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 李园情】穿越之寻觅林诗音

第四章 他究竟为何而来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饮着冷酒,坐等卓东来,见到卓东来后,他才发现这个人虽表面冷若冰霜,实则内心脆弱。
那坚硬的外壳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一般这样的人的背后定会隐藏着一段极其痛苦的过去,李寻欢并不知道卓东来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他不过是有些同情他罢了。
看出茶有毒,他强行发出飞刀阻止,人多少都会在生命受制时第一反应便会抛出离自己手边最近的东西,卓东来也不会例外。
对方的阴谋刚启动,李寻欢便轻轻一拉卓东来,两人便如同两只矫健的猎豹,窜到院落中,那时李寻欢的内伤已复发,面对众敌,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保护弱小,尽管卓东来既不弱,更不小,但李寻欢还是护住他,靠仅存的一点意志击退了敌人,看见卓东来安全,他身心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卓东来的怀里。
待他醒来,卓东来正盘膝在后,双掌紧贴在他削瘦见骨的背脊上,他此时上身赤裸,头上冒出白气,李寻欢低吟了一声又微瞌起双眸,利用卓东来输入的真气调息着。
稍时,他人已感到轻松了许多,连痼疾都似乎放过了他。
李寻欢重新穿好衣服,抬头望着窗前那抹寂寞的身影,眼睛有些潮湿。
他深知卓东来内心的孤独无助,他很想帮他却跨越不出正与邪的分歧线。
如果卓东来不是卓东来,会不会是另一个李寻欢呢?
卓东来凝望着看似寂静,却又并不寂静的夜,又已重新戴上了他的面具,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酷冷静,这次戴上了不知何时才会摘下?
李寻欢忽然想起了阿飞一个像匹走在雪地上孤狼的人,他的剑快如闪电,见血封喉,他的思想一贯简单却复有哲理,感情专一却不慎被妖女子所迷惑,险误歧途,但李寻欢相信经过世俗的历练,他一定会成熟起来。
李寻欢对人类总是充满了希望,不知道他对卓东来是否也同样充满了这样的希望?
沉默良久,李寻欢忽然道:“多谢相救。”
卓东来淡淡地道:“今日你本不可出手,你也应该看出那些人绝非我的对手。”
其实这一点儿李寻欢又岂会看不出来,身为大镖局的二把手又岂会在乎区区十几人的围攻。
他这话说出是否暗含着责怪李寻欢多事,但后面的话,卓东来终究未说出,是不忍还是不能?
小李飞刀声名显赫,谁敢轻易地得罪,又有谁会不忌惮飞刀穿喉的滋味。
现在他还未有十足的把握能克制住小李飞刀,故他必须慎言抓住李寻欢的弱点,方能为己所用。
李寻欢最大的弱点来源于恩情,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早已在他的思想中根深蒂固,正因为如此才酿成他与龙啸云,林诗音三人之间的悲剧。
又过了许久卓东来才又道:“我救你为的是请你做一件事情。”
李寻欢仰起头盯着他道:“什么事情请说!”
卓东来也已转过身,一双狼一般的灰眼也盯着他,一字字道:“请你跟我回大镖局,辅佐司马超群一统江河。”
这看似请求实则透着威胁,去了大镖局,定会被禁足,凭着李寻欢的飞刀自然无人敢限制他的自由,拦挡他的去路,但闯出去无疑与大镖局为敌,自己初来咋到,这样自会给自己惹来无穷尽的麻烦,找人的事势必拖延;不去的话,就等于公开与大镖局为敌,全没有回头的余地。
何况李寻欢本不擅长于拒绝别人的盛意,由其是刚刚输入内力助过自己的卓东来。
“好。”李寻欢想也没有想就应了下来。
他并非想辅助司马超群打什么江山,他是为了蝶舞,他总觉得蝶舞跟林诗音有着莫大的联系,只有入龙潭虎穴方能查出答案。
卓东来未曾想到李寻欢竟然如此痛快地应了下来,大感意外,顿时不由得怔住了,但很快他又回过神,很快地道:“好,我去准备,我我克日启程。”
夜已深,卓东来却夜不能寐,他无数次猜测李寻欢来此的目的,却都一一否定,最后他索性不想,出了房间坐在椅子上,瞧着下面的歌舞升平,竟提不起半点的兴趣。
这时一位东瀛女子走了过来,面带甜笑,坐于他的身边,眼瞧着歌舞,口中却对卓东来说着话:“卓爷,好兴致,竟有雅兴来欣赏这俗舞,不过看卓爷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不知为何事烦忧,不妨说不出来,也好让小女子为你解忧。”
卓东来侧目瞧了她一眼,见这女子脸蛋红润,肌肤白皙光滑,眉清目秀,挽起的鬓发上插着白色的簪子,簪穗垂于侧方。白色的领子衬着大红的绸缎宽袍旗服,腰间两侧各插着柄武士刀,乳白色踏板鞋,一副低眉顺眼的可人样,倒也不令人生厌。
卓东来双目有神地轻指勾起她尖削的下颚,问道:“老板娘,亲自解忧,卓某人自是甚感三生有幸,但无功不受禄,我卓某自是要问清缘由的。”
那女子道:“自当是为了白天在院中的事赔罪吧。”
卓东来收回目光,轻轻叹道:“可惜老板娘虽聪慧,怎奈偏是个女子,女子多数头发长见识短,难以解我心中之烦忧。”
女子道:“此言差矣,头发长见识短指的是中原女子,而绝非东瀛女子。”
卓东来剑眉微挑,目中闪烁着道:“哦,此话怎讲?”
女子浅浅一笑,忽道:“想必卓爷已经听闻扶桑的来历。”
卓东来点点头,慢慢地道:“ 扶桑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名字,三天前,曾经在江湖上有一桩惊天血案。有一对夫妻飘洋过海作为遣唐使来到我大唐,然而还未到长安的路上就遭到土匪的劫持,丈夫不幸被土匪所杀,妻子就因为容貌娇美,而被押回了山寨,受尽了凌辱。妻子忍辱偷生一年有余,渐渐成为山寨当中一名普通的女子。正当所有人都已经忘却了她的来历,突然有一天山寨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这个妻子,有人看到她手持两把残破不堪的武士刀从死人堆里走出来,身上染满了鲜血,从此血娘子便在江湖上成名,血娘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扶桑。后来因为官府通缉,而落脚于红花集,开了这间扶桑客栈。”
扶桑听到这儿,面沉似水,眼中似乎又现杀机,却转瞬即逝,她平静地道:”世人只知道她杀光了土匪,又岂会想到那女子凭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杀光山寨所有的土匪,需知一个人之力终是有限,若单凭蛮力未杀完时,气力已经衰竭,反而容易死于屠刀之下,这种事只有莽汉才做得,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做,何况是小女子我呢。“
”哦。“卓东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那小女子该怎么做呢?”
