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二三事(一)


  文字是我的游乐场,痛苦是供电房,孤独是旋转木马,绝望有那么一点像云霄飞车,坐的人很明白,怎疯怎狂都死不掉。中医是另外一种语言,不用文字来表达,如果失手的话,真的会死掉。这是两种刺激,在我生命里交相辉映,来回穿插。
  我应该认为自己够幸运,才会觉得这一生有所依靠。
  可是,或许因为野心,可能是文字本身的创造带出的想象,这是一种永不满足的力量驱动我,去我不想要去的地方。如果你体会过这个世界的荒凉,那么一定能够穿越文字,看到背后藏着的我,和我的胆小。痛苦,但不能喊叫,不能让身边的人知道,转而用文字或者中医来表达,把绝望塑造成一座优美的雕像。于观众是赞叹,于创作者是扭曲,变态。
  下文写于2016年……
  突然有一点伤心,
  过去的都那么美。
  爱你。
我要刮到地老天荒阴曹地府不还阳
——跟李道政学刮痧疯魔纪
1
同学们好,我叫哭哭,2015年9月在广州正安跟李老师学习刮痧。因为人生经历了一些事情,容易激动容易哭,所以同学们都喜欢叫我哭哭。
我喜欢生病,生病了就可以刮痧,刮完之后就可以向老师汇报战绩。老师会说:干得好,我们中医就是干出来的,不是写论文写出来的。
慢慢的,刮得多了,就有了一种想要去阴曹地府给阎王开一下阳脉的冲动。顺便像当年孙大圣一样篡改一下生死簿。
后来有一天晚上无常来找我,说阎王想我了。激动啊,带上虎符铜砭就去了。一见阎王乐呵呵的,体态臃肿,标准的肥人多痰,再看脖子上长了个鸡蛋大小的瘤。
甲状腺瘤啊!
据说开过几次刀了,都是请奥林匹克山上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大神来的。割掉一次长一次,不见好。阎王纳闷:肿么不见好啊,跟母鸡下蛋一样,隔一天冒一个。
答案很简单,治标不治本嘛。肿瘤是因为肝阳上亢,痰湿互结所致。根治的关键是疏肝理气,活血化瘀。这正是虎符铜砭的拿手好戏。
阎王一听激动了,当下开刮。颈椎一到七节,颈动脉刮完,锁骨刮透,督脉膀胱经开起来,神马大椎、魄户、膏肓、神堂重点搞,总之全身上下一顿乱刮。
我全神贯注,兴奋异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黑痧不要命大江大海地涌出来。
地府果然阴气重啊!
阎王痛得嗷嗷叫,十八层地狱都震惊啦!
刮啊刮啊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又觉得只是一颗流星划过。天与地之间只剩下我和虎符铜砭。我是孤独的,只有铜砭的寂寞可以理解我温暖我。我与铜砭相拥而泣,不知东方之既白。
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尿床了。可惜啊,还阳还早了,生死簿没改成,白刮了。
曹雪芹写红楼梦,开场第一回就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篇文章取名为“刮到地老天荒阴曹地府不还阳”也有这个意思,但更多的是陈老总“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和程蝶衣的“不疯魔不成活”。
这种气吞山河的悲壮,面对不可扭转的局势,不识时务,偏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边是如履薄冰的大胆,一边是如临深渊的小心,苟且,忍辱负重,不可人言的孤独,不堪承受而承受的绝望,是老师四十年来一刀一刀刮出来的毅力和信念。
我在实践刮痧的过程中,体验到了那么一丁点所谓社会的现实或者残酷,亦或是冷暖自知。我由这一管窥到老师的背影,见到众生立于苍茫大地的渺小,忆起这样一段话: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2
和绝大多数同学一样,学完三天课程之后,就拿自己开刮,以身试砭。当时咳嗽,说上十来句话就轻轻咳一下,持续了三个月。喝了各种止咳糖浆,每一次都好像要发生奇迹似的,最后都跟没喝一样。
