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而立,却只无语凝咽。林诗音拭去脸上的泪水,终是开口说道:“表哥,我想见见小云。”一行人行至龙小云房外,铁传甲正侍立在房间外,见李寻欢等人走来,忙迎了上去,“少爷,云小爷在里头睡着呢。” 说完,抬眼瞧见那紫衣女子,不由一惊,李寻欢见他变了脸色,说道:“传甲,你并没有看错,诗音她还活在世上,是梅大先生救了她。”闻言,铁传甲喜出望外,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林姑娘,您能活过来,我们家少爷便能好好活着。” 那紫衣女子闻听此言,瞧了李寻欢一眼,复又朝铁传甲微微颌首,一旁的李寻欢心知诗音心中必定十分担忧小云,又怕铁传甲唠唠叨叨地收不住话匣子,便说道:“好了,传甲,今日梅大先生是特意前来为小云诊脉的。”铁传甲不再多言,替李寻欢推开门,一行人随李寻欢鱼贯而入。龙小云此时正躺在床上,半眯着眼,这几日腹痛倒不似前几日那么剧烈,只是觉得这身子一日沉似一日。林诗音小步盈盈地走到床边,瞧见龙小云面色憔悴,只觉心痛难当,不禁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轻声道:“小云,可怜的孩子,娘来看你了。”龙小云微微睁开双眼,眼前浮现林诗音的面容,只以为自己自己是在梦里头,道:“我是不是快死了,娘,你是来接小云走的吗?”林诗音早已热泪盈眶,此时听到龙小云如此说,不禁泪流满面,道:“傻孩子,你不会死的,娘还活在这个世上,娘会救你的。” 龙小云晃了晃脑袋,一把握住林诗音的手,清晰地感觉到林诗音手心的温度,娘还活着,龙小云挣扎着起身,扑进林诗音怀中,如同小孩子般地抽泣道:“娘,是您吗?我好想您啊!”林诗音也已哭成泪人,只紧紧抱这龙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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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立在一旁,见此场面,内心不免悲伤,又不住地咳了起来。孙小红和阿飞心下也感悲伤,又担心李寻欢为此伤神,孙小红在一旁劝道:“诗音姐,你和小云能再团聚是件高兴的事,别哭坏了身子。如今当务之急是替小云解毒。”阿飞也说道:“大哥,诗音姐,小红说得对,还是快让梅大先生替小云诊脉吧。”林诗音勉强止住了眼泪,柔声安慰道:“小云,别害怕,娘一定会救你的。现在让梅大哥替你把把脉,可好?” 龙小云点了点头,伸出手。梅大上前,覆手搭上龙小云的脉,梅大心中略一惊,须臾收了手,道:“敢问李探花龙少爷中毒前可曾喝过什么汤药?” 李寻欢吩咐道:“传甲,把那碗安神汤的汤渣取来,到偏厅候着。”铁传甲应声出去,李寻欢又道:“如今小云需要好好歇息,梅大先生,小红,阿飞,你们随我移步偏厅等候吧。”梅大会意道:“还是李探花想得周全。”说完,便跟着孙小红和阿飞出了房间,李寻欢柔声道:“诗音,你在这儿陪陪小云。” 说完,便转身离开。
偏厅内,铁传甲早已将那汤渣端了过来,梅大上前端起药碗,用十指轻轻蘸取些许残汁,凑近略略一闻,心知此事不妙,面色凝重道:“今日老朽恐怕是要砸招牌了。” 李寻欢闻言,急忙问道:“梅大先生,何出此言?”梅大放下药碗,徐徐道来:“龙公子所中之毒乃西域奇毒,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七花飞散遁无门,乃是以苗疆的七种毒虫和七种毒花捣烂煎熬而成的奇毒。中毒第一日腹痛难忍,后几日腹痛渐缓,只是精神日萎,待到第七日毒发时先会感到内脏麻痒,有如七虫咬啮,然后眼前会现斑斓彩色,奇丽变幻,如七花飞散。”“那七日之后是否便能不药而愈呢?”一旁的铁传甲问道。梅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中此毒者便无七日后的光景了。待眼前幻觉消散,也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了。”孙小红闻言,算了算日子,惊道:“那小云岂不是时日无多了吗?”阿飞问道:“梅大先生,此毒需要如何化解?”梅大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一人戚戚道:“此毒所用的七虫七花,依人而异,南北不同,配制方法的共有四十余种,其中的变化异方又有六十余种。若要解去此毒,需以毒攻毒,但若解方配制稍有差池,中毒者立时丧命。”不知何时林诗音已站在偏厅门口,李寻欢见她双眉紧蹙,小步盈盈地走了进来,忙起身安慰道:“诗音,有梅大先生在,你且放宽心吧。”林诗音望着李寻欢,说道:“如今若不找到那制毒者,即便华佗在世,恐怕也无计可施。”说到此处,林诗音不觉又潸然泪下。李寻欢见诗音如此伤心,自己却无法开解,只觉胸中隐隐作痛,又不住地咳了起来。林诗音见状,恐他旧疾又要发作,慌忙敛了容色,道:“ 表哥,你封住小云身上两处大穴,延缓了这毒侵入小云五脏六腑的速度,已为小云多争取了七日的时间。”李寻欢闻言,心下略感宽慰,咳嗽也渐渐平息下来。阿飞起身道:“此毒既来自西域,如今那星月派的嫌疑又添一分。只怕之前种种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李寻欢开口道:“阿飞,你可知那星月派的巢穴在何处?”阿飞答道:“那星月派的老巢在冷月宫,而那冷月宫的方位却被江湖中人说得神秘莫测,不知其踪。不过,即便掘地三尺,小弟也会替大哥把它给找出来的。”说罢,转身欲走。李寻欢上前,道:“好兄弟,如今你是有家室的人,切记万事小心。”阿飞闻言,瞧了孙小红一眼,只见孙小红朝他微微点头,便会意道:“大哥放心,我去去就回。”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子时已过,阿飞还未归来, 李寻欢独自立在园中, 颀长的身影在月光的投射下略显寂寥,他手中拿着酒囊,正在月下独饮,并未察觉站在廊下的紫衣女子。林诗音手中捧着披风,立在廊下已有多时,她心中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向李寻欢解释这数十年的销声匿迹。“咳咳……”李寻欢的咳嗽声打乱了林诗音的思绪,她缓步走到李寻欢身边,一边替他披上外衣,一边柔声说道:“夜凉如水,怎么也不加件外衣?”李寻欢见是诗音,心中欢喜,只道:“我没事,季节交替,本就容易咳嗽。诗音,你别担心。”林诗音看着李寻欢,她已有十多年没有这般好好看看眼前这个男子了,他的鼻子很挺,像雕刻出来的;他的嘴巴像菱角,唇色略显苍白,更像是拨了壳的菱角。岁月虽然染白了他的双鬓,却也温柔了他的眼神。此时,他温柔的双眸正注视着她,饱含深情。林诗音伸出素手,轻抚他的脸颊,道:“表哥,这些年你过得好么?”此言一出,李寻欢心中大恸,他握住诗音的手,道:“表妹,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会想你,没有一时不会念你。这些年我就像一只孤雁,一个影子,无处可依。”说到动情之处,李寻欢竟流下了男儿泪。“ 如今你还活在这世上,我心里有说不尽地感激上苍。”闻言,林诗音只觉情难自抑,走上前紧紧地拥着李寻欢,侧首靠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表哥,我回来了。”两人彼此相拥,只希望时光就此停滞,直到地老天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