扶桑顿了顿才道:“一年的时间不过是个代价,等仇人放松警惕,那时他们只知和俗粉寻欢冲昏头脑,必不知女子已将毒药下到饭菜当中,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小女子愿意在他们的身上捅多少个窟窿都可以,小女子的仇得报,现在卓爷还认为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么?”
卓东来凝视着她的如同一汪秋水的眼眸,楞唇慢慢地向上划出一道满意的弧度。
热水冒出的热气令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朦胧的感觉,卓东来躺在 木桶里,显得很是舒适,他可以感觉自己的躯体正慢慢地自热水中膨胀,涨大,扶桑一丝不挂地跪在桶前,用手上的浴巾擦拭着卓东来的手臂。
她的眼波很温柔,瞧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好像多情的少女正看着她的情郎一样,她美丽的胴体上刺着一朵艳红的玫瑰,随同着胴体的蠕动好似活了一般。
在刚刚阐述了自己当年遭遇时,无疑已释放出她的勇敢与智慧,卓东来似乎被她征服了,终于肯向她述说心事,只是隔墙有耳,两人借洗澡之故,单独密谈。
扶桑对于能够征服这个男人感到无比的自豪与满意,她一向对这方面很自信,现在只需等待对方开口,自己可以从中掌握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为未来又铺上一条阔路。
卓东来迟迟不肯开口,她也不催,她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家猫只需要做出最乖的样子,不愁吃不到鱼。
卓东来终于缓缓张开眼道:“你说,李寻欢这次来此的目的意欲何为?”
扶桑道:“男人的一生最少不了的自然是女人和酒,只是李寻欢大度,为义气忍痛割爱,本已远走他乡,却又再度入关,来到此地,无非是为了一个目的,找人。”
“找谁?”
“自然是他此生最爱也最亏欠之人。”
卓东来眼睛亮了,道:“何以见得?”
扶桑道:“李寻欢年龄不大,长相又英俊不凡,自然免不了桃花缠身,但他根本不为所动,却偏偏为救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而重伤自己,险些丧命,这些疑点加在一起,答案只有一个。”
“你是说。”卓东来突然自桶中坐起身,水花飞溅扶桑芙蓉般的脸上,她居然连眼都不眨,一字字地道:“现在的蝶舞就是林诗音。”
卓东来听到这个答案,确实吃了一惊。
他当初实在不明白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怎么会见面,现在他完全懂了,定是某种神秘的力量使林诗音误撞到这儿,李寻欢也利用某种神秘力量来此为的就是来找林诗音,只是解不开的是蝶舞怎么会变成林诗音的样子,只能将计就计将李寻欢带回大镖局,暗中观察,一来探出蝶舞是否是真的林诗音,二来也可用蝶舞牵制他。
不过一个女人终究不保险,尽管李寻欢很在意林诗音,但到最后不还是忍痛割爱让给了龙啸云了么,可见在他的心中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世俗观念还是很重的。
当下必须要找到一件可以克制小李飞刀的兵器才行,于是他重新躺下瞌起双眸,故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缓缓地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何种兵器能够可以克制住小李飞刀?”
扶桑先是淡淡摇了下头,随后蹙起的淡眉微微舒展,喜色点露,她慢慢地道:“我虽不精通兵器,但我想到一人或许可以帮上卓爷您。”
“是谁?”卓东来立即问道。
“楼下弹琵琶的老瞎子。”
卓东来心头有些失望,面上却不表露,只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房间已收拾得一尘不染,铺着方布的圆桌上放着一鼎八角香炉,炉中新点着紫色檀香,一时间香烟缭绕。
卓东来就坐在桌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面沉似水,目光深邃,剑眉紧锁着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门上悬着的那道珠帘微一拨动,门被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扶着一位怀抱琵琶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朗声道:“是什么人要找我这个瞎眼老者?”
卓东来道:“正是在下。”
“我只是个瞎子,我眼瞎,心里更是漆黑一片。客官找我这个瞎眼人做什么?”
卓东来叹道:“这世道本就混沌,看得见与看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老者眼角的皱纹扬起,道:“客官说这话可有些玄机,可是要我相剑的凶吉?”
卓东来摇摇头道:“我没有剑来让你相。”
老者道:“那客官可是想听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曲子?”说完他的手指轻轻自琵琶上拨动着,卓东来上前按住他的手,目光闪动着道:“正是流水。”
流水老人道:“客官既不是来相剑,也不是来听曲的,那在下也没必要留在此,老朽告辞。”
说着他起身便要走,卓东来扬起头道:“老人家请留步,在下此番前来虽无剑可相,但却是来求兵器的。”
流水顿住步,慢慢转身道:“不知客官要求什么样的兵器?”
卓东来盯着他一字字地道:“我想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兵器能够可以克制小李飞刀?”
一听到小李飞刀这四个字,流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立即将手中的琵琶递给身旁的小女孩,一双瞎了多年的眼竟泛起奇光,他重新坐下,神色有些激动地道:“你是说小李飞刀李寻欢也来到此地?”
卓东来神色不变道:“正是。”
流水皱起雪白的长眉道:“这真是奇怪,这个时空与他的时空相差数年,他又是怎么隔空而来的?”
卓东来直言道:“在下也不知,他来此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日后对我大镖局将构成巨大的威胁,故为保全我大镖局多年的基业,还请前辈赐教。“他顿了顿又道:“我听闻老人家能相出这世上任何一件兵器的凶吉,不妨给在下掐指细算出这小李飞刀的凶吉,也好让在下未雨绸缪有个准备。“
流水未语,只是低头沉思着,手指不停地在掐算着,许久才停下来,眉头依旧紧锁着,口中却不停地喃喃地道:“奇怪,真是奇怪,我居然查不出李寻欢是怎么来到此地的,不过有一点儿可以肯定他来此与你的大镖局有一定的牵连,而且是因一女子而起,至于有何种兵器能够克制住小李飞刀,目前还没有一件,但是不久之后却要出世一件兵器,是柄剑,名为泪痕。”
卓东来皱着眉头道:“这柄泪痕剑能否克制住小李飞刀?”
