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没觉得这会有什么好笑的。
他打量着李寻欢,也悻悻的一笑:“其实。。。你突然从我身体里出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哦?”
“你跟我想像的还是不一样。听他们说的你。。。我觉得很特别,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
李寻欢笑而不语。
“不过。。。我还是很难接受跟我对话那么久的人竟是个美男子,”嫁衣打趣道:“如果你不从我身体里出来,那岂不是吃亏了。”
李寻欢又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空气陷入安静,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也不知道梅林怎样了。。。”嫁衣随口逸出一句话,仰头望月。
李寻欢抬眼看他,抬头的姿态隐约的很熟识。
“。。。月,月总是属于团圆的人的。”
月亮皎洁,清纯,干净,像镜子般也可以映出想家人的心思。他实在想回去了。。。他实在想很平凡的做一个父母宠爱的孩子,可他做不到。他更无法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只身在外,那也许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虽然李寻欢不是月亮,他也看得出嫁衣的心思。
“我已经让唐蜜去展府了。”
嫁衣一愣,转头凝视着他。
“你。。。”他像是被人洞察了心思一样脸红起来。
“不管怎样,那都是你的家。”
李寻欢的眼神中充满了安慰与关爱,他抬手拍拍嫁衣的肩。
这种感觉对嫁衣来说实在陌生,却又逐渐熟悉起来。从来没有人像李寻欢一样对他这么好,这么关心,熟悉是因为自从他结识了李寻欢,还有他的朋友们,他接受了大家对他的好。
“咳咳。。。”李寻欢掩唇咳起来,身体也轻微颤抖。
嫁衣起身拍着他的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开桌上的酒杯。
“你不能再喝酒了!明明身体就不好,为什么还要逞强呢?”
李寻欢许久没有说话,因为他在咳,抿唇咳的很辛苦。
嫁衣突然觉得很心疼。“我去叫诗音姐。”说罢,嫁衣便急着离去。
“嫁衣!”李寻欢起身拉住他,只是腰弯的很低,咳嗽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
嫁衣只好乖乖回来,不满的坐在他对面。
李寻欢敛起酒壶,仰头饮去。
“哎。。。!你。。。!”
咳声渐止,李寻欢只觉胸口不再那么痛,被酒所麻痹,倒也减轻了他的痛苦。
这种方法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止痛方法了罢。。。
“用酒来止咳?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么?这是在自杀。”
“不。”李寻欢浅言道。
“什么?为什么?"
“嫁衣。”李寻欢的声音趋于平静,眼波如水,月光的映射下,现出他脸上夹杂的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很久以前,我也是像这样般咳得很厉害。”
现在的他仿佛更怀念以前的日子。陷入种种过往。
虽然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却给他的感觉是真实的,这样的日子,总会让他恍如梦境。
或者不止他,除了嫁衣,大家都有这种感觉。
习惯了事物存在的方式,如果没有道理的被改变,即使再简单,也会不适应,难以接受。
“那么,”嫁衣问道:“你身体也很差吧。”
李寻欢不语,只是又不停地喝起酒来。
“所以啊,现在更应该好好保重身体,把握时光,幸福快乐的过下去。”嫁衣的目光中流露出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与希望,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们身体分离的时候,你是感受得到的。所以。。。你也应该知晓,经脉穴位没有运转完毕不是小事,你感觉得到我的感受。”
嫁衣的表情中现出惶恐和不安。是的,这是他最后心里的防线,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对于他,对于李寻欢,都是一样。
为了成就不完美,他成了其中的殉葬者。
其实当时李寻欢也可以把整个重力都附属在嫁衣身上,但他没有。嫁衣感受得到,也明白,只是。。。觉得他还是很傻。
或者还有一种别的什么感想在。
“即使做再多的外界辅助,也不一定会延长我的生命。这里,本就是对我来说虚幻的一个世界。”他何尝不明白他应该倍加珍惜生命,但他也现实的知道,这都是无谓的挣扎。
“呃?”
李寻欢又说起了那句他曾经跟说说过的的话:“我不喝酒,就会活得很久么?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第十二章
清晨。
兴云庄。
“唐蜜怎么还没回来?”