那时在自学《圆运动的古中医学》,第一章《原理上篇》一共十六页,辛辛苦苦看了一个月,恍然大悟,又似懂非懂。恰巧受寒感冒发烧,半夜三点烧醒,醉生梦死之间把圆运动拿来翻。好像应该先用理中汤稳中焦,又觉得小建中汤对症,但是脉象不对啊,又洪又数啊!哎呀!这是要过鱼际啊!难道是什么真脏脉,死不治!?!?!?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狂看三个小时,好像第二天高考结婚生娃同时进行。最后雾里探花懵了个乌梅白糖汤。天一亮买了包乌梅,只敢放三颗,加了一点冰糖,煮了煮,提心吊胆喝下去,稀里糊涂烧退了。兴奋异常!终于明白了李刚儿子的心态:我爸是张仲景!
三天之后病好了,能吃能喝,敢死敢活了。先父却留了道难题给我,就是这个断不了根的咳嗽。唉,毕竟不是亲爸……
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止咳糖浆检验员的征途。期间试了几次麦门冬汤,疗效若有若无,而且特别怕把自己毒死。后来糖浆也不喝了,就泡麦冬,至少毒不死。走哪都提一个小瓶,泡上十来粒。每喝一口都觉得奇迹总是要发生的,关键是信心。坚持一个来月,才明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天真。索性停了一切药,随便咳吧,反正死不了。
三天刮痧课上完,就开始刮双手,重点搞肺经。出了许多痧,还是咳,断不了。没办法,总不能再把麦冬换成胖大海吧。等到痧退了,又刮。如此反复好几次。有一天晚上在孔最周围突然刮出青紫色的痧。出痧的时候特别痛,痧的颜色像是被人暴打过一样,有点肿。如果不是亲手所刮,亲眼所见,难以想象怎么能刮出这种东西来。
这就是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脏腑之痧!
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此前从未见过,但就是知道。这种直觉,不经过任何科学仪器的验证,就像一见钟情、心照不宣、心有灵犀一样,在我往后的刮痧实践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遇得多了,渐渐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真实的感觉是衡量身体健康与否的重要指标,盲目轻信仪器和参数,只能成为科学的囚徒。
这个案例后来反反复复思考过很多次,最值得反省的是,为什么苦读一个月还不如学三天刮痧?
我想原因有很多,比如智商低,悟性差。
作为一个爱好者,入门的时候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中医概念迷惑,比如阴阳虚实表里寒热。看到某一症状,就拿这些原则来套,往往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其实三颗乌梅加点冰糖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杯糖开水。
当初的咳嗽很简单,就是感冒后残念的寒气,在身体里边呆了三个月,堵得有点深,一刮到底就会有疗效。
同学们经常会问老师:脸能不能刮,手能不能刮,脚能不能刮,或者某某病能不能刮,某某肿瘤能不能刮,亦或是怎么刮,刮多少分钟。老师往往就一个刮字作答。说到底,实践出真知,多刮,胜过于一切理论指导。
3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三个月的咳嗽搞定之后,立马艺高人胆大,四面八方约刮。费尽心力,终于体会到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有一位女性朋友咳了半年未断根,听我自吹自擂搞定三个月的咳嗽后,征得老公同意放胆让我一试。一只手一个小时,一共刮了两小时。过了几天电联,嘟——嘟——嘟——电话接通了。
“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咳。”