流水摇摇头道:“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不过这柄泪痕剑是当今世上最最锋利的剑,无坚不摧,可以毁掉世间万物,拥有它可以成为天地间的英雄,只有它能够与此刀匹敌。”
卓东来又道:“泪痕?何为泪痕?”
流水慢慢地道:“泪痕出自于萧大师之手,据说在它出世时候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戾气直冲九霄。那时萧大师已然看出它是一柄不详之剑,它已受到某种神秘诅咒,凡是沾上它的人都必将死于心爱人之手,无法破解,萧大师无力破解此咒,又不忍毁掉自己多年的心血之作,更无法预见自己的子孙因这柄剑相互残杀,故流下眼泪,滴于剑上,留下泪痕状的痕迹,故称为泪痕。传说要想克制住这柄剑的戾气唯有世上最正义的兵器,小李飞刀乃是最佳之选,他的刀正是象征着人间的正义。”
卓东来闻言,怒道:“你的意思即使是得到这柄泪痕剑,非但克制不住小李飞刀,反而还要被它所克,这样岂非如同废话一样。”
流水并不怒,反而很平静地道:“卓爷何必动怒,老朽话未说完,要克制李寻欢的刀非得用泪痕剑不可。虽说自古邪不胜正,但若是正少于邪,邪完全可以压制正,使正不得翻身。”
第五章 看不见的飞刀
卓东来道:“那这柄剑现在在谁的手上?”
流水道:“它原本被一个善良的剑客藏匿于山中,却无意间被他的徒弟给发现,于是他便带着它偷偷下山闯荡江湖,这柄剑不久即将出世,现在正在路上,它的主人的名字叫做高渐飞。以他的脚程不日则到达红花集,卓爷不妨在此多待两日,等他一等。”
说完,流水已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回首道:“卓爷,老朽一向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见自是有缘,故在分别之际送给卓爷几句忠言,小李飞刀固然可怕,但其毕竟是人,是人都有他的弱点。卓爷只需要抓住这一点,找准其软肋捅下,一切皆可破。”
房间里又只剩下卓东来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目光灰暗,脸色阴沉,可他的头脑却正在不停地运转着,流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方才自己的言语却是有些鲁莽,不管是谁只要他是个人就必有弱点,抓住弱点,不怕他不就范。李寻欢的弱点便是情,如何才能利用这个致命伤来为己所用?
卓东来想到了一个人蝶舞。
她若真是林诗音再好不过,棘手的是真正的蝶舞此刻又在哪儿?绝不能让两个蝶舞同时出现在李寻欢的面前。
“泪痕剑,泪痕剑…”卓东来喃喃自语道。
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李寻欢已洗了个澡,待须发晾干,用布带扎了起来。
他换了身青色的长衫,现在正值秋冬交换的季节,有些发凉,所以那褐色披风仍留在肩头,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下了楼见卓东来正在饮酒。
“想不到他来的比我早,想必是归心似箭吧。”李寻欢想着,人已坐到卓东来的对面,见卓东来有些心不在焉,手中那这个杯子,酒水清澈见底,映着他的脸,却映不出他的心。
李寻欢叹了口气,将他的杯子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这并不像他往日的作风,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卓东来抬起头瞧着他,灰暗的眼眸藏着种琢磨不透的感情。
李寻欢瞧着他亮起的眸也黯淡,温和的笑却不散,道:“怎么有心事?方不方便说?”
李寻欢猜得不错,卓东来的确有心事,自然是为等泪痕剑克制李寻欢的飞刀,可他怎么能说,他正为找不到借口留下而头痛,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卓东来想了半天,刚要开口,门外忽响起打斗声以及婴儿的啼哭声。
他眉头皱了皱,身形一晃,已到了门前。
还未推门,门已大开,寒意袭面。
原来竟是李寻欢抢先一步来到门外,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原来小李飞刀也爱出风头!
卓东来冷哼了一声,跟着窜了出去,站在李寻欢旁边,瞧了眼外面的情景,他的神色忽地也变得很奇怪。
客栈外林前的空地上有数人手提着刀剑棍棒将一人围在当中,那人是个中年汉子。
削瘦的脸颊,沧桑的面色,唯有眼眸还算精亮,头发乱得如同鸟窝,有一缕垂下立即被汗水黏在脸上,青衫上布鞋上早已沾满了泥污,给人看了,有种落魄狼狈之感。
他的背后背着个箩筐,啼哭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也顾不上去哄一哄,只是一手提着一柄长剑指向那伙人,另一只手则扯着一个肥婆娘。
那女子穿着花色衣服,浑身发抖,一张堆满令人恶心肥肉的脸上骇得发白。
此时她的手脚似乎都已软了,根本动弹不得。
围着他们的这伙人都是练家子,并非匪寇,他们个个凝眉错目,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恨不能立即将面前的人踢死,却又畏惧那人手中的剑。
这时只见从那伙人中走出一人。
这人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面目还算英俊,唯有一条蜈蚣似的疤痕横在左侧脸颊上,肌肉一动,显得狰狞厌恶。
他着身棕色掺黄点的铠甲,手持根长棍,棍上布满了钉子如同他的名字钉鞋一样,尖锐,刺痛。
他盯着这个体力正渐渐消失的男人冷声道:“杨坚,别再垂死挣扎了,你是逃不出朱爷的掌心的,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领罪吧,念在同门师兄弟一场,我会跟朱爷讲情,留你个全尸。”
杨坚一听到“朱爷”二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砰地一声手中的剑落地,他满目凄然,仰着头,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时一旁瘦猴般的男人扯着公鸭嗓不耐烦地叫道:“还跟他废什么话,一个雄狮堂的叛徒,干脆活刮了他。”
说着他已一挥手,立即有两条手持钢刀的汉子箭一般窜了出来,一左一右慢慢地逼向他。
看到这一幕,卓东来与李寻欢神经都已绷紧,却俱都未曾出手。
卓东来不出手,不过是在等李寻欢的出手。
世人都夸李寻欢的飞刀如何神乎其神,更有甚者说他的飞刀出手时会祥云满空,金光万丈。
这种说法毕竟夸张,不可轻信,不过卓东来还是不想错过,毕竟能亲眼目睹神刀出手这种机会少之又少。
这世上当真的从无一人见过他的飞刀是如何出手么?