“唐姑娘她不会出事吧。”
孙小红和阿飞在石桌旁坐立难安,直感不对劲。
自昨夜唐蜜去了展府,至今杳无音讯。一夜未归。
想比而言,一旁的关天翔和龙小云就没那么紧张了。
“你们放心吧,那个唐姑娘啊,跑的比苍蝇还快,就是再不济,也不会被逮到,安分的等着我们去救她。要是真的抓到她,那是展府倒霉。。。”关天翔沉沉叹息。
“嗯嗯。。。”龙小云一门心思的研究着关天翔授他的调息心法,可没空去理会神出鬼没的唐蜜,敷衍的附和着。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一心要加强自己的武功,有那次不明之人擅闯兴云庄的原因,还有就是他是在闲的无聊了。即使现在武功怎样回到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是愿意练习。
目标。目标真是个让人为之疯狂的东西,他可以是爱情,也同样可以是武学。
他变了,变了很多。真正的成熟懂事了,只是他已渐渐察觉不到。当一个人真的心智成熟起来的时候,往往反而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状态了。
孙小红和阿飞相互无奈一瞧。他们是见识过唐蜜的身手的,不担心她倒也有情可原。
“可是。。。这毕竟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时期,也许以唐蜜的身手,在这里无法全身而退呢?”孙小红仍旧放不下心。
关天翔一脸平静,正欲开口安慰孙小红,嘴角忽然划起异样笑容。
“不是吧你们。。。!我一夜都在探消息,好不容易讨回来了,还被你们这样议论一番。”
人未到,声先到,已经可以从那语气中辨出是谁。
唐蜜从屋顶飞落,灰头土脸状,惨兮兮的样子决不亚于那日兴云庄来敌被突袭的时候。
“孙小红和阿飞这不是在担心你么?谁叫你去那么久没个消息。”关天翔一脸埋怨状。
“嘁——得了!先不急着跟你们发牢骚了,这一次可把我折腾的不轻,先来杯茶。。。”
“看来我们的唐蜜又有新的情报了,快去叫诗音吧。”
“诶?李寻欢和嫁衣呢?”
“哦,寻欢说嫁衣心情不好,大早晨两人出去了不是。”
“哦。。。”唐蜜放下茶杯,叹息道:“正好,我还没想好该不该告诉他们。。。”
“呃?”
所有人都望向唐蜜,不解起来。
*** *** *** ***
李寻欢和嫁衣就顺着河岸走着,走了很久。
这是他们来的路,所以他们的步子也快了些。
一路上,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流,目光也没有太多的交接,只是站在彼此身旁,看着自己一侧的景物。
表面上的他们就像是陌路人。两个人太不同,语言的交流会很少;但如果两个人太像,语言的交流好像也不会有太多。
不是厌恶对方。只是心与心之间可以说明的,语言会越来越苍白。
河边空气湿润,两人的身上已被晨霜打的有些湿了。
不过这景色的确不错。绿柳红烟,氤氲着茫茫雾气掩着黛山,更增几分神秘。
通常美景会让人心情舒畅,多少慰藉或关怀都没有这致命吸引的说服力强。
“谢谢你肯陪我出来。”
“我只是希望你心情能好些。”
“。。。我心情好多了。”嫁衣一脸笑意,狠狠的呼吸着空气:“其实你应该常来这种地方,呼吸新鲜空气会很好。”
李寻欢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有时也会喘,小时候又一次不小心打折了两枝梅,被罚在门外站了一夜,当时没有在意,只是咳嗽,渐渐就会有时喘不上气来。”嫁衣道:“不过很奇怪,自从跟你们在一起后,我从来没再喘了。”
李寻欢的表情古怪起来。
在门外站了一夜。。。当时没有在意。。。后来就。。。
他想起了当年表妹成亲时的自己。
那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一次。也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次。
他当时想过闯进去把表妹带走的。。。可是他没有勇气那么做,对龙啸云,也对表妹。所以他就自己跟自己挣扎了整整一晚,然后,决定离开了。
他和嫁衣,是不约而同的相似吧,连这也可以是相似的啊。。。
这是所谓设定好的一切?这是定数?还是不该相信呢。
“怎么了?”嫁衣看李寻欢神情恍惚,担心道:“是不舒服了么?”
李寻欢蹩眉,淡然摇头。
“。。。哦。”嫁衣眼光睥睨:“你想过么?那些袭击兴云庄的人。”
李寻欢动容,他岂会没想过那些人的来历。
那答案也许简单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嫁衣看着李寻欢,问他:“你觉得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来杀我的人?”
“我。。。我没有把握。”
李寻欢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嫁衣。在大家都猜测是谁的时候,只有关天翔是同样知晓嫁衣被追杀才来到兴云庄的,关天翔也曾问过他,他只说不是,找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难相信的堂而皇之的理由。
但嫁衣心中一直都明白,他也同样会猜那些人,很大可能是冲他来的,林老爷的手段也许是多变的。除了这个原因,以他了解的情况,想不出来有别的什么。那么,他就是害李寻欢的凶手。。。!
“我觉得你不用太过担心。”
“什么?”
“那些人的武功,衣着以及各个方面都不是林老爷的人。也许是强盗也说不定。”是的,这就是那个理由,虽然它有很大可能是正确的,可惜说服力实在很低。
嫁衣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快回去吧。”
“好。”李寻欢轻轻拍拍嫁衣的肩膀。
突然,李寻欢停住了脚步。
弥散的浅雾中,他感觉到了异样的东西存在。一丝的不和谐他都观察入微。
轻蹙眉,李寻欢的手已握成拳。
杀气,浓重的杀气。
李寻欢做无奈状,上前一步:“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接连,是一阵蠢蠢欲动。
几个黑衣人翻飞而出,手持长刃,道:“恭候多时了!”
李寻欢恐是早就认出来了。
是的,这些人就是那日袭击兴云庄的人!
