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越来越多的农村女孩走进城里，再不回头。
被迫成为光棍的农村小伙，往往倾家荡产才能通过几十万彩礼找到一个还算“平头正脸”的女人“下嫁”。
年过五旬，从未出过国的农村老汉李贵财，从中嗅到商机，干起了跨国婚介这门生意。
他带着同村的光棍小伙子，万里之遥，豁出命去奔赴一个又一个国度：巴基斯坦、尼泊尔……
甚至最危险的叙利亚，都留下了这群光棍的行迹。
李贵财的第一单生意，是来自同村老冯的儿子。
小伙子身体健壮，面貌周正，村里有房子车子，也愿意打工养老婆，唯一被各路女孩子嫌弃的，可能就是身高了。
无论乡下的媒人吹得再天花乱坠，来相看的女孩总是对着小冯160的身高摇头。
从20岁相亲到27岁，小冯本人倒是无所谓，老冯却心急如焚，每次在和老伙伴们喝酒时，都会吐露自己家的香火要断。
李贵财看不得老冯年过五十还要在酒醉后嚎啕大哭，再加上他早年间在对外贸易公司做过卸货工人，一个大胆地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半个月后，一行人离开了河南，踏上了去巴基斯坦的旅途。
这趟始于河南的行程，要途经陕西、宁夏、甘肃、新疆四省区，最快也要两天两夜。
到达喀什后，要休整一到两天，再驶入驾驶伤亡率极高的喀喇昆仑公路，经过帕米尔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脉，穿过红其拉甫口岸（中巴边境），最后才到大名鼎鼎的拉合尔。
经过四天一夜的辗转波折，一行人终于踏入拉合尔地界。
以小冯为首的小伙子们就像一群逆水洄游的鲑鱼，在云波沙浪的掩护下悄遁向前，只为顺利求偶。
一行人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就有当地人领着前往最终目的地——这是个位于拉合尔西北萨戈达的村庄。
在萨戈达附近的集市上，小伙子们和五个巴基斯坦女孩分别进行了简单的相亲仪式。
小冯是第一个把新智能手机递给巴基斯坦女孩的，他示意女孩子打开手机上的翻译软件，对女孩子的第一句话是：“手机送给你，你愿意跟我过日子吗？”
女孩约摸二十五岁，高鼻大眼睛，看了翻译软件上的话，对小冯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然后一个劲儿地看着身后的亲舅舅。
巴籍女孩没有什么自主选择权，一般由陪同的父亲或者舅舅定下婚约，然后回家待嫁。
此行的小伙子们相貌还可以，出手比较阔绰，给女孩们送了智能手机和一些丝绸布料，再经过中介美化，给女孩们的家属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小冯的婚事就这样当场被定下了。
李贵财松了一口气之后，留神观察，他看到巴籍中介拿出了好多张中国大城市的照片给女孩的家属看。
照片上车水马龙，城市风光犹如天堂，很快就逗得这些巴籍乡民哈哈大笑。
定亲之后要举办简单的巴式婚礼，之后便把夫妻双方的所有证件交给中介，办理回国结婚事宜。
当小冯带着巴基斯坦姑娘去民政局领来红彤彤的结婚证时，整个村子的光棍都沸腾了。
李贵财收到老冯六千元的谢媒礼，除此之外，不到一周，巴籍的中介通过境外汇款，把这次的分成打到了李贵财的银行卡上，一共一万一千六百元。
李贵财数着钱，觉得自己的跨国婚介生意，正式开始了。
在李贵财三年多的生意里，最麻烦的一个客户，则是自己的表侄子李虎。
李虎曾经叱咤校园内外，培养了一群小弟，但奔入社会后，李虎很快遭受到了现实无情的毒打，没有资源又游手好闲的他，只能靠勒索小摊小贩为生。
为此，李虎成了派出所的VIP客户。
在资源有限的乡镇，像李虎这种游手好闲的青年光棍，命运是悲惨的，为了不断子绝孙，李虎的父亲掏空了家里的二十万块钱，求到了李贵财面前。
李贵财收了钱，又凑了几个同乡青年，由于奔赴巴基斯坦娶妻的光棍越来越多，巴基斯坦政府已经拒绝为涉外婚姻办证了。
所以这次，李贵财和农村小伙子的目的地，是尼泊尔。
经过七天的旅程之后，李贵财一行人到达了尼泊尔加德满都。
相亲的流程和之前一样，小伙子们递上事先买好的手机，跟尼泊尔姑娘们通过翻译软件交流。
很快，周围的男青年就脱单了，新人们要在尼泊尔举办为期三天的婚礼，按照尼泊尔习俗，头两天要在女方家举行，完成姑娘出嫁和婚姻缔盟，最后一天在酒店宴请娘家人。
眼瞅着同乡的青年全部敲定婚事，李虎坐不住了，低声询问李贵财。
李贵财没有告诉他，因为他条件太差，尼泊尔的姑娘们也没有看上他。
又走了一个村，尼泊尔那边的中介对着出神的李虎说，“很多事情得提前交代一下。”
李贵财有些发愣，但还是拉着迫不及待的李虎听了下去。
“这姑娘几个月前，丈夫病死了，过不下去，这才同意远嫁中国……”尼泊尔中介低声对李贵财说。