他确实不信的。
他只相信一点,只要李寻欢出手,他就一定能看清。
他一向对自己的目力很有自信,练武者首先练的是目力。
无论是十里外的飞虫还是茂密丛林深处的猿猴都难逃他的眼睛。
何况只是柄不起眼的小刀。
只要看一次他便能立即辨出李寻欢出手的力道、方位、速度,把握了这些就是抓住对方的软肋,必要时一剑捅下去便可。
可是他看李寻欢只是眉头微皱,肌肉绷紧,全无出刀之意。
杨坚神色激动,浑身剧烈抖动着,可当他感到杀机逼近时,脚下忽动,那柄原本静落于地的剑忽地腾空飞起,剑气横扫,逼退二人。
他只守不攻,显然还顾念同门之情,只是他的气力已即将耗尽。
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雨落,弯下腰来用剑强撑着身子,他的一双眸子里已灰暗无光,忽地清脆的婴儿啼哭响起。
他死灰的面上立即有了光泽,他精神一振,长啸一声,如同一只濒死的雄狮,逼退了渐渐逼近的人们,然后他咬紧牙关,将身后箩筐卸下,一把塞入身旁肥女人怀中,轻轻一推,那肥女人已退出圈外。
奇怪的是那肥女人居然也不逃,而是来到树荫下坐好,解开衣襟露出坚挺的乳房,边抽泣边给婴儿喂奶。
要说她明知道自己的男人要死,提前哭丧也情有可原,只是从脱险的一刻起,她就未再抬头朝那圈内瞧过一眼,仿佛那个叫杨坚的男人的死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钉鞋瞧着面前这个眼中满是倦意和厌恶的憔悴男人,轻声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似已不愿多看杨坚一眼,背过身去轻轻一挥手,那瘦猴般的人已提着根长棍冲了上去。
卓东来以为这次李寻欢必会出刀了,不料扭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李寻欢凝重,双手抱怀,无疑封住了飞刀的出路,看样子他似已打算袖手旁观不管此事了。
卓东来不免大失所望,这时忽听砰地一声,他急忙转过头看去,见瘦猴般的人手中的长棍已毒蛇般打在杨坚的腿上,杨坚吃痛,哪里还站得住,噗通,跪在尘埃。
杨坚的身体前后摇晃,瞳孔涣散,落到这种地步,他竟然凄然地笑了。
瘦猴般的人接着又一棍击在他的后脑上,大喝道:“去死吧!叛徒!”
杨坚感到后脑一阵钝痛,他的头很沉,身子却很轻已撑不住他的头颅,他完全扑入尘埃,身子一阵抽搐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他的嘴依旧咧着。
瘦猴般的人走上前,皱着眉,狠踢了两脚,见他不动,便走到钉鞋身侧,眼珠一转,附耳道来。
钉鞋神色一怔,目中充满了惧意,很久才僵硬扭转脖子朝李寻欢与卓东来所站着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又如遇针芒般飞快缩回,很快地挥了手道:“走!”便转身欲走。
走到最后的是个矮子,他盯着地上的杨坚,眼珠一转,又舔了一下唇,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他俯下身,正要将他像野猪般扛起,忽然间他所有的动作全部都停止了。
他的瞳孔骤缩,脸上的肌肉剧烈扭曲着,从那惊恐的瞳孔中映出把小刀,这不过是把普通的小刀而已,可他却似看见了死亡,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他突然惨嚎了一声,翻身倒地,气绝身亡。
热闹看完了,卓东来自觉无趣,正欲回房,突闻身后一声惨嚎,惊得他几乎也跳起,他赶紧转身定睛一看,见杨坚身边倒着一矮子已气绝身亡。
他的瞳孔死鱼般凸出,似乎生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在他与杨坚之间的缝隙中竟插着把小刀,小李飞刀,死亡之刀。
钉鞋等人显然也听到这声惨呼,他们俱都跑了回来,围在矮子身侧,瞧见那柄刀,他们个个心惊胆战,面露惧色。
钉鞋寒着面,盯着这柄刀,过了许久他才自怀中抽出块丝帕慢慢俯身将刀拔了出来,小心地包好,送入怀中。
有几个野蛮小子不知死活,露胳膊挽袖子还想上前找李寻欢报仇,被一把拦住,训了他们几句,又朝李寻欢方向投来很复杂的一眼,这才匆匆带手下走了。
小李飞刀终于出手了,竟然毫无声息,波澜不惊。
这些却仍无法遮掩住它的辉煌,世上真的无人能够瞧清李寻欢是如何发飞刀的,就连卓东来都不能。
他佩服的同时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日一旦与李寻欢翻脸,这战胜算不大,看样子泪痕剑势在必得,唯有它能够克制小李飞刀。
他默默地回身回到座位上,杯中的酒还未送入口,又是一阵寒意扑面而来,他一抬头见李寻欢背着昏迷多时的杨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捧着箩筐的畏缩的胖女人。
她有些胆怯地四下张望着,突然放下箩筐中的婴儿,扭身就跑,卓东来跳起,抓住她的手。
那胖女人手被死死箍住,痛得她的眼泪直流,她死命地扭动着水桶腰,口中大呼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大爷,那男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昨夜被他用剑逼着从热炕头出来,三更半夜跟着他来到此镇,又被迫给婴儿喂的奶。“
卓东来刀一般的目光死盯着她,没有说话,却听头顶上传来李寻欢嘶哑的声音:“卓兄,放了她吧,她说的都是实话。”
卓东来又盯了她许久,手才缓缓地松开。
那肥女人如蒙大赦,不过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给李寻欢深鞠了一躬,这才扭着肥臀跑开了。
卓东来这才抬头瞧着李寻欢,见他脸上镀上层蜡黄,眉头轻蹙,一手成拳抵在唇间,掩住咳,另一手轻掩于胸,正是西子捧月。
卓东来忽有种感觉李寻欢若是女儿身,当真是国色天香,恐怕连自己都要为他心动,不觉间竟有些痴了。
等他回过神来,李寻欢已领着大夫走了进来,卓东来赶紧让了一条路,不自觉微躬着身子,神色恭敬,他不由得一怔。
这个动作,这种神态不是只在司马超群的面前才有的么,为何在这个人面前竟也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卓东来用力地晃了晃头,定了定神,昂首挺胸上了楼来到李寻欢的房门口见他正要送大夫出去,手里拿着张药单,卓东来不由分说接过药单,丢下一句,我去抓药。
提着两包药的卓东来走在回来的路上,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好笑。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是在找泪痕剑来克制小李飞刀吗;为什么每次看到他脸色不好,自己都会心痛;又为什么会为他鞍前马后?