很蛋定地说:“没事,找个时间刮背,开了阳脉,病好得快。”
“哎呀,不行啊!”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手刮了不行,再刮背吗?”
“我不喜欢别人摸我背。”
“那你让我刮你手干嘛啊!我这是讲疗程的啊!”
“从来没有刮过手,试一试。”
老师常说,每次得个经验,日积月累串起来必成大家。这次刮痧我得到一个和刮痧无关的经验:“刮”就是“摸”,“摸”亦是“刮”。刮刮摸摸,摸摸刮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得糊涂,随你喜欢。
这件事愤了好几天,又接了个肩周炎,女性。先说好,要刮就露背,不刮就拉倒。朋友也爽快,有点女中豪杰的意思,没问题,随便刮。甩开膀子,三下五除二,两个小时过去了。第二天询问情况如何,答曰:左肩轻松多了,昨晚睡得特别踏实。我那是一个开心啊,好像昨晚跟她睡的人是我。言谈之间双方都很兴奋,确实有种约刮如约炮的激动。五日之后再上门,不刮了。
故作蛋定:“老公不让刮?”
“不是。前几天有个朋友从英国回来,他是皇家学会教授,伯爵夫人的私人医生。他说我不适合刮痧,也不适合扎针,中药也不行,只能按摩。”
我就不好再问人家名门正派是据什么理来判断她适不适合刮痧,手法又如何。总之我是混江湖的,上了三天速成班,不好叫嚣乎东西。带着一点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的伤心,垂泪对铜砭。
老师常说,每次得个经验,日积月累串起来必成大家。这次刮痧使我特别注意起女人的外貌来。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要小心提着防着一点。做朋友可以,不可轻易刮痧。刮着刮着容易变成摸,冷不丁就成了莆田系。
这两件小事使我看到和刮痧无关,却又紧密相连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可乐公司们为嘛要铺天盖地地打广告,所谓的教育市场是肿么个逻辑。除此之外还让我品到了一丁丁老师四十年来的苦。
这种苦是说不出来的。比如有一个朋友被我刮了一顿,后来听说他是碍于情面让我刮的。这——这是唱的那一出,如何是好啊!从来只听说碍于情面借个三五百的,还没有碍于情面被刮的吧……还不如借个三五百了……
4
遇到这些哭笑不得的挫折,并没有使我放弃。毕竟做过一次张仲景的儿子,涨了志气,播下了成为一代神医的种子。不怕苦,不怕累,把看日本动作片的时间通通用来刮痧。
时间一长,许多朋友觉得我转行了,也有说公司破产,承受不了压力变得神神叨叨的,还有少部分心地单纯的伙伴打心眼认为我人品不错,搞慈善将来一定能发财。我也不知道如何去申明,好像刮出了一点万事皆空的感觉。我只想离老师更近一些。
一位老太太,七十四岁,失眠四十来年,糖尿病二十多年(打胰岛素二十多年),腿寒十年。一听朋友描述,兴奋啊,这种病适合我啊,有挑战啊!
约好时间赶到她家,详细询问了病情,确实跟朋友描述的一样。特别是双腿那个寒啊,每天晚上跟冰扎一样。所以每年冬天就从大连飞到广州来。刚到几天双腿好一点,呆多几天就跟在大连一样了。
有了前几次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经验,这次多了好几个心眼,不停确认他们家是不是真宗中医粉。
长谈一小时。
老太太几十年进了无数次医院,吃了无数苦头,对医院那些招数了然于胸,所谓久病成良医。明白了,她认不认可中医,认不认可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死心塌地地知道医院那些专家教授没有丝毫用处。让我刮痧,完全是狗急跳墙,不得不跳,而且心态也被中西医(吃过不少中药)锻炼出来了,三甲医院搞了几十年都搞不好,你一个江湖混混搞不好也正常。反正不打针,不吃药,难不成还能被刮死(这就是我们刮痧的巨大优势啊)。
这种病人不刮,还刮谁啊!简直要萧何月下追韩信,千年难得的刮己啊!
我给这个老太太一共刮了五次痧,历时二十五天上下,累积刮了九个半小时左右。下面是三条病情记录。
 
