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西方一系列反科学言行,令人大跌眼镜。英国、荷兰等国,爆发恐慌,谣传5G基站能传播病毒,多地民众焚烧基站保平安。美国前总统特朗普表示病毒没什么可怕的,照射紫外光,体内注射消毒水,能有效治疗新冠肺炎。
反智主义,它不是一套学说、一个思想理论,而是一种存在于文化或思想中的态度。美国立国基础概括为瓦斯普(WASP),至今没有根本改变。W是指白人,A和S是指移民自西欧、北欧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人种,P是福音派占据主流的基督教新教。这个国家,成长于宗教信仰、民主体制、商业创新以及教育的普及。有意思的是,这四点既是美国的核心价值所在,也是推动反智的幕后推手。
宗教反智
在美国建国之前,北美这片土地就吸引了众多心怀不满、被剥夺了权利的欧洲清教徒。建国之后,随着教派增多,开始彼此竞争。福音派逐渐一家独大,依靠“灵”(不用学习,甚至连《圣经》都不需要),直接与上帝对话。现在西欧的年轻人,仅有20%保持去教堂,宗教事务几乎淡出政界。而美国大多数议员则表达出虔敬上帝之情,历任总统就职都会手按圣经宣誓,美国尚无法接受一个无神论总统。
基督教跟现代科学多有交锋,主战场主要在生物学领域。小布什总统任期内,教会人士就以人体伦理道德为由,极力阻挠干细胞研究。美国大众反对达尔文进化论更是传统,理由则是“人是上帝创造的”。1925年3月23日,在基督教团体的压力下,田纳西州立法禁止在课堂上讲授进化论。一个叫公民自由联盟的民间团体,找到一位名叫斯科普斯(Scopes)的教师,让他故意在课堂上讲解进化论,引发了轰动全国的“猴子审判”。案件最后上诉到田纳西州最高法院,斯科普斯败诉。受此案影响,当时有13个州推进了反进化论立法,主流教科书不敢登载含有支持进化论的内容。尽管这项法律1967年被废除,但美国教科书上一般仍会强调,进化论只是一种“假说”。比如阿拉巴马州就通过一项法律,规定初中和高中所引进的生物课本中,必须加上一张纸,纸上写着:进化论是一种“有争议的”理论,“不是事实”。
体制反智
身处蛮荒之地,百废待举,生存乃第一要务;相反,知识不仅无用论大行其道,正如清教领袖约翰·科顿(1584-1651)所言:“你的学识和才智越高,你就越适合为撒旦代言。”这一名言堪称是殖民时期“反智主义”的源头。
美国全民动员才赶走了英国军队,对欧洲具有思想的贵族一直充满了本能的厌恶和恐惧。像华盛顿、杰弗逊等美国开国元勋身上允文允武的精神,他们所为美国塑造的智识传统,也都被民主政治的浪潮所淹没。在美国的民主政治中,总是有人以反对精英的心态为由,不断强调政治领袖需要的是领导能力,而非满腹经纶。
前总统小布什,一直被认为不太聪明,经常犯低级错误,澳大利亚、奥地利傻傻分不清。911后在世贸大厦废墟搂着市民脖子的演讲,经常脱口而出的美式幽默,后都被认为是本性流露,而不是演出来的人设,因而广受欢迎。
像出身社会顶层的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希拉里,努力想放下身段装平民,结果由于演技实在辣眼睛,反倒遭到哄笑,无法讨得公众喜欢。
商业反智
从19世纪中期开始,美国的商业占据了主导地位,用时任总统加尔文·柯立芝的话说:“美国的事就是生意。”在这些企业大亨们看来,他们成功的秘诀在于国家提供的民主平等的制度,以及艰苦的自我奋斗,而企业能够持续发展,依靠的是技术知识。至于那些哲学、历史和古典学知识,都是没意义和“令人作呕”的假正经。
教育反智
商业领域“反智主义”兴盛,很快就影响到了教育领域。企业需要学校培养更有效率、训练更加有素的劳动阶层,美国中产阶级和下层人民将高等的智识教育看成是少数上层人的特权。
按照一般性的说法,美国社会只有70% 的高中毕业生进入大学学习,这些大学生中只有58% 的人在六年内获得本科学位。有42% 的大学毕业生最终将获得硕士学位,有3%的大学毕业生最终将获得博士学位。