难道自己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
那个一向冷酷冷静,心思缜密,从不为情所动的卓东来到底哪儿去了?
卓东来神色恍惚地想着,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有着梅花胎记的女人。
他一向不会怜香惜玉,顿时怒火重生,扯住那女子抬手便打,突感有道光自女子脖颈前射出,灼痛他的双眼,他的脑子瞬间空白,手中的药包一下子掉在地上。
李寻欢心急如焚,杨坚的呼吸已越来越沉,他伤得本就严重,若无药及时医治,恐怕会回天乏术,可眼下眼看天要黑了,卓东来买药却迟迟未归,他本不是拖拉之人,莫非是中途出了什么事?
李寻欢一边担心杨坚一边担心卓东来,是坐立难安,最后索性一咬牙,将床上杨坚扶起,掌心已贴于其背,欲输入功力。
这时门开了,卓东来提着药走了进来。
李寻欢收了掌,起身一拍他的肩道:“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赶紧回房歇息吧。”
他的眸中带着温笑,只字不问卓东来晚归的原因。
卓东来却好似没有瞧见这温笑,连话都似已懒得多说,只道:“我倦得很,回房去了。”之后将那包药往李寻欢手中一递,回头就走,李寻欢虽觉得他有些奇怪,只当他困乏了,也没有多想,熬好了药,亲自喂给了杨坚,然后他也回房安枕了。
三天后杨坚醒来,第一眼便见到一个满脸倦容,眸子却暖如春风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件青色长衫,肩头披着件棕褐色的披风,他已不再年少英俊,年少英俊都已离他远去,他看上去实在只是个普通人,可是杨坚看来这个看似普通人一定不普通。
他的眼角皱纹里蓄满了忧患,眸中有些忧郁,时不时还低着头咳嗽两声,这样的人定是有故事的人就像杨坚自己也有他的故事一样,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他若是知道此人就是李寻欢而且还是小李飞刀救了他,他一定会惊得蹦起来。
李寻欢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只浅浅一笑道:“你醒了?”
杨坚点点头,他挣扎着想要坐起,顿感周身乏力,头痛欲裂,他不由得抱住自己的脑袋,呻吟了一声。
“你别乱动。”李寻欢轻轻地道“你不用感谢我,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就这样被李寻欢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谁又能知道这举手之劳的背后究竟又藏着多少惊心动魄呢?
李寻欢不让杨坚多说话,只是劝他好好地休息,然后离开。
瞧着他离开时削瘦的背影,杨坚的眼圈竟红了。
李寻欢忽然想起卓东来,他已三天不见他了,隐隐有些担心。
第六章 致命的阳光
卓东来抓药回来就有些不对劲,自己当时光顾着杨坚,也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应该多关心他一下才是,不过现在关心也不算晚。
李寻欢想着人已走到卓东来的房门前,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李寻欢不由得皱起眉,掌力轻吐,门已大开。
屋里一切完好,卓东来却不在屋里,他会去哪儿?
李寻欢沉思着,忽闻窗外传来一阵吵杂声,他不禁探头一看,见楼下围了不少人,俱是红花集上的人。
他们的口号一致,大呼着:把杨坚叫出来!
李寻欢早料到这些人会来,只是未料到竟来得这么快,他不愿找麻烦,但当麻烦找上他时,他也毫不畏惧。
自从三日前救下将死的杨坚,他便已明白,这块烫手的山芋注定已脱不了手,眼下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这本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然不愿别人插手,于是他鱼跃而下,却并未露面,只隐于暗中。
他隐隐觉出此事决非只是叫噬交人这么简单,幕后必有更大的阴谋,会是什么呢?
李寻欢倚着朱红的漆柱,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摆弄着飞刀。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奇异的红润,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从厅堂传来脚步声,一个急躁细碎,一个沉稳持重。
李寻欢立即判断出,出来的定是一男一女。
他侧脸相望,自己猜得不错,出来的果然是一男一女。
男人着一身紫色重裘,微昂着头,漠视着所有人,华贵中透着股桀骜之气;这女子面如桃李,眼如满月,一身大红色旗装,双手交汇一起,白皙的脸颊映着浅浅的绯红,她剪水般的秋瞳轻转到旁边的男人身上,立即垂下眼帘,脸颊却更红了,娇羞得好似新娘子。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男人身边又靠了靠,亲密度不胜一般。
李寻欢看到老板娘扶桑时并不感到奇怪,这本是她的客栈,有人在她的地盘上喧闹,她又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但当他看到她身旁的卓东来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怔,随后哑然失笑。原来这几日他一直在温柔乡里,难怪不见他的踪影,害得自己还为他担心了好一阵子,现在总算可以放心。
起初卓东来要带他回大镖局,结果第二日饮酒时碰上了杨坚这档子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之后卓东来失踪了好几日,直到现在才露面,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李寻欢却不玩刀了,而是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只见有着一头花白小眼长脸的老者叫得最凶。
他大叫道:“赶快将杨坚交出来,大家谁都相安无事,否则,我们就踏平这里。”
卓东来目光似刀自这些人的面上一扫,冷冷地道:“我看谁敢动!”
