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柠檬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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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肩上的牙印，暴露了他出轨的女人。
在朋友圈里，刷到老公的聊天截图，我立刻离婚了。
01
谁都没想到，方雨前会娶周绒。
方雨前跟周绒同村，福建山多，人户散落，虽然是同村，但他们两家人距离有些远，属于那种知道村里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熟悉的情况。
方雨前个子很高，从十六七岁开始，就在村里备受欢迎，他却偏偏看上了周绒。
那是一个初夏的雷雨天，他陪奶奶去妈祖庙上香，周绒也在，她穿着一身红色呢外套，背后的青砖墙，衬得她鲜明得像一朵山茶花。
那时候庙堂还小，挤满了躲雨的人，两人在人群里对视了一眼，雨停了大家一起下山的时候，周绒突然问：“方雨凤，是不是你姐姐？”
方雨前愣了下，点头，心里已经明白，她是姐姐以前的同学，两人没再说话。
回家后，方雨前跟姐姐说起这事儿，姐姐方雨凤评价她，“怎么了？她长得好，喜欢她的人很多。”
方雨前的心里，有些沉闷，那天晚上，他总想起周绒站在庙里的样子，还梦见了她。
少年的爱情，来得快且猛烈。
方雨前开始注意起周绒来，打听到关于她所有的事，知道她是从县城搬回乡下的，知道她现在无事可做，每天上山挖笋，于是他放学后，也破天荒地往山上跑了。
那个时候，很少有人说我爱你这类的肉麻话，只要一个眼神就懂了，他们在山上遇到过几次，借着方雨凤的话题聊过几次，就懂了彼此的心意。
那一年，方雨前19岁，周绒20岁。
02
两人私底下交往了半年，双方父母都知道了。
大家都觉得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在双方父母已经决定要让他们结婚的时候，方雨前决定继续考大学。
那时候读书不用太多钱，还包分配，比在家务农或者出去打工好多了。
他说，他不想一辈子都在乡下，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周绒也念过书，是家里觉得女孩子没必要读太多书而放弃的，她很支持他继续考大学。
谁也没想到，方雨前还真就考上了厦门大学，他跟周绒的悬殊一下就上来了，邻居和亲戚们都来建议他们分手，到时候找个城里的姑娘结婚比较好。
周绒的父母也劝他们分手，方雨前一去厦门就是4年，4年后，她都24岁了，万一到时候方雨前不要她了，她怎么办？
周绒也动摇了，也想说，不如算了吧。
可是，方雨前说，他要先跟周绒结婚，再去厦门读书。
这下，让周绒家里定了心，方雨前的父母想，这样也好，先成家再立业。
就这样，双方父母去找人算了日子，定了时辰，然后仓促地结了婚。
婚后一个星期，方雨前就去了厦门读书，走之前的晚上，周绒偷偷哭了半夜，方雨前也一夜未眠。
到了厦门后，方雨前开始认真读书，每个月写两封信寄回老家，一封写给周绒，一封写给父母家人。
放假他跟几个同学坐船去了一趟鼓浪屿，把鼓浪屿在信里描述给周绒听，他跟同学去了厦禾路，那是厦门那时候最宽阔的街道了。
他说，周绒，我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03
大学四年，方雨前只每年春节回一趟家，这是周绒最开心的日子。
四年后，周绒终于盼到方雨前毕业了，方雨前希望能分配到泉州工作，离家近一些，但他却得到通知，北京刚成立了一个航天化学实验室，他要调去北京，去之前可以休两个月的假。
这不由方雨前选择，周绒哭了一晚上后，回信给他。
“你放心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方雨前还没收到信，因为他赶回了家，那时候从厦门回泉州偏远的乡下，也算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了。
兜兜转转回到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方雨前回家后，决定带着周绒一起去北京，周绒满心激动，那个年代谁不想去北京啊，哪怕动荡不安，哪怕千里之遥，然而就在两个月后，出发去北京之前，周绒怀孕了。
方雨前父母怕路途颠簸，去了北京也无人照料，最终，周绒没能去成北京。
走之前，方雨前说，“放心，这辈子我一定带你去一趟北京，去看看天安门。”
周绒满脸是泪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方雨前踏上了去北京的路途。
方雨前在实验室参加科研项目，村里不通电话，他只能写信告诉周绒，北京的繁华，长城的壮观，还在天安门前拍了一张彩色照片，夹在信里寄给周绒。
第二年，周绒生了个女儿，方雨前从信里得知的时候，女儿已经出生13天了。
北京太远，方雨前几年才能回一次家，第一次回去时，女儿都满地跑了，周绒让女儿叫爸爸，女儿躲在爷爷怀里，害怕地看着方雨前，就是不肯叫。
他突然就红了眼眶。
周绒安慰他：“没事，长大就懂事了。”
方雨前看着周绒，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说：“对不起啊。”
周绒眼泪一下就涌出来，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结婚到现在，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守的日子也少得可怜。
方雨前回家不到一个月，女儿终于肯叫他爸爸，但他却要走了。
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04