由于大多数人用本科及以下的学历也能过上相对体面的生活,所以美国青年对高学历的追求并不狂热。同时,由于美国体力劳动者和“坐办公室的白领”收入差距并不大,有些行业体力劳动收入甚至还要高于一些白领,“读书无用论”就更加理直气壮。在美国学校,学习好,体育不好,社交能力又欠缺的孩子注定是学校的最底层。
反智主义的真正集中出现,是在20世纪50年代“麦卡锡主义”盛行的冷战时期。“麦卡锡主义”以反共、排外为主旨,秘密监控和政治调查为手段,将知识分子对美国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善意批评污蔑为渗透,对各个领域的知识分子进行无情残酷的打压,对美国政治、教育和文化等领域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让美国知识分子和普通民众间形成一条难以逾越且危险的阶级鸿沟和心理鸿沟。
20世纪60—70年代,美国进入民权时期与越战时期。这一时期是美国有史以来最为复杂与活跃的时期。20世纪50年代被掩盖的国内社会矛盾、冲突与危机,在20世纪60年代集中、频繁地爆发了,如黑人民权运动、女权运动、环保运动、性别解放运动、反主流文化运动、新左派学生运动等。二战后极大丰富的社会物质条件以及越南战争的失败,使美国社会形成了“活在当下、享受当下”的生活态度,个人英雄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反主流文化等思潮盛极一时,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是“跨掉的一代”“嬉皮士”等,反智是其主要表现之一。社会上形成了一种盲目自信的氛围,年轻人往往以做“蠢事”来哗众取宠,好莱坞推出的《阿甘正传》就真实地反映了这一时期的反智主义思潮。
在反智主义的领袖中,很多人都具有颇高的智力水平,有些甚至还是饱学之士;有些是政治家,包括一些最为精明的人物;还有的是商人,或其他同样为美国文化的实际需求代言的人;还有刊物编辑,他们在理智方面强烈地自命不凡并且具有坚定的信念;也有各色边缘作家。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反全球化、逆全球化趋势愈演愈烈,美国的瓦斯普(WASP)主流文化影响力下降,涉及移民、种族、性别等身份政治迅猛崛起,个人主义、自由至上主义和极端利己主义对公共利益和公共权威形成巨大冲击,传统民族主义观念日益强化膨胀,民粹主义和排外情绪滋长蔓延,激进主义、极端主义和民族主义等右翼政治崛起……反智主义表面上是反知识,本质却是反精英、反理性、反权威和反建制。
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调查:超过 2/3 美国人不知道 DNA 是关键遗传物质;90% 的美国人不理解辐射及其对人体的影响;1/5 美国人相信太阳围着地球转。
超过半数美国人相信幽灵的存在,1/3 相信占星术,3/4 相信有天使,4/5 相信神迹。
2016 年的调查显示:在伊拉克战争进行 3 年、2400 名美国人死在伊拉克之后,18-24 岁的美国人中 2/3 在地图上找不到伊拉克。
美国的反智主义思潮一直存在,为什么现在就成问题了呢?
当前美国社会贫富差距拉大,社会分层严重;孤立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经济衰退风险急剧上升;产业空心化、青年人缺乏上升通道、住房问题、教育负债沉重等社会福利问题发酵,社会矛盾积重难返。民众需要出口宣泄愤怒、承载焦躁,而狂热和偏信恰是释放情绪的出口,久而久之,对于理性的探讨也就此充耳不闻。
停止思考,看谁嗓门大,比谁拳头硬无益自身问题解决。我们应当警惕反智主义思潮被无良政客利用和煽动,进而造成美国国内思想进一步分化、社会进一步撕裂、右翼排外倾向,进而影响世界动荡加剧、引发全球秩序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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