“小子,如果你再敢帮嫁衣,那么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嫁衣也已辨出这些人,此刻他也已得到答案。这些人,果然是来杀他的。
那么说,那日他们闯兴云庄就是为了杀他,李寻欢才。。。
“你们。。。你们要杀我?”嫁衣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都后悔,明知故问呐。。。可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你毁了两家的婚约,让林家两女受辱,更使展府名誉受损,自然要用你的人头去弥补这一切,展老爷说了,林家只要你的人头!”
李寻欢和嫁衣同时愣住。
“这么说。。。”嫁衣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们是展老爷雇的人了。”
“没错。”
展老爷。。。是展老爷的人,是展老爷要杀他。
这种感觉是不是可以算众叛亲离呢?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呢!为什么?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眼眶湿润,嫁衣皙白的手紧紧握住,整个人都在颤抖。
李寻欢仿佛是能感知到嫁衣的痛苦一般,他的胸口此刻也压抑的很,看着落寞受伤的嫁衣,他的心很难平静。
这种打击和他离开李园,离开诗音时又有什么区别呢?
“嫁衣。”
“我没事!李寻欢你走吧!我害你落了一身病,而且。。。而且是‘展老爷’要杀我,我又怎么能躲呢。。。”嫁衣仰头,拼命的拭去还未滑落的泪水。
李寻欢摇头:“我不怪你。”
“你快走吧!”嫁衣催促着:“别管我了,你快走吧,我认命了。也让我帮你一次吧!”
李寻欢上前几步,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飞刀,笑道:“嫁衣,这些人还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应该相信我。”
“我。。。”嫁衣有些为难。
“记得,你欠我一份人情,要请我喝酒。”
嫁衣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心中一股暖流在徜徉,那奇妙的感觉是情谊吧。
正欲冲上前的黑衣人定住脚步,忌惮着李寻欢的飞刀,犹豫着不敢上前。
“你们要跟我的飞刀比速度么?”李寻欢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嫁衣知道李寻欢不会走的,但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李寻欢的武功很厉害,或许是很神话,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咳咳。。。”
李寻欢精神有些涣散,强行使用真气使他止不住轻咳起来。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并不动容。
嫁衣距李寻欢很近,所以他听得到李寻欢的轻喘,额上的汗珠和微蹙的眉头告诉他李寻欢在硬撑而已。
况且,飞刀只有一把。真的只剩下了一把。
黑衣人有些按耐不住,横刀在前,步步向两人逼近,呈半包围状。对峙开始。
李寻欢挪动步子挡在嫁衣之前,像是要开战前的维护。
李寻欢轻启齿,低声道:“我拦住他们,你要快走。”
“不。。。!”嫁衣暗地着急道:“不行!我怎么能。。。”
“只有你走了才可以去搬救兵来救我,所以,不要耽搁。我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嫁衣屡屡后退,整个人都迷茫起来。他盯着李寻欢,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坚定的眼神。
一种奇怪的责任感使他点起头来,他答应了李寻欢的要求,短暂的决定使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他怎么可以答应他。。。?
情况危急之际,眼看黑衣人就失去了耐心,嫁衣终于不再犹豫。
他拽住李寻欢的衣角:“你。。。你可一定要等我搬到救兵回来!别让我欠你那么多。。。”
“你从来就没有欠过我什么。只是,要对我有信心。”李寻欢并没有回头,只是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嫁衣眼中噙满泪水,他努力保持着语言的平静:“你是我嫁衣这辈子,最相信的人了!”
黑衣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
“快走!”语既出,李寻欢推开嫁衣,人已借力飞身上前,被黑衣人包围。
嫁衣知道这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转身便跑,没有回头。
“不好,嫁衣跑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发现他的离开,但他依旧没有停住脚步,越跑越快。他突然很恨自己不会武功。
他无暇回头,也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看去就再也走不了。
听着武器相互抵触声,他咬紧牙关,只待那声音渐渐微弱,越来越小。
泪水流淌的毫无忌惮,任那冷风吹着。就这样,没有停止。
李寻欢。。。!你千万要撑住啊!
第十三章
“你说什么?那些袭击兴云庄的是展老爷的人?”
“他们是来对付嫁衣的?”
唐蜜正在向众人讲她从展府打听到的消息。
关天翔思忖着:“。。。我早该想到的。”
“老板?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知道咯?”唐蜜奇道。
关天翔点头:“当时嫁衣来兴云庄,并不只为了寻欢,还有就是因为他被追杀,无奈之下才来。可是当时追杀他的是林老爷,那些人。。。”
“好啊!你知道竟然不告诉我们!”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寻欢也曾说过。。。”关天翔一脸懊恼。
“那日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林诗音竭力回忆着:“他们好像说‘嫁衣,纳命来’。。。”
几人面面相觑。
“不好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嫁衣。回来搬救兵的嫁衣。
嫁衣一路奔跑,此刻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石桌上,大口喘息着,两脚如灌铅般,沉重的动弹不得。
几个人想起刚才的话,紧张起来:“怎么了?寻欢呢?”
“李寻。。李寻欢他被。。。被黑衣人缠住了,在,在秋水湖畔。。。!”