方雨前每两年回一次福建老家，每次春节能呆半个月，这是周绒最期盼也最珍惜的日子。
方雨前一共在北京实验室呆了 14年，这14年里，他和周绒又陆续生了三个孩子。
一直到1976年，他终于被调回福建。
他回家那天，周绒领着四个孩子在车站等他，他见到周绒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啊，没能带你去北京。”
周绒说：“没事，你回来就好。”
四个孩子围绕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的爸爸，方雨前说：“这次，我再也不会走了。”
方雨前被分配在泉州一所高中做化学老师，他在泉州工作一年后，接了周绒和四个孩子来泉州定居。
日子很煎熬，但至少他俩每天都能见到面。
那段时间，周绒每天夜里醒来，看见身边熟睡的方雨前时，都忍不住掉眼泪，感觉像一场梦。
结婚十几年，他们终于能日日相守了，也是因为长久的分离，他们还像新婚夫妻一样，恩恩爱爱，出门还手牵手，在街上遇到学生也不松开，很快学生们都知道了方老师在街上挽着妻子的手。
周绒照顾孩子，等最小的女儿也上学之后，在鞋厂找了一份工作，虽然是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也比之前好太多太多了。
幸福的日子，一日复一日，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孩子就长大了，他们也开始老了。
交通越来越发达，全中国随处可去，但他们却没时间了。
又过了几年，双方父母渐渐离世，孩子们成家立业，他们好像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
退休后，儿子又生了孩子，方雨前跟周绒两人一起帮忙带孙子，以前一个人能带几个孩子，现在两个人带一个孙子，都忙得团团转。
等孙子长大一些，不需要他们照顾的时候，他们也真正老了。
05
1999年7月，方雨前决定跟周绒离开泉州，回老家乡下养老，在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度过余生。
在回乡下之前，方雨前临时决定带周绒去一趟北京，周绒不太放心，他们已近古稀之年了，北京又那么远。
方雨前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带你去看看北京。不然，我怕没机会了。”
就这样，两人瞒着家里人，转了几趟火车，终于到了北京，可一出站，方雨前就傻眼了。
现在的北京，和多年前的北京，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站在那不知所措，周绒像个孩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也傻住了。
方雨前叫来一辆出租车，司机一口京片子，给他们讲北京的变化，周绒听不太懂，方雨前就给她翻译。
司机问方雨前做什么职业，他骄傲地说：“航天科研，我可在北京呆了14年呐。”
方雨前带周绒去了北京天安门拍照，又去了长城，爬不动，爬了一会儿就折返了，他俩坐在八达岭的山脚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光辉灿烂。
那时候的他们没想到，未来的北京会更繁华。
06
回到福建后，方雨前就带着周绒回了乡下。
把老房子翻修之后，加盖了个小院子，两人就住下来，在后院养了几只鸭，几只鸡，种了一小片菜地，偶尔上山挖挖笋，日子清闲自在。
只是，随着岁月消磨，父辈们渐渐离世后，同辈人也渐渐离世了，能聊天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世界，一点点被新世界覆盖了。
70岁的时候，方雨前没想过，还能跟周绒携手到80岁，到80岁的时候，他们没想过还能携手到90岁。
如今，方雨前已经92岁，周绒93岁了。
方雨前是我的外公，周绒是我的外婆，我母亲是他们最小的女儿。
因为十岁那年我父母离婚，我曾跟外公外婆他们在乡下住了几年，一点点听他们讲了这些岁月尘埃下的往事。
现在，我在厦门工作，逢年过节我都会回去看看他们，也会带他们来厦门小住。
带他们逛厦门大学时，外公跟我说起，他曾经就读厦门大学的旧事，去厦门大学要排队的时候，他有点不高兴，外婆在一旁笑他，要按规矩来。
我开车载他们游厦门岛时，他说那时候的厦门还是个小渔村，我带他们坐船去逛鼓浪屿，外公说，跟以前几乎都不一样了，不过现在更好了。
外公外婆现在90多岁了，去年外婆心脏出了问题，外公带她来了厦门才告诉我。
我请假赶去医院时，外公正扶着外婆在前台咨询，医生检查后说需要做一个小手术，外婆一听手术就怕了，外公立刻安慰她，不怕不怕，我陪着你呢。
突然间，我有些泪目。
我带他们做了核酸，办理了住院手续，只能一个人陪护，我问外公是要请姨妈来，还是请护工。
外公说，“请什么护工啊，我在。”
我其实是担心外公年纪太大，熬坏了身体，但是他坚持自己来，我也就由他去了，后来我还是帮他请了一个护工，外公可以不必那么辛苦。
外婆的手术很顺利，出院的时候，外公才悄悄跟我说：“你外婆害怕，我也害怕，我想万一出了什么事，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看着白发苍苍的外公外婆，忽然觉得他们就是这世间美好爱情的典范。
那次手术之后，外婆又开始渐渐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谁也不认识了，连我也不认识，但认得外公，这就够了。
我外公和外婆这一生，虽没有轰轰烈烈，但有长长久久。
我相信，他们一定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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