“这…这…这”这伙人闻言一时搪塞,相互了看了看,最后还是老者发言道:“我说卓爷,您权大势大,我们招惹不起,可是朱爷那我们也是招惹不起的,而且朱爷那已经放出话来,谁要是敢收留杨坚,就是与他雄狮堂为敌。”
他话未说完,卓东来已截口道:“那么我今日也放出话来,谁要是敢动杨坚一根毫毛,就是与我。“
“就是与我小李飞刀为敌。”话音将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暗影中走出来的那人身上,他依旧很憔悴,依旧是三日前的青衣,披着件棕褐色的披肩,看起来只是个面目倦容,终日伴着咳嗽的落拓的中年男人。
他人可以忽视,但是绝无人敢忽视他手中的刀。
这柄几乎等于死亡的小刀此时正紧紧地握在他的手里,四下一片死静,大家都屏住呼吸,唯有一双眼珠子随着那柄刀移动着。
小李飞刀本就是江湖中不可磨灭的神话,他爆发时的力量难以估计,世上绝无一人能够抵住。
什么大镖局,什么雄狮堂,此时早就如同虚设。
人群中竟无一人敢答话,扶桑在这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忽然跳了出来,掐着腰,瞪圆眼,冲着人群大叫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还不乖乖地给***回去,再敢来此撒野,可别怪老娘不客气!“
她跳着脚,又嚷又叫,看上去就像是个夜叉。
有小李飞刀在后撑腰,无论是谁,嗓门都会格外地大些。
李寻欢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明则骂他们,暗则却是保全了他们。
李寻欢并未阻拦,他本就是一个宽容的人。
他默默地转身,任凭身后人群一哄而散。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忽然觉得倦极了,不禁倚靠床头,微瞌起眼帘,刚要打个盹,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卓东来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进来,站在床头,冷冷地盯着他。
李寻欢被惊醒了,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快,只是微颔起首,很平静地瞧着卓东来,忽开口淡淡地道:“你是在生气?”
卓东来脸色阴沉,紧紧抿着唇,肌肉正自寒风中不停地颤抖着。
谁都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突然间窗户上反进一道光,恰好射入他的双瞳当中,他的身躯立刻僵直了一下,目现杀机。
“卓兄,你…”李寻欢察觉出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不由得眉头蹙起,很奇怪地瞧着他,口中将吐出三个字,只觉得喉头一紧,剩下的字便被硬声地卡在里面,再也发不出来,他只觉得有些憋闷,下意识地去掰那只死死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李寻欢的袖口中刀光一闪,刀已在手,只要刀尖刺入对方的脖子,他便可得救,可是在他的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李寻欢竟然用力地将手中的刀丢在地上,他这样做无疑把生留给了对方,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他人已渐渐地昏死过去,忽然感觉有道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很暖。
卓东来不知何时已松开了手,站在原地,瞧着床上正在大口喘息着气的李寻欢,脸上竟显得很平静,很无辜,就好似方才扼住李寻欢咽喉,差点将他掐死的人并不是他。
待李寻欢的喘息缓和了些,这才冷冷地道:“明天我要带杨坚回大镖局,你也跟着来。”
说完,他人已转身出去,身后留下李寻欢撕心裂肺的咳嗽。
房上静伏着一人,她面无表情,手中拿着面镜子,忽一用力,镜子碎裂,碎片镶嵌于她的肉里竟感觉不到疼痛。
此时此刻她的思绪涌回了那日。
那日欧阳萝莉一直暗中监视着李寻欢,忽见第二日有一神秘人来见过他,因为隔得远,一时听不清内容,她正着急时,忽灵光一现。
她记得临走前,龙啸云跟她说过,这血泪石不光有跟踪的功能,还可以捏人魂魄之效用,当血泪石锁定目标,它便会自动发光射入对方的眼中,对方的意识便会受到控制,自己只要在对方极度愤怒之下于一面铜镜将血泪石上的光反入对方的眼睛,那么对方势必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除非对方死亡,否则仇人绝无生还的余地。
这个方法用在别人身上或许无效,可是用在李寻欢的身上却可以屡试不爽。
三日前她急于找适合对象,不料撞到了卓东来,凑巧的是卓东来竟是血泪石锁定的目标对象,就这样他成为了欧阳萝莉手中的牺牲品。
方才她见李寻欢走出夺走了卓东来的气势,卓东来一向高高在上,被人瞻仰惯了,忽然来了个李寻欢,夺走了他的一切,他又怎能受得了。
他不象李寻欢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如浮云,他根本放不下。
卓东来是那种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的枭雄。
欧阳萝莉利用他这一心理成功地控制了他,使他扼住了李寻欢,李寻欢本可杀了他以自救,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宁可被掐死,也不愿伤害卓东来。
李寻欢的这种胸怀,非但没打动欧阳萝莉,反而使她更恨,她的仇人若是个卑鄙无耻的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她杀起来还心安理得,可他偏偏是李寻欢这个有着博大胸怀,握着满把同情,随时准备去关怀他人,温暖他人的大好人。
她杀他是沉重的,是有负担的,是矛盾的,她杀了这样一个好人,日后必成千古罪人,被世人唾骂,自己若就这样背负着助纣为虐的恶名下到地府也没脸见祖宗。
想到这些,她的手不禁一抖,镜中的光转到李寻欢的眼上,心魔解除。
欧阳萝莉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李寻欢终是没死,看样子要杀他只能再等日子了。
欧阳萝莉一跃而下,几个起落,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的动作极快,没有人能够看到。
欧阳萝莉喘了口气,倒了碗茶,将要喝,门被敲响了,她拉开门便看到李寻欢。
欧阳萝莉毕竟刚做过亏心事,多少有些心虚。
她先是一怔,随后很快低着头,将李寻欢让入屋中,李寻欢拉了把椅子坐下,瞧着她淡淡地道:“姑娘,不用怕,你不问我姓名就直接让我入屋,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谁,那在下也就不客套了,直接说明我的来意。我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来谢谢姑娘相救之恩。”
一听这话欧阳萝莉又是为之一怔,道:“救你?我何时救过你?”
“就在刚才,在屋脊上,若非姑娘及时反下那束光,在下定会被活活地掐死,待我出去追你时,你已无踪影,只留下一地的碎片。”
欧阳萝莉不禁问:“那你是如何找到我,敲开我的房门的?”