*** *** *** ***
李寻欢已经和黑衣人缠斗了不知多少回合。
飞刀在手他却不能射出,这简直是他最痛苦的一次战斗。
他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展老爷专程雇的杀手,固然不是好解决的,又因为人多,直逼着李寻欢后退。
他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喘息越来越急促,他却越来越无法呼吸,身体有些麻木,心口不和谐的疼痛着,像是有千百根针狠狠的刺着他,即使想要躲闪也毫无去处。
一个翻身,李寻欢踉跄着从缠斗中跃出,身形已有些不稳,他竭力掩饰着,眉峰闪过一丝难过。
赤手对仗,他的右臂已受了伤,雪白的袖口满是鲜红。只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除了很累,此刻他已没有余力去顾虑其他的了。
几个被打倒的黑衣人重新站起,见他右臂挂了彩,但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直觉棘手。
他们在等待着再一次的进攻。
李寻欢胸中翻腾,筋脉仿佛被什么压制着,再难舒展,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笼罩全身。他喉中一甜,血欲喷薄而出。
李寻欢举袖遮住嘴唇,血浸在那早已鲜红的袖上。
“弟兄们!快上!”侧边一黑衣人看出端倪,大声嚷道:“这小子快不行了!”
李寻欢暗骂自己大意,此刻却动弹不得。
黑衣人步步紧逼,他只是防备性的向后退却。
湖畔风很冷。他的脚边已氤氲着雾气,湖水的轻灵此刻袭人刺骨。清冽之中,一人的倒影已越来越清晰。
他的神识越来越混沌。血已不自觉的顺着唇齿而下,毫无休止之意。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撑过去。可他一点也做不到。
远处几个身影向这边跑来。
“寻欢——!”
大哥。。。
李寻欢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看到了关天翔,孙小红,阿飞,嫁衣还有。。。还有林诗音。
他缓缓向后倒去,身体再不受控制。。。
水花溅起。
第十四章
林诗音眼神空洞的转向窗外,思绪早已不在原地。
她的手还惯性的用扇子扇着药炉,只是她未察觉,那炉火早熄了。
也许以前她应该学会坚强,她要以最佳状态等他回来。
可是现在,他还能回来么......?
受伤,损耗心力,再加上落水......她根本无法去奢求他是没事的,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就有意义。
她克制住欲留下的泪水,不知所然的笑笑。
祈祷。她除了祈祷奇迹降临,就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做的了。
脚步......是脚步声......!
林诗音蓦得起身,扇子从手中滑落,应声落地。
是表哥......?表哥回来了?!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么?
她眼睛盯着窗外,心情是说不出来的紧张。
那脚步好象太沉重了些,表哥走路是不习惯发出声音的......那脚步声好像也太急躁了些,表哥会么?
她的手已不自觉的攥在一起。
“诗音。”
声音从窗外传入,只可惜,那声音并不是她所熟悉的。
她的目光黯淡下来,极力从幻想中抽身而出。
“关大哥。”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侧身拭去脸上的泪水。
关天翔看到眼眶泛红的林诗音,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他很想安慰她说‘没事。放心吧,寻欢不会有事的’。可他也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说法,他说不出口。
“诗音......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给大家熬药,你跟小云都伤得不轻,阿飞他们也受了轻伤,还是调养一下比较好。”
关天翔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仿佛能体会到此刻的林诗音的心情。
“大哥,”诗音轻声道:“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等着安全后,再去寻表哥......也不迟......所以大家都不能倒下,不能放弃。”
“嗯......”关天翔胸中压抑,只道:“我再去看看唐蜜探情况回来了没有。”
说罢,便匆忙离去。
他们都只能安慰彼此,却安慰不了自己心中的难耐。
林诗音回身,炉子已经冷了好久。
...... ......
林府。
林芷瑜房间里的门关得死死的。
送走了城中十大神医,又让婢女去书房偷来上等灵药,这会才刚刚静下来。
她就坐在床边,不时起身去换毛巾。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她在河边救起的李寻欢。
他就那样静静躺着,一动不动,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他的削瘦虚弱。
神医们说他们没办法救他,只能用药物延长他的生命,但这无疑会消耗很多钱财人力,林芷瑜实在不应救他。
林芷瑜只是付了钱买了上好的药物,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始终没放弃救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谁,落入河中的前后因果,就决定要尽全力救他。
“咳咳......”李寻欢胸口此起彼伏,潮红的脸色使他看起来还不那么自然。
眼睫翕动,似是被这刺目的光亮映得不适应。
他又抿唇轻咳起来,难以止住。
“你......你醒了?!”林芷瑜听到咳声,连忙起身来。
李寻欢这才意识到,他还没有死。
他的神情中仍夹杂着难以平复的疲惫,突然明亮的世界让他如幻如梦。
“你感觉怎么样?”林芷瑜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又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李寻欢对自己所处的状况完全不清楚。
他还依稀记得湖边一战,嫁衣他成功逃走了,然后,他还看到了大哥......还有诗音。然后......
“你感觉好些了么......?”