2015年10月26日刮肩膀,后背。当天晚上12点左右,后背发痛。10月27日下午探视,脾胃、肝在背部投影尤其痛。整体而言,疼痛在减弱。10月27日自行按摩涌泉穴(奇痛无比)。左脚大拇指有黑色。10月28日(也有可能是10月29日)晚,冰冷十年的双腿突然发热,烧起来的感觉。
 
2015年11月17日刮右手1小时20分,左手1小时。右手曲泽、劳宫,少海、少府、少冲,养老、后溪、前谷、少泽,痛。尤其整条小指痛。当晚外踝骨附近发肿(左比右严重)。自从刮痧以来,小便之后小肚子痛的症状没有再出现。
 
2015年11月22日,06:53测量血糖,6.7。开始拍打伏兔附近,每条腿每天拍打500下。11月25日早上醒来出现头晕,高血压发了,检测血糖低至3.2。下午按摩穴位1小时后有缓解。11月26日早上病人不让按摩了。
 
现在回头来总结,这个病人的疗效只能说一般。大家千万不要被“冰冷十年的双腿突然发热,烧起来的感觉。”和“自从刮痧以来,小便之后小肚子痛的症状没有再出现。”误导。面对这种深入脏腑的病,没有精湛的刮痧技术,想要一劳永逸,简直是韩剧。
  现实是双腿的温度确实有改善,特别是刮痧期间冰扎的感觉完全没有了,但是没有彻底好完。停刮之后,我问过老太太几次,晚上开上电热毯,双腿就不冷了。言下之意,没好完。此外睡眠不好的问题,没有丝毫改善。
  等到11月底天气变化,高血压发了几次,头上晕乎乎的,家里人特别紧张(担心刮痧有问题),说好的中医粉不在了,老太太头一晕也不想刮了(觉得疗效不快,还要忍痛),就只好放弃了。
我非常感谢老太太的家人和老太太让我刮,至少一开始她们是非常信任我的。是老太太让我看到刮痧造气的力度何等之大。一双十年的老寒腿,仅仅刮了一个背,阳气就下去了,腿就开始发热了。这是她吃任何药没有达到的效果。尽管只热了那么一晚上,但证明方向是对的。只要坚持刮下去,这双腿只会越来越好。
同时让我意识到脏腑的病,跟一般感冒咳嗽痛经相比,简直是天然之别。经此一战,我对深入脏腑的病邪,有了一个实在的感受。这是任何书本都学不来的宝贵经验。
此外我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医生和患者好比同乘一条船在大海上航行,不一起面对狂风暴雨,是不可能到达终点的。表面上,医生和患者都可以随时叫停(不刮了),下船了,其实是沉船。人生并无太多选择,错过了就没有了。

随着经验的增长,我对刮痧的理解更加深入,学到更多的却是和刮痧无关的东西。老师常说,每次得个经验,日积月累串起来必成大家。
 
案例一
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十八岁的时候左小腿肚子痛,照了CT,医生说里面多了一根筋,缴了七八千,做了一个微创手术,把筋割了。说好割了就不痛,过了半个月还是痛,医生说在恢复。反反复复跑医院好几次,每次都说在恢复。也不知道到底要恢复多久,反正现在已经恢复了四年。
 
  案例二
  给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太太刮背,一边刮一边闲聊。
  “最近我心脏特别好,每天早上喝保健药。”
  “阿姨!刚刚问您,您不是说心脏没问题吗!?”
  “以前有点慌,自从喝了这个药有特效!现在一点都不慌了。”
  “什么药这么有效啊?”
  “这可是秘方啊!保管你网上查不到!”
  立马停手不敢刮了。
  “你这孩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姨传给你就是。听好了!苹果醋,红糖,山楂,混在一起煮五分钟!我们这片区的老太老头都在喝,效果好得很!”
  啥也不说了赶紧刮三焦心包经。
 
  案例三
  还有一次给一个六十来岁的阿姨刮背。先问好了,有点心律不齐,上来就把三焦、心包刮妥了。脖子、两肩刮了都没事,下手就重了些。刮到肾区的时候,阿姨说:“左边特别痛,轻一点。”
  “没事,还没出痧呢!”
  “那你加把力。十几年前我这边的肾被拿掉了,是不是里面还有淤血,所以才这么痛?”
  时间在空气中凝固了两三秒。氧气好像也稀薄了一些。
  故作蛋定地说:“阿姨,今天痧出得不错,就刮到这里吧。”
  “刚刚才说没出痧啊!你可别偷懒,等刮好了,阿姨给你介绍女朋友。”
 