刚说完，李虎就跳了起来，“说了半天，他妈的，是个寡妇？！我花了钱的，凭什么领个寡妇回去？！”
尼泊尔中介盯着李虎，“她二十一岁，没生过孩子。”
眼看李虎还要跳脚，李贵财兜头给了他一巴掌，“在老家就算是娶三十岁的寡妇，你也得掏二十万的彩礼，闹什么？”
李虎委委屈屈的同意了，却在下一秒欣喜若狂。
他看到了姑娘。
姑娘虽然因为死了丈夫有些憔悴，但依旧很是美丽，名字根据音译，叫做雾莎。
李虎喜滋滋地给了钱，把姑娘领回了国内，可就在去民政局办证的前一天，李虎不干了。
“出啥事了？”李贵财问。
“雾莎跟我说，她生不了孩子。”李虎冷冷地说，“人我不要了！”
李贵财傻眼了。
尼泊尔那边的中介骗了他，雾莎根本不是寡妇，她是生不出孩子，被夫家赶出来的。
可是人已经带回到河南了，李虎不娶，也不能把雾莎再送回尼泊尔吧？
就在李贵财为难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同村小伙子小张敲门，想要娶走雾莎。
在两人通过翻译软件简单沟通之后，小张给李虎补偿了六万块钱，将雾莎领进了自己家，迫不及待地领了证。
领证之后的小张，拿着进城打工的钱给雾莎看好了不孕不育的病，第二年，两个人的孩子就呱呱坠地。
孩子出生那天，村里人都笑话李虎，他一怒之下，离开了村子，进城打工去了。
苏拉则是李贵财带回来的第一个叙利亚女孩。
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她的家乡位于叙利亚南部的一个村落，那里战火不断，法制崩坏，女孩子基本上是供家庭支配的财产，根本谈不上未来。
苏拉出嫁之前，她的父亲被不知名的组织强拉了壮丁，在战场上死于非命。
母亲和几个妹妹衣食无着的时候，叙利亚的中介找上门来，他们表示，只要嫁到中国去，就能拿到一万块美元，供给妹妹和母亲生活。
苏拉几乎是立刻收下了钱，之后她不断地和中国小伙相亲，由此结识了山东农村的小杨。
一个多月后，小杨把钱给了中介和苏拉的舅舅。
她嫁到了山东。
苏拉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穿着，央求丈夫小杨给自己买长裙，但这个请求被婆婆知道了，她几乎立刻收走了苏拉从叙利亚带来的两条长裙。
这个蛮横的农村女人并不在乎苏拉的意见，在她朴素的世界观里，娶来的媳妇是买来的马，应该任由她又骑又打。
苏拉没有说话，她已经没有娘家了，唯一的选择是尽快地融入陌生的土地。
婚后的苏拉还算幸福。
小杨踏实肯干，在县城里的牛奶厂打工，收入还算可以。
更重要的是，小杨一有空会拿着翻译软件和苏拉聊天，这样的待遇是大多数的外国新娘体会不到的，大概他是真心把苏拉当作自己的妻子，平日里很是照顾她的情绪。
儿子的出生更是让婆婆对苏拉的态度有所缓和。
人的适应力是很快的，苏拉习惯了山东这边的食物和气候，服饰也不再拘泥于长裙，甚至烫了一个简单的大波浪发型。
简单地学到了一些汉语的苏拉，开始在镇子上的幼儿园打工，虽然工作仅仅是打扫卫生，但是比起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苏拉有时也会想念远方的母亲和妹妹，不过她很快就告诉笔者，“（在叙利亚的生活）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采访中，李贵财也表示，跨国婚介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跨国婚姻并不像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和容易，除了语言差异外，外国的适龄女孩也越来越少，除非是特别贫苦或者地处战乱的国家。
并且，也有许多花钱被娶来的新娘，学会了汉语之后，逃离新郎家的。
在不同文化的冲撞之下，分与合的选择更加飘忽不定。
“干不动了，最近两年被查出来了肾炎，再也不跑国外了……”李贵财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向笔者摆了摆手，自顾自地留下了一个背影。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名均为化名，图片均为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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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珑
编辑：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