“......哦。”他看向林芷瑜,只觉有些眼熟。
“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你说这里?这是我家,林府。”林芷瑜道:“我叫林芷瑜。”
林芷瑜......林府......?
这不是那日在展府的......可是自己怎么会在林府?
李寻欢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撑起身子,欲要起来。
“哎!你要做什么?”林芷瑜忙放下杯子扶住他:“你伤的很重,还是先不要起来了。”
李寻欢虽不想躺着,但现在他真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他乖乖的任林芷瑜扶他靠在床边。
“你不知道,我从河中救起你时,你都快死了,怎么会伤的那么严重还落水了呢?”
李寻欢脑子还混沌得很,那日的事他只零零碎碎的记着那几个画面。
“你叫什么名字?”林芷瑜好奇到。
“我叫李......”
“姐姐不好了!”这时,一个慌乱的声音推门而入,与其说是跑进来,不如说是撞了进来。
“芷盈?怎么了?”林芷瑜迅速起身,掩住了门。
林芷盈箐色大变,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比起林芷瑜,李寻欢对这个林芷盈才更熟悉些。
那日在路上,他跟嫁衣遇到的,正是这林芷盈。
“啊......!姐姐......他......!”林芷盈惊魂未定的看到李寻欢,倍感诧异。
“哦......他是我那日从河中救起的人,有什么事快说吧!”
阿飞一惊,大喜道:“对对对!应该就是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
“那天我看到一个富贵人家的船只救起了他......”那渔翁回忆着:“那穿很快靠了岸,把他带走了......听那几个侍从的口气,那人好像活不了了,那还把他带走干吗......”
渔翁回头望时,阿飞已在远处了。
他没时间再详细去问什么,因为他可以确定答案了。
回到原处,关天翔等人也已经回来了。
“我已经知道大哥在哪了!”阿飞满是意气风发。
几人相互看着,有些诧异。
阿飞左右环视:“此地不宜久留,回兴云庄再做打算吧。”
兴云庄。
所有人全部到齐,都聚集在大堂中。
“阿飞,快说吧!”
“大哥定是让展府的人抓走了!”
关天翔疑道:“我们找不到寻欢,他们也不一定找得到呀。”
“我刚才遇到一个渔翁,那日他看到一个富贵人家的船只带走了大哥......说大哥已经奄奄一息了......既然林府的人不在追杀嫁衣,那么如果不是展老爷为了用大哥来要胁我们,又何必带走大哥?”
“你是说......”龙小云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们有可能用李叔叔来换嫁衣?!”
几人的眼睛都定在了嫁衣身上。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愿意用我去换李寻欢。”嫁衣从神色黯淡变得欣喜若狂,只是眼神仍有那难以消去的悲伤。
“嫁衣,你......”
“不!”嫁衣打断了关天翔:“他本来就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如今我可以弥补这一切,我当然应该这么做。”
唐蜜心中还只念着李寻欢,道:“对,就这样吧,这样李寻欢就没事了......”
“这样不行。”一直没说话的林诗音并不赞同这个方法。
孙小红也点头称是:“大哥绝不会愿意我们这么做。”
“是啊,”关天翔拍拍嫁衣的肩膀:“既然寻欢要拼死保护你,我们又岂能拱手让你任他们杀害?”
“可是......”嫁衣为难起来。
“我相信李寻欢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我们都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证明寻欢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关天翔安慰大家。
“就今晚吧!”阿飞握剑在前:“今晚我们去展府把大哥救出来!”
“好!今晚上就跟展府的人一决生死!”
大家都斗志高昂起来,林诗音却兴奋不起来。
一宿底下,她的两只手紧紧的相互握着。
表哥......你现在到底怎么样......?
...... ......
林府
“姐姐,姐姐......!”林芷盈从侧院的门中跑来,用力的敲门。
林芷瑜才刚刚让下人熬好了药,突来的响声让她差点把碗给摔了。
定了定神,林芷瑜前去开门。
“芷盈,我告诉你要小心点嘛,要是被下人看到李虎,传到爹的耳朵里就惨了!”林芷瑜一脸埋怨状。
林芷盈稍有歉意,向林芷瑜和李寻欢笑起来:“姐姐,我下次注意,一定注意......李虎哥,你好些了么?”
李寻欢亦是头脑昏况,来到林府三天时日,有两天他都在昏迷,这才刚刚清醒许多。
“姐姐,今晚嫁衣他们要行动了!”
“行动?”林芷瑜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他们要闯展府救人!”
“救人?他们已经查到那人被抓进展府了?”林芷瑜疑道。
“嗯......好像有人看到那人被带走了!......姐姐,把你身边的高手都借给我,我带他们去帮嫁衣!”
“好吧。”
李寻欢脑子充满了疑问。怎么会去展府呢?是他们打出的幌子,还是被人骗了?抑或是他们搞错了。
总之,他并没有被抓进展府,至少被抓进展府的人不是他。
他的眉头微皱,掩唇轻咳起来。
这一切都不是好兆头,硬闯展府,就是去拼命。
他已经想好了今晚他要做些什么。
林芷瑜又交代了林芷盈几句,为晚上做准备,便匆匆离去。
“你怎么了?”林芷瑜看看一直缄默的李寻欢问。
“没事。”李寻欢浅浅笑了笑。
“药都凉了,快喝吧。”林芷瑜悻悻地递给他:“刚刚只顾跟芷盈说晚上的行动,就......”