  案例四
  老师天天讲刮痧的手法要“徐而和”,说这样才能刮出谷气、正气。临床的时候基本做不到。刮上一个小时,手就软了,肚子饿了,心也急了,胆子大了,下手就重了,往往是一顿乱刮。遇到皮糙的,刮得跟杀年猪一样。过几天回访,效果还挺好,特有成就感。
  唯有一次全程“徐而和”,每一刮都是心如止水,当时那个状态真是混让忘我,超然物外,绝对达到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境界。
  这个病人年纪也不大,五十来岁,能吃能喝,不能说他有病,就是喜欢半夜起来看武侠小说。看的时候,也不高声喧哗打扰家人,就是一个人喃喃自语“玉皇大帝派我下凡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等等台词,偶尔加一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咒语。念的时候也不比任何动作,就那么盘腿坐着,表情呆滞,毫不动弹,有点达摩面壁的意思。七八年前装修工上门补厕所漏洞,把地板砖撬了,不铺回去,家人跟工人争辩了几句,这位爷踱进厨房,抄起菜刀,对着工人使了一招降龙砍虎,替天行了道。工人家属告到派出所,警察一句话,你这活该,人家精神病,你惹他。
  有这个背景故事,你就知道我刮的时候,是何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力道把握得何等精确到位,生怕把他刮痛了,抄起椅子来一次司马光砸岗。要真砸下来,不能认工伤,也不是见义勇为,最多算帮闲被杀,活该被砍,纯粹意外。
6
一开始学刮痧,从未想过要去给谁刮,刮好什么病,也就是希望自己在感冒的时候有个解决办法,顺便帮家人刮刮,搞搞保健。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特别骨干。太太第一个反对:“肿瘤怎么能被刮掉?肯定是被传销组织忽悠了!”
按照她的理解,刮破天,顶多治个感冒。所以一开始她是无论如何不相信能把乳房肿块刮没了的。好说歹说,在她身上实战了半个月,肿块消了一半,才有点点信,并且一再强调这个方法太痛,打死不再刮下去。那段时间医患纠纷闹得相当严重。逼不得已才在四面八方约刮,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后来怀孕,她感冒了三次,月子期间发烧一次,通通刮痧解决,她才完全相信我能够搞定感冒。但是她只相信我能搞定感冒。其他病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
怀孕第6个月,照B超发现胎盘前置,医生说后面能长上去。拖到第7个月没办法了,西医首先就投降了,开始找中医,各路大师都见了,还是没办法。恰巧10月初老师返校,逮空问了一句:“胎盘前置有没有办法?”当时这一问也就当最后努努力,没办法就算了,不折腾了,好好准备剖腹产。
老师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刮至阴。”
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老师会如此迅速的回答我。那种电光火石般的应对速度,像是一道闪电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同时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的答案如此简单明确。我以为他会说膏肓神堂整个后背刮透什么的。
震惊的同时,老师的上海普通话让我没有听清楚穴位名。他立马把皮鞋脱了,指穴位给我看。
我想再问一句,真的有效吗?话到嘴边,吞了回去。我觉得要么无条件相信老师,要么剖腹产。信任是师徒之间沟通的唯一渠道,也是并肩前行的唯一力量。
下面是当时的病情记录(因觉刮痧不便,改刮为按)。
 
  2015年10月8日,点按左右至阴穴(各10分钟)。睡前打坐10分钟。1月8日晚开始每天点按至阴穴(8日晚,未找准穴位)。
 
  2016年1月20日晚22:30-23:10,轻揉至阴,全身轻微抽动,太太情绪激动。右至阴反应远大过于左至阴。一开始阴部骨头出现麻木感,偶尔抽动一下,慢慢抽动时间增加,有一次大概有三到五秒。
 
  2016年1月21日4点左右,我的左隐白痛,痛醒,早上醒来不能触地,中午好了5层,晚上恢复9层。
 
  2016年1月22日22:30左右,轻触右至阴,右腿有轻微抖动,“不自主地抖动”。
 
  2016年1月23日21:50,轻揉左右至阴5分钟,右肾关,有“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随后有胸闷(大约持续五分钟),然后恢复。这次的感觉和前几天的感觉不一样,前几天不觉得舒服也不觉得不舒服,这次有点难受。
 
1月23日结束之后,我们也就没有管这事了,顺其自然吧,反正早就准备好剖腹产。大概十多天后(怀胎第9个月),太太去医院检查,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胎位正了,可以顺产了。
  一个月之后,女儿顺产,小名叫做“呱呱”,寓意刮痧。
 
  刚刚认识老师的时候,我被他的高超医术折服,进而想要学到这一身本事,厕所里遇到了都要问两句,这个病怎么刮。有一次我刮一个朋友的肝经,发热的铜砭几乎在瞬间冷却,我的身体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心里感觉到一点寒。这点寒不是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那种冷气,表面气势磅礴,一关门就没了,它很微弱像一朵飘在风中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但异常纯粹。当时就不想刮了,心生畏惧。这次经历,让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老师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不是高超的医术,不是出神入化的点穴,是生当为人杰的无畏,和死亦为鬼雄的魄力。
  老师,这个世界不相信也不喜欢你把糖尿病的双腿刮好,他们喜欢锯,他们的祖师爷是鲁班。以后我们去阴曹地府刮,阎王痧多,一次刮不够,生生世世刮。我们要把天刮成清天,把地刮成明镜,刮遍银河宇宙,照亮众生的意。

【北宋·范宽·溪山行旅图】

【Paper绘·李师刮哭哭图】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