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领导出差，住宾馆。领导是一个典型的老传统，明明级别自己可以一个人住单间，偏偏要和我开一个双人间。为单位节省那一间房钱。
领导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脱完外裤脱毛裤，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地叠在自己的床头。毛裤是那种已经分不清啥底色的那种，貌似年代久远。线裤的屁股上，居然还有一个蓝色大补丁。
这个穿着和他的身份极不搭调。据说，他儿子儿媳妇都在国外发展，都不差钱，他本人工资也比我们年轻人高得离谱。
不应该啊！
更不可思议的是，领导晚上睡觉不脱线裤，不脱袜子。相反，把袜子撩得老高，把线裤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什么东西掉下来似的。
半夜睡不着，我和领导啤酒花生米，闲扯。领导抠着漏大脚拇指的袜子，开始给我讲他的历史：
我那时候刚参加工作，穷啊！我第一个早早到单位，每天给办公室打开水。
那天，陆陆续续都上班了，我打完开水回来，一转身，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花裤衩，破破烂烂成网状，没了底色，好像是女人的花裤衩，好眼熟。那个年代那个花裤衩很流行，谁都有，也不奇怪！
哈哈！把裤衩落在办公室的地上了，就好奇怪！
忽地，围上一群人，开始断案，品头论足。
那个年代，守旧。没人敢捡起来。这人家得穷成啥样，一个裤头都穿成了筛子！腚都磨没了！还穿呢！
看别人议论，我也给两句：能把裤衩掉在地上，这人心也真大！工会主席问了半天，也没人认领，工会主席就拿着棍棍，把裤衩挑到他办公室保存。
工会主席挑起来时，我才发现这个裤衩真的好熟悉，我也有貌似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不过我的穿在身上，哈哈！
下午忽然有点魂不守舍，还是不敢确定。偷偷跑到厕所，翻自己的内裤：妈呀！我的裤衩怎么是新的！
晚上，回家翻弄，怎么也找不到那条一模一样的花裤衩啦！
冥思苦想，也不得缘由。直到有一天早上，着急上班，穿裤子，裤腿里突然漏出一条裤衩，我才得其解。
原来那个花裤衩，是头一宿洗澡，换裤衩，脱线裤直接把那个花裤头一起脱下来，裹在里面。第二天穿上线裤，也没感觉，袜子也没扎在线裤里，花裤衩直接漏下去了！
哈哈！领导苦笑：要不说，秋裤必须扎在袜子里，是有道理的！
那时候，我是个小干部，你嫂子是纺织工人，长得漂亮。直到结婚那晚，你嫂子才和我说实话：那天，我们女工跟在你后面排队，在锅炉房打水，看见你裤子腿下面拖着一个长长的花裤衩。我们不敢和你说，怕你下不来台！
最遭罪的还是我们，我们捂着嘴想乐，却不敢乐……
哈哈！领导激动地站起来，喝了一大口啤酒：这些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穿线裤，一定要把线裤塞到袜子里，形成一个完成的闭环系统！
系统！我被领导逗乐了！
领导站起来，走到窗边，点上一颗烟，大吸一口：绝对完成的系统！领导愣了半天：那条花裤衩我穿了十多年。那还是，我到城里考学的头几天，我妈妈赶集在集市上，特意给我买的。
我那时候，还抱怨妈妈：给我买一个花裤衩干啥啊！
妈妈说：鲜艳！到城里别让人家瞧不起！
领导望着窗外，手里的烟卷上镶嵌着好长好长的烟灰。领导背对着我，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最后，肩膀好像还一耸一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