林芷瑜的话突然停住了。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脸也热得很。
李寻欢礼貌性地用手托住了药碗,冰冷的手指却触到那柔软的手。
林芷瑜红唇紧抿,显出她的欢欣和尴尬。
李寻欢却没有接过药碗,只是那样的动作停在那里。
他有些发愣,眼神中溢满了痛苦之色,只是紧紧的盯着那双手。
就像诗音的手,那么柔软,那么细滑。他似乎沉醉在回忆里,有他永远不会忘怀的美好,她的手抚过头发。她也总会这样捧着药碗看他喝药,有时一天中最让他痴迷的,就是等待着她送药来,然后再多待一会......
吻他的额头,然后说晚安。
那不知已是多久以前的事,可那种感觉却仿佛只是发生在刚才。
刚才,刚才就已经是前世的事了么?
他是忘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了......?是为了赎罪呐......可是自己却让诗音那么担心,让大家为他而拼命。
看来,想要赎罪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正如有的事情,做错了一次,就再难有挽回的余地。
胸口郁结的有些翻腾,他大口喘息着,眉头又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此刻还捧着药碗,林芷瑜一动不动的也捧着。
回神似的一惊,手不自觉的颤抖一下,随即便迅速接过药碗。
“林姑娘......我......是我唐突了。”李寻欢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没事......”林芷盈浅笑着瞧着他,手指绕过衣角,也有些不知所措。
李寻欢点点头,以示歉意。
“药......药真的凉了,快喝吧。”林芷瑜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这药很苦...”
李寻欢却连看都没有看,很自然的样子,几口就全部喝下。
林芷瑜满脸惊讶,看着捧着空碗的李寻欢。
“这......这药好苦的......你,不会觉得很难喝么?”
李寻欢倒浑然未觉:“会么?我觉得还好。”
喝了那么久的药,他实在难有心思去品尝滋味,早就麻木了。
他自嘲般的一笑,摇着头。
“我爹说这家传药一直没有使用,一是由于它珍奇无比,二就是......就是因为它太难喝了......而且听说还有副作用......我就是死,也不要喝这种东西。”林芷瑜抿着唇,还心有余悸拍着胸口。
李寻欢附和笑笑,随即又显出歉疚的表情:“为了我而破了林家的传家良药......我欠你太多了。”
“干吗这么说,”林芷瑜解释道:“我只是很想救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如果你真的觉得歉疚的话,就快些好起来吧!”
“......嗯。”
“对了,今晚我要跟芷盈一起......一起出门一趟,我会安排几个下人照顾你,你要好好休息哦。”
李寻欢当然明白她要去做什么,他也早就想得到,但他不说破,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林芷瑜也调皮的笑笑,接过碗离开。
看着她嫣红的面颊,李寻欢突然有些责怪嫁衣。告诉林芷盈,而让这两姐妹冒险,真的好么?
不再乱想,只是他又咳了起来。
无论如何,今晚他都不能坐视不理了。
...... ......
“咳咳咳......”
每每随着夜幕的降临,李寻欢就会咳嗽得厉害。
唇色凝白,脸上还泛着病态的潮红。
在关键的时刻,他的身体竟出现少有的不配合,胸口汝辈火烧灼般炙疼,手脚却冷得像冰一样。
他一向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可现在,他当真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挣扎起身,晃着还稍在隐隐作痛的头脑,向外探去。
林芷瑜他们应经走了好久,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李寻欢握了握拳,好像还有几分气力的样子。
此刻怕他们已快到展府了,不能再停留下去。
李寻欢想了想,匆匆起身,站在了门后。
“小玉,能进来帮我一下么?”他向门外的婢女说着。
“是。”
那名唤作小玉的婢女推门而入,李寻欢快速封住她的穴道。
“姑娘,对不起了!”不待小玉反应过来,李寻欢只一抱拳,便推门而去。
此刻院中无人,静的很。
他本欲跳上屋瓦,刚一提息,却突然一窒,双手按在墙上。
体内有一股气在乱窜,欲提力腾空,却发现内力不受控制,传来锥心之痛。
李寻欢整个身体还依在墙上,指甲嵌进墙中,反抵得生疼。
怎么会这样......?内力被什么压抑似的,竟丝毫不能受用。
他不肯放弃,一次次的提息内力,伴随的是难以忍受的痛苦,额角已被汗水浸湿,脸色
在屋内的烛光浅映下苍白如雪。
他尝试着跟自己的身体对抗,只是这样,又如何去展府呢?