“是它告诉我的。”李寻欢指了指欧阳萝莉受伤的右手,血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欧阳萝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狠瞪了眼滴血的手,强笑了下,只感到满嘴的苦涩。
自己本是想他死,他本该恨自己,可是现在他对自己充满了感激。
这时李寻欢已掏出块帕子缠在她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欧阳萝莉突然感到很温暖,这种感觉在七岁那年就没有了,那时她心中只有恨,在龙啸云冰冷的教育下,她已学会了心狠手辣,她的心肠硬得似铁,没有什么能够摧毁她,可是当这缕温暖出现时,她竟然迫切地渴望它永远不要消失,甚至希望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和她有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她静静地瞧着他,眼波有些朦胧,等她清醒时,李寻欢已离开了,屋里似乎还留着股淡淡的梅花冷香,是那个人留下的。
欧阳萝莉简直是要疯了,她讨厌刚才的自己,居然会对仇人心软,这简直是荒谬,为了不让这种荒谬继续地延伸,她很快地离开这间屋子,念动咒语,去追赶李寻欢。
李寻欢一干人等已到达洛阳边境,马上就可以回到大镖局,见到司马超群,卓东来的心情很好。
李寻欢虽然还是时常咳嗽,但脸色已有些红润,他显然已忘记那日的事情,依旧和卓东来有说有笑。
杨坚伤势初愈,不易骑马,所以他只能躺在车里。
卓东来走得那么急甚至连泪痕剑都不等了,是因为小李飞刀名头太大了,那日已为退敌暴露了身份,麻烦也会随之而来,那些人本就是有罪之人躲在这个地方无疑是为了好好地活下去,一旦遭来血腥之事,红花集将不复存在,卓东来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他不过是目前还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而李寻欢更是善心之人,自然不忍为他们带来无妄之灾,更不愿见到生灵涂炭,所以他只能走,现在无论自己走到哪,都会遭来血腥。
他的命本已注定,他也无可奈何,目前只有大镖局是唯一去处。
那里不光有司马超群,更有蝶舞,想到那个眉间上刺着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的女子,李寻欢的眼睛就更亮了。
蝶舞,诗音,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也正是卓东来不惜一切代价想知道的答案。
长安洛阳城大镖局那杆以紫缎镶边的打字镖旗正迎风招展,不时地猎猎作响,象征着它的主人一次次在江湖中空前绝后的辉煌成就。
马车停在阶下,卓东来刚勒住马,跳下马背,立即有人笑脸迎上前去恭敬得几乎将腰弯断,卓东来却连正眼都不瞧。
这一切他早已习惯,他高瞻远瞩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正是他该享受的时候。
他轻掸了掸尘,这才回首朝马车上望了一眼,李寻欢早已跳下马,来到车厢前,将大半个身子探入,微躬着腰去扶仍在病榻上的杨坚。
瞧着他削瘦的背影,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自己已是个病人,为何还要去管跟他毫无关联的人的死活。卓东来想着,刚要将目光收回,忽然咦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寻欢去扶个人,怎么这么长时间就算抱一个人也该出来,而且他的身子始终保持躬的姿势,竟动也不动,难道是车厢里有什么猫腻,被人封住穴道?
想到这一层,卓东来精神立即紧绷,浑身杀气腾腾。
他左手死死地按住肋下的鱼鳞紫金刀,右手仍背在身后,脚下悄无声息地一步步逼近。
离车子还有五步之远时,就见李寻欢的身子居然能动了,却很古板,很僵硬。
待他把头缩回来时一把匕首,一条手臂也跟了出来。
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李寻欢居然会被人用匕首逼住脖子,而且还是在大镖局的门口,卓东来的眼皮下,日后传到江湖中,大镖局该如何立足?
卓东来一生中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错误和失败。
现在他恨不能立即车里的人揪出来,踩在脚下,让他也尝尝一代将相万骨枯的滋味。
可他并不能动,他必须要保全李寻欢,李寻欢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大镖局的门前,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从车中出来,显然是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的脸。
卓东来心里好笑,这长安城里到处都是自己的眼线,即便隐藏于车中也休想逃出自己的掌心。
李寻欢虽被控制住但他并无丝毫惧色,反而很平静。
他忽然道:“杨兄,我知道你不愿上大镖局,又担心卓兄不放你走,故才出此下策,其实你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我救下的,你走与留只有我能定夺,旁人谁都决定不了。”
他说这话,自是给卓东来听的,卓东来又岂会听不出。
“孩子在哪儿里?”车里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颤音中带着些许尖细。
这哪里还是李寻欢口中的杨兄,从一开始看见那条手臂,卓东来就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条手臂很美丽,而手比臂更美,肌肤细腻光滑,如绸缎一般,分明就是女人的手。
李寻欢故意以兄弟称之,显然是混淆视听。
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浑水摸鱼,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七章 眉心有蝴蝶的女人
卓东来冷笑一声,依旧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这二人要演出什么样的双簧。
“孩子已托给扶桑照顾,你一个大男人毕竟不懂生养之道。”李寻欢道。
“放我走!”沉默良久,车里人才道。
“好!”李寻欢道。
轻轻将脖颈前的匕首推开,接着他手一伸,一柄刀已持在手中。
他走到马车前,把马头转了方向,用力地朝马屁股上一拍,那马儿长嘶一声,拉着车上神秘人绝尘而去。
他做的一切无人阻拦,他一刀在手便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威胁,没有人敢拿脑袋开玩笑。
车里那个女人是谁?李寻欢为何要帮她演这出戏?真正的杨坚又在哪儿?恐怕只有李寻欢他自己知道答案。
大镖局这些年生平第一次有人私放猎物,这简直令卓东来颜面扫地,但卓东来对李寻欢总是格外地宽容些。
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大镖局定会长盛不衰,要想收获又怎会不付出代价?
卓东来什么也没有说带着李寻欢进入大镖局,路过后院,听见一阵吵杂声,李寻欢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见有一个纤瘦的女子蹲在一大盆前,正用力地搓着里面的衣服,她已洗出不少,可监工的两个婢女仍嫌她手脚不够利落,边催促边用鞭子抽打她的后背。
瞧着那女子背上的道道血痕,李寻欢既气愤又心痛,他箭一般窜过去,一把夺下恶婢手上的鞭子,随手一挥,那两名恶婢便嚎叫着滚到角落里。
然后他伸手去拉那女子,这才发现她的手脚俱被拷上铁链,李寻欢愤恨不已,举手要劈,忽闻一声:“且慢!”
