不到,这种神户牛就已经是顶级的了。”
戚歆予把牛肉放进嘴里,确实鲜嫩多汁、入口即溶,远不是菜市场卖的普通牛肉能比的,上次来没有吃到,实在是个遗憾。
厨师笑道:“来这里度假就应该吃货真价实的东西,而不是乱七八糟的自助餐。”
“你说得对,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错过。”戚歆予点头,“对了,能让我看看你的刀吗?”
厨师有些奇怪,把手里切肉的刀递给她。
一把狭长的刀,刃口锋利冷峻,刀柄底部刻着一朵好看的云纹。
“这个图案有什么寓意吗?”
“这是我师父刻的,为了纪念一个喜欢的女人,她姓云。”
“你师父喜欢她,却没和她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年,但是直到女人死的时候,我师父才知道她这一生并不快乐,只是因为我师父对她家有恩,她才嫁给了我师父。你知道,那个年代的人们普遍吃不饱饭,尤其最困难的那几年,经常有人饿死。当时我师父是生产队的炊事员,比大多数人更容易接触到食物,是他用偷来的食物养活了她们家上下六口人。我师父说如果早知道女人不喜欢自己,他不会把她留在身边三十年的,他不愿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快乐。后来他把用过的全套刀具留给了我,虽然没说什么,不过我猜可能是在提醒我,人活着,在适当的时侯应该学会放手。因为我年轻时好勇斗狠,为人处世很少替他人着想。但是可惜,被我弄丢了一把。”
“丢了一把?”
“和这把刀的样式相同,只不过这把是六寸的,丢的那把是七寸的。”
“什么时候丢的?”
“一个月前。”
“也许……那把刀并没有丢,它猜很快就会出现的。”
“你怎么知道?”
戚歆予露出一丝落寞的微笑:“我还知道很多事情。”
尾声
“丁零——”,贾青云被清脆的风铃声唤醒。
他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微明,白色的窗纱在晨风中舞动。他猛地站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岚光渺渺,山林寂静,露台上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树冠中缓缓转动着白色的风车叶片,一座欧式钟楼的尖顶映着晨曦闪闪生辉。
矗立半晌,他怅然回身,从墙角的隐蔽处拆下提前安装的针孔摄像头。
“看来白等了一晚上。”穿着浴袍的王丹走进来,“是不是她没看懂书里的暗示?还是没找到这间度假屋?”
“书里的暗示如此直白,她不会看不懂。而且,整个度假村只有这间屋子外面挂了风铃,不可能找不到。”
“可是她没来。”
贾青云轻轻摇着头:“之前一切都很顺利,那把刀成功地引起了她的疑心,加上小区保安出示的你假扮她的监控视频,这些天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点我能感觉到……”
王丹看着他手中的摄像头,遗憾地说:“写下那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最终把她引到这里,只要拍到她拿着刀进入这个房间的画面,就钉死了她患有精神病的证据。可惜就差最后一步。”
贾青云同样遗憾地点点头:“只好下次再找机会了。”
王丹烦躁地走到窗前,推开为了迎接戚歆予的到来而特意没有上锁的落地窗,打算去外面透口气,脚步却瞬间顿住,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她来了。”
“什么?”
贾青云快步走过去,看到就在落地窗外,露台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把狭长的刀。
“昨晚她来了……可她怎么没进来?”
贾青云弯腰捡起刀,端详着刀柄上的云纹,若有所思地说:“她可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王丹的脸色有些苍白。
贾青云缓缓道:“知道我们做的一切。知道我当初追求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为了获得她舅舅手里的资源。”
“那她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因为她真的……爱我。”
王丹的脸色越发难看。
“知道她为什么和施一男离婚吗?”贾青云没有理会她的脸色,自顾自地说,“她和施一男结婚七年,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施一男不能生育,是先天疾病,去过很多医院都治不好。越是这样,她的渴望就越迫切,否则,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追到她。”
王丹讥笑道:“那是她的命不好,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怀了孕还被狗咬……”笑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愣愣地看着贾青云,“那条狗是你找来的?”
贾青云反问道:“难道你愿意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王丹站在他面前,咬着下唇,说:“你已经得到想要的资源了,现在该履行对我的承诺了。”
贾青云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没问题,回去就办手续。”
王丹诧异道:“你不是说她绝不会离婚吗?所以才想出要把她逼疯的主意,现在距你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还早呢。”
“她已经放手了。”贾青云指着刀柄上的云纹,说,“我知道它背后的故事,她现在也知道了,把刀送回来,说明她选择了放手。”
王丹眯起眼睛:“那个故事是不是你教给光头厨师的?”
贾青云笑笑,没有回答。
王丹叹了口气:“唉,事情要是再不结束,她不疯我都快疯了,你知道我穿着她的裙子,大半夜的杀死那些猫狗是什么感觉吗?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在自己胸前刺那一刀了?”
“和结果比起来,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我们成功了!”贾青云兴奋地抱起她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窒息,连忙把她放下。
“怎么了?”
“没事,心跳有点快,可能是最近累的。”贾青云捂住胸口靠着墙缓缓坐下。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用不用吃点药?”王丹担心地看着他。
贾青云猛然想起来:“对了,忘了打针。”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胆固醇过高会引起急性心梗的,针在哪儿?”
“在包里。”贾青云越发感到难受。
王丹赶紧跑过去,从公事包里找出预装式针剂和酒精棉,给皮肤消毒后,贾青云拔掉注射器的安全帽,正要往下按,王丹忽然拦住他:“这个针平时不是应该放在冰箱里冷藏保存吗?你什么时候放到包里的?”
“不是我放的。”贾青云下意识地说,“是我昨天早上出门时她放到我包里的,提醒我到了单位就打,但我着急接你来这里就给忘了。”
王丹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贾青云脸色变了:“可能有毒?”
王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是我深爱一个人却得不到他,那我宁可杀了他,也不会成全别人。”
贾青云握着针剂的手颤抖起来,心口处传来的压榨性疼痛令他张大了嘴说不出话。就算立刻拨打120电话,救护车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连五分钟都挺不过去,而这支救命的针剂很可能被换成了毒药……
恍惚间,他听到戚歆予在耳边呢喃:你不会离开我吧?
自己的回答是: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治好你。
全文完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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