稍稍恢复星点,他就满足良多。来不及多想,只是不能再在这多做停留。
他回身望望四处无人,终是横下心,用尽全身力气,凭空一跃。
轻步落上,却头晕目眩的差点跌落下去。
李寻欢定了定神,素来爱干净的他也顾不上身上的扬尘,沿屋檐纵步离去。
虽然他的身边站满了人,但飞刀仍从缝隙穿过,不正不斜的插在了展老爷的右手旁的门柱上。
除了李寻欢,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拿捏的这样恰到好处。
一个身影翩然落下,衣袂飘扬,白色尘埃应落而起。
虽然那身影有些单薄,脸色也一如那白衣般苍白,可是他却是最安心的定心丸。
本来丧失信心的几人终于打起精神来。
“大哥!”
“寻欢!”
“太好了!你没事啊!”
谁也无法体会到他们的快乐,无暇去顾及自己会不会被那展老爷怎样,只是打心眼里高兴。
只要他还在,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不该放弃!
李寻欢浅浅笑笑,这样重逢后的问候,是不能被时间地点所限制的。
飞刀在手,他向后退去,渐渐走近他们身边。
”太好了!“嫁衣的心情豁然开朗:“李寻欢!他竟然没事!太好了!”
“姐。。。”林芷盈匆匆上前几步,眼神迷茫:“那个人怎么那么像李虎。。。?”
“那个。。。那个就是。。。!”林芷瑜简直说不出话来。
三人面面相觑,只是嫁衣完全没从两人惊愕的表情中明白什么内容。
“啊——鬼!是鬼啊!妖怪!”展老爷突然惊悚的跳起来连连向后倒退,直直摔在地上。
身边的护卫纷纷立于展老爷身前,长剑交错相横。
“什么鬼?!在哪?!在哪里?”
展老爷霎时满头汗水,幸好那火光没有太清晰的映着他的脸,否则真的从他身上看到了鬼的脸色。
他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缓缓抬起直指他身前的人。
是。。。李寻欢?
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就是你。。。就是你!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嫁衣。。。!嫁衣我很快就会除掉的!求你别杀我儿子!别找我!别找我!”展老爷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只是他的神色仍旧狰狞,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
“。。。嫁衣?”李寻欢拱手一礼:“展老爷,在下并不是鬼,我只是想救我的朋友。”
“快快快!放开他们放开他们!你要怎样都可以,只要你放过我儿子,放过他们。。。”
所有的侍卫都纷纷退下。
本来紧张的失利气氛,顿时因展老爷的性情大变,大局扭转。
关天翔等人挣脱束缚,压制住了各自身边的人。
“展老爷,您不用害怕,这小子已经受了伤,我们这么多人抓他一个还绰绰有余,您又何必。。。”众人只以为那展老爷是被那飞刀给吓住了,小声提醒着。
“不,不,不!”展老爷的表情因恐惧而愈加扭曲,从众人的搀扶中滑到在地,直直跪在李寻欢面前老泪纵横起来:“求求你了!我真的会尽快杀了嫁衣的!只请你千万不要杀我儿子啊。。。他们是我展家的希望,如果你要杀,就杀我吧!”
李寻欢蹙眉,不曾知道自己何时让这展老爷怕成这般模样。
他欲上前扶起展老爷询问,却因一路奔来,胸口翻腾,根本移不动步子。
在还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他还不能倒下。
一促之下,又呛的自己无法出声,他抬手抿着唇,轻声咳着,竭力不让自己身体颤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关天翔问道。
展老爷以为李寻欢没有动心,又不住的呜咽起来。
这时,从侧房跑出一个雍贵妇人,也早已眼泪涟涟,失去了原有的华贵高雅。
压抑已久的感情让她难以克制自己,三步并两步的扑到展老爷身旁,大声嚎啕着。
她也同样跪在了李寻欢面前,只是毫未察觉他痛苦的表情。
这个妇人是李寻欢认得的。展夫人。
{爹。。。娘。。。!}
嫁衣冲了进去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剑,没来得及问候心中一直挂念的李寻欢,甚至没来得及弄清一切的真相。
心中只是有说不出的恼火和痛苦。
为什么看到对自己那么残忍的父母跪在李寻欢面前,心中会难过呢?
李寻欢,你是不是太狠心了?这样对待他们。。。?
他再也忍不住,不再观望,满像一个认错的懵懂孩子。
从众人的身后挤过去,硬生生的,他撞开了谁,只是一心想跑到展氏夫妇面前。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嫁衣扔下手中的剑,扶住两个人。
展氏夫妇看到是嫁衣,连连向后退去。
展夫人惶恐的摇头:“你不要叫我们爹娘!你不是我儿子,不是!”
展老爷怔了一怔,好似记起了什么,抓起地上的剑。
“嫁衣,你别怪我!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
话罢,那剑锋逼人,直向嫁衣嫁衣胸口刺去。
嫁衣并没有动弹,只是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在离胸口不足一寸之地,那剑停了下来。
“吧嗒”“吧嗒”
那剑刃被人直直抓住了,骇人的鲜红从白皙的皮肤上一滴一滴落下。
正是刚刚被撞开的李寻欢。
血色刺激了展老爷,发觉李寻欢还在与自己僵持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阻止我?”