他不由得停下手,皱起眉,转过头见一老者被人推了出来。
李寻欢根本不知他救下的女子正是林诗音,上次虽逃脱一劫,但活着下场,仍令她生不如死。
她手脚上了铐,每天要洗一大盆衣服不说,还要被两名恶婢监视,手脚稍慢就要挨打。
在这种情况下,林诗音仍咬牙挺着,她坚信有一天奇迹会发生的看,现在奇迹真的发生了,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哥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只要一伸手便可触及到他,她已知道这不在是梦,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她默默地瞧着他,唯有泪千行,忽然身子一软,人已栽倒,李寻欢急忙将她抱起,转身就走,忽感到一阵鞭风袭来。
李寻欢看也不看,伸手抓住鞭子,身后老者惊怒之下,大声喝道:“站住!哪里来到蛮小子竟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将我的乖女儿带走,这成何体统?简直是岂有此理!还有没有把为父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李寻欢转身冷冷地瞧着他,见他童颜鹤发,一双眼精亮,想必是为智者,他上身穿着金袄,坐在玉石雕琢的轮椅上,膝上盖着薄被也是上好的绸缎。
这样趾高气昂的人李寻欢一向看不惯,于是他不客气地回敬道:“人父,你哪儿里还配做人父,遍天下再也找不出象你这样的父亲,竟任由自己的女儿在恶婢的鞭子下饱受欺凌而不闻不问,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未开先折,试问你还有何脸面称父!”
“你…你…”那老者气得胡须乱颤,他涨红脸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忽然间他瞧见卓东来气焰又胜,立即叫嚷道:“卓东来,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快***过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快过来给我好好教训这小子,我老头子这口恶气不出,你休想再从我的嘴里套出半个字!”
卓东来始终一言不发,他实在是讨厌极了这个嚣张的老头借李寻欢之口,消消他的气焰也好,不想却被这老头发现,就算想要避嫌都已不能。
他只能走过去,微微一欠身道:“你老人家何必发这么大火,这位李兄刚进府自是不懂这的规矩,而且他又是侠者,只是见不得不平之事,出手相救也是难免,坏了你老人家的规矩,您老人家看在孩儿薄面上饶过他这一次。”
这老者闻言,气已消半,打量了眼李寻欢,又瞧了眼卓东来语气缓道:“也罢,看在孩儿你的面上,我也不和他计较了,不过他怀中的女子必须得给我留下!”
一听这话,李寻欢面露杀机,右手一伸,小刀骤现!
看到这柄刀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老者脸都骇白了,他眼不离刀,口中哆嗦着,道:“东来,你方才说他姓李,叫李什么?”
“李寻欢!”
听到这三个字,老者抖了一下,似乎还不太相信,还要确定一下,于是他颤抖地仰起头,拼命揉了揉眼睛,瞪着李寻欢,声音更抖。
“可是那位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正是!”卓东来淡淡道。
”童儿啊!“老者突然道”快推我回去,我真是老糊涂,简直是撞了鬼了,怎么会惹到他的头上。“
他不停地絮叨着,很快被推走了,目送他离开,卓东来显得很平静,似乎他早已预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待他回首去瞧李寻欢时,他人早已不知所踪。
他皱起眉,口中喃喃地道:”想不到他居然会对蝶舞这么上心,难道她真的是林诗音?”
林诗音躺在床上,人已陷入昏迷,李寻欢坐在床边,忧郁地瞧着她惨白如纸的脸,不时地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林诗音身体剧烈颤抖着,似乎被噩梦缠住,难以醒来,突然间她伸出手抓住了李寻欢的手腕,渐渐地稳定下来。
这种感觉好熟悉,李寻欢记得小时候表妹林诗音身体就不好,时常生病自己也是这样忧郁地瞧着她,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当她烧得小脸通红,浑身抽筋时,她也会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后身子便渐渐地稳下来。
时过境迁,午夜梦回,儿时一切都不曾忘怀。
李寻欢叹了口气,轻轻拿开她的手,正要起身,只见床上的人儿突然坐起,双眼圆瞪,大呼道:“李寻欢!”
李寻欢一怔,奇怪到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诗音醒来时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几日来她都吃不饱饭,又逢初冬,衣襟单薄,饥寒交迫下自然人比黄花瘦。
此时李寻欢已经不在屋中,林诗音晃着头,难道方才只是南柯一梦吗?若是梦,怎么会如此地真实;若不是梦,梦中的人此刻又在哪儿里?
卓东来坐在铺着紫貂皮的紫檀木椅上只一伸手便拿起紫檀木桌上的紫水晶瓶来,刚要将那紫色的波斯葡萄酒送入口,门忽然开了,寒风袭进。
面前的紫铜炭盆里终日不灭的炭火竟暗淡了些,挂在紫檀木枝做成的衣架上那件以紫绒为面的紫貂大衣忽然落在了地上。
卓东来眉头不由得皱紧了,盯着门外厉声道:“是谁在外面?”
“是我!”话音将落,人影儿已渐清晰。
等他完全站在卓东来的面前时,卓东来忽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喉头发涩,连波斯葡萄美酒都已无法咽下。
每次见到这个人,他都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像是在与死神打交道,随时都会命丧黄泉。
每到这时面上那具冷酷面具都会被生硬地剥下,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卓东来现在的感觉就像裸在壳外的蚌肉,只等着鹤喙啄食。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卓东来却能够承受。
他已别无选择,李寻欢本就是他请来辅佐司马超群一统江河的。
只要是对司马超群有利的事,他都会去做,哪怕代价会大的可怕,只要想到自己所承受的,都是为了司马超群,他的心情都会相对轻松些,压力也不及之前的大了。
李寻欢瞧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要不要见杨坚?我已经把他给带来了,他现在就在门外。”
卓东来点了点头,在李寻欢这种人面前,有时一个简单的动作比语言更有利,他不能不时刻提防着他,却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提议。
因为小李飞刀太可怕了,可怕到以人的力量无法控制,一步走错,那夺命的飞刀便会鬼魅般出现穿透你的咽喉。
卓东来终于见到杨坚。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小李飞刀便是能降住紫气东来之物。
只要有他在一日,卓东来将不得翻身。
许久卓东来才将目光收回,杨坚以为他想通了,立即大喜道:“ 你可是同意了?”
卓东来不答反问:“自你叛逃第二日,朱猛便给三十六路黑白道下发了英雄帖,立誓必将取你的首级。他使你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你为何还要对他这般死忠?”
杨坚想了一下,问道:“你可曾见过朱爷?”
卓东来摇头,淡淡地道:“还没有这个机会!”
杨坚道:“朱爷他是位可以战尽最后一滴血液决不退缩的好汉,为了保全他和雄狮堂的兄弟们,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杨坚来当,只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一说到朱猛,杨坚是浑身振奋,血液都似在沸腾。
朱猛的豪放,朱猛的义气是可以使他骤然放弃一切的源头,此刻他的眼里流露出无上崇敬之意。
他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说给卓东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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