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灰灰没有做贼。
班级大坏的自动铅笔虽然在农村很珍贵，但是小灰灰这么善良的孩子，是不会去做那种偷盗的事的。
可能，只是大坏自己弄丢了，随便找个人当借口罢了。
可是，小灰灰受不了大坏的恐吓，吓哭了，一溜烟跑回家，再也没来过学校。
后来，大坏在书包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动铅笔。
班级里，大坏人高马大的，专门喜欢欺负瘦小的同学。
小灰灰来学校的时候就是他的同桌，经常被欺负。大坏还让她每天都去捡木头和炉灰渣子，经常灰头土脸的，就给人家取个外号叫小灰灰。
好在小灰灰也不在意，索性大家也就这么叫下去了。
但谁都拿大坏没办法，谁让他爸爸是村长呢！
校长（校长兼我们的班主任）亲自上门道歉，想让小灰灰重新回到学校。
小灰灰的酒鬼爸爸抄起酒瓶子，追着校长撵了二里路，嘴里还嚷着：俺家再穷！也不会去偷！她去上学了，地里的农活，你来帮我做！
后来，校长上门道歉很多次，大酒鬼都没有松口。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收麦子的时候，校长带着几个精壮大班学生，把小灰灰家的麦子全收完了。
大酒鬼挠着头，不好意思起来：俺家晚上可没准备饭啊！
校长：你呀！
小灰灰的奶奶去世了。
老婆婆人很好，但是就是儿子不争气，只会喝大酒，这么些年也没存上什么钱，连老人家的出殡钱都拿不出来。
好在村子上的人，都很同情这家人，于是大家和校长都凑了点钱，至少让老婆婆有了一具棺材，能够稍微体面点的离开。
小灰灰的奶奶出殡，校长也去了。
来到小灰灰家破败的房子，远远的都看到小灰灰的爸爸带着她，站在一边。
校长走到小灰灰爸爸面前：“让孩子回来读书吧！她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听到这句话，小灰灰的爸爸愣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她奶奶也是这么说的，让她去读书才能有出息。”
说完便低头看着小灰灰：“还想去读书吗？”
小灰灰看着他爸爸点点头，那坚毅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灰灰又来上学了，班上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
小灰灰算不得聪明，但是她还是很努力。
有一天，下起了雨，很大很大的雨。
教室屋顶漏雨，校长招呼几个村里的大人，连忙上房子铺瓦片和草帘子，忙的不可开交。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媳妇儿走丢了！”村上串门儿的大娘喊着。
校长站在房顶冒着大雨喊：“先把教室盖好！要不孩子明天上不了课啦。”
串门儿大娘：你个书呆子！媳妇都不管了！
然后大娘马上召集村里的妇女，负责找校长媳妇儿（校长媳妇精神有问题）。
那天，所有的人都湿透了。
后来，不知在谁家的鸡窝里，发现了校长媳妇儿。
校长满脸雨还是泪，分不清：你怎么到处跑！还让人家担心，到处找你！
寒来暑往。
校长作为上海知青，支教我们村已经4年了，没几天就要走了。
校长拿着领着我（我是班长），来到小木匠家，吞吞吐吐：
小木匠，能给学校做个书架吗！我临走还是个心事！打你家孩子的事，俺给你再赔个不是。
小木匠，掐着酒盅，没反应。
校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很尴尬。
第二天早上，小木匠和村里的几个叔叔，带着工具和木头来到了学校。
校长上去帮着扶玻璃，小木匠推搡了一把。
校长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据说，当年，校长因为小木匠家孩子霍霍煤，被校长打了两撇子，给小木匠家孩子脸都打肿了。
小木匠哭丧着：俺家娃娃从小没妈妈，俺这辈子，都没动过孩子一指头。
校长临走那天，村口挤满了人。
乡里安排小吉普来接校长。
酒鬼给校长拎了一塑料桶白酒：这可是咱村上酿的好酒，回城里你就喝不到了。
小木匠上去就怼了校长一拳：俺家孩子从小没妈妈，缺少管教，俺这辈子都没舍得打孩子一指头！
然后抱着校长痛哭：你别和俺一般见识，俺就是疼孩子！你是个好人！
后来，听大人们说，村子里半夜再也没有疯女人（校长爱人）的吼叫声。
村长说，村子里再也没有来过这么好的老师。
老人说，没有良心，就不会痛。
可那个年代的人，都会痛。