疼痛使本来意识混沌的李寻欢清醒了许多,不由向前挪动了几步。
他的表情是是言语不清的痛苦。
是被身体和伤口的疼痛折磨,还是被这无由来的夫妇逼到无路,抑或,是对麻木在原地的嫁衣的怜惜。
“少爷,你的手。。!”刹才反应过来的众人凑上前来,担心的样子。
关天翔不动声色的切过李寻欢近身,背过手去。
跟李寻欢在一起那么久,他是了解他的。
关天翔看出了端倪。也许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只是当下没有人注意到他勉强的表情。
他不知还能硬撑多久。
关天翔伸出手去,从后面扶住他。
李寻欢的整个中心都依靠那只手而支撑。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又若无其事的面对着这样的局面。
李寻欢不知从何开口,只得话锋一转:“这里这么多人,我们也跑不掉。。。只是我很在乎我的朋友怎样看待我,他们如果了解了实情,要我放了你儿子,我就定能做到。不过,要让我认识到问题的所在,你还要把当时的事再说一遍给他们听。”
“好,好,好!”展氏夫妇连连点头,虽然他们心中不免疑惑,李寻欢为什么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可此刻他们那又有心思为他着想。。。
权衡利弊之后,展老爷终于决定如实说来。
两人平复了下心情,续续说道:“那是20年前的一天。。。”
第十六章
那是20年前的一天,展清允才刚刚出世,展夫人在屋中给孩子喂奶,适逢中秋节,大家便在庭院中赏月谈天,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好不开心,直到很晚才回去休息。
当展老爷回到屋中时,却看到自己夫人一人倒在地上。
展夫人醒来后,迷茫中告诉展老爷,她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有个白衣仙人说要她按照他说的去做,否则就要杀掉清允。
可事实上,展清允真的不见了!
正当两人面面相觑之时,一阵刺目的白光闪现,在漆黑的夜色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之人。。。更重要的是,那人手中还抱着他们的孩子。
“来。。来人呐!”惶恐中的展老爷一边哆嗦一边大声呼叫。
展夫人更是当场愣住,傻傻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白衣人面色稍有愠怒,道:“如果你胆敢再出声,那么你就永远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展老爷只得住嘴,两人颤巍跪了下来,恳求他放过孩子。
“大仙!孩子是无辜的!如果小人做错了什么事,小人自己受惩罚,放了我的孩子吧!”
(EG段。。偶破坏一下沉重的气氛~
展老爷:“乃怎么叫他‘大仙’?有可能是魔鬼呐!~”
展夫人{扭捏、脸红、星星眼~}:“长的那么帅,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怎么可能是魔鬼呢。。有可能是哪位神仙天神见我嫁给你这样的人委屈,就派帅哥来给我养眼~”
展老爷:“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有什么神仙会管这样的事?”
展夫人:“据我目测他的帅气指数应该是清源妙道真君派来的。。。”
于是两人的婚姻破裂。。。
EG结束。。)
“念你们两人态度诚恳,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们的孩子。”
“仙侠!(这又是毛称呼。。。)只要我们夫妇做得到,就一定答应,一定答应!”
“不久后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孩子,你们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养育他。。。直到他20岁那一年,务必要杀了他。”
“啊!这。。。”
白衣人思忖几许,道:“你们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你们照顾他又要杀了他?因为。。。因为他到了20岁就会变成妖怪,到那时就难以控制了,必须死!”那口气坚定而不可否决。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了。。。”
白衣人只是露出异样的笑容。
这种人永远都是这般好糊弄过的。
“记着,”白衣人补充道:“这个孩子叫做。。。就叫做嫁衣。”
“是是是。”
“这个孩子就是你们的第四个孩子,我会给你们安排合适的时机让这个孩子出现。。。但如果你们不能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嫁衣20岁之时,你们的孩子就要代他而死。。。”话罢,白衣的表情更加冷漠,意味深长的笑着,捏着婴儿脖子的手指见见弯曲,用力,在那细腻的皮肤上留下好不难看的红印。
展夫妇愈加紧张自己的孩子,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们一定做到!一定杀了他!”
又是一身冷汗。
渐渐,那白光开始黯淡,随着夜色的静寂而消暗着,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浅淡。。。
瞬息,那光芒又突然不见了,只有惨白的月色映在窗上,弋长而虚无。
一切恢复原状,只是展夫妇两人的心,再也无法回到刚才。
展夫人再也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这恍然如梦的真实,让她难以矜持的住,她宁愿一厢情愿的相信这只是个荒唐的梦!
展老爷死命的捂住她的嘴,随着她的不安而颤抖。
他也再试图逃避这现实。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要活命。他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或者,按照白衣人的说法去做,保护孩子们,接受这令正常人崩溃的事实。
蹙眉,他看到床上刚刚睡醒哇哇大叫的展清允。
窗外风声依旧。
这团圆之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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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展清允出声10个月之后,展夫人又产下第四个孩子。
人们都说展夫妇太心急。。。
大概是因为展家家业太多,而展老爷又不能娶二房的缘故。嗯,应该是这样。
这个孩子就是嫁衣。
而那个白衣仙人,正式带李寻欢等人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用李寻欢的身体幻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